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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他没高估自己的决心，倒是低估了旁人的决心。
张启山没想到的是，几个老师本来是想凑钱跟他一起平摊的，最后不知道村民怎么知道的这事儿，兴许是孩子们讲的，家家都出了钱，非要让张启山收下。
“不成，这是为着我们的孩子，怎么能让你自掏腰包呢。”村民堵着张启山，不让他上厕所。
张启山无语，这帮人还真是会堵……
“你不同意收下这钱就别想上厕所！”村民斩钉截铁。
行吧，也不知道是哪里学到的这些无赖行径，还真是打蛇打七寸。
不过，无赖行径是一颗赤诚的真心，还真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就这样，为了成功上厕所的张启山终于点头，并认真记录下了每家每户投入的钱。
他寻思着，即便是上头这钱下不来，他也得通过别的法子给村民们挣回来啊。他自己给他们，他们是肯定不会收的，但他也不想让村民贴钱，这些事儿本来就是他该做的。
张启山左思右想，有所决定之后跟村委会商量，将学校竞赛项目纳入到村子发展事宜中来。村委会对此一致认可，毕竟他们家也有孩子在学校。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被敲定了。
张启山还给这个项目起了个名字，叫做“两生花”，文体两生花。
第51章 将烂牌打成王炸
“两生花”项目如火如荼地进行了下去，张启山寻思着将孩子的特长项目培养成一个亮点，早期来源肯定就是竞赛奖金。但是，奖金这个东西他们不可能收归为村集体的收入，那是孩子们自己辛勤的汗水，理应是归孩子的。
唯一能归村集体的，大概就是以群体名义拿到的奖金，但那种不多，依靠这个作为收入来源肯定是不够的。
早期的路并没有清晰，但张启山知道光明就在前方，按部就班地走了下去，一步一个脚印，倒也是收获良多。
先是体育项目，那些小健儿们在操场上大杀四方，为村子抱回了一座又一座的奖杯。
后来奥数、作文等比赛中，桃园村小学也崭露头角，并取得了不俗的成绩。
得益于张启山制定的方案，桃园村换了几批老师，指导教练来了又去，但孩子们的学习热情和效果并没有因此被影响，个个对提高呈现着极高的热情，人也变得越来越积极踊跃，站在评委观众前的那种精神状态跟省城的孩子比起来也是丝毫不差的。
不过，随着越来越多的在市级乃至省级舞台上露面，桃园村小学也越来越有名，竟然吸引了不少年轻教师前来任教，并有着长期留下去的想法。
接触中，张启山逐渐明白秦美家境优渥，且来自遥远的省城，只是抱着一腔热血才选择了成为一名教师，并服从安排到了偏远的桃园村，但小姑娘到底是独生女，家中双亲年迈，都等着她回去。最初的时候，她放不下这里，但现在随着教育之路走上正轨，桃园村小学已经拥有足够的教育资源，再也不必担心谁的离开会影响到这里的正常运转了。
张启山看到过好几次秦美跟父母接完电话发呆的模样，于心不忍，也找机会跟她聊过。每当这时，小姑娘都唉声叹气，皱巴着脸：“你赶我走啊。”
校园碧色背景下，女孩子的眼睛像小鹿一般动人，张启山的心跳登时就漏了一拍，反应过来不自然地别过头去：“当然不是。”
“那你干嘛赶我走。”秦美噘嘴，“我不打算走了。”
心头一丝雀跃涌现，像翠色小鸟从丛林里钻出，活蹦乱跳，扰乱一树绿叶。
“不打算走，那……”他想起之前听老校医说的，她父母逼着她回去相亲的事，莫名出口，“你终身大事怎么办？”
秦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的光，那光流转几圈，狡黠不已，小狐狸似的：“那可不劳您费心。”
小凯穿着一身整齐的燕尾服站在门口：“凌书记，秦老师，该走了。”
这是他们桃园村小学的“两生花”团队第一次参加音乐类的活动，还是别市组织的，虽然是市级项目，但是奖金丰富，吸引了不少团队，还有不少艺术类的学校。桃园村小学的音乐训练距离开始之初也就不过一年多，并不算长，关于艺术的学习之路其实是学海无涯的，不可能一朝一夕一蹴而就。不过，为了给孩子们打下一剂强心针，张启山没有秉持着一贯稳步推进的原则，而是先行报名尝试。当然，未免成果不佳，打击众人的积极性，这次报名只是小范围的，没有让太多人知道。
并且，为了取得一定的名次，他跟秦美商量，对于小凯这种有一定天赋基础的，先行把精力放在古筝这种能出成绩的乐器上。
这一年来，旁人按部就班地学习着乐理知识，小凯他们则全部身心都扑在古筝的速成上。
好在收效甚佳，这次比赛中他们一举取得了优渥的成绩，小凯以一曲《高山流水》惊艳众人，成功取得小学组的冠军。
这个名次看似是意料之外，实则是意料之中。每日下晚，旁人吃饭放学，陆续回家之后，桃园村小学就响起了断断续续的琴声，有时候是有秦美在辅导，有时候秦美都累的回去睡觉了，小凯还在练习。
爷爷奶奶年纪大了，父母又不在家，没有人管小凯，他有着充分的时间和自由，可以肆无忌惮地干自己的事情。
每天载月而归，第二日又早早踩着晨曦而至，如此这般，时光迢迢半年而过。他的半年，严格说来，大约是人家的一年多。这也是他能取得如此成绩的理由吧。
有些孩子把时间和自由当成放纵的理由，但有些孩子却能牢牢握住这把钥匙，用它打开生命之门，发现埋藏的宝藏。
看着站在台上的小凯，光打在他周身，脸上依旧是腼腆的笑，但浑身上下显现的自信已然如树苗般逐渐茁壮，散发出属于自己的光彩，张启山不禁有几分恍惚，蓦地想起一句话，将烂牌打成王炸！
实质意义上的留守儿童，体质赢弱的小男孩，能倔强坚持认定的道路，此后一路披荆斩棘，怎能不让人觉得热血澎湃。
内心深处升起一股浓浓的斗志，这斗志是为小凯，也是为着自己。这个初来差点葬身水底的阴郁狼狈小男孩，已经脱胎换骨有了不一般的面貌，而他的前路也逐渐明晰，并且他牟足了劲要往前冲了。
回去后，小凯的成绩引起轩然大波，甚至吸引了不少媒体前来拜访，一个乡村小学如何能在音乐上取得如此成绩，简直是奇迹。村里及学校里的人也竞相表达佩服，当初那帮曾经对学音乐表达鄙视的孩子满满的敬意，只觉得厉害，再也没有了别的心思。
不少孩子甚至红着脸提出想参加音乐小组，无奈资质不够，根本跟不上节奏，最后自己铩羽，才明白音乐之难之高雅，一点都不“娘炮”，甚至是很酷。
小凯的父母从电视上看到小凯的报道，开心地不知所以，节假日时妈妈特地回来了一趟，抱着小凯热泪纵横。
老远，看着这一幕的秦美有些沉默。
张启山知道她是想爸爸妈妈了，想开口说什么，但明明轻而易举的一句话却显得尤其沉重。只是，挣扎许久，最后到底还是开了口：“叔叔阿姨明天过来，你回去整理下吧。”
秦美父母再也等不下去了，这次来抓她了。
第52章 要乘不要加
情绪来的如此强烈，让他无法不直面。
看着秦美落寞离开的背影，张启山心中浮现出一股浓浓的冲动，这冲动让他想不顾一切地拉着秦美，跟她说别离开。
可是，他不是十七八岁的小男孩了。
当意识到爱情这种东西姗姗来迟时，他的人生中已经不止爱情了。
很多东西迫在眉睫，而爱情是最无关紧要的东西。他想，他可以隐忍可以克制，喜欢本来就是一个人的事情，如果双方方向一致，那么并肩而行也再自然不过，可如果一方选择了另外一条路，以任何理由为挟持让她放弃都不是他会做的事情。
如果他肩上空无一物，他会坚定不移地朝着她走去，可现在他肩上背负着很多，他不想耽误她，所以干脆不提了。
第二日一早，秦美父母便开着一辆崭新的车前来小村。
老人家看起来很有气质，一身名牌，瞧着便价值不菲。桃园村虽然算不上富有，却也不穷，孩子们东奔西走地参加活动，见识过不少场面人，却也是对秦家父母称赞有加。
“瞧着便是个富贵人家。”老校医点评。
旁边男人不见声音，老校医转头，发现他目光深远，牢牢凝固在秦美身上。
秦家三口正在搬东西，秦美一声不吭的，瞧不出面上表情，但看周身流露出的感觉不像是开心的样子。
老校医虽然一辈子没谈过对象，到底也不是什么迟钝的，隐约能看出来两人之间的暗流，不过人家当事人选择不说明，他这个局外人更是没有多管闲事的必要，只感叹于张启山的隐忍。
至于秦美，兴许是不明心意，也兴许是出于独生女的无奈，总归是有着不同的前路的。
老校医长叹一口气，背着手转身进了屋子。
张启山默默站了很久，直到小雨淅沥，那辆崭新的车早和连绵的雨幕连成一道，消失在视野里了，他还迟迟不愿意离去。
接下来的日子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大约是平静又热闹的，平静的是内心世界，宛如水面了无波澜，任何外界的事物都无法激起张启山内心的一丝涟漪，热闹的是外界世界，孩子们逐渐在各个领域崭露头角，市里的舞台已经无法满足他们了，甚至后来是省级、国家级，乃至最后世界级别。
两年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张启山却如同施了魔法般开了金手指，让一切不可能发生的奇迹发生。
这两年里，除了让孩子们站上舞台，崭露头角，他还做了许多事情。
桃园村原先其实是没有产业的，当地居民通过捕捞拿到市面上去卖，这一项几乎可以算是无本生意，赚取的利润也不薄，够养家糊口了。张启山对着湖面跃起的鱼虾许久，这鲜活深深刻入脑际。
如何像滚雪球一样，利用积攒起来的第一桶金，将事业放大，将盈利翻倍，让人们能够实现手头的增收，从而从脱贫到小康呢？
千秋万代只是后事，眼前事也需要去做。
张启山实地考察良久，跟着村委会的人一起制定详细计划，通过居民入股的形式开展了水产养殖，养殖好的水产品可以将新鲜的送到市面上销售，多余的卖不掉的再通过腌制、卤制等方式做成真空包装的小零食，四面八方对接超市、扶贫柜台等，涌入市场。
在浩瀚的商品市场中，这些小食品其实并不稀缺，做的好的小零食更是比比皆是。如何打造品牌，让桃园村的产业响亮起来，物尽其用实现产品利用最大化呢？
张启山特地研究过经济学，知道品牌效应是逃不脱的一道关卡，如何打造品牌效应呢？某一天，夜色下对着秦美曾经住过的那间房子发呆的间隙，一张甜美的笑脸莫名就跃入眼帘。
耳边传来银铃般的笑声：“哈哈，看我‘两生花’牌蛋糕！”
那时候她一个人住在这里，无聊兼想给孩子们做点好吃的，买了一堆模具跟器材，天天在家捣鼓蛋糕这些。做好后张启山跟老校医自然是第一个品尝对象，张启山总疑心她把自己当小白鼠，但人家表现地十足诚恳，还信誓旦旦地说这是“两生花”牌蛋糕，绝对有品质保证。
就这样，他吃了很多稀奇古怪的蛋糕，其中不乏黑暗料理，也因此记住了“两生花”蛋糕这件事。
“两生花”，对啊，将“两生花”竞赛团队和产品结合起来，用这个牌子代替“桃园村”这个牌子，然后再由孩子们通过比赛的团队标签打造出去，借用媒体的宣传造势，一举将“两生花”零食打造出品牌效应。
说干就干，张启山第二日便马不停蹄地跟村里开了会，当然是得到了一致认可，最后经过包装，“两生花”牌水产品应运上市，跟着孩子们刷脸舞台。
张启山又鼓励村里作文团队的孩子们自信宣传家乡，通过文学将桃园村的故事讲出去，将桃园村的产品卖出去，将桃园村的牌子打出去！
随着这些作文在各个舞台上获奖，并登上各大杂志及报刊，在同龄孩子们当中引起巨大反响，“两生花”牌小零食销量与日俱增，很快便形成了一道产业。
村委会的收入终于起来了，村民也富裕起来。
张启山拿出两年前那张记录下的泛黄纸业，上面有每家每户在村里投资的音乐器材，他终于可以将那笔钱还回去，也算是对得起当初给秦美下的承诺。
事实上，后来乡村部门见着孩子们在舞台上发光发热，认可了张启山的方案，提出给他们那笔钱。但是，那时候的张启山觉得桃园村已经有能力实现自给自足了，这笔钱应该给更需要帮助的村落，因而拒绝了那笔钱。
今天，他终于通过自己的实力偿还了。
挂职结束的这一天，张启山坐在房间里沉默了许久，直到老校医来催促他收拾东西了，视线才从手机上收回。
他看着的那个头像是个阳光明媚的女孩子，女孩子笑颜如花，曾经的齐耳短发已经成了及腰长发。
时光蒸腾，每个人的故事都在继续写就。
第53章 不算结局的结局
虽然快到元宵节了，但因为疫情防控的关系，秦淮河边人群寂寥，不少往年这时候扎堆过来看灯的游人都消弭了踪影，倒也是便宜凌开山他们了，得以几个人包了条游船，安心听湖两岸的京剧小调，靡靡之音荡着波光粼粼，和谐沁人之意使得节刚过完，属于春的暖色便被自然这枝画笔自水天交合处点漾，穿透世人之四肢百骸。
“客观，这是美龄粥，欢迎品尝。”服务员戴着口罩，小心托着巨大的盏盘送至这一桌。
万老师对这美龄粥倒是没什么好奇的，毕竟他常带队，省城来过好几次，倒是一边跟着的小男孩，眨巴着乌黑的眼睛，瞧着便是有几分好奇的。万老师赶紧给小男孩舀了一小碗：“小凯，你之前没吃过吧，快尝尝，这里面有你最喜欢的山药。”
凌开山眼光落在男孩子身上，小凯？
万老师点点头：“这个就是我跟你说的故事里的小凯。”
不止凌开山，林枫都好奇地打量了好几眼。男孩子处事时落落大方，待人时却有着几分羞涩，小心品尝了一口美龄粥，瞧着表情很喜欢，依旧不紧不慢放下碗筷，朝着凌开山跟林枫打招呼：“叔叔好，弟弟好。”
贯来酷酷的林枫有几分赧然，他平时不搭理别人，人家也不搭理他，都习惯了，现在碰到这种有礼貌的一时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凌开山鼓励地朝着林枫笑笑，林枫鼓起勇气朝着小凯打了声招呼：“你好。”
他还是不太习惯叫哥哥，这孩子天然不喜太热络的行为和称呼。
小凯也没介意，起身给林枫舀美龄粥。林枫没吃过这个粥，自然不知道白玉般的粥里暗藏千秋，失了准备，一入口面上写满惊艳。
见俩孩子闷头干饭，两个大人又就着湖光日色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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