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力太难集中了,能读到博士真是智商天赋,碾压级,苑荷乐小小心疼一下,赶紧拉回主题:“你接着说露西。”
商明漪:“可是,露西却穿着一身暴露的服装,和钟智回家,在离开理发店,到车站的路上,一定发生了什么,让她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苑荷乐:“也许她觉得那样很好看?”
商明漪摇头:“不,她是不想跟钟智结婚了,她发现了钟智图谋不轨,势单力薄无法逃走,便想在钟以肃面前暴露她的职业,让钟以肃反对这门亲事。”
苑荷乐恍然大悟:“哦哦哦,怪不得你要那么演。”
“你很聪明。”商明漪违心地夸了下,同时拉踩魏参,“魏参就想不明白,他生怕我让钟以肃发现端倪,精神提防,身体紧绷,我碰他一下,他就很僵硬……”
魏参:正常人随随便便被趴也这样吧??
不得不承认,商明漪考虑得比他更严谨周全,通过一个简单的行为直击要害,将露西的心理完全揣摩清楚了。
商明漪继续说道:“不过不止这一次,以前我碰他,他也这样,他应该是有什么心理阴影。”
冯笑当机立断挂掉了电话。
这是魏参的逆鳞,他还没那个胆量去碰。
魏参眼皮低垂着点火启动:“让她说吧。”
方向盘左打,倒车镜里一辆电动车呼呼从旁边经过,妈妈载着孩子,头盔孩子戴着,妈妈笑容满面地大声问孩子晚上吃什么。
再接通时,这个话题已经过去了,商明漪的窗户有被挠的声音,苑荷乐走过去看,发现是玳瑁猫。
“是观音湖那天的猫!”苑荷乐打开窗户,猫从防盗网里钻了进来,屁股一扭一扭。
行动迟缓的小短腿,即使老了,眼神也如幼崽般清澈。
小浣熊抬头望了苑荷乐一眼,绕过她,跳到地面上,在商明漪脚边吐出一块石头。
很小的一颗红色石头。
商明漪挪开椅子,跟小浣熊面对面蹲着,猫咪伸出右爪,将石头往她那边推了一点,观察她,然后又推了一点。
就这么磨蹭着,石头被推到了商明漪足尖。
“喵~”
“不用谢。”商明漪认真回答。
“喵呜~”
“这颗很漂亮,很喜欢。”
石头表面亮晶晶,有猫咪舔舐的痕迹,小浣熊将石头上的灰尘都舔掉了,再叼来送给商明漪,作为答谢。
商明漪捡起来,放在眼前旋转。
光照下,石头内部是透明的,外面是一层红色矿物,像血丝一样分布着,每个角度花纹迥异。
苑荷乐手一撑坐到桌子上,双脚悠闲踢着,眼前画面如此温馨,没有忧愁,没有烦恼,只有跨越物种般人与自然大和谐的美。
咔嚓,她拍了张照片。
商明漪问道:“把它送给魏参好不好?”
小浣熊尾巴摇起来:“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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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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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油站的工作人员是个话痨,魏参停车刷卡,一气呵成,全程不给他说话机会。
那穿连体工作服的男人帽子斜戴,油咕咚咕咚加,数字却不跳,他一拍油桩:“计费器坏了,帅哥,要不你等等?”
魏参如坐针毡,交代了冯笑几句,下车,工作人员朝他喊道:“帅哥!放水那边有公厕,千万别抽烟啊!”
“嗨,在加油站就是禁忌多。”唠叨对象转为冯笑,“干这行二十多年了,没人接替!我儿子天天嫌我是个加油的。”
冯笑靠着车百无聊赖:“那不挺好嘛,一天得有百八十个人跟你说加油。”
“那可不么,一开始啊,人家喊,小伙子!加油!没过几年,地中海了,就变成大叔加油!我琢磨我也才四十啊,后来戴顶帽子,小黄帽加油!”
工作人员摇头笑。
“马上就是老头加油了,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干到那时候。”他回头朝里头吼,“老姚,联网没!赶紧来这修啊,攒多少辆了都!”
不一会儿,一个较年轻的男人慌慌张张跑出来。
他感觉很社恐,点了个头,直接掏工具开箱检查,为防止静电起火在周围贴了胶带,动作小心谨慎,加油工就拉着冯笑退开。
“老姚,着火那年调来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哪,人家这头发就不掉,瞧瞧,多茂密,不知道的说他是我儿子。还好那年没核泄漏,要不就不是掉头发,是掉脑袋了!”
“着火?核泄漏?”
怎么听这两个词都非同一般。
冯笑站直了,四处找魏参,那身影形单影只,沿着公路走向远方,变成了一个小点,似乎在路边寻找什么。
湖京车牌,外地口音,这工作人员一眼就知道冯笑不是本地人,他有些神神秘秘地说:“是,你进咱孚林镇的时候,看没看到界碑旁边还有块碑?”
“别的地方立牌坊,你们镇还挺爱立碑的。”冯笑半开玩笑道,“我去道觉寺玩的时候,下面也有个功德碑。”
工作人员并不恼,他一拍手:“是呀,那个是功德碑,不过界碑旁边那个,可就有来头了,那是英雄纪念碑!”
“这么牛?”冯笑是真惊讶了。
“帅哥,赶明儿走的时候观察下,新界碑离这儿不远,跟纪念碑同一年立的,为了纪念我们孚林镇的大英雄,魏安!”工作人员感叹。
“当年,一组装甲车队路过孚林镇,有个间谍开辆奔驰搞自杀式袭击,带火撞加油站!要不是魏老师在场,殊死搏斗,把着火的车子开走了,唉,那后果,不敢想象。”
冯笑见魏参就快回来了,忙问:“那魏老师老婆呢?她是怎么牺牲的?”
对方咦了一声:“你听说过?咋知道的。”
“去别的地方看到的,大哥,你再给说仔细点呗。”
“说来也可惜,那火啊都烧到车顶了,魏老师把自己泼湿,硬开出了城,路两边不就是河嘛,他估摸着想直接撞栏进水。那个间谍太歹毒了,车后备箱也全是燃料,大火把水都煮沸了!魏老师老婆带着孩子赶到,把孩子一扔,跳下去了,唉。”
这番话果不其然令冯笑震惊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故事说太多次,说一次,就是一次画面的重现,工作人员亲身经历的壮举,想多分享给别人。
他最后说道:“后来表彰的时候,市长来了,军队也来了,还来了好多身份绝密的专家,我们镇那几天大路全封,不给走,我们才知道装甲车运的是核物质。你说说,要是那些罐子跟化学品炸了,这镇子还能有今天?还能有人活到80岁老死?早就被填了!”
“是。”冯笑望着越来越清晰的魏参的身影喃喃说道,“确实,太伟大了。”
伟大,是广适性的,对个体,它可能叫作灾难。
回到车里,冯笑仍恍恍惚惚的,魏参在车斗里翻出湿纸巾,擦拭一颗石头,冯笑有些结巴地问:“队,队长,闲着没事去捡石头玩?”
他忍不住看,那石头火红火红,边缘反复擦拭仍沾着焦黑,跟烧融了似的。
魏参擦拭地很细致,没回答。
大掌托着石头,攥紧,漫不经心装回胸前的口袋,倒车离开。
张启红迟迟没消息,倒先送来一面锦旗,苑荷乐喜滋滋挂车后盖上了。
破案是警察的职责,魏参功成身退,也无意再蹚浑水,直到这天,女民警打来电话,说有人到孚林镇来找一只走丢了的老玳瑁猫。
“宝贝儿哎!”衣着鲜丽的妇人双眼通红迎上来,“年年跑,年年找,可把外婆吓死了!”妇人站在警察局门口,抱住玳瑁猫一顿猛拍屁股。
商明漪把猫交给她,就走到院子里看燕子窝去了,魏参无奈道:“见谅,她不太喜欢见陌生人。”
妇人忙道:“没事的哎,多谢你们了,我孙儿这么调皮,要不是你女朋友收留,还不知道到哪里去找!”
“嗯。”魏参点头,也不知道点的其中哪一句,“猫是她找到的,带在身边养了几天,放心,吃嘛嘛香,没瘦。”
“你们是好人!对了,小伙子,有东西给你,聊表心意。”妇人抱着猫去找行李,拿出一个很厚的红包,硬往魏参手里塞,“哎呀,不多真不多!我家小浣熊每年都至少丢一次,我都习惯了,来,这叫买灾,花出去了,我家孙孙儿就安了!”
魏参眉毛一跳,瞥了眼树下安静的商明漪,低声道:“这猫,真的叫小浣熊?”
妇人:“捡到就叫这个名字了!脖子上有个铭牌,只写名字没写电话,我当时还想啊,找找她的主人,猫丢了,谁能不着急嘛,我女儿就讲,妈妈,我也想养一只猫,她就喜欢小浣熊,投缘,后来就算了,自己养在家。”
魏参深呼吸:“快十年了,阿姨,您跟您女儿也是好心人。”
“我女儿啊——”妇人骄傲道,“出国了,念的航天!”
民警来送,妇人再三道谢,小浣熊窝在它熟悉的手提包里,很舒服享受,只是看商明漪的眼神恋恋不舍。
妇人宠溺地说:“太调皮了,我当年来探亲,在路边捡到它的,真可怜,带回家以后,它天天往外跑,我还纳闷怎么家猫这么野,不过好在它每次都能安全回来,我就晓得,它认识路,捉弄我玩嘛。”
“后来就很少来孚林了吗?”魏参问道。
“是,没来过,这次是我小侄子结婚才把它带来,孚林啊这几年大变样,尤其是观音湖,我跟着我家堂兄弟去了两次,第一次可给我吓坏了,你都不知道小浣熊多调皮!”妇人走到小轿车前,滔滔不绝,既可笑又可气。
“它一见到湖水,疯了一样,往水里跳!我吓得嗓子都喊哑咯!幸好我堂兄弟他们钓鱼,装备全嘛,有那个网,把它给捞起来了。第二次,它又跑了,我还记得那天有个老头项链丢湖里了,是个年轻人下去帮他捡。嘶——”
妇人止不住打量魏参。
“那个年轻人跟你还怪像哩!都高,都壮。”
几番道别,妇人就准备上车,这时女民警拿着电话跑出来:“阿姨,先别走!等等!”她气喘吁吁把电话给魏参:“张组长!找你的!”
魏参的手机并没消息,不知为何找他还要通过女民警,他接过来:“喂,张警官。”
“小魏!”张启红干练的声音略显仓促,却隐隐很兴奋,“你跟小商都别走!把猫抱过来!钟以肃招了!他说要见你们!”
魏参皱眉:“他又把我当做钟智?”
张启红:“不是!他说,他知道你是谁,他不仅要交代露西和钟智的死因,还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魏参转身。
正值晌午,金汤泼洒,骄阳似火,商明漪忽地握他手腕,指着树冠上的鸟窝,说:“燕子归巢了。”
张启红:“关于你爸,魏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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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以肃换了一身条纹囚服,比他自己那套汗衫还干净整洁许多。
双手束银铐,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胸前挡板上了锁。
张启红在里头问话,玻璃监视墙外站着几个民警,见魏参和商明漪进来,说:“小魏同志,钟以肃要见你,你把猫抱进去吧。”
魏参问:“神智恢复了吗?他记得这只猫?”
小浣熊顺着商明漪的手臂踩上肩膀,再一跳,就到了魏参的肩膀上,很通人性。
“算恢复吧。”民警说替他打开门,“老年痴呆这种病,说不清,能把作案原委说清楚,跟证据链一致就行了。”
“这么大年纪,会怎么判?”魏参握住猫爪,担心它会因走动掉下去。
他的身高比门框矮不了多少,堵在门口,十足的压迫感,俊眉朗目,说话语调轻却不失稳重,偏偏肩上又站了只羸弱的老猫。
民警笑道:“这哪知道,看公诉法庭的结果,法不容情,但也会考虑民意的,喏,那有个位,你坐那儿吧。”
自打魏参进门,钟以肃的眼神就没离开过小浣熊,张启红用笔敲击桌面:“钟老爹,人跟猫都找来了,你有再多隐情,也该说了吧。”她向魏参抬下巴,指后脑勺,“医院去复诊过没,医生怎么说?”
魏参道:“肿块,淤血消除就好,看着像个富贵包。”
“真没想到,我一个锄头,砸的不是畜生,而是英雄的儿子。”老头声颤似天线收不到信号的老旧收音机,有气无力的,得竖起耳朵才听得清楚。
魏参将乱动的猫抓回怀中:“交代案情,这些留后再说。”
张启红表示同意,笔录员翻到下一页,三双眼睛直勾勾看向钟以肃那张枯朽的脸。
钟以肃长叹:“是我们钟家,对不起小李那姑娘。”
寥寥几句,当年的惨案在笔下簌簌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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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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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智是个不学无术的混子,中学时期就耽误过一个小姑娘,人家家长嫌丢人,花钱私了,钟智他妈因此落下心疾。
一晃许多年过去,平时八杆子打不出一个屁的钟智破天荒打电话,说要回家过年,还要带上新媳妇,这让老两天又喜又忧。
家里要添新成员了,有姑娘愿意跟这混蛋小子,嫁到一穷二白的钟家,是得放鞭炮迎接的大喜事,可钟智字里行间都是要钱,钟以肃又担心是编的谎,就让老伴将存折和现金随身带着,防钟智偷。
姑娘来家里,白白净净,有礼貌还懂事,虽然娇气时髦了些,但看得出来,人是很踏实的,钟以肃放心了,带老伴和儿子媳妇去祖宗坟前报喜。
这趟,便是有去无回。
钟以肃痛斥道:“这个畜生,明知道他妈身体不好,硬抢他妈兜里的钱!把他妈活活气死了!”
“你是说,老太太年前就离世了。”张启红冷静道,“但根据我们走访调查的口供,你老伴过了正月初十才出的殡。”
想到老伴的枉死,钟以肃老泪纵横,右手想去抹眼泪,可手铐固定在椅子上,很短,他只好含着咸咸的眼泪,脖子伸长背佝偻,拿脸蹭自己的肩膀。
“小畜生,小畜生。”他不断恨恨骂钟智,“小畜生气死他妈,跑了,把小李带着跑了,怪我糊涂,没有报警,怕警察把他抓进去坐牢,结果这个畜生,初三那天跑回来,要我把项链还给他!我一问,才知道,小李,小李也……”
钟以肃的脖子如同被虫蛀空的树干折了下去,悔不当初。
魏参替他把接下来的话说下去:“因为你一时包庇,又害死一条人命,你就干脆自己了结了这个孽障,凶器就是那把锄头,你将两具尸体藏在家中,并伪装成老伴因病卧床的假象,冰天雪地,气味掩盖得很好。”
说完,有点不屑:“为了一条假项链送命,天要亡他。”
“自那以后,我这脑袋就不灵光了,我就记得啊,我们家对不起一个姑娘,那个姑娘养了一只猫。我听人说道觉寺的猫多,猫啊,是有灵性的,我便天天去喂,想有朝一日,能找到那姑娘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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