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季家又有一半在他手上,连她父母和季如絮都不敢和他硬刚,她哪里敢不怕?
这些话季槐清铁定是不敢说的,只能,“...没,没什么,是我的问题。”
她深吸一口气,向卧室张望,牧念河怎么还不出来啊,她好害怕!
牧念河出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做了好一会儿了,她换了身黑色高领针织长裙,露出纤细白皙的小腿来,季严凛见她来了,拍了拍自己身边,示意她坐过来。
牧念河见他们水火不容的样子,想了想,摇摇头,走到季槐清身边坐下了。
季严凛:“...”
季槐清:“!”
“咳,你们俩聊吧,我去把汤装碗。”季严凛知道自己在,两个人都不自在,拎起饭盒就先去厨房了,把客厅留给她们。
他前脚一走,季槐清后脚就抓住她胳膊,瞠目结舌:“你们究竟怎么回事啊,什么时候认识的,你是不是被我二哥绑架来气我大哥的,你说实话,我帮你想想办法!”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牧念河“扑哧”笑了。她本也打算找个时间告诉季槐清和齐司辛,眼下也不隐瞒了,便将最近发生的事儿都和季槐清说了一遍。
从她和季严凛从小就认识、如何重逢、她父亲如何逼她、她如何主动找上季严凛,还有后面如何提告牧回白,总之她只传递了一个中心意思,那就是她没有被季严凛逼迫,她是自愿的。
“我的天呐,你们怎么跟拍偶像剧似的。”
季槐清听的头晕,嘟囔了一句,但完整听完后却是默默了良久。先是将她父母骂了一遍,然后才恍然大悟:“原来我二哥小时候是被送到你家了,我说当时怎么谁都找不到他。”
季严凛的身世似乎很复杂,牧念河知道的版本各有混杂,眼下找到机会,不禁问:“他小时候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儿?季家为什么要送走他,又为什么要找他?”
“这个...”季槐清犹豫了下,按道理这些事儿是季家的密辛,不该告诉外人的。
期间季严凛来过一次,给两人倒了两杯水,还特意叮嘱牧念河不能喝凉的,便自己回了书房,不打扰她们说话。
季槐清自打进门被震惊了一次又一次,眼下终于对他们的关系有了实感,想了想:“算了,我还是告诉你吧。”
......
送走季槐清的时候,她再三叮嘱:“你一定不能告诉别人,不然我就死定了。”
“放心吧,这种事我不会说的。”牧念河的情绪始终低落,应了声,“对了,阿辛那边你先别和她说,过两天我约她出来,亲自和她解释。”
季槐清了然,点头:“知道了,我不说。”
她还好,本来和季严凛也没什么感情,但齐司辛不一样,这原本是她的相亲对象,不管她是否属意过季严凛,乍一听这事儿也会尴尬。
晚上十点左右,季严凛在书房处理公务,她趴在另一张桌子画图,两人交错着面对面。
手机震动了一下,陈庭宴终于回信,牧念河松开鼠标,拿起来看。
陈庭宴:
「念河,很高兴收到你的来信,并祝贺你有了先生,新婚快乐。你说的事情我很愿意帮忙,正好,最近有个京港两地交流论坛,我将代替我父亲出席,时间方便的话,我可以请你和你的先生吃个饭吗?我们可以面对面交流。」
「对了,我记得你的未婚夫是开影视公司的,最近转型科技公司了吗?」
陈庭宴的询问让她更加不好意思,对隐婚的不方便也有了实感。
牧念河瞥了对面的人一眼,低头敲字:
「远道而来,该我们来尽东道主的情谊。欢迎你来!」
「对了,我已经和前任分手有一段时间了。现在的先生是年少时候的哥哥,我们认识很久啦。」
消息发出去后,陈庭宴没有再回复。
牧念河切出微信界面,攥着手机,脑海中无端回想起季槐清说的话,心里的酸意一股一股的往外冒,她几乎不能负荷。
“发什么呆?”
前方传来声音,季严凛见她捏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淡淡瞥了眼,同时低下头发了个工作语音。
“没什么,盯着电脑眼睛酸了。”
牧念河被他问了一句,胡思乱想消散了些,总归他现在有家了不是么?
鬼使神差的。她拿起手机,将他此刻的样子拍了下来。
因为是随手拍,画面构图不算好看,画面右侧是她的笔电,上面是画了一半的工程文件。而占据左侧的,是男人低头工作的侧脸,因为角度问题,电脑显示器挡住他半张脸,只依稀可见凌厉的眉骨与专注的眼神,他身后是一整面书墙作为背景。
牧念河想了想,发了今年的第一条朋友圈。
配文是两个字和一个表情符号。
「我们」
「爱心」
第42章
季严凛是第二天赶飞机的时候看到的那条朋友圈, 方桓支支吾吾的问他,今早有没有查阅私人微信的朋友圈,他才在候机室点开来看。
他的私人微信里没有几个人, 除了一些校友、教授、工作伙伴, 还有就是一些季家人, 和牧念河。
「我们。」
「爱心」
一张照片。
季严凛看到朋友圈愣了下, 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许久,才轻微的、似有若无的动了下。一种久违的、很少体验过的,名为“幸福”的东西包围了他, 叫他有些无所适从。
放在腿上的公文包滑落,季严凛手忙脚乱的去捡,但又舍不下手机,伸着一只手向下捞, 看起来稍许滑稽。
怪不得,这家伙送他走的时候一直盯着他看,还问他心情怎么样,有没有看到什么。
大清早的他能看到什么, 只能看见她对襟丝绸睡衣下白皙的肌肤和斑驳红影,一把抱起人来,在玄关处勾勾缠缠的亲了好一会儿, 眼见又要擦枪走火, 时间已经来不及,这才退了出来, 匆匆走了。
公文包终于被捞起来,季严凛的神色中颇有几分感慨。
机场广播开始播报, “季总,我们该登机了。”
方桓在一旁笑着提醒。
夫人的这条朋友圈, 光他看到都觉得高兴,更别提季总了。他不禁暗想,这三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儿,能叫夫人这么主动?
季严凛收了手机,起身前往登机口,步伐都快了不少,整个人浑身散发着喜气。
他边走边提高音量,笑意盎然:“给我定早些回京北的机票。”
―
牧念河朋友圈没有屏蔽任何人,就这么直愣愣的发了出去。
季槐清和陈庭宴先点赞,紧接着是齐司辛、如希、许佑祈、朱玉等人。但这里面真正知情的人也不过季槐清和如希,牧念河觉得,是时候约齐司辛出来聊聊了。
不过还没等她主动发消息,齐司辛那边已经在三人群里@了她,让她从实交代,什么时候悄咪咪谈了新男友。
季槐清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发了个看戏的表情包。
牧念河:「敲楼上脑袋。」
季槐清:「莫???」
齐司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季槐清:「请给我一支喇叭,我有瓜要播报。」
牧念河:「大小姐...我错了。」
季槐清:「嘻嘻。」
齐司辛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假装愤怒:「好哇,季槐清也知道了?你就瞒我是不是?」
季槐清:「实不相瞒,我也是偶然得知,差点丢了一条小命。」
牧念河心想季槐清再这样说下去,估计都不用面谈了,直接群里都交代了,于是立马说道:
「牧回白给我回款了,我请你们吃饭吧,今儿中午,在胡三儿茶楼。」
三人好久没一起聚过,她俩都积极响应,说准时到。
收起手机,牧念河简单换了身衣裳就出门了。出门前她摸了下自己的右眼皮下眼睑,那里自今早开始就一抽一抽的跳动,惹得她心烦又心乱。
―
她住的离胡三儿茶馆近,不到12点就到了。
上次来胡三儿茶馆的时候季严凛在包厢门禁关联了她的手机号,眼下一过大门,还没进二进院,胡三的乔老板就迎了出来。
“夫人来了,怎么没提前打声招呼,我们好先给您准备点心。”
乔老板上次季严凛带着她见过一次,天生的商人,嘴上一句坏话都没有,明明第二次见,却熟的像是多年熟客一般。
“临时起意,就没和您说。您不用特意准备了,只是和几个朋友小聚。”
进了门儿,乔老板摸不准她的喜好,便按照季严凛的习惯上了壶太平猴魁,置了几盘点心,全当给她开胃。
乔老板放完东西就退了出去,牧念河抬起手,用一根手指抵住不断跳动的下眼睑,闭上了眼睛。
指腹处微弱的跳动裹挟着温热的血液,她莫名想起昨夜季槐清的话。
“其实我二哥是私生子。”
“但他生母并不是什么出身低微的人,而是伦敦的一位华侨,一次偶然的机会和我大伯相遇,那位夫人心思单纯,什么都没问,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有了我二哥,但我大伯这时候已经有妻子,他不忍心和原配妻子离婚,也不忍心放弃这位夫人,所以两人就...”
“就什么?”牧念河提着一口气。
“就在生下我二哥后,在英国跳海殉情了。”季槐清不忍心的闭了闭眼。
牧念河吃惊:“殉情?”
季槐清点点头,继续道:“听说那位夫人在伦敦也是有头有脸的家族,他们家不愿意要二哥,认为这是女儿的人生污点,所以就将他送去了一家福利院,二哥一直在福利院长到三岁,才被一对华人夫妻领养,还带回了中国。”
“但那对夫妻领养我二哥只是为了‘招’来自己的孩子,后来他们的孩子出生,就将二哥弃养在了他们国内的亲戚家,然后举家回了英国,那时候我二哥十岁。”
“遗弃,这是犯法的!”牧念河一口气提不上来,手控制不住的颤抖。
季槐清苦笑了一声:“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二哥就被送去了那对华人夫妇的亲戚家,二哥被送去不久,那家人也搬家了,把他遗弃在租的旧房子里。
人走了,房子里面也搬空了,一点食物都没有,等警察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饿的不省人事了。
后来,警察带他去医院治疗,却也不能一直养着他,只能等他稍稍调养好了,将他送去了派出所附近的一家孤儿院。这一次,他在那里呆到了十五岁,直到我爷爷找到他,带回了季家。”
后面的事牧念河差不多也知道了,季严凛被带回季家,因幼年时的颠沛,没读过几本书,也没人教过他什么叫礼貌和尊重,所以在季家这样的家庭里从未得到过应有的尊重。
他习惯用拳头解决问题,甚至动手残忍,是而所有人都怕他。那时候他不读书也不听道理,经常一个人闷着。季老爷子看不下去,将他送来了牧家。
牧家伉俪在艺术界颇有威望,家庭关系也简单,养在身边的只有一个安安静静的小囡,季老爷子当然放心将季严凛送过来。
“季老爷子,对季严凛究竟是怎么一种感情?”牧念河还抱有一丝期望。
在她的记忆中,季老爷子一直是个和蔼却严肃的老人,他如此替季严凛费心,想必对他也有感情。谁知季槐清却摇头:
“其实我觉得爷爷并不喜欢二哥,不然以季家的本事,不可能到他十五岁的时候才把他找回来。”
......
下眼睑跳的更厉害了,牧念河没法子,掏出手帕,裹了滚烫的茶杯往眼睛上敷。
“瞧瞧,这又出什么洋相?”
没一会儿,包厢门被推开,牧念河抬头看,只见季槐清和齐司辛手牵着手,另一只胳膊上挂了只某仕家的新款包,一身黑白格子昵大衣,一进门儿就止不住揶揄她。
“眼皮跳,不舒服。”牧念河起身招呼她俩。
“呦。左眼皮还是右眼皮?”齐司辛嬉皮笑脸,“要是右眼皮的话那可坏了。跳灾。”
到底是自己家嫂子了,季槐清明里暗里的护着,“呸呸呸,跳什么灾,都好着呢。”
牧念河捂了一会儿便放下了,约莫着是这几天没休息好,眼睛疲劳了。
“说吧,约我出来说什么?”齐司辛自顾自的给自己倒茶。
牧念河和季槐清对视一眼,“也没啥,你最近忙什么呢?也没见你在群里说话。”
二进院里搭了一戏台子,乔老板为了助兴,专门请了戏曲专业的学生来表演,此时正唱着一曲《游园惊梦》。齐司辛有一搭没一搭的听她说话,视线飘忽到窗外面去。
齐司辛:“也没什么,就在我小叔手底下干活儿,他分了个项目给我,去年和季家一起合作的那个。”
“你说是京郊背面那块地?”季槐清不着痕迹的看了牧念河一眼,又转过头:“现在好像是我二哥负责的。”
“嗯。”齐司辛了然的挑眉:“季二先生和我小叔较好,那次来家里吃饭,我准备了十套高定都没得人家的眼。呵,我小叔不高兴了,嫌我给他丢了人,非得挣回些面子来,就把那个项目给我了,让我往季二先生身上凑凑。”
齐司辛这一番话算是彻底堵住了牧念河接下来要说的。齐司辛提起季严凛,脸上挂着明显的失意和不服气,还有些些委屈。她真就想不明白了,她好歹也是齐家的小姐,哪里不得他的眼,怎么连寒暄一场的机会都不给呢?
“算了,别聊我了。说你的事儿吧,不是要给我介绍你的结婚对象吗?”
齐司辛脸上的阴霾转瞬即逝,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似的。
“我...”牧念河此刻简直有口难言。
季槐清也尴尬的扶额,“苍天啊。”
算了。
再瞒下去就真要惹阿辛不高兴了。
牧念河沉出口气,:“阿辛,其实我的结婚对象,就是季严凛。”
―
从胡三茶楼出来,齐司辛借口公司有事先走了。
季槐清说想搭个顺风车一道回公寓,一边说一边冲着她挤眉弄眼。牧念河了然,季槐清是想借机替自己说几句好话。
“那我先走了,你们开车注意安全。”将二人送上车,齐司辛还是没怎么和她说话,只浅浅“嗯”了声,一轰油门走了。
牧念河望着一骑绝尘的卡宴,心里惴惴。在胡三门口站了会儿,她打算步行到金街附近买几盒糕点回家。
小时候每逢她想家,打电话给易岫哭闹,十次里面总有一次半次易岫被哭的心软,背着牧回白偷偷跑来祖父家看她,每次来都给她带一盒夹心酥麻花。
牧念河不由得想起季严凛来。说起来,她的身世再凄苦,好歹有人真心爱她,可季严凛又有什么呢,也不知道她这么多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自从昨天和季槐清说完话,每当她再想起季严凛来,都忍不住多愁善感,心里面塞得满满的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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