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皇帝来的正是时候。”
太后笑呵呵，仿佛是个慈爱的母亲，“哀家听说，这几日皇帝也要再操劳国务，未免太过辛苦，有些事押后一些也无妨。”
“是。”皇帝只随意答应一声，他抬起头，瞧见太后身后站立的王姑娘时，瞳孔却是瞬间收缩，在这一刹那，他眼里掠过一丝冰冷。
太后却没瞧见，只看见皇帝瞧见王姑娘时便两眼发直，心里乐滋滋，笑道：“皇帝，你在瞧什么？”
“哦，也没什么。”
皇帝唇角扯出个笑容，“这位就是王郎中的女儿？”
“是。”太后叫王姑娘上前，亲昵地拉着她的手，“这姑娘又标志又孝顺，这些日子她照顾哀家，哀家喜欢的不行，要是能长留她在宫里，那就好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这都不是暗示。
而是明示了。
王姑娘红着脸颊，低着头。
皇帝却只笑了一声，道：“皇额娘，这时辰是不是差不多了？朕有些饿了。”
第84章 升职的第八十四天
因为皇帝那句话, 整个宴席都有些安静。
直到王姑娘亲自做的汤圆送上来时，这才热闹些。
“哎呦，好漂亮的汤圆, 这可比往年的汤圆好看多了。”全妃看着跟前的汤圆, 啧啧称奇地说道。
乔溪云唇角抽搐。
她看了看自己的汤圆, 怎么也瞧不出哪里比较好, 不过是汤圆上面撒了些桂花，卖相好了点儿，全妃也太夸张了。
温妃脸上嫌弃神色更加明显, 手里只拿着汤勺, 却是丝毫没有沾一沾嘴唇的意思。
“娘娘谬赞了, 民女不过是卖弄点儿小聪明, 哪里当得起夸奖。”王姑娘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不过今年的汤圆都是民女亲自做的，有花生馅、红豆馅、芝麻馅，不知合不合诸位娘娘跟皇上的胃口。”
皇帝看着跟前的汤圆, 神色越发阴沉。
周围伺候的李双喜等人心里暗暗叫苦。
皇帝沉着脸，“你怎么想到在汤圆上面撒些桂花的？”
王姑娘听到这话, 心里不知为何一紧, 她福了福身，“民女素日就爱琢磨这些吃食，民女祖母身子不适, 不能多用汤圆，为了讨祖母欢喜, 民女这才想着撒些桂花在汤圆上面讨祖母开心。”
“可真是孝顺。”
皇帝声音冰冷, “朕还当是有人指使你这么做的。”
王姑娘阒然大惊，她到底年轻, 即便有野心，却没有支撑起野心的胆量，脸色一下白了，下意识地朝太后看去。
太后脸色也很是难看。
然而她反应比王姑娘迅速，很快冷静下来，笑道：“皇帝说笑了，哀家看皇帝是不爱吃这汤圆吧，不如叫人换了就是。”
皇帝瞥了太后一眼，心里冷笑，却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发作，要处置太后这些人并不难，只是时机不对罢了。
“咳咳。”皇后突然咳嗽出声。
众人闻言看去，却见皇后咳嗽的越来越厉害，脸上涨得通红，呼吸急促。
“皇后娘娘！”
春和等人惊呼出声。
“毒、有毒……”皇后吐出一口血，苍白着脸说完这句话，就直接晕了过去。
殿内先是安静片刻，随后响起尖叫声，碗盘打碎声还有宫女太监们惊慌失措来回奔跑的声响。
皇帝立刻冷静下来，对李双喜道：“快去请太医们过来，另外，管住慈宁宫门口，不许任何人出入！”
“。”
李双喜连不迭答应，飞快下去。
白梅已经示意如意等人把乔溪云围着护起来，免得有人趁乱推搡，对她们娘娘下手。
乔溪云虽然受了些惊吓，这会子也冷静下来。
她眼神惊疑不定地看着被簇拥着的皇后，以及对面变了脸色的顺妃，心里头真是十五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
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后中毒这件事，莫非跟顺妃有关系？
想到这些日子顺妃跟蔡富贵有来往，乔溪云就只觉心烦意乱，她不知顺妃到底在计划什么，她只希望顺妃能平安无事。
太医很快来了。
孙太医给皇后一看，立刻有结果，是中了砒霜，他立刻叫人拿了水加了盐，给皇后大量服下后催吐。
等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又叫人送来绿豆汤、牛乳等。
一阵忙活便是差不多半个时辰，皇后这才悠悠醒来。
“皇后娘娘醒了，皇后娘娘醒了。”
春和等人喜极而泣。
太后、皇帝等人连忙进来。
“皇额娘，皇上，我……”皇后一开口，就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砂纸打磨过。
皇后瞬间面无血色。
“孩子，你躺着别说话，你叫人给害了，不知哪个心狠歹毒的给你下了砒霜！”
太后边说边抹眼泪。
她扭过头对皇帝道：“皇上，你可得给皇后做主，她这孩子一向与人为善，在宫里待上下都和气，到底是谁这么狠心居然害她？”
皇帝皱了皱眉，道：“太后，这事朕已经叫人去查。”
“皇上。”李双喜领着人进来，“奴才查清楚了，今晚上被人动过手脚的东西就是那一碗汤圆。”
汤圆？
众人下意识朝王姑娘看去。
王姑娘两腿一软，直接跪下：“皇上，民女什么都不知道，这、这……”
她牙齿打哆嗦，不知该说什么才能够证明自己是无辜的。
“你不知道，这汤圆不是你亲手做的吗？”
孙贵人出声讥讽道，讥讽完了，她又扭过头看向皇帝，“皇上，宫里出现这种事，不可不严查啊，今日能害皇后娘娘，他日呢？”
众人神色一肃。
皇帝沉下脸，喝道：“来人！”
太后瞧着这模样，只怕是要对王姑娘重刑伺候，她心里头突地一跳，连忙拦着道：“皇上，哀家看这事只怕有些古怪，好好的，王姑娘为什么要害皇后，何况她一个小姑娘，砒霜这种东西怎么能带进来？”
乔溪云在旁边看得明白。
太后未必是为了救王姑娘，更多是为她自己，要是太后的人害了皇后，那真是乐子大了。
但王姑娘不明白，她此时感动地看向太后，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头，“多谢太后娘娘，民女真是无辜的。这、这……”
她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瞥见皇后身旁站着的秋实。
“她，是她！”王姑娘手指着秋实，“今日下午我在慈宁宫茶房做汤圆的时候，秋实就来过。”
秋实冷不丁被点名，也变了脸色，慌忙跪下，“奴才是去过茶房，可奴才不过是过来送些茶叶给太后娘娘。”
“可你碰过那些汤圆，你还问过哪一碗是给皇后娘娘的！”为了保住自己，王姑娘几乎撕破文静的面具，狰狞地看向秋实说道。
王姑娘这句话落地，所有人都禁不止倒吸一口冷气。
“搜身！”皇帝立刻说道。
两个嬷嬷便上前，一人架住秋实，一人上手搜，很快，就摸到袖子里有一包薄薄的东西。
嬷嬷掏出来，双手呈上。
孙太医上前打开一瞧，又用指甲舀了一些仔细闻了闻，“没错，正是砒霜。”
众人顿时骇然。
“怎么会是皇后娘娘的人？”温妃不解，她仿佛想到什么，瞳孔一亮，手指着秋实：“你老实交代，你到底是谁指使的？谁才是你的主子！”
秋实紧紧抿着嘴，一言不发。
“她不说就拉下去打，打到说话为止！”
全妃黑着脸喝道，“来人，拖下去，把她衣服给扒了！”
几个婆子闻言上来，挽起袖子，直接拉起秋实要把她拖下去。
寒冬腊月的扒了衣裳受冻不说，更多的是羞辱，秋实脸上白的没有血色。
有个婆子得了全妃眼色，上手就撕了秋实的袖子，秋实一下崩溃了，“我说，我说。”
“慢着。”
全妃叫住众人。
秋实白着脸，汗如雨下，“是，是顺妃娘娘，顺妃娘娘指使蔡公公把毒药送给奴才，要奴才下毒害皇后娘娘。”
乔溪云脑子里嗡地一下。
她看向顺妃，顺妃只垂下眼眸，没说话，脸上有种凄然的神色。
众人到了这时候哪里还不明白。
“好啊，居然是你！”
太后怒气冲冲，快走几步到顺妃跟前，扬起手就给了顺妃一巴掌，直接把顺妃的脸打偏了，唇角流出血来。
她还觉得不够解气，还要上手。
乔溪云忙道：“太后！”
她的这一声叫住了太后，太后回头看向她，“乔嫔，莫非你想帮顺妃解释不成？还是说你跟顺妃是一伙的？”
“乔嫔，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不必开口了。”顺妃闭了闭眼：“这事算我技不如人。”
她说的这句话，没人明白是什么意思。
太后唇角撇了撇，“皇帝，此人罪大恶极，居然敢害皇后，你可不能轻饶！”
皇帝看着顺妃，眼神复杂，“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臣妾无话可说。”顺妃平直地说道。
“皇帝，这人……”太后怒从中来，只恨不得叫皇帝立刻赐死顺妃。
皇帝却道：“把人带下去，圈在景阳宫，无论任何人都不得出入，等过阵子朕再做定夺。”
“皇帝！”太后不满，气的满脸通红，“她意图谋害皇后，要是连这都不惩罚，以后宫里岂不是要彻底乱了。”
“太后！”
皇帝回头看向她，面色阴沉，“朕只是说以后再做定夺，并没有说不罚！”
“皇额娘，”一直沉默的皇后突然出声，她一开口就忍不住咳嗽：“年头底下见血，到底不吉利，皇上素来公正，不会叫我受委屈的。”
皇帝意味不明地看了皇后一眼，那眼神很是复杂，厌恶、烦躁跟抵触混杂其中。
乔溪云发现，自己似乎有些不知道的事情。
第85章 升职的第八十五天
出了这么个岔子, 谁也没心情赏花灯猜灯谜了。
乔溪云回去后，一夜更是没睡好，她一早起来, 叫李福全去景阳宫那边打听打听。
李福全匆匆的去, 匆匆的回来, “娘娘, 景阳宫外都有人把守着，奴才刚刚才走过去就被几个太监赶走了。”
“那几个太监是哪里的？”
乔溪云身体前倾，追问道。
李福全道：“奴才瞧着, 像是乾清宫的。”
乾清宫？
乔溪云手指打着扶手, 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若是乾清宫的人, 至少说明一个态度, 皇上对顺妃还是有回护之心的。
不然的话, 皇上大可让其他人来看着景阳宫。
乔溪云扶着额头，越想越不明白昨晚上那件事到底怎么回事？
顺妃是不是真的让人给皇后下毒？
若是真的，是为什么？若不是真的, 又为什么不解释？
“那蔡富贵你可打听了？”
乔溪云抬起头看向李福全。
李福全颔首，“娘娘, 昨晚上蔡富贵就被抓进慎刑司了。”
“娘娘, ”李福全觑着乔溪云紧皱的眉，忍不住低声劝说道：“如今这件事里透着玄乎，咱们还是明哲保身的好, 太后娘娘那边只怕一直派人盯着咱们！”
乔溪云何尝不知道。
宫里人都晓得她跟顺妃走得近，顺妃无缘无故下毒害皇后, 定然有人怀疑到她头上来。
太后那些人也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昨晚上太后还试图拿这件事借题发挥，是顺妃打住了, 才没牵连到乔溪云头上来。
但等太后反应过来，肯定不会舍得放弃这么好的一个借题发挥的机会。
“你别说了，都出去吧，让我好好想想。”
乔溪云拂了拂手，垂下眼眸。
众人会意，互相交换个眼神，退了下去。
李福全跟白梅等人进了茶房取暖。
李福全喝了口热茶，双手踹在袖子里，跺着脚对白梅道：“姑姑，这事您得劝劝娘娘，这种事真的不能随便插手。”
白梅的回答是给他续了一杯茶：“喝你的茶吧，娘娘有自己的主意，咱们当奴才的插什么手。”
乔溪云在屋子里，屋内很暖和。
她的视线落在桌子上的花样册子，这几日，她也看了好些花样，想着回头开春，自己做几身衣裳送给顺妃当做她的生辰贺礼。
却没想到……
数日后。
蔡富贵跟秋实交代，两人都声称是受顺妃要挟，不得不在食物里给皇后下毒。
蔡富贵还把顺妃赏赐的金银拿了出来，铁证如山，谁也救不了顺妃。
“皇上，如今结果都出来了，您难道还要护着那个贱人！”
太后怒不可遏，手捂着胸口：“您想想，这人能这么狠心恶毒地对皇后，若是留了下来，宫里头以后不知还要怎么乱！”
“朕心里有数，顺妃死罪难免，等过了正月，就赐她一杯鸩酒。”
皇帝脸上神情冰冷。
“那还有顺妃娘家……”太后道：“也该重罚才是！”
“太后。”
皇帝语气不善，抬眼瞥了太后一眼。
太后被看得心里发冷，唇角肌肉动了动。
皇后忙打圆场：“皇额娘，这种事牵扯到前朝，眼下菩萨保的事还没处理完，皇上是圣明之主，会做好安排的，咱们只管相信皇上就是了。”
“那好吧，哀家也是怕前朝有这些个害群之马，影响了社稷太平。”
太后说这话的时候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仿佛真是在为江山社稷着想，而不是为了扶持自己娘家人上位。
“朕还有些折子要看，皇后你好生送太后回去。”
皇帝端起茶来送客，语气生疏冷硬。
皇后知情识趣，道了声是，扶起太后离开。
在太后、皇后一行人走了之后，皇帝才放下茶盏，李双喜从外面进来，打了个千：“奴才给皇上请安。”
“起来。”皇帝道：“景阳宫那边怎么样？”
“这几日，长春宫、慈宁宫的人还是盯着，”李双喜低声道：“顺妃娘娘还是不吃不喝，还有一个……”
他说到这里，打了个磕巴。
皇帝看向他：“支支吾吾什么，有话直接说。”
“是，是。”李双喜忙道：“乔嫔娘娘托奴才带句话，她想见见顺妃娘娘。”
乔嫔……
皇帝一怔，“她倒是不怕惹祸上身。”
“奴才瞧着乔嫔娘娘是心太软，估计是顾及旧情，就忘了避讳。”
李双喜忙替乔溪云解释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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