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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料，自己的话音刚落，方才尚且还能够冷静嘲讽着看待自己的女子，却像是被猛地一下子给刺激到了一样，“谁是你姐姐？这还没待过门呢，就已经上赶着叫姐姐了？！真是天大的笑话！”
步妩不明白自己的一句‘姐姐’，怎么就会引来这样大的反响，只是刚开口解释两句，便就淹没在了来人的一连串责问中，好半天，听懂了对方的责难之后，她才算是暂时弄明白了目前的局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面前的这个女子，看着比自己大上八九岁的样子罢了，却竟然是舒言的通房。
不，现在虽然还算不上通房。
但是看着周围人的意思，面前这位穗香姑娘，大抵就是白夫人给舒言自幼备下，用来‘通晓人事’的丫头了。
这种事情，在有身份有头脸的人家家里，向来是寻常之事。
即使尚未娶妻，但是到了年岁，家中总是要备上那么一两个教导人事的房中人。虽然暂时不能生育，但是她们一般都是自幼和少爷长大的丫鬟，即使通房的身份低贱，但某种程度上来说，就已经是比后来的正妻和妾氏，要亲密了许多。
即使看着这位穗香姑娘现在的样子，应该是还没有来得及被舒言收用‘开脸’的，但是，只要一想到她和舒言这种已经被府中众人默认了的关系，步妩竟觉得自己心中，冒出了一股不浅的醋意。
连带着，原本绵软的话语，也跟着一起，变得锋利了起来。
似乎是要把这些个天以来，所有深藏在心底里的苦楚，全部都发泄出来一般，直把对方说的哑口无言，面上无光。
穗香虽然是自幼跟在舒言身边的一等丫鬟，也曾经认过几个字，但到底，比不上步妩世家小姐看的书来得多。
有不少的话，乍听着什么毛病没有，可是等到细细一回想之后，才能够感受到里面的绵里藏针。
连着吃了好几次这样的暗亏，穗香的鼻子都差点快要被气歪了。
本着动不过口，就想要动手的原则。
高高抬起的手掌，还没有掌掴到对方的脸上呢，中途，就被人一把拦了下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
舒言愤愤的甩开了那只手，连带着面上的表情也跟着难看了起来，只是身子还是半侧不侧的，牢牢的挡住了自己身后的步妩。
穗香似乎也没有想到，现在这个时间，舒言竟然还会在府里面。
毕竟，任谁都知道，白府的公子，除了每月例行的休沐和节假之外，每日不到晚膳时分，是绝对不会归家的。
她也是看准了时间，料着舒言应当还没有下学，又听闻他前段日子外出游学后，带回了一个不明身份的陌生女子，不仅为此和夫人闹翻了脸面，甚至还特意命人，给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住在了家中。
虽然对方的身份还没有来得及过明路，但是穗香的直觉让她知道，这个姑娘，绝对是自己出头之路上的绊脚石。于是，也没多等，只一瞄准了时机之后，便打算趁着这个外来的姑娘，还没有在白府站稳脚跟的时候，好好给上一个下马威。
只要白舒言一日不纳正妻，那她们这样的女子，谁也不指望着就能够死死的压住谁。
却没成想，下马威不仅没有给成，反倒是在自家少爷的眼中，给落了下乘。
穗香有点讪讪的收回了自己的手，支吾了好一会儿，却也没有解释出来，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看着这样的穗香，舒言的内心有点难言的复杂。
他本就不是一个单纯的小婴孩，幼时对方和奶娘一起照料自己的景象，此时还是历历在目。只是不成想，当初那个只是有点爱慕虚荣的小姑娘，到底，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慢慢的，就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模样。
通房的事情，自他十四岁开始，崔锦娘便就一直在忙着筹备着了。
但他当时，还是尚未接受自己已经性转了的事实，只敷衍着，搪塞着，把事情给延后卸滞了下来。
却没成想，自己没有在意，认为已经过去了的事情，在她人的眼中看来，却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罢了。
此次，甚至还差一点，就伤害到了步妩。
念及此处，想到了还在自己背后的人，舒言的背脊一瞬间僵硬了不少。
是他疏忽了。
虽然今日一下学，他就因为担心家中的步妩，而急匆匆的赶了回来，但到底，还是没有赶上最适合的时机。
内心只希望，步妩不会因此，对自己感到失望的好。
第50章 中了毒
步妩在白府，因为身份的问题，便也没有怎么在府中众人的面前，多加介绍。
但是只要一看见自家，那向来不怎么近女色的少爷，不仅亲自从外面带了人回来，忙前跑后的安置在了院子里住着，甚至还听说为此和夫人闹翻了天。
便是在怎么不明白事情的缘由，在听到了这一系列的事情之后，白府中人，心中还是各自有了属于自己的考量。
穗香就是其中之一。
她在白府这么久了，甚至得到了夫人的默许，可以贴身伺候着少爷，但却老是处在这样不上不下的位置上，让她自己也着实觉得很是难堪。
毕竟像是这样京中的大家公子们，谁不是到了年纪之后，房中都会有着一个两个的房内人？就连老爷，那样的寒士出身，却也是有着一个通房的丫鬟。
虽说一直被夫人压得死死的，也从未诞下过一子半女，但那顾姨娘好歹也从曾经的一个通房抬成了现在的妾氏，在白府里面，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半个主子了。
同样都是丫鬟出身，自己怎么就没有那么顺遂呢？
她原先只当是自家的少爷还没有来得及开窍，毕竟那样好读书的一个人，不懂这些个情情爱爱的，那也是正常的。原本只等着那一天，少爷开窍了，知道了男女情爱的事情之后，自己也就有了会出头的那一天。
但是没曾想，这一天确实是到了，可却不是因为自己，而到的。
知道一向不近女色的少爷，外出游学带回来了一个女人，她心中的警铃便顾自大作了起来。待听到了那名女子容貌才情皆为出众，甚至年纪都和自家少爷相差无几的时候，她便就更加坐不住了起来。
府里的丫鬟们，个个都知道自己是注定要成为姨娘的，平日里要么巴结，要么讨好，像是这样受人吹捧的日子过多了，她又怎么能够接受，沦落为别人背后谈资和笑柄的下场？
再加上身边的人又鼓吹了几句之后，她便就按捺不住内心，寻了个万无一失的机会，便想要过来瞧瞧这个传言被少爷放在心尖上的女子，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原先看着步妩的模样是挺出众，她心里酸的发狂，但一想到自己和少爷从小到大的情分，即使一时占了下风，却也没有怎么在意。
只是执意，想要给对方一个下马威罢了。
直到了现在——
这么些年来，她不是没有和舒言□□过近乎，虽然每次都被婉言拒绝了，却也从未有像是今天这样，不假辞色的生气模样。
舒言脾气好，便是拒绝人，也从来不会说什么狠话，她知道，对方顾念着自己从小照料着他的情分，一心似乎只将自己当做姐姐看待。
她原本还因为这个，为着和其他丫鬟不一样的待遇，曾经在心中暗暗沾沾自喜过。
可是等到了现在，真的眼睁睁的看明白，舒言对待自己真正喜欢的姑娘，是个什么模样之后，她的心便突然一下子，就凉了下来。
“我，我……”她不知道自己该解释些什么，这件事情，本来自己就不占理，而且看着现在的模样，不管解释什么，怕也是已经没有什么用了吧？
穗香面目晦暗的半低下了头，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好半晌，才什么都没有说的，推开了身后跟随着的那两个丫鬟，便直直的，就从院子里面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只留下原地的四个人，面面相觑的在回廊下站着。
那两个原本是跟随着穗香一道而来的两个丫头，眼看着主心骨自己跑走了，少爷又一脸像是要吃人一般的生气模样，当下便急慌慌的行了一礼之后，就像是两只瑟缩的小鹌鹑一样，紧随其后的飞快跑远了。
很快，院子里面，就剩下了舒言和步妩两个人了。
这样的局面，本该是放松下来的时候，可偏偏舒言的心中憋着一口气，半天都不敢发出来。他默默的转过身，刚想要就这方才的事情，好好的向步妩解释一番的时候，可那原本一向都是温婉和煦的姑娘，却一把推开了自己，头也不回的，转头就进了屋子。
末了，还“砰——”的一声，就重重的把房门关了起来。
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下来，只把门外的舒言，给看的一愣一愣的。
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回过神来。
他默默的摸了摸自己那碰了一鼻子的灰，有点发散的想着，今儿个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喜欢不说话就直接跑人了？
——
步妩生气，很生气。
可偏偏她生气了之后，又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下意识的闹脾气，摔门把自己关起来之后，对着面前那空荡荡的房间，她却又自己一个人无措了起来。
倚靠着门，缓缓的滑坐在了地上。
想起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的，每一样都压在她的心上，只把她一整个人，都压得喘不过气来。
盯着那锃亮的地砖，她出神了老半天，才发现自己的眼泪，已经大颗大颗的掉了下来。
委屈。
难过。
伤心。
嫉妒。
害怕。
从未有过的强烈情绪，咕咚咕咚的像是煮沸了的开水一般，在心头沸腾着。
胡乱的抹了一把脸，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就听见自己身后靠着的房门，被人敲响了来。
轻轻的举动，像是生怕惊动到了里面的人一般。
“笃笃笃”，她没有理会。
又，“笃笃笃”。
这一次，除了那轻轻的敲门声，随之响起的，还有舒言那小心翼翼的开口声。
“步妩？”
半蹲在地上的人，气呼呼的鼓了鼓自己的脸颊，原本打定主意，誓死不开口的态度，慢慢的，随着那一句比一句拖得长，喊得亲昵的“步妩~”中，软化了下来。
硬邦邦的开了金口，“她不在。”
这样幼稚可爱的一面，让舒言差一点就要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了。
知道自己这时候要是笑出了声，那八成就是和火上浇油无疑了，他捂了捂自己的嘴，稍稍平息了一下眼角眉梢的笑意，这才复又重新敲了敲门，“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她去哪里了？”
“不知道。”硬邦邦的语调，掷地有声的样子，即使看不见里面那人的样子，也听着格外的可爱。
舒言觉得自己八成是中了一种叫‘步妩真可爱’的毒，难不成，还真的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越发觉得自己是真相了。
有点不好意思的干咳了几声，一边计上心来，“咳咳——既然这样，那我手上拿着的桂花枣泥云片糕，看来是要送不出去喽——”
话音还未落下，就听见自己面前的门扉，发出了几声闷响，像是里面的人在纠结着，要不要把门打开一样。
他没有动作，只安安静静的站在门口，等着那门的打开。
桂花枣泥云片糕，只有京城老字号的百福记有卖，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之前还在赶回京城路上的时候，就听见步妩念叨过几次了，他暗暗的记在了心里，今早出去当值的时候，就已经吩咐了身边的人排队去买了。
此时拿在手上，还是热乎着的。
只是没成想一回来，他还没有来得及把糕点送出去，就碰上了这一遭子事情。
顶着闭门羹等了好一会儿，终于，门后面的人影，显而易见的动摇了起来。
又安静的等了好一会儿，隐隐的能够透过薄薄的窗户纸，看见门后人。
“吱呀——”一声。
门开了。
第51章 尘埃落定
接近年关，京城这里的天气，也是一天比一天冷了。
也不知道舒言是怎么做到的，明明已经隔了这么长的时间了，但是等到糕点塞到步妩嘴里的时候，它却还是留有着一点余热的。
步妩房间的门是开了，但是两人顾自无言的相对端坐在圆桌的两旁，气氛倒也不见得比之前，能够缓和多少的样子。
联系到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舒言暗自在宽袖掩盖下，微微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咳”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倒是把一边，像是木头人一样坐在那里，只顾着吃东西的步妩，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感受到了对面传来的视线，舒言顿了顿，“你不要在意，”他抬起头，眼睛直直的望向了步妩，“这些小问题，我会尽快解决了的。”
言罢，像是又想到了方才的事情，他有点沮丧，“方才的事情，以后不会再发生了，我保证。”
步妩把手上拿着的点心放下，却也没有说好或者是不好。
直到——
“对不起。”
意外的致歉声入耳，她有点意外的抬起了眼，一脸不解的回看了过去。
舒言的脸上，想必还是第一次，出现了这样的神情，和以往那种成竹在胸的自信模样，相距甚远，“是我太过想当然，没有考虑到你的立场和不自在。”
他微微抬起了眉眼，似乎是想要看一看步妩的反映，但是在望进那双眼眸里去的时候，却又像是猛然被那真挚的眼神，烫到了一样。
不自觉颤动了一下，慌乱的，就把自己的视线转了回来，耳朵也下意识涨得通红，直勾勾的只盯着自己眼前的那一片空气。
此时的局面，本该较之前的尴尬，更为煎熬。
可是意外的，原本横眉冷竖的氛围，随着方才舒言的话出口，渐渐地，和煦了下来。
舒言捏了捏自己那红透了的耳朵，装作无意的瞟了那边一眼，直到对上了步妩的笑颜之后，他心口那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这才轻轻的放了下来。
另一头，一直和自家儿子久犟不下的崔锦娘，倒是意外的在堂屋见到了自己的父亲。
“父亲？这临近年关的，您不该是最为忙碌的时候吗？”她忙前忙后的招待着让父亲坐下，还未等正式寒暄上几句，就突然想起了这件事。
当即，神色不免紧张了几分，“莫不是夫君他在朝堂，出了什么事情？”
崔尚书的面色，自从进入白府的大门之后，就一直都不是很好看，沉默寡言的样子，和以往硬朗健谈的性子相距甚远。
一听到崔锦娘的话，知道是自己这幅严肃的模样吓到了自家的女儿，他缓缓的摇了摇头，继而把手上端着的茶盏，放在了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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