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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你还真敢质疑我的决定啊，小川。”
“嗯，毕竟中原先生也不是第一天眼光这么差了。眼光好的话，也不会选择港口黑手党来就业就是了。”
“太宰也就算了，首领还是非常值得尊重的。”和我预料的一样，中原先生纠正着我的说辞，还没等我松口气，他就一下子反应过来，“不对，差点又被你带跑了。”
我眨着眼睛，用我看起来最无辜的眼神注视着他。
“我本来想说的是……算了。”中原先生松开了我的手，他哼笑一声，“某人嘴上说着会‘死死缠绕’，结果还是倾向于逃避。”
“没错！”我附和道，“听起来那个人可真是太烂了！怎么能表里不一到这种程度呢！一点也不值得被中原先生这样看中！”
我指责自己的时候，可一点都不留情面。
“就连自己想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也不清楚，把日子过得乱七八糟的家伙。明明过得还可以却又不知道在为什么而感到痛苦，听起来就非常可笑！”
“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会下意识地想要逃避，也不肯和别人交付信任。没什么朋友也没什么牵绊，一边想要靠近别人一边又想要远离。而且还会践踏别人的心意……”
中原先生并没有打断我，他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我，直到我自我贬低的声音越来越小。
这个时候，他才慢慢地回答道：“我并没有觉得心意被践踏。”
“就像小川说的那样，那家伙哪里都是毛病。过于杞人忧天也过于悲观主义，总是为无法解决的东西而自寻烦恼，过于没有安全感到总是想要逃避。但那家伙，倒也不是像她自己想的那样一无是处。”
我沉默了。
而中原先生的话还在继续：“和傲慢相比，谦逊确实是优点，但过分自我贬低也不行。工作能力出众，擅长发现周遭人的需求并会付诸行动，不喜欢说过分承诺的大话，说到的事情一定会尽力达成。性格又非常率直，可以很坦然地说出对别人的赞美。”
救、救命！
说什么能够坦然对别人说出赞美，中原先生才是最可怕的那个吧！
中原先生每说一句话，我都会越发用力地捂住自己的脸。
好羞耻啊，地上哪里有缝隙给我钻啊。
在我即将脚趾抠出港口黑手党的大厦之前，我慌忙打断了中原先生：“好了！不谈那个讨厌的家伙了！我们聊点别的吧……呃中原先生你吃晚饭了没有！我肚子突然有点饿了！”
中原先生注视着几乎要蹲在地上的我，当着我的面发出了一声嘲笑。
“中原先生！”我放下遮住脸的手，不满地叫着他的名字，跳脚着起身，“您、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每一个音节我都不由自主地带上了杀气。
可恶啊，明明平时在我面前的中原先生，会表现得更加稳重一点的。
虽然的确年龄比我小，但能不能不要那么幼稚？
尽管这样的中原先生也让我移不开视线就是了……等一下小川梦子！现在可不是恋爱脑的时候！
我神色复杂地注视着中原中也。
他看起来可真自信，不曾遮掩脸上意气风发的笑容。
我又不是什么少女漫里过分迟钝的女主，也没有不懂人心到这种地步。
恰恰相反，我对身边人的情绪非常敏锐，而有些东西，是没有那么容易隐藏的。
更别说中原先生一点也没有想要隐藏。
相反，他总是说着过分直白的话，一副巴不得我发现的样子。
“吃什么都行，小川你决定就好。”中原先生说着，冲我笑了起来，“还有，我并没有觉得那家伙讨厌。”
“恰恰相反。”他说，“要是小川能和我一样喜欢她就好了。”
第23章 Session 23
自我接纳，是获得幸福的第一步。
假如这句话确为真理，那我只会不幸也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我没有办法认可我自己，没有办法接受我自己，更不可能喜欢我自己。
世界上最讨厌小川梦子的人，只会是小川梦子本人。
像中原先生一样喜欢吗？
这只会是像让我戒酒，让我放弃死志，让我热爱生活一样强人所难。
这是一个现在的我绝无可能做到的事情。
“我记得这里有一家便利店。这么晚了，还是随便吃点，然后早点回去休息吧？”我虽然嘴上征询着中原先生的意见，但已然迈开了脚步。
我没有办法继续面对刚才的话题。
揣测别人的想法时，总会不由自主地带上一些自我映射。
所以自卑的人总会觉得别人看不起自己，讨厌别人的同时也会认为对方会讨厌自己。
而像我这样自我厌恶的人，也并没有觉得会被喜欢。
我始终认为，喜欢并不是一种狭义的情感。
欣赏是喜欢，仰慕是喜欢，心动自然也是一种……中原先生，更像是出于对我的关心，所以才这么说的。
对我来说，无法从自身价值体系得到肯定，自然会依赖于旁人的看法。
尤其是我看中的人的看法。
这样一来，只要我被他们认同了，就好像我真的有那么重要，存活在世间的价值也就此诠释。
……但是，我也非常清楚，周围人的夸赞，是会由于礼貌和情感，存在不少的水分的。
他人即地狱。
这样并不公正的评分体系，即使我什么都没有改变，也极有可能从同一个人那里得到截然相反的评价。
和不可控的“他者”相比，自己至少在一定范围内是可控的。
所以，自我接纳才是获得幸福的第一步。
不必揣测别人的意图，不必小心翼翼，不必患得患失，也不必担心……自作多情。
我讨厌自作多情。
这会让我觉得难堪，只要不抱有过高的期望，自然也不会有落空后的失望。
即使我的脚步很快，中原先生还是迅速走到了我的身侧。
体力好的年轻人真好啊，明明是我的腿比较长，可对方的呼吸却没有一点点的改变。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还能这样胡思乱想，不过我原本低落的心情也多少好转了一些，要比喻的话就是乌云笼罩的天空，突然透过了一丝阳光。
“中原先生。”
我无视着对方频频打量我的动作，中原先生哪里都好，就是实在太不会隐瞒自己了，表情总是直白地写在脸上。
能够让我轻易地读懂，虽然这种稚嫩的地方，也是中原先生非常可爱的优点。
“上次来的时候，有一个新品上市的蛋糕卷卖空了，我还挺想尝尝看的。”我踏进缓缓敞开的自动门，快步地走向冷气的货架，“希望今天会有……真的有诶！”
没想到这么晚了，居然还剩下了一个！
跑了好几次都没买到的我由衷地感慨道：“果然是因为和中原先生一起，所以运气比较好吧！”
中原先生的表情非常好懂。
刚才他还一脸担忧地看着我呢，现在一下子神色就变得无奈了。
“这应该和我没什么关系。”他站在我的身侧，沉思地盯着眼前的饭团，“不过，要吃什么好呢……”
我屏息着注视着中原先生的侧脸，他正一脸认真地在所剩无几的几个饭团里挑选着味道，他翻看着配料表，一手拿着一个，还不忘询问我的意见：“肉松沙拉和金枪鱼，哪个比较好？”
这样的中原先生，一点也不像是港口黑手党赫赫有名的重力使。
便利店还悠悠地放着最近非常出名的歌曲。
这样普通平淡的，而又随处可见的陪伴，却让我感到了异样的幸福。
我想要的生活，本来就这么简单。
或许是恋人，或许是家人，或许是朋友，说着不一定要有什么意义的对话，我却可以因此和世界联系在了一起。
普通人的幸福？但这样的幸福，也许一点都不普通。
“小孩子才做选择啦。”我哼哼一笑，“我的话当然是……全都要！而且，中原先生还在可以长高的年纪呢。”
我看着从热冰箱里拿出一瓶牛奶的中原中也，鼓励道：“我听说有人二十岁都可以二次发育呢！中原先生才18岁，要加油啊！”
虽然我觉得比起喝牛奶，中原先生还是找个教练说“我想打篮球！”更可能成功。
可惜我没有办法给出这个建议。
都怪森鸥外不做人，雇佣童工就算了还不允许辞职！港口黑手党的辞职就算叛逃了！
这样想，港口黑手党居然也算不用担心失业的工作，毕竟大部分员工活不到年纪大。
“喝牛奶啊……”中原先生一脸纠结，然后我看到他又拿了一瓶牛奶出来。
这下，我真没忍住笑出了声。
顿时，他危险地眯起了眼，目光锐利：“怎么了吗，小川？”
我可一点都不怕他此时强装出来的杀气，笑眯眯地说：“会担心自己身高的中原先生，非常可爱哦。”
我比划了一下他的身高，哼哼，中原先生比我还要矮上半个头呢，和我相比，完全可以称得上小鸟依人了！
“可爱？这听起来可不像是在夸赞。”他嘀咕着，气鼓鼓的样子看起来终于有了这个年龄的活泼。
“当然是夸赞了。和‘帅气’还有‘美丽’相比，‘可爱’不是更显得平易近人吗？而且，因为中原先生什么地方都很完美嘛，所以这一点根本不算缺点的瑕疵，才让人觉得，中原先生也没那么遥远。”我安慰他，“再说了，中原先生还很年轻！还来得及长高的！”
“小川，总是一直在胡说八道呢。”中原中也点评道，“上次还说什么‘好人’是发自内心对人类的最高夸赞。”
“好过分，我可是从来都没有骗过中原先生的。”我一边结账，一边不忘回答中原先生的话，“明明‘好人’和‘可爱’，都是发自内心地赞美。”
“中原先生是个好人。中原先生非常可爱。”当我这么说的时候，这下不自在的人变成了中原中也。
他急急忙忙地付完他的那一份，推着我走到了便利店的座位上，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收银台，声音也压低了一些：“……你是故意的吧，小川？”
我开始眨眼：“中原先生是说我刚才夸赞你……”
“停！”他立刻打断我，把手上的两瓶牛奶分了我一瓶，“你喝醉了。”
我看着递到手上的热牛奶，有些哭笑不得：“牛奶可没有解酒的作用。而且，我现在还蛮清醒的。”
难怪在我提到长高的话题之前，中原先生就拿了一瓶。
我看着中原先生皱着眉，用几近于喝药的神色一口气喝了一瓶。
哎呀，这样的中原先生真的很可爱嘛。
为了长高做出的努力也好，还是被我当着别人的面称赞会感到不自在也好。
我微笑地拆开了手上的另一瓶牛奶，递给他：“多喝点。毕竟对我来说牛奶太腥了，别浪费呀。”
中原中也瞥了我一眼，闷不做声地又喝了一瓶。
“好了。”他用手抹了抹嘴，眼角都耷拉了一点，“确实有点腥。”
偶尔孩子气的中原先生真的很可爱嘛。
我还是没忍住，拍了拍他的脑袋：“乖孩子。”
“……小川你也就比我大三岁吧？”中原中也一脸不满，“我可是你的上司，别把我当小孩子了。”
会这样强调自己身份的中原先生也非常可爱。
“嗨嗨！我下次会记得注意的！”
“……这是下次一定会忘记注意的意思吧？”
有时候会敏锐地发现我的坏心思的中原先生，也非常可爱。
我微笑着没有回答，和我想的一样，中原中也不爽地“啧”了一声，最后说：“算了。下不为例。”
而且，他总会纵容我。
“中原先生，真的很可爱呢。”我又一次发自内心的感慨着，这下，中原先生终于忍不住爆发了：“适可而止一点了，小川梦子！”
可我就是觉得，中原中也哪里都很可爱嘛。
第24章 Session 24
越是靠近年关，工作就会越发繁忙。
一年过去，有太多的审计和汇报类的工作要完成，所有的报销事宜，相关费比的计算忙得我晕头转向。
加班已经成了常态，每天一到公司坐在电脑前，一动不动坐到晚上离开，一整天下来几乎就没怎么离开过工位。
其实，比起巨大的工作量，更令人烦闷的是频繁被打断的琐事。
一会儿这个环节出了偏差，一会儿别的部门有什么事情希望得到配合和咨询，又一会儿这个材料的某个部分的格式并不达标……有些事情称不上多困难，简单到我觉得稍微找个能干活的实习生都可以解决。
但是，港口黑手党是不存在实习生和类似的兼职帮佣制度的。
真是的，首领就不能搞个什么空头的皮包公司，盖一层掩盖一下我们公司的性质，减轻一下像我这种后勤员工的工作量嘛？
我半死不活地在心底腹诽着，临时工才是更加好用的廉价劳动力啊！连这一点都没意识到的森首领，一点也不是合格的资本家！
忙碌到这种程度，我甚至连喝酒的时间都没有了。
于我来说，晚上喝酒的最大目的是为了睡个好觉，而我现在每天一回到公寓几乎倒头就可以睡着，从某个角度来说，我确实用一个问题解决了另一个问题。
当然，这绝非长久之计。
我现在只是看似有了确定的目标，即“应付眼前的事宜”，并且我一切的运转都为这个目的而服务，我做事很有效率的同时，却也意味着非同寻常的消耗。
对状态本就糟糕的我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幸好这是一个迟早会结束的繁忙，只要撑到过年——
属于中原先生的那件西装，已经被我还回去了。
我忙起来的时候完全没有办法注意周围人员的走动，而中原先生也不是每天都去公司，难得注意到他的时候，我只来得及匆匆忙忙和他打个招呼问声好。
但这种简单的眼神碰撞，我都会感到一丝隐秘的欢喜。
包括每周我都会汇报一次的工作进度在内，这有点像是我们共同的秘密。
Hi-mi-tsu。
光是念着“秘密”的音节，我的心情都会变得欢快不少。
每次中原先生注视着我的时候，眼底总是会带着笑意。
当我这么在邮件里和中原先生提到的时候，他偏偏还要倒打一耙：“先笑的人明明是小川。”
只有小孩子才会这么较真对错，作为成熟的大人，我从善如流地接受了对方的说法：“那是因为只要看到中原先生，我就会感到心情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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