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一万种卑劣的想法,在看见她决堤的眼泪后统统粉碎,顷刻化作不甘。
一个人渣,也至于让你这么难受?
“你说什么?”牧念河哭的脑袋昏沉,视线都不再对焦,费力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季严凛沉了脸,就这么拉着她的手腕,一声不吭。
牧念河逐渐意识到他眸中越来越危险的信号,她张了张嘴,心中五味杂陈。
“对不起。”良久,她还是说了这句话。
“你想不想利用到底。”耳边响起一道声音,似妥协,似放纵。
季严凛说完的下一刻,也不等她回复,手指托起她的下巴,倾身下来。
如果味道有实体,只怕她已经被冷檀木香丝丝缕缕的收绞。
脑袋中“轰”的一下炸开,牧念河倏的睁大眼睛头向后仰,却因门板禁锢发出“咚”的一声。
托着她下巴的手指微凉,禁锢着她不叫她乱动。
客厅的易岫听见声音,担忧的站起身询问:“小念,你没事吧?”
牧回白冷声:“能有什么事,别管她。”
牧念河已经无心顾及父母的对话,双唇相接的那一瞬,带着陌生的温热湿润的触痛感,她没有感觉到情欲私心,更像是一场久别重逢的豪赌与对垒。
“唔...”她心脏前所未有的被刺激着,试图推动身前的人,手却再次被季严凛抓住,扣在门板上。
换气间隙,季严凛低头瞧她,见她红唇微张着呼气,整个人似乎已经懵了,不禁轻笑,哑着声音帮她确认:
“这就受不住了?念念,这才叫报复。”
听见他笑声的那一刻,牧念河终于对猎豹捕食有了强烈的具象感。
他在替她报复奇雩,也在替自己报复她。
分手当天就和另一个男人接吻,才叫报复。那些邀请上楼、肢体接触的小打小闹,根本做不得数。
这才是实打实的“背叛”和切割。
可当一切不堪与图谋都坦荡的撕开,牧念河反而混沌了,直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牧念河双肩微颤,反应过来自己正在做什么后,脑中警铃大作,立即用力推身前的人。
“小念,你不要做傻事,结婚的事我们呢,你别自己瞎想,先安心调整心情。”易岫的声音出现在门外,牧念河吓得一机灵。
“没事。”季严凛隐忍着,呼吸落在她鬓角,话音半落,他伸手揽紧她的腰,穿过腰身的时候反手拧上了卧室门锁。
“看来你这个婚是非结不可了。”季严凛恶劣的气息游荡在耳边,惹得她耳朵滚烫灼热,“既然如此,跟我结,怎么样?”
第17章
牧念河不知道父母是什么时候走的, 她只记得季严凛放开她的时候,她整个人几乎虚脱。
送季严凛出门,她一路都红着脸不知如何面对。
这么就发展到这一步了呢?
“电话是找你们工作室要的。方桓说你要离职了, 华君的肖总支支吾吾半天不肯把你的联系方式给出来, 他拿电话的时候废了一些功夫。”季严凛站在客厅, 将一开始摘下的手表望手上戴。
“嗯, 麻烦方桓了。”
牧念河整个人是蒙的,说话只管嘴没管脑子,随口应和的太明显, 季严凛带表的手一顿,低头看她。
脸还红着,双唇有些肿,眉眼很淡, 看上去有点闷气,明显的心不在焉。
他有些无奈的笑,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眉心:“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季严凛心情很好的样子,眉眼清隽, 再次变回季二先生的模样。
但她蹙眉,脸上止不住的发窘,“什么?”
她发现季严凛的小动作实在是太多了, 他们之间原本维持的疏离客气竟这么快就被他打破。
这让她很难招架。
“你心不在焉。”季严凛手从她额头上移开, 抬手拨开了玄关的顶灯,光线乍一刺眼, 牧念河被晃了遮眼,这才有些回过神来, 仰起头。
“心不在焉不应该么?”
任谁经历刚才的一番心里能转过弯儿来呢,她现在也依旧有种被抛入混梦之中的荒诞感。牧念河偏开脸, 有点抗拒他的触碰。
季严凛手指滞在半空,视线自她脸上滑过。抗拒、羞愧、懊悔,甚至还有一点不易察觉的反感。
他观察着她脸上的神色,自嘲的笑了下。这么多年商海沉浮,牧念河这点心思在他面前不过是透明,一眼便能瞧个彻底,忽就觉得好没意思。
“我走了,我在这里你也不自在。结婚的提议你仔细想想,我不会勉强你。”他站在门外,身影隐在幽暗的楼道中,看起来深不可测。
他要的是她心甘情愿。
―
季严凛答应给她时间,就真的三天都没有打扰过她。除了当天晚上加了她微信,发了个“早点睡”外,其余时间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就连方桓都没有联系过她,让她一度以为,那天晚上的事都是假的。
奇雩的电话倒是没停。只是他打来的每一个电话都被她摁掉了,他不甘心,刚从医院出院就来工作室找她,结果被朱玉告知她两天前就已经辞职了,不在这里工作了。
这天,牧念河应如希的约去看她,刚出家里的小区就看见正对着楼道门的健身器材上坐了个男人。他嘴里咬了根烟,双腿微微叉开,双臂落在腿上,颓然的支撑着身体。
看见她出门来了,奇雩先是一愣,眼眶骤红,然后甩了烟疾步向她走来。
“小念...”他张口,也许是觉得自己的解释太苍白无力,又从外套中拿出一份合约递给她,“小念,我和成溪解约了,这是解约合同。我不和她联系了,真的,不信你看我手机,你原谅我好不好。”
奇雩声音沙哑,牧念河垂着眼,隐约能闻到他身上的烟酒味,眉心略动,奇家家教甚严,他从没有这么狼狈过。
但即使如此,她依旧向后退,“奇雩,我们之间的问题并非在这里。”
“那是什么?你告诉我,我改!”奇雩神情激动,伸手抓住她双臂,势要一个答案。
牧念河坚决摇头:“没有意义,我不会原谅一个精神出轨的人。更何况,我们之间的感情早就消失了。”
“不可能。”听她说完,奇雩好笑的扶额,连连否认:“小念,我不可能不爱你。你忘了吗?订婚的时候我父母始终不同意我娶你,我宁可不要奇家的家产也要和你结婚,我怎么可能不爱你呢?这不是爱么?”
“是啊。”牧念河声音颤抖,同样觉得好笑:“怎么可能呢?可事情就是发生了。”
曾经的奇雩也是为她冲锋陷阵的爱人,他是什么时候变了的呢?
“小念...”奇雩对上她决然的眼睛,心里像是被砸了个大洞般绞痛窒息,他想上来抱她,安抚她,却被牧念河决绝的推开。
“奇雩,别再浪费时间游说我。有这个时间不如想想,取消婚礼后如何善后。”
“你是打定主意和我分手了?”奇雩手垂了下来,自嘲一笑,转而神色锐利的觑在她脸上,不甘心:“还是你找好下家了?”
“你是不是有病。”牧念河瞬间厌恶感飙升。
“我有病?就那一件小事你就给我判了死刑,你对我公平吗?”见她执意拒绝,奇雩上来抓她胳膊,不知是自尊心受损还是怎得,也发了狠,“小念,你别逼我!”
“你开工作室需要钱吧。我知道你祖父祖母给你留了嫁妆,但遗嘱也写明了,必须婚后才能提取,现在那些钱还在你爸手里,你猜以他的秉性,会不会给你这笔钱?”
奇雩商人狡诈的嘴脸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精致。
牧念河怎么都没想到,当初感情甚笃时的故事分享,会成为今天给她的重重一击。
奇雩笃定,以她冷清的性格和职业原因,绝对找不到比他条件更好的人,如果她想从牧回白手中拿钱,就必须和他结婚。
“奇雩,你真让我恶心。”牧念河不住的摇头后退,想离这个人远一些。
奇雩说完何尝不觉得自己卑劣,说完后眼中同样燃起痛色,勉强勾起唇角苦笑:
“能娶到你就好了,别的我不在乎。你总会明白我爱你。”
“啪――”
牧念河一巴掌狠狠甩在他脸上。
冬日上午小区空寂,牧念河这一巴掌打的清脆响亮,打碎了三年来的情分,也打碎了她对这段感情最后一点点不舍。
奇雩闭着眼,受了她这一巴掌。
“给我滚。”
牧念河声音颤抖,却如淬了寒冰一般,字字分明。
―
季严凛收到方桓传来的消息和照片时刚从机场接了个人回来。
他和季如絮的暗斗已经进入到白热化阶段,最关键的就是即将上会的两个上亿项目提案,他和季如絮同时推举了两个团队,如果他团队的提案能在一周后的董事会顺利通过,他上位季家家主将完全名正言顺,否则季如絮将继续使用各种手段逼他联姻就范。
若是放手一搏,季严凛未必会输,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还是请回了留学洛杉矶时的好友云屹,硅谷神经科学专家,由他和云屹亲自带领成立新的研发团队,抗衡季如絮手中的几个高专技术骨干。
“要我说你就听你大哥的呗,和齐家联姻有什么不好。齐戌不还是你发小么?”
云屹性格比季严凛健谈些,一身低调的深灰色薄西装,白色皮鞋,他时差和温度都还没从度假的热带缓过来,见季严凛一口口的喝冷酒,不敢奉陪,只敢说风凉话。
“齐戌是我发小,他侄女又不是。”季严凛看完方桓传来的甩巴掌照片,心情舒爽,说话也带了些诙谐,“更何况,生意场上哪来的发小,生意伙伴罢了。”
豪门之间的斗争云屹向来不关心,此刻事不关己的笑了下,双腿交叠:“听你这意思,我要打的可是一场硬仗了。”
“不然呢?”季严凛眼神睨他,薄唇压在杯沿上,微微勾起唇角,“今晚和几个专家们吃饭,未来一周,准备通宵。”
云屹听后神色骤变,瞬间垂死病中惊坐起,吵嚷:“靠,季扒皮啊你。”
季严凛没理会他,清瘦的指骨握着酒杯,做足了资本家的模样:
“你当我白付你月薪百万?”
...
季严凛的宴设在踏风园里,和林家的毓香园只隔一道门。
这里是季严凛的私产,季老爷子临走前私心留给他的,占着京北市中心寸金寸土的地界拔地而起的一座三层高楼,新中式风格,里面保有大量的仿古建筑,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园内还有从寒山寺移植下来的红梅,可谓宜古宜今。
王叔的车停在小巷口,云屹从车上下来,推开大门便止不住的唠叨:
“你这还资本家呢?这么好的园子怎么不对外开放,保准你赚钱。”
季严凛抬手撩开红梅的枝叉,带他往里走,神色闲淡,“不差这点。”
云屹:“...”
有些话倒也不用说出来。
云屹虽然嘴上抱怨季严凛扒皮,但正经和团队专家见面的模样却极其可靠。
一顿饭吃下来,季严凛已经对团队内的配置有了基本的了解,拿出一个有技术支撑的项目方案并不成问题。
“怎么样,有几成把握?”
饭局散了,送走那些高级专家和教授,季严凛已经被灌的有些微醺,厢房里再没什么人,他便懒散的敞了衬衫,露出骨骼清晰的锁骨,莫名带着丝欲色。
“你也选修过,你问我?”云屹面色不愉,敲了敲桌子,“目前仿生人的发展在国际上都没有多成熟,更别说在国内用仿生人提供个性化服务与教育。普遍性不够,市场难以下沉,从利润上看,我觉得董事会不会通过。”
包厢里安静,紫玉鎏金炉里的乌木沉香缓缓袅出。
“利润不是你需要考虑的,你只需要告诉我,眼下的方案什么时候能出,目标几年能够实现。”
良久,季严凛摆摆手,沉缓的吐出一口烟来,对云屹说的话没太所谓。
云屹说的他不是没担心过,也和团队评估过,但有些事永远不做,市场就永远不能下沉。季家在商界纵横几十年,靠的更不是保守与稳中求进。
“季严凛,你别犟。”
“别管。”那男人轻笑。
云屹还想再劝两句,见他一脸心意已决的模样,顺手将身前的人参果扔他身上,呵笑好奇:“季二,你为的真的是这个项目吗?”
这话就有些探到隐私了。
季严凛抬眸觑他,似笑非笑的的将指尖的烟灰抖落,没说话。
“啧啧啧。”
云屹也不算对他的故事一无所知,知他有个心系多年的人,如今这么拼,只怕是要为以后打算。
云屹当下一脸佩服,也不想给他拖后腿:“行,季二,你厉害。但我可和你说好了,这次我来只管给你拼尽全力,但输赢不是我能掌控的。”
“全力以赴已经赢了。”季严凛淡淡道。
行,不愧是老板,这价值上的。
“ok。”云屹颇为美式的举起双手,“等我一两天给你搞个方案好吗,今晚除外,我要休息。”
“嗯。”
有了云屹的保证,季严凛也安心不少,视线落在窗外,随意打散了眼前的白色烟雾。
一楼园子里的梅花已经含苞欲放,也比上次见时开的更盛了。
他已经三天没有见过她。
―
牧念河下去看了如希,如希恢复的不错,病房里堆满了粉丝送的礼物果篮,她去的时候茗棋正给她理之后的行程。
她进去的时候发现她换了更大的病房,问她怎么回事。
“金主换的。”如希哼笑。
牧念河就这么瞧着,这金主对如希说上心也上心,流水一样的补品送进来,可说不上心也是真的,如希住院这么多年,一次都没见过对方。
如希没心没肺:“我在人家眼里就家养的金丝雀,高兴了才来看看,哪能指望人家真上心。”
牧念河听着刺耳,给她削梨递过去,言语试探:“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和他继续?”
“继续?”如希仿佛听到天方夜谭,一双凌厉的美眸眨巴眨,“凭什么?就凭有几个臭钱,我还要把心给他不成?”
如希一直说她和金主是对等的关系。
他给她钱,她陪他消遣,双方互惠互利,绝没有谁欠谁一说。
毕竟金主看上的是她,而不是别人。这就说明他想要的东西只有她能给。怎么不算公平呢?
从医院出来,牧念河径直回了家。一路上,如希的那番公平论在她耳边交织闪回。
情人关系可以成为交易,那婚姻关系呢?被逼的无路可走的她,该不该铤而走险。
思绪纷乱,浑浑噩噩吃了碗泡面,开始寻找工作室租赁信息。
这几天她陆续看了几家,多是要转手的同行工作室,位置大多在京郊,甚至已经远的要出了京北。但是价格便宜,对她来说可谓是雪中送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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