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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偏执太子抢婚后——晚宁【完结】

时间:2024-04-14 14:39:18  作者:晚宁【完结】
  祁时安闻言,面色也是沉了下去。
  大邺建朝二百余年,从未有过封城的先例,史书记载仅有一次,辽东奉天城雪崩,派去多番疏通道路,雪患救灾的兵力,无一生还。圣人勒令封城,五十里外高筑围墙。
  围墙内,无一人生还。
  祁时安掀起袍摆跪在了地上,喉结滑动:“殿下三思。”
  “润州城百姓几十万口,整个江南百姓三百余万,请殿下三――”
  太子平静打断:“三百万对天下苍生,他们死得不冤。”
  祁时安知道,太子怕是不能回头了。
  来时他便听说早晨太子在民舍那边杀了数十人,鲜血染红了整片庄稼地,才把沈灵书带走。
  这弑民的名声既然已经背负了,那这十几年来太子的名声和清誉,也是彻底毁了个干净。
  也好,他陆景宴要杀人,自己便从旁递剑。
  身为大理寺少卿,祁时安手上沾了不少人命。帝王多疑,杀伐果断,大狱的案子有多少冤案,错案,难道他还能勘察帝王,说你枉害了无辜人命?
  圣人尚且如此,身为太子,又怎么能避免?
  只是祁时安心知,太子此番不是为了天下苍生,是为了一人。
  太子眉眼冷峻,再三思量,又道:“祁时安,接旨。”
  祁时安眉心拢起,心中隐隐有了不详的预感。
  “陆景宴!”他低哑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
  祁时安以下犯上,直唤了太子名讳!
  只是此时此刻,他非臣子,只是太子的知己好友。
  陆执掌心猛拍桌案起身,声音冷的像结上了一层冰:“孤要你接旨!”
  祁时安低下头:“臣在。”
  陆执一字一句,声音如晦:
  “三件事。”
  “一,孤要你娶昭景公主。二,孤会写一封密函给父皇,提拔你入中书省内阁辅政。萧皇后把持后宫多年,皇嗣凋零,你回京后第一件事就是把七皇子陆澜从祁国接回来,利用你中书省正二品的权势地位鼓动朝中文官立陆澜为太子,替他铺路。三,半月后封城之日,孤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你务必,一定,必须将沈灵书带出台县。孤已经给林阁老写了封信,替她换上了一个新的身份,以后她就是上京林家二小姐。”
  祁时安神色低凝,漆黑的眸氤氲着雾色。
  第一件事,是为了他长姐陆月菱,第二件事,是为了邺朝社稷,第三件事,是为了心中所爱。
  那么你呢,陆景宴,你放自己放于何处,你不要命了?
  祁时安知道此时的太子已经疯魔了,为了护住沈灵书,性命,身份,清誉,他什么都不要了。
  屏风处传来冗长的沉默。
  夤夜风声鼓动,太子听见祁时安答:“好。”
第58章 深吻
  祁时安走后, 太子无力的靠在椅子上,许是他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的常衣,烛光映下来也没能暖上几分, 脸上惨白一片。
  他抬手覆额, 摸到了细密湿热的汗,漆眸沉了沉, 知道是疫病开始发力了。
  他稍微缓了会儿才站起身朝外走,尽管他竭力克制着挺直脊背,可那近乎自虐般试图抗衡疫病的身体还是控制不住的发抖。
  陆执深吸了一口气,喉咙却如同堵住了一半, 每吞咽一下便如刀片割过, 脸色更加苍白如雪。
  他如今都疼痛难忍,他的袅袅, 又该疼成什么样?
  陆执眼神晦涩了几分。
  “殿下?”
  门口外凌霄察觉到不对劲,推门便要闯进来却被陆执制止道, “别过来!”
  凌霄隔着门, 看见太子手扶着门ǎ半撑着着身子,素日总是挺得很直的脊背躬弯了下去, 眼角一酸。
  殿下积年累月一身傲骨,战场上凶险, 就连被长□□穿了琵琶骨,都硬生生持剑杵在地面,不曾折腰, 怎么, 怎么就成这样了……
  “她怎么样了?”
  凌霄沉浸在情绪里,没来得及回话, 便听见门缝内又道:
  “让太医来回话。”
  男人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丝被病痛折磨的欲。
  凌霄急得就快要哭了:“殿下,都什么时候了,您操心操心您自个的身子成不成?!属下已经让陈太医按照给沈姑娘开的药方给殿下煎药了。让我扶您去躺下吧,您真的不能再这样操心下去了,如今台县有祁大人坐阵,这天,还塌不下来!”
  陆执很想再问问外面怎么样了,却被凌霄预判到了。
  他强撑着“嗯”了声:“让开,孤自己回。”
  这县令府有他一个人被传染,就够了。
  凌霄依言退出了五丈远,便只看着那一袭月白色身影一点一点扶着廊柱往前挪。
  凌霄眼睛发酸,模糊成一片。
  他自幼跟着殿下,见过殿下幼年卯时不到便起床苦读,也见过殿下夤夜在庭院里练剑,见过殿下第一次杀人,第一次上战场,第一次在金銮殿面对百官舌灿莲花,第一次在太子继立大典上,那身明黄色龙纹锦袍,眉目张扬,意气风发。
  却唯独没看见殿下似眼前这般,不要名声,不要性命,宛如行将就木的……
  凌霄擦了擦眼角,径直朝后跑去。
  殿下如今的样子,只有那个人能让他燃起求生之志。
  凌霄跑到西跨院的庑廊下时,正逢侍女兰英带着面罩端着煮好的药罐子朝里走,他粗喘着气,攥住兰英的袖子,声音被灌风的悲凉:“小……娘子可醒了?”
  兰英是被县令拨过来侍奉的婢女,被他这突然窜出来的阵仗吓得一跳,点点头:“醒了,这是第二遍汤药。”
  “能不能让她去看看殿下?”凌霄眼底黯然,带着一丝祈求。
  兰英从前跟着县令夫人,贸然被县令拨过来伺候这位娘子,也多少了解今日白天发生的事。
  她心知太子中招了,里边这位娘子这条命都是太子救回来的,她当即点头,“大人放心,我这就去告诉娘子。”
  兰英推开门,暖间内幔帐被金钩拢起,女郎虚弱的倚在身后软枕上,容色雪白憔悴,唇瓣干涸,仿佛一碰便会碎。
  “娘子,该喝药了。”兰英将药罐子稳稳放在桌上,随后拎起缓缓将药汁注入青玉瓷碗里。
  沈灵书醒了有一会儿,只是静静的对着床榻顶部发呆,美眸空然。
  此刻她视线落在窗ㄍ饽堑乐崔值纳碛吧希轻声询问:“门口可是凌侍卫?”
  兰英倒水的姿势一顿,有几滴药汁落在了瓷碗外面。
  她若无其事的放下药罐子,端起走到窗边,微笑道:“哪有什么凌侍卫,娘子怕是听错了,刚刚不过是值夜巡逻的护院。”
  沈灵书盯着兰英的神情,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没出声。
  兰英有些心虚的笑了笑:“娘子这般看着我做什么,还是快喝药吧。陈太医嘱咐了,一日三次,这夜里还要再喝上一回呢。”
  “你倒是尽心。”沈灵书接过药碗,黛眉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端起饮下。
  兰英又递过绢帕擦拭,便准备放下帷幔:“娘子再睡会吧,太医说了,睡眠充足才有精力抵抗这漫长的病痛。”
  沈灵书依言,只是身子直直的坐着。
  刚刚廊下的声音是凌霄不会错,沈灵书被兰英刻意封闭着外面的消息,可她不用听不用问也知道。
  陆执为了救她,定是感染上瘟疫了。
  不然此刻她应该在西厢那冰凉的地上等死,怎么会住这么好的房间,有太医诊治,有婢女伺候。
  沈灵书低头摸了摸腰间,那是她带着岁岁独居三年来一日不曾离过身的东西。
  “点些安息香。”她淡淡吩咐道。
  兰英不疑有他,顿时起身去拿桌岸上三足鎏金瑞兽的香炉,低头焚香。
  沈灵书低头服下解药,随后披了件黛色披风,穿上了鞋袜。
  兰英正在用镊子拨弄隔香片,耳朵敏锐的听见了鞋袜趿趿的声音,她转过身,惊讶了下:“娘子,你怎么下地了?”
  沈灵书杏眸情凝,透着一分纯然:“我习惯在安息香中加点梨花料,府上可有?”
  月光下,她青丝散落在肩后,只着了件黛色织锦披风,领口处被一条细带松松垮垮地随意系着,露出雪白纤细的锁骨,虽在病中,可那双漂亮澄透的眼睛仍然带着不容忽视的风情。
  被这样的美人灼灼瞧着,兰英下意识乖顺的点点头:“有梨花香料,娘子,我这就去取。”
  正房所用之物皆存于隔壁耳房,沈灵书目送着她推开门,脚步微抬,很想借着机会跑出去,可这样势必惊动府中。陆执眼下驻扎在县令府,虽有一队军,可这县令府积深庞大,暗线众多,她不敢轻举妄动。
  兰英似是防着沈灵书,很快取回了梨花香料,放置于炉中,香线悠悠的从炉中燃起,不多时便充满整个房间。
  沈灵书回头睨了眼倒在地上的兰英,毫不犹豫推门而出。
  庑廊下春风刺骨,她咳了两声后裹紧了披风顺着廊下一间一间找着。
  她不知道陆执住在哪,可她凭感觉猜,不会离她太远。
  意识到这一点时,沈灵书心中微微发烫。
  她怎么会这样想。
  数不清走了多久,沈灵书穿过了一道又一道垂花门,才终于在一间屋外看见了凌霄的背影。
  她正要上前,偶然听见两个端盘小厮从前边小路上经过。
  沈灵书呼吸蓦然一滞,藏在丛丛梨树间,顿住了脚步。
  “外面还闹着呢?”
  “呦呵,且闹着呢。太子殿下今日杀了三十几口人,那死者家属堵在县令府一天了,咱们老爷到现在还在偏厅安抚,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也无济于事啊!”
  “这都马上人定了,这些人也不嫌累得慌!”
  “你懂什么,那是活生生的人命啊!你家中老母若是无辜含冤而死,你会不想找太子索命?太子又怎地,他也是人,这人命跟人命,还能分得出贵贱?”
  “我知道那是人命,可也是他们活该啊!非要去凑到王娘子家中不放人,那条街上百十口住户怎么就他们被射杀了,而且你不知道,这里边不光是村民,下午我听公子身边的小顺子说,是公子……”
  “嘘!别说了,我还想多活几年。甭管怎么,这次的事实就是太子为了那小娘子当街射杀手无寸铁的百姓,这板上钉钉的事别再说了,快走吧……”
  沈灵书身子控制不住的发抖,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扯碎又揉开,再度紧了紧。她以为她能自持,可真的听见陆执为她不惜杀了人,背负了骂名时,她做不到无动于衷。
  她慢慢弯下身子,手撑着膝盖,缓了一会儿才再度起身。
  凌霄在庑廊下焦急得踱步,冷不防看见那道虚弱的倩影,瞳孔瞪直,快步迎了上去:“沈姑娘,你终于来了,你快去看看殿下吧!”
  沈灵书目光落在窗ㄉ希与凌霄刻意保持着距离,温声问:“药呢?”
  凌霄忙不迭道:“还在耳房煎着呢,煎好了我就送过去。”
  “不必。”沈灵书杏眸皎皎,看着他:“让我来吧。”
  “此时此刻能照顾殿下的,只有我。”
  凌霄抱拳,就差给沈灵书跪下磕几个大响头了!
  沈灵书推开门,冷风灌了喉咙,她抿起唇,满屋浓重的药香味。
  已是春月,可屋内还是点了银丝炭,可想而知床榻上的人虚冷成什么样。
  沈灵书立在床前瞧着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自从第一年入宫见到他,她见过他矜傲绝然的样子,见过他威风凛凛的样子,见过他咄咄逼人的神情,却从未见过他像眼前这般――
  没有活人的气息,仿佛一具俊美失魂的傀.儡。
  一场瘟疫,刘婶和刘小妹都死了。可能刘婶她没想到,直到死也没能等到夫君。
  她的夫君那么久没归家,在这乱世,大抵也活不成了。
  瘟疫之下,百姓何其可悲。若是没有陆执的庇佑,她和岁岁就是下一个刘婶和刘小妹。
  沈灵书坐在烛光下神思着,灯火为她脸上增添了几分微茫。
  你爱苍生,却为我负了苍生。
  只是这骂名,不该由你来背负。
  沈灵低头擦着眼泪,素白色的小手替他掖了掖被角。她起身想去看外面的汤药,手腕却被一抹滚烫的温热攥住。
  陆执蹙着眉头,薄唇翕合,似是要说话,却吐不出音。
  “殿下,您醒了。”沈灵书顾不得小脸满是泪花,连忙道:“您躺着别动,我去倒水。”
  陆执一丝力气也没有,任她轻轻褪去了自己的掌心。
  今夜屋里蜡烛好像点的特别多,照得屋子暖融融一片,陆执看着那为自己而忙活的纤细背影,嘴角微抬,浮起了一丝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笑意。
  这个场景,他在梦中梦到过无数次,如今真的成真了,陆执仍然觉得有些不真实。
  他低声唤了一句她的名字。
  沈灵书。
  语气被他压得极低,可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沈灵书立刻端着白瓷碗走进了些,蹲在榻前,美眸低垂着,用小勺轻轻递了过去。
  男人的牙关咬着,她喂不进去,一小勺水竟是被他弄洒到了丝衾上。
  陆执低低咳了两声,每咳一声,皮肉被牵着的痛,便让他眉头蹙得更深一分。
  沈灵书看得也跟着揪心,柔柔道:“殿下,您试着张嘴。”
  她再度端起小勺,在他唇边润着,可却怎么也抵不进去,眼看着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流淌下去,沈灵书美眸一颤,急忙拿帕子替他擦拭。
  小姑娘动作幅度大了些,红袖微抬,雪白的鹅颈在他眼前晃啊晃的,淡淡的香甜气息萦绕在陆执鼻尖。
  意外的,他觉得比安息香管用。
  正逢此时,门外传来凌霄的敲门声:“姑娘,药熬好了,我放在门口的实木杌子上了,您来取吧。”
  沈灵书忙放下瓷碗,起身就去取药。
  关好门后,她再次行至榻前,有了前一次喂水喂不进去的经验,她对着这碗药犯起了难。
  “袅袅。”他声音极低,吐字迟缓。
  沈灵书被他唤着,漂亮的眼睛看向他,紧张道:“殿下,可有不舒服,需不需要我去请太医?”
  陆执看着她小手因紧张而渐渐攥在一起的样子,唇边轻轻笑了,“醒来后能看见你,孤很开心。”
  此刻他不想喝药,只想心平静气的,好好同她说会儿话。
  沈灵书闻言,将药碗搁在了一旁,垂下杏眸,语气带着鼻音的糯:“我确实不值得殿下如此待我。”
  烛光落在她纤细蜷曲的睫毛上,挂着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泪珠。
  陆执那双黑不见底的眸此刻也染上了一抹柔情,他嗓音低哑,断断续续道,“从前你在孤身边的时候,孤从未留意过,只想着给你冷脸便能让你知难而退。那夜宫宴,孤的属下拉你入局,实非孤所愿。可当萧皇后带人冲进房间时,孤承认的那一刻,我突然觉得,与你成婚也并非是件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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