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十星慕会尝一些没有试过的食物,有的很好吃,有的则不合口味,像用掣电树的根脉做成的酥酥麻麻的面包,相当猎奇。
但她又不愿意浪费食物,皱巴着一张脸吞下。
看一眼艾尔海森。嚼嚼。
咽下。再看一眼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在做什么?”
十星慕:“下饭。”
“不喜欢吃不必勉强。”
十星慕咽下最后一口。那种奇特而诡谲的味道还残留着,整个人仿佛被浸泡在了什么腐蚀性的海洋里。
“但是,这个味道真的很神奇。”十星慕可爱地皱着眉毛。似酸非酸,甜中掺苦,还能灼痛一些神经,分不清是辣味还是别的什么。旅行者说,这是稻妻某位大人物的创新料理。
十星慕坏心眼地说:“下次一定拜托旅行者多带一份,也要让你尝尝。”
艾尔海森没有说话,抬眸看了她一眼,然后凑了过来。
他们原本是面对面坐着,此时靠在一起。距离很近,十星慕只需要轻轻转过头就能蹭到他的肩膀。
艾尔海森顺着她的长发,缓慢往下,手掌拢住她的脖子,不紧不慢地将她扭了过来,往下俯了一点身。这个角度十星慕与他平视了。他平稳地呼吸,瑰丽的眼眸倒映出自己的影子。
艾尔海森带有一点探究意味地说:“试试。”
然后艾尔海森把她的脑袋抬起来一点,去贴她的唇角。十星慕的脖颈纤细,他一只手掌就能握住,稍微捏了捏。十星慕往他怀里凑凑,小声哼唧。
天色暗沉了一点,阴云拢聚。潮湿的风撕扯茂密旺盛的树叶。
一只蜗牛慢悠悠地往上爬。青蛙扑通几声跳入池塘。
身为纯水精灵的时候不需要换气,然而现在十星慕必须要定时补充空气。她还不太熟练地使用呼吸器官,心跳得很快,忘记了还有鼻子可以使用,只能紧紧地抓住艾尔海森的衣角。
片刻,她喘息着勉强推开艾尔海森,有些脱力,软软绵绵地把自己团进艾尔海森的怀里。
最后,艾尔海森评价道:“味道确实很奇怪。”
十星慕已经忘记了初衷是什么,在他怀里懒洋洋地玩自己的手指。
“好累哦。”十星慕说。
艾尔海森顺着她披散在自己胸膛前的长发,慢条斯理地说:“你该锻炼。”
“我每天晚上都在仰卧——”十星慕比划了一下,在他怀里动来动去,不怎么安分,“然后第二天早上起坐。”
“照你的说法,这个世界上就该没有因为缺乏锻炼而体弱的人了。”
十星慕仰头,辩解说:“我是精灵。”
艾尔海森不置可否:“曾经是。”
十星慕继续道:“力量都还在,只不过寄居在人类的躯壳里。”
“那你遵循的就应该是人类的生理法则。”
十星慕突发奇想:“那如果我没有成为人类呢?”
艾尔海森捏了捏她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嗯。”
“没有变成人类,还是精灵,拥有漫长的寿命。等你成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爷爷我还是这样子。”
终于能想起来这样的结果。艾尔海森觉得十星慕的反射弧实在有一点长。
他设想过,十星慕会不会因为漫长的时间而拒绝这过于短暂的相遇,因此在天平上增添筹码。
他可不是那种乐意放手的人。想要得到的知识,想要获得的事物或者人,艾尔海森向来有耐心,谋划布局。
现在总算反应过来了吗。
“要是我们一起牵手走在路上,会不会被认为是你的孙女啊?”
十星慕设想了一下那个场景,有点好笑。
艾尔海森看了她一眼。
“不会有那么一天了。”艾尔海森淡淡道,“如果你依旧不进行锻炼,想必身形应该比我佝偻,走路三步一喘,只能在天气晴朗的时候出门。采用的方式是我推你去宝商街散步。大概教令院的猫都比你矫健。”
十星慕:“。”
不得不说,这番话描述得相当绘声绘色,而艾尔海森的语气理所当然地仿佛他见到了那个场景。
十星慕没来由升腾上强烈的好胜心:“必然是我推你的轮椅。”
“明天就开始锻炼。”十星慕愤愤说。
艾尔海森揉了下她毛茸茸的脑袋。
*
须弥的雨季,空气总是潮湿的。雨来得很快,声势浩大。
上一刻明朗的日光照耀在各处的繁花之中,下一刻阴云裹挟,摇晃起枝桠。
夜幕低垂,雷声沉闷。
十星慕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看书看得有点久了。除了被深渊侵蚀,从前还没有体验过这种小疼小病。还挺新奇。
她答应了今晚回去。在包里翻翻找找,好像没有带伞。
不过也没关系。
十星慕走到教令院门口,这时已没有多少人。屋檐下聚着三三两两的学生,忧愁地等雨停。
她短暂地思考了一下怎样显得像个正常人一样淋雨。
这时,一道流风般的人影就这样从容地走进雨幕。
诶?
十星慕抬头去看,好像是见过几面的阿帽同学。
顶着一个看上去会很防水的斗笠,木屐似乎也不怎么怕进水,相当从容不迫。
另一个人也随之走了过来。
“十星慕?”赛诺问,“你没带伞吗?”
“没有诶。”
“那你真是幸运了。”
十星慕于是期盼地望他。
“我也没有带。我们可以淋一场酣畅淋漓的雨了!”
十星慕:“……”
这话说得好像并肩作战打魔王的战争前夕。
空气陷入冷一样的寂静。周围几个学生的交流都小了下去。
就在十星慕绞尽脑汁思考怎么接话的时候,又有人喊住了她。
“你好呀。”
莱依拉左手拎着被雨衣罩住的星象设备,轻巧地仿佛拎了一只苹果,跟她打招呼,笑笑:“又见面了。”
“你也没带伞么?”十星慕问。
“带了雨衣。”莱依拉戴着兜帽,说,“不过比起我,还是仪器娇气一点。你有外套之类的吗?可以罩一下,护住脑袋,免得感冒。”
真是可靠的莱依拉!
十星慕想起来,好像还真有。
她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深绿的披风,几颗翡翠的珠宝镶嵌在繁复的花纹上。这披风对她来说有点大,把她整个人裹成小小的一个。
赛诺静止了。
莱依拉也静止了。
片刻,莱依拉缓慢地询问:“我没看错的话……”
“哦哦。是艾尔海森的披风。”十星慕解释了一下,“他睡午觉的时候解了下来。”
莱依拉:“……”
没敢接下去问为什么书记官先生午觉脱下的披风为什么会在十星慕手里,她作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是这样啊。”
“那走吧?刚好我们顺路一截。”莱依拉说。
远远的,赛诺仍然静止在原地。
仿佛受到了人生的挫折。
*
回到家十星慕连打三个喷嚏。一进门就被艾尔海森拎去了洗漱间。
艾尔海森皱眉:“我记得你应当可以避开雨。”
“路上遇到同学啦。”十星慕吸溜着鼻子,“和她一起回来的——阿,阿嚏!”
昏黄的灯光映照下,十星慕拽着他的衣服,经过雨的交织,气息与他的混合。因为看久了文献,眼睛有点泛红,也湿漉漉的,就那样看着他,声音也有一点哑:“你说过的话有在听,我正学着怎么照顾自己,比如蒙住脑袋就不会感冒了。”
十星慕说这话的时候带一点笑,昏黄的灯光映照下来,拢住艾尔海森,仿佛她的世界只有这么一个人。
外面的雨噼里啪啦,很大声。
“去洗澡,别着凉。”最后,艾尔海森说。
这场雨有点长。一直到夜深还没有变小的趋势。
十星慕靠在艾尔海森的床上,翻着一本书,也没有打算离开的趋势。
这本童话在讲一个长寿的女巫。
女巫获得了永恒不朽的灵魂,所得的代价,便是眼睁睁看着爱人,友人,渐渐离去。
守着记忆,仿佛铭记一切的石碑。后来,她选择封锁自己的内心。
“因为害怕离去,所以拒绝了一切的开始。”
“不过我根本没想过因为这个跟你分开啊。”十星慕的眼睛亮晶晶的,反射着不知哪里的光亮。她笑了一下,说:“有没有考虑过第三个答案呢,书记官先生。”
艾尔海森看她一眼,淡淡道:“考虑到了。”
十星慕:“。”
十星慕突然抬出一只手,握住他:“那我可以今晚在这里借宿吗?”
艾尔海森没有回答。
“你的心跳得好快。”
“纯水精灵已经可以隔空看病了?”
“因为我在测你的脉搏。”
艾尔海森敛眉,低头去看。
那只纤细的手指是寻常的牵着,但手指轻轻搭在脉搏上面。
艾尔海森把被子往十星慕身上折好,裹成一个粽子,安置在自己身边。
“睡觉。”艾尔海森说,“如果你真的打算照顾好自己,就应该注意一下言行举止。”
十星慕探了个脑袋出来,一副请教的认真表情。
艾尔海森:“刚淋过雨,我认为你现在应该休息,而不是熬夜做其他别的什么事。”
之前旅行者的调查问卷,十星慕不知为何忽然想起。
她个人认为,艾尔海森会选择等待一段时间,再吃十个糖果。
作者有话要说:
一写到贴贴就停不下来了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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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后来·掩藏的什么
最近,旅行者变得憔悴了许多。
偶尔在大巴扎遇到她的时候,眼底出现肉眼可见的淤青,整个人萎靡不振,唉声叹气地吃着饭。倒是派蒙仍然精神抖擞。
这不对劲。
十星慕端起一盘枣椰蜜糖放到她对面,艾尔海森找她吃饭,也拿起自己的餐盘跟过去坐下。
谁想荧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叹的气更大声了。
“发生什么事了么?”十星慕问,“感觉最近你很累呢。”
“我的委托。”荧没精打采地说,“很复杂。”
旅行者的足迹遍布各国。无论是龙灾,还是锁国令,又或是花神诞祭,从各国的神明到愚人众,都得心应手,不在话下。
能让她感到如此烦恼的事情,必然不可小觑。
于是十星慕端正坐直,严肃问:“没关系。说出来的话大家都可以帮你。”
“不是帮不帮的问题。”荧似乎没指望他们帮上忙,深深叹气,“而是——”
“旅行者!原来你在这儿!”
欢快的声音响起。而荧的脸上露出痛苦纠结的神情,颓废地发出一声感慨,认命一样转头:“你好。”
是一个教令院衣着的青年,严谨地推了推黑框眼镜。他望向十星慕和艾尔海森:“书记官先生!这位是……?”
“不重要。我的朋友,你就当路人好了。”旅行者说,“还是你的问题比较关键。”
十星慕似乎认得他。
当初她被围起来短暂地为众人画画,其中的契机便是为一对分明心意相投的男女画画。
知论派学生齐里亚布,和佣兵小姐海娜。
齐里亚布:“我觉得直接叫她出来不妥。”
旅行者娴熟地为自己倒上一杯润喉的茶,作出倾听的姿势:“请问这样说的理由是什么呢?”
“根据你上次的调研结果。”齐里亚布缜密分析,“选择等候一段时间吃更多糖果,还是现在立刻就吃,这个选项能够很好地体现出人的个性。很不幸,我悲哀地发现我和海娜小姐的性格大相径庭。”
“如果我不能思考出研究两人相处的办法,那么贸然约她出来,只会降低分数。”
“所以?”
齐里亚布:“我需要一些能够制造共同话题,适用于两人出行的娱乐活动。旅行者,你是冒险家,应该见多识广吧?”
旅行者:“之前提过的不行吗?”
齐里亚布:“我觉得共同打猎不太现实。海娜小姐擅长捕捉动物,而我长年久坐,跑几步就气喘吁吁,佣兵小姐大概不喜欢体弱的人。”
旅行者:“那上上次呢?”
齐里亚布:“一起写诗更不理想了。我已经深刻地理解了她对我写的诗不感兴趣,只会让她更加无聊。”
旅行者仰头喝了一大口茶。
她破罐子破摔:“干脆你俩直接写信算了!”
“不行。”齐里亚布铿锵有力地拒绝,“我必然要找出最完美的约会方式。旅行者,我听闻你周游各国,一定见多识广。”
旅行者:“我虽然是个冒险家——”
齐里亚布睁着眼睛看她。
旅行者:“那我也是个孤寡的冒险家。”
旅行者干脆推了十星慕出来:“你问她吧!”
骤然被点名的十星慕指了指自己,有点茫然:“啊?我吗?”
扭头便对上一双灼灼的眼睛,散发着求知的光芒。
十星慕思考了一下,说:“好像……就只是待在一起就很开心了?”
荧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艾尔海森。
对方淡淡地吃着午饭,仿佛理所当然。
很好。荧想,仿佛一只狗,走在路上,莫名其妙被人踢了一脚。
“不过感觉你应该不会采用吧。毕竟你很在意海娜小姐的体验。”十星慕笑了一下,“既然她的感受同样重要,你又拿不准,不如你们一起讨论干什么?找个风景好点的地方,带点吃的。”
齐里亚布皱眉思考。
齐里亚布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在这里独自揣摩,万一又猜偏了她的心思怎么办。”
他感激地望向十星慕:“原来如此。你的伴侣一定很幸福吧!”
艾尔海森终于开口:“还算不错。”
齐里亚布迷惑地看他,仿佛终于想起这还有个人:“书记官先生?你还在这里啊?”
艾尔海森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齐里亚布显然也是一个只顾着低头搞研究的人,对周围的一切不怎么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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