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严凛。”
她轻轻喊一声,那人便回过头。
男人眉骨依旧英挺,淡漠的眸子在看到她的瞬间沾染了两分笑意。
看见他伸开手,牧念河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有个发条被拨动了一样,双腿不受控制的向他走了过去。
穿过长廊,她在他身前半步顿住。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仰着脸问他:“你好像只能等三天。”
“什么?”季严凛扬眉,没明白她的意思,以为是自己没听清,低下头听她说话。
然而牧念河却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她忽然向前迈了半步,抵住他的脚尖,将自己纳入到他的怀里。
猝不及防的。
季严凛双手在插在外套兜里,甚至没来得及伸出手揽住她。
“你…”
“你先别说话。”她声音有一点点湿,还有些撒娇。
牧念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自从上次机场之后,心里难受的时候最先想到的竟然是季严凛。
他的怀抱无比的温暖,暖到好像能拱热她一直都湿漉漉的心。
季严凛亦怔了片刻,顺了她的意思,伸出手,彻底将人抱实。
察觉到牧念河的依赖和示弱,他抚上她的后颈,轻轻揉她的脑袋,声音低哑:
“小牧同学,你犯规了啊。”
第24章
两人在廊下抱了会儿, 久到谢临东和奚焉几次三番从身边经过,还挤眉弄眼的,季严凛实在无法无视, 将人从怀里拉出来。
“受委屈了, 还是客户提无理要求了?”他将人扶好。
心想怎么这一两次见, 人总蔫蔫的?
季严凛不了解他们这一行, 也不清楚她的忍耐力,越无理的要求她反而却没功夫难受了,只想赶快做完交差。
“没有, 客户离世了,有点难受。”
“你说的那个小男孩?”
牧念河已经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和他说过,总之点点头,“挺可怜的, 八岁前一直被父母扔在爷爷奶奶家,刚长大了点,就得癌症走了。”
季严凛听见孩子只有八岁时也顿了下,扶上她胳膊, 一时不知该宽慰些什么。
“我没事,这种事见多了就好了。”她吸了吸鼻子,往廊外拐, “你怎么来了, 吃过午饭了吗?”
“来沪市出差,顺路看看你。飞机落地的时候, 方桓给安排了工作餐。”他有问有答,语气较轻快, 有种不用工作的放松感。
“方先生也来了?”
“没有,他远程安排。”
“喔。”
牧念河真心觉得方桓挺累的, 不仅要和季严凛一同办公,处理商场上的事,还要细心关照好他生活里的每一部分,特助真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你没有生活助理吗?”
绕过后院,她改了路线,两人一起往楼上走。既然季严凛吃过了,又舟车劳顿的,她也就不带他去吃饭了。
“我身边不留流动性大的人。”
季严凛自然的接过她手里的包,“方桓身后有团队,受他调控支配,间接服务我,我身边只留方桓。”
“这是...化繁为简?避免有人暗害?”她纳闷。
季严凛笑,也不解释保护安全是保镖的事儿,只说,“差不多。”
下午正是天井采光好的时候,两人一道上了楼,站在雕花黄梨木楼梯扶手处,再往前走就是牧念河的房间。
她转身,看见季严凛似笑非笑的眼,不由得心虚。
自己要是此时撵人走,似乎颇有些过河拆桥了。
“你要不要进来坐坐?”
她扶着门框,视线落在他提着的两个包上。
她早上出门急,东西一大堆塞到包里,整个包都乱七八糟鼓鼓囊囊,而他就这么正经拎着,看起来有些滑稽,和他这一身得体的西装格格不入。
“嗯。”
他跟着她进来。
房间很大,做成了套间的样式。东西走向,卧室收拾的很整洁,生活用品就摆在卫生间,不过是出差住的地方,东西一摆也有几分生活气。
“昨晚几点睡的。”
季严凛往卧室瞥了眼,床铺整洁,不像是睡过的样子。
“三点左右吧。”牧念河正拆一个茶包,将线留在杯外,烧起水,“困劲儿上来了,就没折腾,直接在沙发上睡了。”
“你倒是真不折腾。”季严凛语气凉凉的,带半分责备。
进了门,两人谁都没再提起那个拥抱。
尤其是牧念河,她简直都要臊死了,怎么就扑上去了!
等水烧开了,她冲了杯茶递给他,悄悄转移话题:“我弟朋友新开的民宿,虽然是老茶,但是味道不错,你尝尝。”
徽城盛产太平猴魁,有人爱喝过刚采下的新茶,有人偏爱过了季的老茶。她记得上次在杜家晚宴,季严凛递给她的那杯茶就是太平猴魁,口味略涩却回甘,应该是老茶。
季严凛扬了下唇,吹开漂浮在表面的碎叶,“闻着还行,合我口味。”
牧念河笑,“季二先生喜欢就好。”端着茶坐在沙发上。
房间里一时只剩安静喝茶的声音。他们两人一个坐在沙发上,一个立在吧台旁。
牧念河悄悄看过去,结果却猝不及防的与季严凛对视了一眼。她没对方功力深,感觉要尴尬住,于是不着痕迹的偏开脸。
几米外传来一声轻笑,没一会儿,身侧的沙发下陷。
“进去睡会儿吧,眼睛都熬红了。”
他薄唇微启,伸手拉过自己的公文包。
他不说还好,一说反倒勾起她的困意,干脆顺坡下驴:“那你...方桓有给你订房间吗?你住哪里?怎么也没拿行李。”
“没定你让我住这里么?”他掀眸看她,似笑非笑的,忽略了她后半句。
牧念河简直觉得他们在走钢丝,每一句都是试探,每走错一步都会坠落下去。
窗外远院里养着两株腊梅,红而不妖,牧念河自窗内往外看,竟觉得那两株红已涂满山头,映的她脸都红了。
她收回视线,嗡声妥协:“你要是真没地方去,我总不会赶你。”
开完笑,季严凛怎么可能没地方去。他要是愿意,将这里买下来都可能。
她这句解释简直司马昭之心。
季严凛喝茶的手一顿,有些意外的挑眉。
莫非这又是一时兴起的撩拨?
他恢复神色,淡淡呷了口茶,不动声色的试探:“那我今晚住这里。”
托着白瓷杯的细白手指蓦的一紧。
“...你随意。”牧念河再坐不下去,端起茶杯往卧室跑,头都不敢回,“我眯半个小时,晚上请你吃徽城特色。”
这就是真不叫人走的意思了。
季严凛十足十的惊讶了,眯起眸子,视线落在她身上。
这次这么利落?
―
牧念河一觉睡的黑甜,等看到时间时已经快晚上六点钟。
她急忙下床,推开门,发现客厅里已经没人了。
季严凛走了么?
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微弱而隐约的失落。
她走去客厅,看见那杯冷掉的太平猴魁,伸手拿起杯子,打算清干净放好。
“睡醒了?”略带低哑的声音传来。
牧念河肩膀颤了下,惊讶的回头。
他还在?
季严凛单手抄兜,嘴里咬着一根快抽完的烟,见她出来便将烟摁灭在身边的一次性纸杯里。
原来他一直坐在美人靠那里?
难怪,那里是视线死角,她看不到。
“抱歉,我一时睡过了。”
“无妨,精神些了么?”
“嗯。”
季严凛迟迟没过来,牧念河好奇。
“你怎么老站那儿。”
“晾晾,免得烟味儿呛着你。”
“喔。”她点点头,“也还好。”
季严凛不禁笑:“你今天怎么了?”
自那个拥抱之后,她对他的内心防线,好像在一降再降。
“怎么了?”牧念河一脸懵,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变化,又问一便,“我怎么了?”
她自己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季严凛抽的是定制烟,烟味儿要比市面上的烟味道淡许多。况且她每次见他都没闻到刺鼻的味道,潜意识便觉得他和难闻的烟味挂不上关系。
“没什么。”季严凛关上阳台的木门,将门环上的插销插紧,摆弄了一会儿,他问:“你晚上睡这儿真的安全吗?这门一踹就开了。”
季严凛言语认真,像是真的在考虑一脚踹开的可能性。
牧念河走过去,在他身侧站定:“...楼下拐角是派出所,我觉得一般人不敢踹。”
“万一有不是一般人的?”
“比如你?”
季严凛好笑的抬眸,刚想说她两句,却猝然对上她俏皮的眼睛。
他眸色微暗。
那是一种没有半分防备的纯净,更没有惧怕旖旎的躲闪,像是熟悉的朋友相互打趣一般,说着只有二人才能听懂的密语。
但季严凛依旧能敏锐的意识到,牧念河今晚是反常的,反常到他想穿透她的眼睛看进她的心里,那里面装了什么。
“怎么了?”几乎是呼吸可闻的距离,牧念河眨了眨眼,一瞬泄了气,打算远他两步。
她比想象中大胆,也比想象中胆小。
季严凛看清她的动作,轻笑了声,伸出手。
晚上六点多的徽城,夜幕已经彻底降临。房间里没开灯,他们就借着阳台外院子里的几盏彩灯照明,牧念河心怦怦跳着,看向季严凛脸上打下的斑斓光影。
他的眸子在黑夜里格外的亮,也格外的危险。
曾几何时,当她结束完一个项目,睡到昏天黑地醒来时,身边总是空无一人。
死别之后的孤寂无人能够轻易抚平,她只能独自将所有情绪内化,而不去向亲密关系中的人索取温暖填补自己。
她从未叫奇雩陪过自己,他也从没有在这种时刻出现过。
而此刻,夜是最好的掩饰,她的手腕被拉近了一些,连带着她整个人。
脚尖碰到了脚尖。
―
谢临东的溪岸庭院迎来了一月份第一波的流量高峰,是奚焉摇来的朋友。
来的都是些年轻人,闹嚷着要在后院烧烤,没一会儿就架起了炉子,点着了火。
音响里放着当下流行的乐队歌曲,几个人在副歌部分载歌载舞,南方多少数民族,艺术细胞发达,男男女女唱跳在一起,好不热闹。
谢临东和奚焉在楼下喊她。
“念河姐,快下来玩儿呀,我们一会儿要围篝火啦!”
但任凭他们如何叫她,二楼的灯始终没开,人也始终没应声。
一片寂静里,季严凛先换了气――
“想下去玩儿么?”他声音哑的要命,卷着几分情/欲。
他退开一点低头看她,但手还控在她后颈处。
牧念河眼睛发酸,被他亲的不住泛起生理性的泪水,将眼角都洇红了。
她摇头,软声:“不去了。”
这个样子还怎么去。
季严凛轻笑了下,喉结滚动,视线落在她微红的眼眶,低下头,“好。”
下唇再次被含住,带着安抚与循序渐进的攻击。
牧念河在此刻,才算真正闻到了他说的烟草味。
第25章
彻底分开已是二十分钟后, 手机持续不断的震动着,像到点的南瓜马车,提醒他们是时候该结束了。
牧念河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沦陷的, 她一贯谋定而后动, 但此刻却无法合理化自己的行为, 因为身体已经比脑子不知快了几百步。
手机还在震动, 无人响应。她实在受不了内心的煎熬,缩着肩膀在含弄中后退。季严凛的手还搭在她腰上,原本用力控着, 她后缩,季严凛微微掀开眼眸,气息幽沉。
“怎么了?”他声音哑的厉害。
“你接电话。”她虚声回应,趁机推开他。
身前抗拒的力道加重, 季严凛也不再揽着她,松了手。她立刻忙不迭的往卧室躲,借口自己还有些工作要处理。
“客厅借给你。”她说完就关上了门。
牧念河落跑的样子颇有些慌张,像是误入虎穴的幼猫, 在里面逛了一圈,又急慌慌劫后余生的跑掉一般。季严凛视线跟在她身上,而后喉间压出一声轻笑。
罢了, 任她去了, 今日属实已有了巨大的进步,他暂时也不想深究她忽然靠近背后的原因。
被冷落的手机终于被接起――
“方桓。”他神色松散, 走去沙发边坐下,自公文包中拿出电脑和框镜, 掀开电脑屏幕。蓝色的电脑光反射在他的镜片上,照出他凌厉的眉骨。
方桓今日因为季严凛突然前往的徽城的行为忙的焦头烂额, 几乎为他善后一整天。他生平头一次生出中年打工人的愤怒来,声音严肃:
“季总,云缆科技的预备上市董事会将在五分钟分后开始,您准备好了吗?”
方桓到底跟在老爷子身边多年,放在古时候那就是三朝元老,他真生气的时候连季严凛也不敢造次,抬手推了推眼镜,声音立刻恢复正色:“抱歉,我尽快入会,一分钟。”
客厅被季严凛征用,牧念河就躲在套间卧室里改方案。客厅偶尔会传来一两声他做解释和决策的声音,条理分明,逻辑清晰,将利弊和盈利模式讲的清清楚楚,就连她这样的外行人竟也能听个一知半解。
牧念河抱着电脑坐在床上,津津有味的听着,等她再回过神来,自己手里的方案竟然一字未改。
...疯了吗?
她忍不住在心里痛骂自己。
重新将文档拖回第一页,从“案前沟通”部分开始修改。
然而心是乱的,整个人也像热锅上的蚂蚁,怎样都无法集中注意力。视线再次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翻身,探过床边柜上的手机。
「在忙吗?咨询你个事儿。」
如希意外回复的很快,言简意赅:「说。」
牧念河咬唇,斟酌语句:「如果你不排斥和一个男人接吻,这代表什么。」
如希:「...什么都不代表。」
牧念河:「...先不要站在你的角度考虑。」
如希:「哦,那想不到。」
如希:「等下,你和季大佬接吻了?」
每当看见这个字眼,她的脸都会腾的红一下,像是自下而上热满整张脸。
她捋了把头发,字打了又删,最后说了实话:「我先抱了他,他...亲过来的时候,我没躲。」
如希没过三秒发来一条语音,15秒,她下意识点开,只听一串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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