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何春霞的目的也很简单,自家女儿不要走太远,最好就在本地。
实则,林听知道最根本的原因,李h的目标就是白港大学,何春霞了解到李h这次估分有些发挥失常后,想要让她刺激她们母女而已。
林听一气之下说,发挥失常而已,她也没考好,连白港大学也考不上,气得何春霞直接甩了她一巴掌。
林听死死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即便挡不住。
眼泪住不住掉落的时候,林听的耳边充斥着何春霞同志不满失望又夹杂着愤怒的嗓音,“从小到大,你除了哭还能做什么?你是林黛玉还是爱哭鬼转世?懦弱成这个样子?”
她喃喃道:“我没有。”
所以林听拼命抹眼泪,可她却觉得,流的并不是眼泪,而是心里的某处甘泉。
那处泉水源源不断地往外流,怎么也止不住,像是开了闸门的水池,一点点耗尽,渐渐走向枯竭。
小时候,林听也曾这么以为,她很不坚强,遇到事一激动就会落泪。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原来有一种特殊的人群,叫泪失禁体质,那不该是她的错,只是因为她们的身体更重视情感罢了。
但很奇怪的是,大人不会去相信有这么一种体质,这种情况只是“爱哭鬼”的粉饰词,本质上依旧是你的错。
所以林听从不会试图辩解,她只去与自己和解。
余光里是林磊同志沉默失望的眼神,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你要坚强,这不是责怪你,我和你妈只是想让你变得更好。”
林听身陷指责的泥潭中,林小二喵呜喵呜着往她身边凑。
何春霞同志烦躁的不行,拎着林小二把他关进了笼子里,吼了句“闭嘴”。
“林听,你从来不学学别人好的方面,从前在家就沉迷手机电脑,当年就是因为手机电脑,你高一的成绩才会落下来那么多。”
何春霞同志的嘴滔滔不绝地讲着,严重透漏的失望之色愈来愈浓。
林听垂着头打了个颤,没有应声,始终沉默着。
她想走,但走不了,只好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天气渐渐转阴,闷热的气息混杂着潮湿的天气一起裹挟着每个人的神经,白港市的雨季要到了。
房间里视线昏暗,她闭着眼不敢想象自己身处的环境,头晕的厉害,搁在床上的手机发出几声叮叮声,是云旎和郑佳雯发来的信息,她闲来无事扫了一眼。
一个在吐槽苏寅琛,说他有多无聊,一个在分享陈泽的吐槽,也是吐槽苏寅琛。
看了郑佳雯发来的陈泽评语,以及云旎手机上的聊天记录,林听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眼角依旧泛红。
她简单回了个消息,只说自己累了,也没管太多。
关掉手机时,眼角余光看到了“阳光开朗大男孩”的条框,点了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发了一条短信。
【阳光开朗大男孩:冲浪吗?不是4G,不是5G,是白港市的夏季。】
林听心底的阴云蓦地透出来一丝裂缝,她琢磨了一下,这不是什么土味情话吧。
【不听:什么时候?】
【阳光开朗大男孩:随时。】
【阳光开朗大男孩:拉上苏寅琛他们一起,来个篝火晚会,就在出成绩那一晚。】
【不听:你不查成绩了?】
【阳光开朗大男孩:成绩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无论是出国,还是自信,于他而言,他成绩都已经不重要了。
林听却想,果然如此,心想,说不定谢二狗已经打算卖一辈子瓜了。
【不听:我也是,成绩已经不重要了。】
谢忱心说,嘶,她这肯定是没考好啊,还是说点好的吧。
【阳光开朗大男孩:你想啊,我们在其他人紧张不安的时候,玩的开心,多好。】
这算是主动约她吗?
林听心中一紧,打字回复他说,“那我可把云旎她们也拉过来了,你筹办?”
对面很自信地回复,“那必须的。”
她起身长叹一口气,似乎要把以内积聚的浊气一股脑儿排出来,心情好了一些后,她走到书桌前,在日记本上写下一句话。
“唯有自由洒脱与我相配。”
林听眸子坚定,拼了十二年,都已经十八岁了,总该自己做选择吧。
书桌上留下一封信,林听简单收拾了一下,打开落地窗,她的房间连着一个阳台,楼层不高,也就在三楼,翻出去也不难。
林磊和何春霞两个人大概都没有想过自家女儿会翻墙,甚至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翻。
*
阳台下面是荒无人烟的废弃小道,从这里可以直接绕到小区外面。
林听找了一根绳子,还是特制版粗麻绳,自打她决定报考中文系以及偷偷写小说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可能被堵在房间里出不去的情况,于是一早就买了麻绳。
果不其然,今天给用上了。
林听绑的很仔细很结实,绕在铁栏杆上多缠了几圈,把绳子缩短了一些,随后又在腰上一系,林听扶着墙壁突出的边角顺着下去。
跑出来的时候,林听打车回了弯月镇。
她没想着去见谁,但就是想去那里看看,下意识地就说出来那一个地方。
即便何春霞同志很容易就能猜出来。
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了下来,弯月镇也经历着夏雨的洗礼,大约在晚一点,林听就要接受倾盆大雨的浇灌了。
隔壁的房门紧闭着,林听去了何佳灿家里。
小学也已经放暑假了,何佳灿还是一样不着家,张奶奶说,他去唐二爷家里找唐唐玩了。
林听闲来无事也去找他们。
二大爷喜欢下棋,尤其喜欢和谢忱下,她本来还好奇为什么,但每次何佳灿都会闭口不谈,直到她过去的时候,恰好目睹这一幕。
*
少年穿了件蓝白相间的外套,同款式的宽松黑裤,敞着腿坐在一张低矮的小板凳上,微微佝偻着脊背,下棋认真。
如果忽略掉他藏在棋桌下的手机上打开着的中国象棋app,林听差点以为他是什么国际象棋顶级爱好者。
相反,对面的二大爷可认真多了,小老头专心致志地盯着棋盘,粗糙如树皮的手里摩挲着一个“炮”,眼睛一扫,下了一个棋子。
二大爷浑然不觉,反而绞尽脑汁地思考下一步如何走。
谢忱背对着大门,有些犯困,何佳灿拉着谢小二陪唐唐玩过家家,几个小鸭子玩具就躺在他脚边。
林听没有打扰他们下棋,默默走到大门下何佳灿的身旁。
小屁孩惊诧地喊了一句:“林听姐,你怎么来了?”
“带你回家啊,”林听笑说,“你奶奶催你回家吃饭呢。”
何佳灿捏了一下皮鸭子,恹恹地哦了一声,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朝屋内喊了一句:“二爷,我先回家了,林听姐来了。”
唐唐也不闹,抱着小鸭子就往屋里跑。
谢忱回头看了一眼,疲乏地掀起眼皮,发丝遮住了眉眼,像是没睡醒似的,看见了林听,少有地露出个笑容,“回来了?”
林听回:“回来了。”
大概有快一周没有见面了吧。
林听也有几天没有听到他这副欠了吧唧又含着笑意的嗓音了,仿佛遇到所有的难题都可以迎刃而解,刻在骨子里的乐天派。
嗯,越来越像大金毛了。
这局棋下完,二大爷才悻悻地起身,扶了扶老花镜,抬头说:“三三呐,快进来坐。”
谢忱扶着老头,笑着打趣道:“我看还是您进去坐着比较好,当心关节炎、类风湿什么的再犯了。”
闻言,林听才注意到二大爷的腿在微微发颤,连忙上前一起扶着。
老头幽怨道:“我又不是瘸了?你们俩不用扶。”
谢忱笑了下,没脸没皮道:“啊对对对,我们不是扶,我们这是在架着您荡秋千,行吧?”
二大爷气得扬手就要拍他,谢忱也不躲,“你个臭小子,满嘴胡话!”
“得了得了,”谢忱盯着他发颤的脚,手上力道不减,顽皮赖骨道,“您说我要是把您气得跑起来,算不算医学奇迹?”
老头怒目圆瞪,胸口起伏,“谢二狗你个臭小子!”
林听赶紧压住二大爷的手,打圆场道:“二爷爷,您别气坏了身体,我帮您教训他,怎么样?”
说完,两人把他扶进屋,林听便匆匆拉着谢忱跑了出去。
林听只带了一把伞,还是从外婆家里翻出来很久以前的,她边打开边说,“谢二狗,你可真行,和二大爷下棋也能作弊。”
谢忱不以为意地笑道:“陪老爷子解闷嘛,我下棋太菜,怕他嫌弃呗。”
“知道自己菜就多练呗。”
谢忱依旧没个正形:“那不行,万一我要是真才实学的赢了老头子,容易让我骄傲的。”
林听:“………”
风雨越来越大,天色阴暗下来,林听还是第一次见到狂风骤雨下摇摇欲坠的弯月镇,谢小二没管他俩,先行跑了回去。
林听出门急,穿得单薄,刚出来就有些打颤。
谢忱看了眼天空,脱下校服外套披在她身上,一只手夺过她手里的这把伞,举起来撑在他们头顶,笑说:“我下棋太闷了,现在有点热,要不你帮我拿着外套?”
林听裹着外套,上面还有一点余温,宽大舒适,带着薄荷的清香。
她看他一眼,了然于胸的语气说,“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像衣架子,所以还特意帮我披上?”
“嗯对,林三三你挺聪明的啊。”
都知道帮他找台阶了。
林听展颜一笑,吐槽道:“那是因为你傻,谢二狗,你好菜啊,编个理由都不能编个好点的?”
果不其然是菜狗。
“行行行,我菜,”谢忱认输退让一步,单手抄兜,视线不改,语气懒散地问,“所以……现在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雨水拍打着地面,在小水坑里跳跃着,激起一片水花,湿漉漉的混杂着青草味儿,啪嗒啪嗒。
林听一怔,仰头看他,“你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
“这事儿啊,”谢忱睨了一眼她眼角的泪痣,慢吞吞道,“玄学呗,第六感嘛。”
第一眼见她的时候,谢忱就觉得她的心情不太好,阴郁的好像乌云,眼角泛着微红,大抵是哭过了一场。
林听:“………”
“谢二狗,谢了。”她移开视线,轻轻笑了。
谢忱心情也舒畅了几分,青眉扬起,也不谦虚低调地说:“客气了。”
谢忱个子很高,林听自认为自己165已经差不多了,但显然,这家伙的个子明显高她一整个头,她只刚好超过他的肩膀一点。
“谢二狗,你多高啊。”林听忍不住问道。
谢忱侧目睨她一眼,戏谑道:“这么快就想要深入了解我了啊,告诉你也成,毕竟像我这样的185大帅哥现在可真不好找。”
个子高了不起啊?
林听挑眉,阴阳怪气地说道:“对啊,我可太想要深入了解你了,毕竟185中二沙雕的确是极品呢。”
谢忱举着伞的手微微一歪,不大的雨伞向女生的方向倾斜,像是要把她严严实实地包裹住,“185是净身高,我穿个鞋还有195呢,你信不信?”
林听抱臂直白道:“大哥,你是穿了恨天高了还是踩了高跷啊?”
怒长十厘米?
谢忱语气颇为骄傲道:“也就穿了五层鞋垫啊,不多吧。”
林听:“………”
够了大哥,不用再搞笑了,我已经够开心了。
雨伞朝林听一人倾斜,半包着她一个人,林听侧目瞧了一眼,只见高高瘦瘦的少年半边肩膀都已经快要湿透,裸露在外的胳膊满是水渍。
反倒是自己这边,蓝白想间的外套依旧是干的,只有零星雨滴濡湿了几个洞。
她笑说:“谢二狗,你撑伞也能歪成这个样子,好废啊。”
谢忱手上的伞把没有动,依旧是那个角度,少年目视前方,一手在兜,语气散漫:“林三三,你是真的一点也不懂浪漫啊。”
悖浪漫过敏原来真的是存在的啊,偏偏还让他给遇见了。
“难不成非要你淋成落汤鸡才叫浪漫?”林听不以为然,抬手扶直了他的手,“还是说你生病了我照顾你叫浪漫?”
谢忱一愣,任凭她扶直伞柄,她冰凉的指尖划过手背,像是有一道电流从身体淌过,心尖一麻。
“要我说,两个人互相扶持,互相帮忙,就足够浪漫了。”
扶正伞以后,谢忱似乎觉得左边胳膊的凉意少了些。
林听狡黠地笑了一下说:“谢二狗,你想浪漫?我给你支个招呗。”
“您说。”谢忱装模做样道。
“偶像剧里不都这样演吗?”
林听滔滔不绝地传授着经验,眸子亮亮的,侧眼瞧他,声情并茂道,“你把我圈在怀里,然后霸道地说,‘鸭头’,我不会让你淋一点雨的。”
谢忱先是一愣,旋即明白她说得是什么意思,顿时笑得不行。
他蜷起左手食指和中指关节,在林听脑门敲了下,“林三三,你够了啊,你脑子里都是什么东西啊?谁家女生像你一样这样聊天?你的脸呢?”
林听抬手摸了下脑门,反驳说:“人性不拘束的情况下,我觉得大多数女生都是我这个样子。不过有一说一,这个丫头文学我也受不住。”
“林大作家,你还是浪漫过敏吧。”
哪天能把你撩动了,谢忱觉得自己就可以开个party好好庆祝一下了。
*
谢忱带着她回了绿缇巷,恰好此时雨势越来越大,雷电翻滚像是要掀翻整个天空,颇有翻江倒海之势。
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落在房顶,天色渐暗,逐渐昏黑一片,鸡鸭鹅都已经回了各家,雨声淹没了其他声音,有种返璞归真的宁静感。
谢忱递给她一块毛巾说:“今晚我下厨,来不来?”
“行啊。”林听擦了下头发,慢吞吞地问,“你觉得我们镇上的网线怎么样?”
“查成绩啊?”
“不然呢。”林听把手机关机,算算时间,何春霞同志大概快要发现自家女儿翻下了楼,离家出走了。
不过这也属实没办法,不然的话,她也不会轻易搬出买了那么久的粗制麻绳。
当年那个商家听完了她的要求后,还特意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亲,您不是要行凶的吧?”
林听当时一愣,她不就是询问一下,绳子是否足够结实,能撑住一个成年人的重量而已嘛。
后来她又详细描述了一下,说只要能拉着一个人不掉下去就行。
对面的商家沉默了半晌,最后发来一句,“亲,世界很美好,生而为人,请不要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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