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阿姨,我不排斥您,但说接受的话,我可能还有点困难。”
苏浅笑了,她并不觉得这种话伤人,相反,谢忱这个孩子很真诚,“谢谢。”
谢辉回来的时候,谢忱正在沙发上玩手机,林听到现在也没有回他。
“谢忱,”男人声音雄厚有力,“我们很久没好好说过话了吧。”
谢忱关了手机,只听谢辉问:“喝一杯?”
“都行。”
谢辉脸上挂了点笑容,拿了几瓶珍藏的红酒,苏浅本想劝他们先吃点东西,但谢辉摆了摆手拒绝了。
“你和那个女孩子怎么样了?是叫林听吧。”
提到林听的时候,谢忱的笑容总是情不自禁地露出来:“对,很好听的名字,她很好,只不过……我们分手了。”
谢辉给他倒着酒的手一顿,把酒杯收了回来,看他道:“为什么?你犯了什么混账事?”
“没有,”谢忱看着到手的红酒飞了之后,无奈地笑了一下,碎发掩藏着他含笑的眉眼,“她太好了,我觉得我配不上,所以我们分手了。”
谢辉有些不可置信,他把酒杯递给谢忱“你这种自大高傲的性格也会说出这种话?”
父子俩都笑了起来,谢忱懒懒的往后一靠,衣服拉链拉开,“我看得开,自己配不上就是配不上,不找借口。”
“那行,既然配不上,就别去祸害人家姑娘了。”
许久,谢辉和他碰了个杯,笑着说,“还是决定出国吗?”
谢忱仰头看着天花板,长叹一口气,像是玩笑般故作洒脱,喉结突出明显,“对啊,全部都已经打理好了,过两天就走。”
“这么快?”
谢辉甚至有一瞬的惊诧,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些事似乎都是谢忱自己一个人做的。
从决定离开,到实施行动,都是谢忱一个人在周旋,他这个父亲只知道他要出国,却几乎什么也没有做。
谢辉抬头看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小忱,你已经成年了。”
“对啊,高三那年冬天,我就已经成年了。”
“你妈妈去世已经十八年了。”谢辉闷头喝了杯。
谢忱低了头,自嘲地笑了笑,“老爹,有时候,咱俩还挺像的。”
穿着西装的男人静默半晌,喝了不少酒,看着谢忱的面容总是很感慨。
末了,他垂头说了句,“小忱,你知道你长得最像谁吗?”
谢忱猜到了答案,但没有说,只是默默喝了几杯酒。
“你的眉眼最像你妈妈,性子也随她。”
谢辉大概喝的有些多了,笑说,“她年轻的时候性子也倔,说什么就做什么,每日大大咧咧的,还想从来没有烦恼。”
谢辉眼睛有些迷离,他低头笑笑,继续讲:“我一直以为,这样的人不该有那样糟糕的经历。她说,她希望做个好妈妈。”
“好妈妈”三个字像是一把大锤不由分说地砸向他的心头,谢忱看着酒杯里剩下的红酒,颜色浓的发黑,他也想有妈妈。
可他从出生就没有,甚至背负着害死母亲的骂名。
谢忱不止一次想过,哪怕有个继母也好,可直到他成年了,自己的父亲才有了新的妻子,而这个家也彻底没了他的位置。
“是吗?我也挺想有个妈妈。”
谢辉低头,道:“小忱,有时候我甚至不敢去看你的眉眼,我怕我会止不住地想她。所以我疏远你,把自己投入工作,我害怕面对你,做父亲的不好。”
“老爹,我知道你不好。”
谢忱语气丝毫不客气,掺杂着几分讽意,“您第一次做父亲,我也是第一次做儿子,没经验很正常。但不是所有道歉都有用,我不怪您,但也不想接受道歉。”
“你长大了。”谢辉眼中划过一抹欣慰之色,转瞬即逝,化为浓浓的哀色。
谢忱少有地点点头,笑道,“老爹,这都是很早之前的事了。”
两人又碰了一个杯,沉默许久,卧室内隐隐传来婴儿的啼哭声,是小永安。
目光聚焦,谢忱笑了下,垂着头,修长白净的脖颈上喉结滑动,像是咽下了一抹悲戚,“小家伙还挺有精力。”
谢辉脸上浮现一抹温馨的笑容,看着卧室内的眼神越发柔和,像有光,刺痛了谢忱的眼睛。
他说:“你弟弟很可爱吧,我听你苏阿姨说,永安很喜欢你。”
闻言,谢忱长叹口气,后背抵着沙发,懒懒的靠着,横着胳膊该在眼睛上,语气无奈道:“对啊,很烦人。”
“老爹,我出国后,你好好陪着他们吧,”谢忱顿了顿,看着天花板道。
“不过谢董到时候也会烦吧,给小孩儿换衣服,接他上下学,给他开家长会,还要陪他去游乐场……”
说着说着,谢忱嘴角扬起得意的笑容,看了谢辉一眼,拖长尾音道:“谢董不享清福啊。”
“工作了大半辈子,总该忙点别的事了。”谢辉笑笑,点了根烟叼在嘴里,又从烟盒中抽出一根递给谢忱。
谢忱没有接过去,笑着摆摆手:“我不抽烟,老爷子交代的,洁身自好。”
最后那句“洁身自好”不知有没有其他内涵,但谢辉并不在意,只是笑笑说:“你就是跟老爷子他们亲近。”
“没办法,”谢忱的眼神冷了不少,“我就是老两口带大的,不和他们亲近,和谁亲近?”
谢辉吐出一口烟雾,看着指尖忽明忽暗的火光,自嘲一笑:“你妈走之后,我才抽了烟,喝酒不顶事。”
“嗯,”许久,谢忱才起身准备离开,背对着西装男人,问,“老爹,你说抑郁症会自己好吗?”
谢辉神情一紧地望着他,谢忱回:“不是我,是我的一个朋友,我怕我走之后,她会……”
谢忱喉间一噎,说不出来了,脑海里满是那日落水苏醒后林听独自坐在病床上的画面。
思绪回转到他们分开后不久的某个下午,他收到苏寅琛的消息,说是在医院看到了林听她们,但她们去的方向是心理科。
那个时候,谢忱才开始把注意力转移到抑郁症这一方面,即便他当时就有注意到不对。
后来他去找云旎确认,百般说辞后,云旎才愿意告诉他林听生病的事实。
他记得,当年跳楼自杀的姑娘就是抑郁症复发。
谢忱第一次这么害怕,害怕一旦他转身离开,林听也会站在高楼上,如同那日坠海时,轻飘飘地摔下去。
半晌,谢辉抽了口烟,说:“会好的,有时候心理疾病,能走出来的只有自己。”
谢忱没再说话,转身离开。
那夜很漫长,谢忱一个人想了很久很久,就这么离开吗?
但好像,就只能这么离开。
*
时间悄然从指间划过,像是一场大风,把一切都裹挟着呼啸而出。
后来谢忱还是去了美国,在旧金山留学读书。
走之前,谢忱在机场等了很久,苏寅琛他们都过来了,除了林听。
他没有问,只是看着手机上的信息沉默了很久,直到最后一刻。
【不听:前途似锦,顶峰相见。】
与此同时,林听的朋友圈更新了一条动态,只有一句话,没有艾特任何人。
但谢忱总觉得,这是她想对自己说的。
【少年的目光长远宽阔,而他们的征途,是鱼归大海,是鹰击长空,是山,是水,是自由,我们都该成为更好的自己。】
“林三三,保重。”
“往后的日子里,愿你依旧一往直前。”
第50章
待在旧金山的谢忱和苏寅琛他们仍有联系, 只不过苏寅琛他们并不在京北。
留学期间,谢忱遇到了一件案子,令他不禁感慨, 自己可能八字和警察局有关。
事情起因也很简单, 那天下午谢忱正急赶着参加一场学术讨论研究会。
但介于他独特的招小孩儿体质,大街上一个走失的小朋友拽着他的裤子死活不撒手, 哭着要找妈妈。
小男孩有一头浓密的黑发,年龄大概六七岁的模样,说着一口流利的中国话, 看来他应该是移民来的或者跟着父母在这里生活的, 但不小心走散了。
可能是由于小孩儿见他们长得都差不多, 出于同胞的血脉联系, 所以格外粘着他。
谢忱当时也赶时间,昨晚上又熬了大夜,脑袋昏昏沉沉的。
偏生小孩儿害怕, 哭的又厉害, 抱着他的腿不撒手,谢忱无奈,从裤袋里摸出一颗补充体力的糖, 递给他。
小孩儿抹了一把鼻涕泡, 仰头泪眼汪汪道:“我妈说不让我吃陌生人的糖。”
其实按当时谢忱的脑回路来说,他应该笑着反驳:“那你妈妈有没有说不让你吃陌生人的面包啊?哥哥去给你买?”
但他不能,这话一出来, 他自己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隐藏的拐卖小孩的人贩子了。
蓦地想起来,当时他们接触还比较少, 林听也这么问过他,“你是不是拐卖小孩儿的?”
大街上人来人往, 要是等他的家长来恐怕既浪费时间又不安全。
无奈之下,为了节省时间,谢忱一边打电话报警,一边摸摸小孩儿的头,安慰他不要再哭。
电话打通之后,谢忱流利地用英文交流,但因为小孩儿哭闹得太狠,他打着电话的时候也有点分心。
(以下为中文翻译)
电话那头传来警官的声音,“喂,您好,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谢忱直白道:“有个孩子在我手里。”
说着,他按着小屁孩儿的脑袋故作严肃地说了句,“安静点小孩儿,不许再哭了。”
像是威胁似的。
对面没有回答,谢忱又补充了一句,看着手表说:“麻烦你们尽快联系他的父母,我现在赶时间。”
警察顿了下,问:“……您什么意思?”
谢忱被他吵得头疼,蹲下身来和小屁孩儿斗智斗勇,盯着小屁孩厉声敷衍道。
“我是说你们也不想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儿永远也见不到他的父母吧?”
说到这里,由于小孩儿抓到了他的头发,谢忱最后一句话的语气加重了一些,对着小孩儿说的时候,满满的警告意味。
警察沉声说:“……明白了,你冷静些。”
“我尽量,不过我今天心情不太好,到时候你们没来我可就不好办了。”
谢忱无奈的扶额,骨节分明的手拉着小孩儿的衣领,没想到他牙口这么好,就是见人就咬,谢忱啧了一声,指着小孩儿警告道。
“不许再咬我,小心我咬回去。”
他刚才那一番话本就有警告这哭闹的小孩儿的意思,但奈何那小孩儿压根不怕他的威胁。
小孩儿不满意,嗷嗷大哭起来,哭声掺杂着喊妈妈的声音,哭的简直是撕心裂肺,谢忱表示怕了。
警察慌了:“冷静,冷静啊先生。”
“我的耐心真的是有限的,”谢忱叹口气,“对了,金钱上,您可以告诉他父母,这个不需要他们担心,我绝对不会为难的。”
谢忱同志的意思:我不要钱,不要让他父母担心。
万一这小孩儿的父母是个不负责的,担心他讹人而不敢过来认领,那就麻烦了。
而警察耳朵里听到的:金钱上我会很合理的。
报完地址后,谢忱就急忙挂断了手机,因为小孩儿摇摇晃晃地想要离开,差点一头栽进大马路上。
谢忱快走走上前,伸手一把把他捞了回来,一脸无可奈何,本还昏昏欲睡的状态已经被打破,谢忱现在兴奋得不得了。
好不容易安抚完小孩子,谢忱找了个空地带他过去。
小孩儿虽然年龄小,但很是谨慎,不接受谢忱的任何投喂,除了有些害怕以外,其他还可以。
等警察来的时间里,小孩儿终于消停了一会儿,谢忱觉得无聊,和他找了个话题,问:“你怎么和你妈妈走丢的?”
小孩儿抹了把眼泪,似乎有些生气,不满道:“我妈妈她只顾着我哥哥,她才不管我呢。”
“你哥哥?”谢忱发了几条消息,漫不经心地问了几句,“所以你就偷跑出来了?”
小孩儿掐着腰,一脸不屑地说:“我是偷跑出来的吗?我那是走丢了好吧大哥。”
“知道了小弟。”谢忱收了手机,捏捏眉心,语调散漫地说道,“那你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回去?”
小孩儿垂了头,嘟囔道:“回去吧,我怕我丢了他们都不知道。”
“可能还真不知道。”谢忱欠了吧唧地说道,嘴角还噙着笑意。
小孩儿:“……你信不信我哭给你看。”
“你最好哭的大声点,然后你妈妈呢就会心疼我三分钟,说不定我还能捞点好处呢。”
谢忱挑着眉,语气极为得瑟,没脸没皮但又长得挺帅的哥哥,令路温文小朋友彻底无语了。
他顿了顿,沉默地说下一句话:“白瞎了一张脸,小心你找不着女朋友,我哥都有女朋友了呢。”
谢忱大剌剌地敞着腿,两个手肘杵在大腿上,弓着背,懒懒散散的模样。
他笑看着小孩儿,说:“好好好,你哥厉害,行吧。哥哥我呢,就是可怜的单身狗,行了吧。”
看着谢忱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路温文小朋友怒了,呦呵,当着他这位小少爷的面用这种语气说话的人,还真是不多呢。
但他又找不到其他吐槽点,只好说,“你这态度是没有女孩子喜欢你的。”
谢忱翘着二郎腿,悠悠道:“是吗?那太好了吧,感谢您的祝福。”
“……”路温文彻底败下阵来,一脸郁闷,“你怎么比我那个便宜老哥还没脸没皮啊?”
“便宜老哥?”
“昂,”路温文道,“刚刚成年就被我妈撵着去相亲了,不要钱,老便宜了。倒追人家姑娘,还没追上。”
“你不是说你哥有女朋友吗?”谢忱挑挑眉。
路温文一愣,在这位陌生帅哥的眼神攻势下,最终败下阵来,摊摊手道:“好吧我承认,我哥没谈成,他喜欢的女生不喜欢他。”
谢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如果是苏寅琛的话,他大概会倒赔钱吧,思及此,谢忱笑出了声,“挺好挺好。”
路温文瞪他一眼,反驳道:“一点也不好,告诉你吧,我偷偷发现了我哥的秘密。”
谢忱往后一靠,两只胳膊交叉横在身前,把他们的距离拉开,一副拒绝听的神情:“秘密知道多了没好处,我不想知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我哥哥心里还是有那个女生的,所以他很排斥这次相亲的。”
路温文自顾自地说起来,“我好像听我妈妈说,他相亲对象很漂亮呢,是她以前的好朋友的女儿。”
谢忱并不关心,反正和他没什么关系,只是时不时看一眼时间,心说,美国这效率不太行吧,嘴上敷衍着:“哦,那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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