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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每个村子都是一片宝地，在发掘这些宝贝并利用之前，可能在别人眼里平平无奇，甚至是负累。
正是应了那句话，生活中不缺少美，缺少发现美的眼睛。
同时也应了那句话，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张启山不仅要当发现千里马的伯乐，还要当培养千里马的伯乐，然后送这些千里马翱翔，走向更广阔的地方。
而后，由他们带领着这个“三不管”地带的小村落，实现腾飞！
当然，这个想法太过遥远，彼时的张启山还没那么大的宏远，只想孩子们能够有个安全点的跑道。
接下来，他扣扣搜搜将剩下的经费数了下，不够又各个部门四处奔波，单位很靠谱，省吃俭用拨了一笔钱，操场、跑道以及运动区在小路修好后也敲锣打鼓地提上日程。
真的想干事很快，尤其是张启山这种有能力又心无旁骛的，成日在学校监工，也干脆放弃了镇上给他安排的房子，直接在学校住下了。
老校医很开心，原来就秦美一个姑娘跟他住在学校，他又不可能找人家姑娘唠嗑，现在张启山在他旁边住下了，他总算能找到个人一起喝老酒了……不过，让老校医失望的是，张启山不喝老酒，天天白天忙着监工，晚上查看今日项目实施情况，有什么第二日一早提出来，及时改正。
就在他这种盯梢中，工程队苦不堪言，好在最后的结果是好的，项目十分完美地收工了。
一个月后，老校医站在艳丽崭新的塑胶跑道上看着孩子们一圈圈跑过，个个脸上都浮现着轻松快乐的笑，衬托着汗珠在风中招摇，像青春肆意闪光，像珍宝拨开泥土发亮。
老师们也个个乐的不知所以，几个老教师本来就是返聘的，年纪大了没了生活的琐碎，孩子们也都成人了，几乎将一腔心思全都投入到工作中，教育热情很高。只是，光这样也不够，张启山想，老师人手到底是少了。但是，年轻老师也不愿意过来，最后他想了个办法，申请别的学校的老师资源帮扶。
就是跟别的学校打了申请，老师有空过来帮扶一个学期，这样也可以算是老师的一次进修，会给老师颁发感谢信之类的。不少年轻人缺少资历，还是很愿意的。
又担心这些轮流的老师会对孩子不负责，就由原先的老教师组成了三个队伍，每个队伍负责一个老师，队伍制定规则和路子，哪怕其中一个老师走了教育理念也不会受影响。如此，才将这个队伍稳定下来。
也没多久就见到了成效，张启山来的半年后，市里召开了一次青少年的运动大赛，全市各个镇上的小学都进行报名筛选。作为一所村小学，最初不被允许报名资格，最后张启山跑了好几趟镇上，和镇小学挂靠才能顺利报名。
正式比赛那天孩子们都不紧不慢，而后将赛场上所有瞧不起他们这个小破村子的人惊掉了大牙。
看着孩子们一个个站上领奖台，张启山一点都没有出乎意料，热泪盈眶什么的丝毫没有，这些在他心里就跟理所当然似的。
他是从最底层之处走来，一路轻描淡写，自然知道最聪明的捷径。
这个捷径不是投机取巧，而是学习的路子和方法，如何利用手头已有的资源去和那些有着优秀教育资源的孩子相竞争。
他一直秉持一个理念，那些孩子可能不会差到哪里去，毕竟有最为超前的教育理念作为灌输。可是，再优秀厉害的组装配置，都不如亲自厮杀出来的铠甲。前者只拥有技能，而后者却拥有着制造技能的诀窍。
人生很远，既得多少远不如创造来的有用，前者是继承，后者是开拓。
而这世界上所拥有的一切，最初的最初，都是靠着前人一步步开拓得到的！
第49章 说异类不是异类
张启山带着孩子们在体育道路上一路厮杀之余，秦美渐渐没了什么声音。偶然从秦美房间前路过，或者听到她带着孩子们在教室前朗朗上口地读书时，张启山总觉得这个姑娘怕不是要离开？
毕竟，先前一直听她讲等寻得好机会就要走之类的。
年轻人，想要更好的出路无可厚非，她做的已经够好了，张启山不愿意通过道德捆绑留住这个姑娘。不过，他也思考了如何招揽来一些高学历的年轻人在此长驻，机制再好也不如人，有时候老师的一颗真心能改变很多东西。
这种想法愈演愈烈，张启山怕秦美半路撂挑子，这边的摊子没人收拾，打算提前跟秦美谈谈，就算她真要走也该告知他一个大概时间，这样不至于乱了针脚。
在带着孩子们参加完市里的羽毛球赛回来的这天，天色已经悄然黑了。张启山想着明天一早去找秦美，太晚就不去打扰了，结果路过一间教室的时候却发现里面隐隐传来琴声。
“对，你弹的挺好的，但是这个指法有点问题，这样就可以了……”
说话声很快停了，又传来一阵悠扬的琴音。纵然张启山不通乐理，也能听出来这次弹的比上次要好很多，肯定不是同一个人。
透过纱窗，里面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若隐若现，不是秦美跟小凯是谁？
小凯这个孩子张启山也熟悉不少，虽然是个男孩，但长得秀气，性子也比较温软，更多的时候沉默寡言的，跟一般的男孩子玩不起来。在不少同学踊跃参加各种比赛的现在，他更多的时候是埋头在学习中。纵然成绩很好，也因为跟别人没有话题而显得落寞，当然也因缺乏闪光点跟旁的孩子比起来而稍显黯淡。
只是，想不到他竟开始学弹琴了。
更让张启山惊讶的是，秦美居然会弹琴，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琴声又陆陆续续传来，张启山不准备打扰他们，却听到里头传来小声说话声：“我们其实更应该学钢琴，你有钢琴底子，而我正好也会谈，但现在学校里只有古筝，老师多少会些，但谈的肯定没有钢琴好，你可别嫌弃啊……”
小凯的妈妈曾经家境不错，年幼时学过些琴，她带他去外婆家时也用舅舅的琴教过一些，但现在妈妈跟爸爸常年在外打工，很少回来，家中也没有任何乐器，再加上这种偏僻的地方，男孩子学琴本来就会被同学嘲笑，会被说“娘炮”，小凯一心的喜爱无法言说，只能趁着下课到音乐教室摸摸……
原先秦美也不知道，某天偶然听到细微的琴声响起才过来看看，就看到小小身影在夕阳下弹琴的画面。
弹的并不好，或者说根本就没什么手法可言，只是简单的音符跳跃，但小凯从来不言弃，一遍遍对着那架破旧的古筝摸索，秦美被少年的执着打动，轻轻进去：“你在弹《二泉映月》吗？”
那是古筝初步乐谱，小凯认识五线谱，跟着自己在慢慢摸索。
听到人声，他吓得一个激灵，赶紧转过身去：“我，我就看看。”
佯装无意少年小小的羞赧和隐秘心事，秦美甩甩手，语调雀跃：“你弹的真好，比我学了一年多还好。”
小凯闻言惊喜地睁大眼：“老师你学过？”
秦美点点头：“对啊，学了好久，只是这里弹没什么人一起，也怕吵到你们，我就搁置了。”
弹琴才不会需要旁人一起，弹琴本就是一个人的事情。学校僻静，也根本不怕吵到谁。秦美这样说，只是顺其自然推进的。
果然，小凯眼睛亮晶晶地，用充满急迫的语气：“我陪着老师。”
想到什么又补充一句：“不会吵到人的，我试过，关上门窗，连操场上都听不到。”
秦美偷偷抿唇笑，又很快按捺，露出一副惊喜的模样：“真的啊，那你跟老师一起练习呗。”
“嗯！”小凯重重点头，两人便就着那台老旧的钢琴弹起《二泉映月》。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爱音乐的不多，更别说农村没有什么兴趣爱好的培养习惯，因此爱弹琴的小凯小心翼翼，不敢让别的同学知道。秦美为此鼓励过他，但无果，要不是张启山这次无意间看到，可能这个秘密会永远进行下去。
“哎呀，饿死了，我们去吃点饭吧。”一曲终了，秦美拍了拍小凯肩膀，“我早上蒸了包子，热一下就可以了……嗳，张书记？”
窗外漏了一宇的月光，影影绰绰的，斑驳树影在张启山年轻的脸上打下光隙，像画室挂着的水墨，秦美心跳漏了自拍，也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怎么的…
“我带了好吃的。”张启山朝着两人示意从市里带回来的好吃的。
本来是给秦美跟老校医带的，现在老校医八成吃过了，正好给他们。
“真的啊，饿死我们了……”看不到好吃的就算了，一看到哪儿还能消停，秦美“哦呜”一声扑了上去，馋猫属性明显。
小凯对让人都有些怯生生的，秦美递给他才小口小口吃起来。
眼见着孩子逐渐失去戒心，露出些这个年纪本该有的纯真，张启山才试探着开口：“你说，咱们好好练练琴，也去参加比赛怎么样？”
参加比赛能为校争光，能让家人自豪，还能拿到奖金，小凯当然乐意。可是，一来他的水平根本不够，二来他也怕……
“我……我不行……”小凯弱弱道，“这样会被当成异类的，而且，我也学的不好。”
张启山鼓励地看了他一眼：“我也是一些人眼中的异类，但我觉得找对方向，走自己认为对的路，就不是异类。”
小凯跟秦美不明白张启山的故事，但都被这种情绪感感染。
“你觉得，咱们学校有艺术天分的孩子多吗？”张启山问秦美。
秦美其实也不知道，学校根本就没有音乐课，因为对于村小学的孩子来说，这是最没必要也最不现实的，可是很多珍宝深埋地里，不是说看不到就是没有的。
张启山想做的，是挖掉那些沙子，让宝石露出其璀璨的天然面目。
“我之前没注意过，要不，我们试试？”秦美眨了眨眼睛提议。
“怎么试？”张启山是没什么文艺细胞，有点好奇。
秦美神秘一笑，卖了个官司。
几天后，村里人发现小学的孩子们都发了疯！
第50章 文体两生花
“哎吆我的妈呀，这是怎么了啊？”老校医急的到处蹿悠，“得了癫痫吗？还是什么……”
老校医战战兢兢地在后面看，也不敢上前。
张启山拿着个大喇叭路过：“停！”
然后孩子们就又都从魔鬼的步伐恢复了正常。
秦美掐腰路过，指着几个动作不一致的：“你，退！”
然后队伍里就又少了几个。
老校医讪讪上前：“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啊？”
纵然天气转凉，秦美也是忙的额头冒汗，她顾不上擦拭，趁着给孩子分队的间隙道：“在挑孩子呢。”
挑孩子？这话说的…怎么跟拐卖似的。
张启山笑着解释：“秦老师根据孩子们的节奏感在选适合学音乐的孩子。”
这就是秦美的主意。
先调查学过音乐的，挑出这部分，然后那些没学过音乐的孩子由她挑选“种子”，对于比较好的可以纳入到学校组建的音乐小队中来。
老校医被他们整笑了：“你们这是异想天开呢吧？”
说着伸手指了指光秃秃的学校：“净是嘴了，就是没有琴，怎么学啊。”
这是话糙理不糙，嘴能说话，有嘴才能说话，才能叽叽喳喳地嘈杂一片，但没有琴，什么学习什么音乐都白搭。
这个问题张启山当然知道，音乐别说农村，便是一般的家庭，也不是说学就能学的，文艺这玩意儿，从来就是烧钱的。但是，文艺的钱多半是花在培训费上，现在不是有个现成的文艺积极分子吗？这笔钱肯定是能免了。至于剩下的，就是那些琴跟器械，那些自然由他来操心。
不是一笔小数目，但也好，毕竟是一笔投入，买好了后期的维护不需要花费什么钱，自己修修也行。
这边秦美带着孩子们继续发掘天分的时候，那头张启山跑了好几趟集镇跟市区，到处打听询问各种琴的价格。
打听了一下，钢琴价格比较高，大概要几万块钱，但是如果换成电子琴会好点，对于初学者也够了，价格只需要四五千。另外的古筝也是，好的整挖木需要几万块一架，但是如果能从扬州这种专门制作古筝的地方批发购买的话，只需要一千块左右就能包下包括琴架、支架、琴谱架、备用弦等在内的所有器械。
至于别的音乐器材也是，价格层次不齐，但也不是没办法淘到好货的。
张启山从一个修路工程师再次变身成琴行专家，到处研究价格跟质量，最后终于跟秦美敲定了一批货。
货到是敲定了，但钱一直没来。
这笔钱他没有跟单位申请，而是跑了好几趟市里的乡村振兴部门，他打听到扬中市对于“第一书记”有专门的扶持经费，但是这笔经费却需要申请，写下相关设想方案呈交部门审核，如果部门核定结果合理，会如数将这笔钱下发，供他使用。此番他将学校的情况如实陈述了，但是经费一直没下来。张启山打听到说是部门觉得给乡村的小学采购音乐器材的必要性不大，毕竟这些陶冶情操的东西已经不属于巩固脱贫攻坚范畴了。
“城市里的人家都没这么小资。”部门的人有些为难，“上头在考虑呢。”
确实啊，城市里的人家都没这么小资，也有不少基层干部异想天开，提出了很多的并不太实际的设想，最后浪费了为数不多的经费。在各个部门勒紧裤腰带省钱的时候，对于钱慎重些不是什么问题。
张启山知道部门的考虑是合理的，但是他认定的事情非要做不可。在跟秦美的发掘中，他发现不少孩子在音乐方面的天分是很高的，他不想浪费他们一点的天分。
回来后，秦美正对着那台破旧的古筝教指导孩子们弹，一群孩子围着她，脸上浮现着好奇渴望的光。
心中的想法渐渐成了笃定，当天晚上他便查看了自己的余额，先少买些肯定是够的，还绰绰有余。先前本来是留着准备结婚的，现在也没什么必要了，先花在这上面吧，当垫付了。后面如果上头经费下来顶上，不下来就当他投资给学校了。
打定主意后张启山便带着钱去采购了一部分，带着辆卡车浩浩荡荡回来的时候，被几个老师看到了。大家都是知道他在干什么的，也知道经费没有下来，此番见着快递员鱼贯帮忙送琴，都意识到了什么。
“张书记，这些琴……”老校长指着快递员背影，“你自己掏钱了？”
张启山也没打算瞒着他们，事实上这事儿也瞒不住，既然想做好事就正大光明做呗，搞不好还能让孩子们更坚定学习音乐的心，至少不辜负他这些年省吃俭用下来的钱。
“嗯。”他点点头，“我先垫付了，后面到账再……”
“不成，这个怎么能让你垫付呢！”老校长坚定反对。
身后几个老师也意见一致：“不可以的。”
张启山心道，他这钱已经花了，木已成舟，也改变不了什么了，现下就是好好安慰几人，让他们别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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