虚情假意了这么久,何必在分别时剖出真心?
“我不需要你……用哄小女孩那一套,说什么要保护我那种话。”路遥宁吸了一口气,“你不会觉得你跑到我老家一趟,做顿饭,再施舍点同情,我们就能坐下来好好谈谈,敞开心扉,喝喝红酒然后痛哭一场,然后从此就爱得死去活来吧?不好意思江总,那是电视剧,还是最下三俗的那种剧情。”
他没有生气,她很诧异,反而更加不安,温热的指尖触到路遥宁眼尾的泪痕,她微微往后缩了一下。
有点痛。
“宁宁。”江落城低声说,“我不懂,我看不懂,你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你原来什么样现在就什么样,你忙你的,我忙我的。”
“你最近在忙什么。”江落城语气缓和,好像仍然打算好好聊聊。
路遥宁挑衅地看他一眼:“打算去英国,和祁若初。”
她逃避的方式就是激怒他,也一如既往的很有效。
江落城果然冷下脸来,面沉如水:“干什么去?”
“注册新公司。”路遥宁轻飘飘地说着,把话题带远了,
“公司注册需要你们两个亲自去吗?你当我白痴?”
“祁若初既然开口,我不应下他会疑心,是你让我去的,别这个表情。”
怒意上涌,江落城用后肘彻底压死房门,拽着路遥宁的胳膊把她扔在床上,她得意地笑了起来,眼尾带着刚刚泪水溢出未消的一抹红,自己扯开睡袍的系带。
她不希望被特殊对待,她习惯了用熟悉的方式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那就是什么都不解决,她不需要被任何人了解,不需要被任何人走近。
他们之间只需要有最原始的冲动和贪婪,那就是金钱和性。
“我们没结婚以前……”江落城捏着她的脸抬起她的下巴,“你是怎么搭上他的?”
“谁?”
“祁若初!”
“又不止他。”陷入温软,捣得软烂,像蜜一样从毛孔里面流淌出来的情热和细汗,路遥宁断断续续地摇头,微微地张开双唇呼吸,颤抖着闭上眼感受着。
而江落城继续说道:“先从他说起。”
“你以前可从来不问这些。”
“我今天想问了。”
“想问……”路遥宁轻轻地笑起来,一边细细的喘不过气来一边柔软勾人的笑起来,“可惜几分钟说不完。”
他停下来,铁青着脸色抿着薄唇,拇指顶着脆弱的颈部往上碾,掐住凹陷的喉间。
路遥宁觉得窒息,反而大口喘得更狠了,她被压得死死的,动不了,偏偏滚烫的掌心贴着滑腻的背。
江落城用气音吹进耳侧,眼眸深沉,手上力道始终未消:“适可而止路遥宁,你以为我真的随便让你捏在手里玩吗?!”
路遥宁深吸几口气,动脉被对方握在手里堪堪跳动,她想抽出手来狠狠给他一巴掌,但叫人制住了不能动,于是狠咬一口,江落城冷嘶一声,她顺势踹上一脚:“不想做就别做了!”
路遥宁翻身就要起来,黑眸一沉,江落城掐着脖子把人摁回床上,捂住那尖牙利齿的嘴发了狠,路遥宁接着咬他,只是这一次他留了神,她使不上劲儿。
软的舌尖和硬的牙齿,唾液濡湿的皮肤有酥麻的痒意,被捂住的口鼻喊不出声音。
他死死扣着她,压上来侵入,毫不客气地横冲直撞,路遥宁在紧绷的窒息中麻痹出快意,抖得厉害,但叫不出声音,长指甲在江落城的背上抓出血痕。
她浑身痉挛,过电一般的电击感窜过四肢百骸,就在那一瞬间,江落城终于放开她,也放开了手。
路遥宁猛然喘上一口气,胸膛大幅度起伏,眼神空洞着望着天花板,彻底软了下来,她眼底是残留未尽的春情和痴愣的茫然,江落城轻轻抬着她的腰,抱起骨架极轻的女人,慢慢的,往浴室走去。
他们之后再没有说一句话,夜已经深了,这是个放空的时间段,发生的一切都应该被抹去,路遥宁被人小心地放置进柔软的床榻之中,身边的男人很快也躺了下来,她缩在他的怀抱笼罩之下,在暖意中放松下来,逆来顺受的让人将手指插进她的指缝,然后扣在掌心。
衣料的摩擦声清晰,呼吸声均匀且轻,身后的男人已经睡着,而路遥宁还是睁着眼睛。
男人拥有对疑问放置一边直接跨过的天赋,但有时候女人免不了刨根问底,只是……
她也不是想刨根问底。
那么……她想要什么?
突然之间。
路遥宁发现她好像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第24章 凭什么有人生来就有
最开始,路遥宁是很清楚的,她有明确的目标——她是不要爱的,她要很多很多钱。
因为她一直很缺钱,从来都是,从有记忆开始就是匮乏的,吃不饱,没有新衣服穿,改母亲的旧衣服,浑浑噩噩的在街上走。
也没有上过什么幼儿园,后来母亲和父亲潦草的领了证,每月有了一点家用,才算有好转。
她终于能有干净的衣服,有正式的户口,能去上学,但路遥宁从小就觉得,她和其他所有的小孩都是不一样的。
她有一种从骨头里面蔓延出来的饥饿感,虽然后来慢慢的越来越深,但是内心深处一贯如此——饿过的人从此看什么眼睛都是绿的,像森林里的母狼一样,幽幽的两只眼睛。
爱是什么东西,她没有感受过,也没有真正见过,从初中起她就收到过很多情书,但带给她的只有甚嚣尘上的传言,姣好的面容和优秀的成绩有多耀眼,与之相对的传言就有多肮脏。
听说她有很多人追?
因为很骚。
同时吊着八九个人。
一定是想找个最有钱的!
那时候还在九年义务教育阶段,不用交学费,只用交杂费,酗酒的父亲还活着,把她塞进排名倒数的中学赚奖学金,校方希望她能成为四年来唯一一个考上重点高中的生源,而其他大部分同学,如果家里不出钱,毕业后可能就要没有学上。
路遥宁不是逆来顺受的人,她向老师和学校告状,但他们根本管不住自己的学生,她也扇了其中一个人巴掌,很快被那个女生的男朋友按在地上打,他们蹲成一圈——某一段时间的梦魇中,路遥宁常常会梦见那个场景。
他们蹲成一圈,用鞋底拍她的脸,嘻嘻笑着说:“我最烦你这种装模作样的好学生。”
在那个被人逼到角落的场景中,路遥宁突然笑了,她阴森森的翻着眼白,冷笑道:“你根本不知道我是谁的女儿。”
第二天路遥宁的父亲拖着一根钢管跟着她上学,差点打死了那一对鸳鸯,几乎是立刻就进了医院,对方家长看见她爸身上的纹身便也不敢大闹,他们认出来了。
猪脚巷就是这样弱肉强食的地方,这个世界也是这样,只有把对手踩在脚下才能不被欺负,所以她要往上爬,用尽所有手段,站在金字塔的塔尖。
路遥宁考进了重点高中,然后是重点大学,然后开始赚钱,然后赚到更多。
虽然她待的环境不同了,遇到人也开始不同,不再那么野蛮、粗糙和原始,但是她发现所有的规则和本质都没有变,表面上变得体面了,可内里还不是一样?
所有人一面看不起别人一面被别人看不起,祁若初最开始不也看不起她吗?可是她嫁过了江落城,居然就不一样了!
当初她对他小心翼翼,他对她挑三拣四。
如今她要离婚了,他却愿意当她的下家。
所以,路遥宁会因此感谢江落城吗?
不,绝不会。
无论江落城脸色如何,英国是非去不可,名校的荣誉院士很不好弄,路瑶宁为了周局,也是费了一番周折的。
既然带了个钱袋子,祁若初明说了自己愿意出钱,路遥宁毫不客气地把人带到牛津街的塞尔福里奇,这里是最受中国人欢迎的购物中心,奢侈品像白菜一样被人塞在手里提着,祁若初揶揄道:“你还缺这些?”
“这多好啊,热闹!”
路遥宁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都是新鲜的皮革味道,混着当季的香水——某种错觉,刚刚下过一场雨,只会有泥土的味道,可是路遥宁喜欢这里,喜欢看人们脸上喜气洋洋的表情,把钞票当纸一样花,庸俗,但是快乐。
江落城从来不会来这种地方,他们生来就在高台,在乎利益,但是对钞票本身有一种漠然,也不喜欢像暴发户一样拎的满手。
他结婚时的西服的确也是在伦敦定制的,但并不是任何一家高奢牌子,而是一位非常低调的皇室特供裁缝。
路瑶宁其实非常想穿镶满钻的婚纱,浑身上下都珠光宝气,但结婚时她人设尚在,需要维持温顺乖巧,因此只好基本全由江家做主——婚礼排场不小,质感也好,名流云集,可是远离媒体和人群,完全不张扬。
“你知道吗?”路遥宁对祁若初说,“我大学是卖A货的,挣到了第一桶金。”
祁若初眼睛亮了一下,笑道:“我在UCLA也卖过盗版碟。”
“赚吗?”
“很赚!”
欧美的版权严苛,正版书和正版碟都是高价,一般学生买正版教科书都是舍不得的,祁若初和同学倒卖这个赚了不少,都说老外版权意识高,也不过是管得严罢了,等度假的时候去了泰国的小商品市场,一样买的高高兴兴,像老鼠掉进米缸似的。
路遥宁没想到祁若初也有类似经历,兴致勃勃地分享起来,她讲她除了卖A货,还从缅甸倒卖玉石,卖泰国佛珠,只要客户群体维护的好,他们什么都愿意买单。
她那时候不过二十岁,胆子却大,一个人跑到边境进货看货,用布巾包住头,戴一副大墨镜,粗着嗓子讲话,每一笔资金入账都能让她兴奋地半夜睡不着觉。
祁若初问:“你卖A货的时候,会告诉他们是假的吗?”
“我从来不骗人。”路遥宁说,“但有些人是不想听的,反正以客户需求为准,客户觉得是真的就是真的,客户觉得是假的就是假的。”
祁若初赞许不已,两个人相视一笑。
“你和江落城说过这些吗?”
“没有。”路遥宁拨动头发笑了笑,“从来没有。”
什么是真的,什么才是假的?看着光鲜就真的是光鲜吗?刚刚开始做经理的时候,为了撑场面,路遥宁也戴过假的百达翡丽,用仿款包,虽然是假的,但是绝对有九成九的真,她卖了这么多年的A货,眼光不会出错,出去见客户,也从来没有破绽。
后来她有钱了,假的就变成了真的,为了纪念,她唯独留了那支假的百达翡丽,婚后不久有一次让江落城找东西的时候翻到,看了两眼说:“这支不好看,我送你另一款。”
路遥宁莫名心虚,抢在手里说:“我就喜欢这支。”
“这支也有别的颜色,收藏价值更高一点。”
“我就喜欢这个颜色的。”
江落城沉默几秒,终于说:“宁宁,这支是假的。”
路遥宁装作很惊讶的样子。
他以为她是让人骗了,于是又说了几句来宽慰,可是路遥宁心里很清楚不是的,假的就是假的,原来假的成不了真的,原来他们这种人看一眼就知道,而她得意洋洋了这么多年。
所以她永远不会像江落城坦白她的出身她的来路,她知道他根本理解不了。
他一定理解不了。
就好像当她第一次跟着江落城踏进江家老宅几千亩的庭院,心里第一时间涌起的不是攀上高枝的欣喜而是恨意,她在想凭什么。
凭什么有些人生来就有。
第25章 利益关系才是最稳固的
因为在江州停留过久,临时耽误缺席了第一次联合会议之后,官方的态度就变得很微妙,推进艰涩,此前虽然免不了要和官方打交道,但彻头彻尾的和官方一起做事还是第一次。
江落城稍微有点不得其法,便想着通过顾瑞莹向她父亲讨教。
政商是两条道,不是一个话术一个逻辑,许多大企业家看不透彻做不对事也是常事,顾家常年浸染其中思维不同,江落城备了厚礼,去赴顾家的家宴。
不过在去之前,顾瑞莹私下说:“到时候我爸要是说些怪话,你可千万不要理。”
江落城随口接话道:“怎么了?”
“还不是你闹离婚,倒把我爸搞得春心萌动,又想把你和我捏在一起,真受不了。”
“你怎么知道……”江落城顿了一下,改了说法,“顾叔叔怎么知道?”
峰会后发了那么多通稿,按理说舆情和猜疑已经被压下去了。
“祁若初天天发照片,难道你是个瞎的,看不到?”顾瑞莹毫不客气地揶揄道,“放着自己老婆在英国和别人在一起一整周,江落城,你可真是大方。”
江落城神色不显,只说:“她是为了工作去的。”
“说起来,路遥宁去英国之前来找过我。”顾瑞莹看了看江落城的表情,悠悠一笑,“看来你不知道。”
“嗯,你们都说了什么?”
顾瑞莹笑得更欢畅,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你们两个其实还挺像的,说话做事都是弯弯绕绕的,路遥宁明明就是专程来找我的,还特意找个借口,不过我跟她说啦,就算全世界男的死光了我也不会嫁给你,我小孩都四五岁了!”
江落城微微诧异,默默停了脚步:“你直接告诉她了?”
“是啊,这有什么好藏的?话就要说清楚说透,我爸觉得我是家丑,我不这么觉得,我没有对不起顾家半分。”
江落城想了想,继续往前走,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你那个时候和那位……”
他不太熟,想了一会儿名字,顾瑞莹及时补充:“他叫陆柏。”
“嗯……陆先生。”江落城问,“你不担心他是别有用心吗?”
“应该担心的,但是我不怕。”顾瑞莹道,“我付出真心对他,若被辜负,该后悔的是他不是我,爱情是勇敢者的游戏,这道理和生意场上没什么不同。”
江落城并不太赞同:“我怎么觉得做生意的第一条道理就是要保持谨慎。”
“是吗?”顾瑞莹含笑道,“那你还娶路遥宁?”
他看她一眼,勉强一笑,却不再回答。
从透明澄澈的落地窗看出去,就是大名鼎鼎的摄政公园,屋内的花瓶插着一束新鲜玫瑰,花瓣上喷着香水,是祁若初送过来的。
来自著名的玛丽皇后花园,乔治五世为他的妻子种下的玫瑰,自上世纪以来一直开放至今,但路遥宁如今坐在窗前走神,想到的却是自己。
她想到她第一次来伦敦时还是因为公差,做了十足的功课了解了爱马仕的配货规则,鼓足了勇气走进店里,用流利的英语想要买一只基本色伊芙琳。
她穿上最好的套装,围巾上都布满LOGO,但还是被店员生疏又轻慢的眼神刺痛,连口音都被人微笑着纠正,她们是礼貌的,但是路遥宁却感受到被羞辱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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