玱玹冷眼默然,她对相柳的维护之意连瞎子都能看出,她还敢说跟他没关系?
阿念知他不信,泪奔,承认道:“是,我是喜欢上他,可我不想当皇后不是因为他,是因为我自己……是我自私,我再也不想独自留在五神山等你,是我后悔了,我不想再让生命虚耗在无休止的等待什么也做不了。”
“阿念……”
“蓐收说,辰荣山上有很多的妃嫔,她们可以为了家族荣耀大荒的稳定安身于深宫之中。相比她们而言,我已经很幸运,为什么我就不能。”阿念仰头任凭泪流,她对玱玹说:“我也问自己为什么不能像她们那样,可是我真的做不到……”
虽然之前她很不想承认,可是在遇到相柳之前她的日子已经极度虚无。
所以她才三翻四次避开侍卫偷偷地跑出去。
闻言,玱玹握紧了手中的刀,垂眸不知在想什么。片刻过后,他冷眼与前方的相柳对视。
“阿念不是小夭。”玱玹说。
相柳神色闻言而变,随即仰天大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
事实上,玱玹的话对他而言也的确好笑。玱玹眸色越发深沉,他这是在笑什么?!
大笑过后,相柳看向阿念,随即又看向玱玹,冷眼:“别以为人人都像你这般,我可不喜欢玩这种替身的游戏!”
闻言,玱玹瞳孔震颤,握住剑柄的手颤抖着紧握地发红发白,已是盛怒。阿念见状,竟跪了下来泣道:“哥哥,求你了……”
阿念……
从前她是王姬,此时她是皇后,生来尊贵,如今她为了这个人……
对峙中的两个男人目光落在她身上,玱玹闭目强忍着怒火,额头的青筋因盛怒而起,片刻后他睁开眼,虽是轻声却也似用尽了全力。
他对相柳说:“滚……”
闻言,阿念止住了泪,连忙回眸对他喊:“快走!”
可相柳没有走,他隐去了手中的武器,负手立在原地,看向玱玹,束手就擒。
阿念蹙眉,不懂他为何不走,而玱玹则心中冷笑一声。
他这是什么意思……
行,不走是吧!玱玹将阿念从地上捞起,喊道:“来人!”
随即,侍卫群涌而上将相柳包围。
“此人夜行刺杀,把他看管起来。”玱玹道。
“是!”
被侍卫押走之前,相柳看向阿念,嘴角弯了弯,意味不明。阿念看向玱玹,恳求的意思明显。
“是他自己不走的,你可不能怪我。”玱玹看向侍卫消失的方向道。
阿念说:“哥哥,我没有怪你,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玱玹扭头朝她笑得温柔,轻声道:“真的吗……”
阿念点点头,“嗯。我相信哥哥……”
即使他不爱她,他也还是那个从小护她的哥哥。是她闯祸了,如今只觉得担心与愧疚,怎么还敢怪他……
“那你禁足吧。”玱玹脸色变得很快,方才的笑容肉眼可见地消失至冷漠:“不许去找他,也不许来求我,待在寝殿哪也不许去。”
阿念:……
玱玹这就要走了,阿念还在愣着,待她发现玱玹已经走向前方时,她朝他背影喊:“那要禁多久?”
“不许问,烦死了。”
阿念:……
这脸也变得太快了吧。
四日后,正当玱玹愁眉苦脸时,侍卫来报:“陛下,西陵玖瑶与其夫婿涂山璟求见。”
玱玹眼神灼灼,虽然表面上看着没什么反应,但胸腔里的激动将要压抑不住,喉咙仿佛被利刃割裂般疼得发麻。片刻后,他沙哑着声音道:“传。”
小夭本来一路上都在咒骂相柳,骂他不道义,辛辛苦苦把他的命救回,借毛球用两下都不行。涂山璟听她一路抱怨,数次都想说些什么,可心中的猜测未被证实,他不好说什么,夫妇二人在内侍带领下一路而来。
玱玹一直低着头,直至涂山璟的声音响起:“草民叶十七参见陛下。”
他抬起头,向他行礼的是璟,可他的目光却未在璟身上有过停留。小夭笑得夸张,并未向玱玹行礼,只是舔着脸喊:“哥哥,我回来啦!”
“舍得回来了。”玱玹冷眼看她。见她虽一身粗衣麻布,但脸色红润,笑得狗腿就知道她过得很不错,玱玹见她头上戴着那支若木花,脸色有缓。小夭没有忘记对他的承诺,虽然没有每天都戴着这若木花,但来见他,她没有忘记戴上。
小夭提裙跨上台阶,立在玱玹身侧,问:“阿念怎么回事儿?前几月我来看过她,她还好好的。”
“你上次出现是为了阿念,这次是为了谁,相柳吗?”玱玹心中苦笑,她可以为了阿念为了相柳回来,可为何这么久,她就不能为了他出现一次。
他日日惦记她,思念她,到头来她还是更紧张旁人。
闻言,璟知道,自己心中的想法证实了。小夭则十分惊讶:“这关相柳什么事儿?!他来这儿了?”
她这个反应意味着,她虽然知道相柳复活了,但并未知晓他与阿念的事。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相柳复活的。”玱玹扭过头,问她。小夭道:“大概半年前,他那座骑你还记得吗?那毛球把他载到我们家,当时他受了很重的伤,体内还有神龙的内丹,我和璟给他疗伤好不容易才把他治好的。哥哥,你快告诉我,相柳他来了吗?如今他在哪儿呀?”
“被我关起来了。”
“为什么啊?!”小夭大惊:“他怎么会在这儿呢?他跟阿念有什么关系吗?”
玱玹哪知道相柳与阿念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并非他介意阿念跟相柳的事儿,而是阿念与相柳之间的事是他们俩人的私事,玱玹实在说不出口。
“哎呀哥哥你快告诉我吧!”小夭蹲了下来摇他手臂:“我都快要急死了!”
“想知道什么自己去问阿念,我不想跟你说话。”玱玹道。小夭讪讪然,试探着问道:“那……我可以去见相柳吗?”
玱玹胸腔中沉着的那股气感觉更大了,闷声道:“你爱去哪去哪,我管得住你吗?”
这话……小夭一听就头疼。玱玹是要安抚的,可如今最重要的是阿念的事情。
阿念看到小夭泪立刻喷涌而出,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只是流泪啜泣。小夭耐着性子哄了很久,阿念才将整件事情的经过全然告诉小夭。
小夭听完她说的以后,心中惊骇,久久不能平复。谁能会将阿念跟相柳联想到一起呢?
她沉默了许久,心中梳理整件事,但无论怎么梳理还是乱。
“阿念,你说你喜欢相柳,那他喜欢你吗?”
阿念看着小夭心中一阵疼,摇摇头,却并未说什么。小夭急死了:“那你怎么就为了他要离开玱玹了?!你可知,这事儿处理不好,不仅父王,连玱玹也保不住你!”
“我不是为了相柳才不想当皇后的。”阿念也急了:“他喜不喜欢我,我都要这么做。姐姐,你跟我说过让我不要画地为牢,相柳和苍龙也说希望我活得自由,他们辛辛苦苦把我从那个结界里面救出来,若我还活得像从前一般困于此……”阿念脑海里不断浮现苍龙的模样以及他说的话。即使苍龙活着是痛苦,他迟早都要死,但在生命的尽头,他的的确确为了她作出了牺牲。
还有相柳,虽然他不喜欢她,但他的确是拼了命地把她救出来。
最重要的是,她自己也不想再继续从前的生活了……
小夭叹气,瘫倒在阿念的床上。
这件事太大了……
“父王知道你跟相柳的事吗?”小夭问。阿念默然,她回来之后还未曾见过父母,她知道她要离开的事情玱玹一定告诉了他们。
但相柳的事,她不知道他们知否知情。
良久,小夭坐直柔声问阿念:“你确定要这么做吗?万一你以后后悔了,怎么办?”
阿念摇摇头,目光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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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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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翎尚白,五神山上的宫殿再奢华,整体格调都为浅色。玱玹登基后,除了与阿念成婚那会儿穿的白,后来无论在哪儿便都是终日一身黑袍。此时他负手站立于高耸的宫殿,从远处看他这一抹黑色让人望而生畏。
“我可不喜欢这种替身的游戏!”脑中不断闪过相柳的话以及他明显嘲讽的脸,玱玹心中堵得很。
如走马灯一般,他脑子里不断地冒出阿念与小夭小时候的样子,她们吱吱喳喳地围绕他脑海里,不断地笑,不断地喊他哥哥。
玱玹仰头闭目深呼吸,睁开眼时,眼前是眉目盈盈的小夭。
“哥哥!”小夭对他笑笑:“你在想什么?”
玱玹没有回答她,反而问道:“见过相柳了?”
小夭摇摇头,自顾在他身边坐下:“我只见了阿念。相柳那家伙向来心思深且话少,我去见他做什么。哥哥,阿念她是铁了心要这么做,你打算怎么办?”
玱玹看着面如死灰:“不知道。”
小夭抿了抿嘴,暗叹而不忍再问:“那我们别聊他们了。”她转而走到玱玹身后,手上一松一紧地替他捏着肩膀,嘴上像抹了蜜糖似的:“玱玹哥哥最厉害啦!人长得好看不止,还是个千古难遇的明君,大荒在哥哥的英明统治下一片和平安乐,不管是神族妖族还是人族,老百姓们安居乐业老有所依幼有所养……”
她一顿甜言蜜语输出,玱玹不仅肩膀得到了舒缓,心上也舒服了,脸上露出了笑:“行了,你可打住吧。我真这么好怎么你就藏了这么久,一个消息也不给我。你跟师傅联系,去找了阿念,偏偏就没想到要找我。师傅就算了,阿念是怎么回事,难道你疼她还甚过于疼我吗?”
小夭手上没停,道:“那她毕竟也唤我一声姐姐,而且她是你的皇后,她有个想不开,你也愁着不是?”
“这么说你还是为了我?”
“这是自然!”
“你可拉倒吧。”玱玹冷笑道。
小夭:……
“唉,你说为了她就为了她吧。可这也不等于这些年我一点儿也不惦记你啊,我也是无时无刻都在挂念你的。”小夭手一下又一下地掐着玱玹的肩,玱玹闭上眼睛听着她说话:
“哥哥你如今是帝皇,我如今姓西陵,身上有西炎王姬大将军与赤宸的血,曾经还是皓翎大王姬,我身份多尴尬啊。如今这样才是我最好的归属,我每天都过得很开心,璟也很好,在民间时让我感到最幸福的是出诊或出入市井中时听到百姓在赞颂哥哥,他们说你是很好的帝皇,每次听到我都会高兴地好几晚都睡不着呢!”
玱玹肩膀肩膀很硬,小夭掐着掐着手都酸了。
“没力气就别掐了。”玱玹道:“我哪用得着你替我治。”
“那可不行!”小夭道:“如今你是仗着自己才几百岁尚且年轻,平日里酸痛只用灵力敷衍一下便过去了,等你到了外爷这岁数就知道!几十年前我和璟在山间遇到一位老人,年纪可太大了,佝偻着腰几乎直不起来,痛苦着要去寻死呢。为了治他,我便研究了这套疏通经络的按摩手法,怎么样,舒服吧?”
听着她说着自己的事儿,玱玹点点头:“嗯,是不错。”
小夭笑了笑:“回头啊,我教你的内侍,让他每日都给你按。”
“还是算了吧。”玱玹轻声说道。内侍再怎么学,终归不是她。每日都按,那不得思念更甚?
小夭撇嘴,心里想,反正她得教,他要不要按是他的事,她教不教是她的事儿。
最后一个手尾的动作,呼!小夭深呼吸甩了甩手,抱怨道:“你啊,这肩像铁柱一般,无论多忙你都得多动。”
玱玹头左右扭了一下,不得不说,确实松了许多。小夭重新坐回去,与他并肩而坐,看向远方。
阿念独居五神山两百年,是五神山的主人。这两百年来她按照自己的喜好修葺了很多,小夭印象中的五神山已经所存无几了。包括小夭的娘以前常去的地方,也已经不一样了。
玱玹知她所想,道:“西炎山的朝云峰倒是没变,师傅都保留着。如今是凤凰花开的季节,山上定然一片红火,就如小时候一般。你若想,我们可以偷偷跑回去看看。”
小夭浅笑着摇了摇头,玱玹骤然感觉到失望。
“哥哥,你知道吗,一切未定时,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有一神通广大的大神,他给了我三个选择。”小夭看向玱玹,目光坦然且灼灼地说道:
“一个呢,是回到小时候,在朝云峰上,外婆,我娘,你爹娘都还活着,我们还是小小的我们很快乐地在凤凰花下荡秋千。”
“第二个是相柳没有战死,他愿意放弃辰荣残军,归顺哥哥。然后他跟哥哥蓐收你们成为了朋友,不再执着于心中的义,可以活得肆意且洒脱。”
“第三个是你没杀璟,没有防风意映和涂山篌,涂山太夫人也好好地活着,在所有人的祝福下我们很顺利地举行了婚礼。”
玱玹闻言心跳如擂鼓,深深地看着她。小夭对他说:“我毫不犹豫,想都没想就选择了第一个。当时梦中的我身处于一片漆黑的虚空中,眼前仅有那位大神和三个镜像,我拔腿就想跳进第一个镜像中去,可当我快要接触到的时候,所有东西都消失了,然后我就醒来了,还哭了很久呢,我多想那个梦是真的。如果能回到小时候,我宁愿从未认识别人,无论是谁,我都可以放弃,一辈子都待在朝云峰。可是哥哥,我们真的回不去小时候了。”
在小夭灼灼的目光下,玱玹红了眼睛。
他懂她言下之意。
她是说,她爱璟。但即便如此,玱玹在她心中的位置永远不被任何人取代。
对他而言,这就够了。他想要知道的只是,她没有忘记他。
他叹气的同时头别到一边,佯装嘲讽:“也就是你做着这么荒谬的梦醒来了还傻乎乎地哭……”
“是啊,你妹妹我就是这么傻。”小夭笑笑:“不过幸好傻人聚福,我有玱玹哥哥护着!”
玱玹也笑了,此时积累多日的闷气终散,心情如同春风吹进生气勃勃的山谷,祥和且美好。
小夭见状,用手肘戳了戳玱玹:“哎,不生气了吧?”
他没正面回应,只是扭扭头,伸伸腰,抬抬腿。小夭连忙变狗腿替他按摩头,玱玹闭目道:“你若真的心疼苦命的哥哥我,就在这儿待久一点,在我想到解决方法之前,替我看着阿念。”
“这怎么行?我有很多病人等着我回去呢!”
“这世上难道只有你一个大夫吗?”
说的也是,那……“哥哥,那你要如何赔偿我的损失?”
闻言,玱玹瞪大了眼睛扭头看她,一脸不可置信:“我是你哥哥,你跟我谈什么损失?”
“哥哥怎么啦?”小夭停止了手中的活,理所当然地说:“那民间还流传一句话叫做亲兄弟明算账呢,你要我帮你,我要点损失费怎么啦?平日里我的诊金收的可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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