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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较让凌开山印象深刻的有很多，比如当前热度较高的理塘丁真到网络很火的四川甘孜文旅局局长刘洪，他们都以人景，将地方的名声打造出去，形成集聚效应。茂山风景也很美，但两个特色一个道教文化一个红色景区，前者不适合宣传，后者吸引度不大，该抓住什么重点是个问题。与此同时，这里——也没有什么网红啊。
难不成要他去宣传？
凌开山笑着摇摇头，继续刷小视频，忽然他停住了。
视频里，一个侠女一身劲装，在山崖上起舞，配合着夕阳西下，颇有一种山河已晚的壮阔意味。
这个女孩子……十分眼熟。
凌开山想，今天林一笑穿的不就是这身衣服吗？
而且，她周围的背景环境，他真的再熟悉不过了，这里，就是茂山啊！
第90章 花开两面，各放一边
凌开山还是有些不可置信，毕竟这个视频没有露脸，也有可能只是装扮相似而已，更何况山到处都是，有跟茂山像的也多，很难确保这个就是茂山。
为了应证内心的疑惑，凌开山进入了她的账号，又多翻了几个视频，几乎把博主的视频看遍了。
一共二十几个视频，每个拍的都很精细，有的是山中午下的空山新雨后，有的是俯瞰大地的横看成岭侧成峰，有的又是秋日落幕的人闲桂花落……每一个视频都自成风景，每一处景致都自得世界，置身其中轻易便能忘却周遭，梦一场庄生蝴蝶。
凌开山沉默许久，转身窗外的景致，好像镜头转切，从一个运镜到另一个画面，故事描摹新的场景，一切情节继续写就。
视频里确实有人，但那人没有露面，有时是一抹剪影，有时是一个背面，但凌开山百分之百确认，这人就是林一笑。
他取过手机，手指摩挲在一个视频上，唯美的画面上是壮阔的山峦叠嶂，远处斜阳半落遮在古树摇曳，百年古木下是房屋孑然，镜头拉镜趁着两个人并肩而坐的背影，一大一小，一高一矮，一古一今，似时光亘古交叠，如故事一眼万年。
那两个背影，是他和她。
凌开山记得很清楚，那一次他想问林一笑愿不愿意在茂山村小学当老师，林一笑拒绝了，还让他明白了一句话：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那天她背着支架，对着长河落日拍摄许久，他们坐在山头也聊了许久。那时候他以为她单纯只是因为兴趣，谁知道人家已经将兴趣发展成了吃饭的工具！
从公开的信息来看，这个账号的粉丝量有六十多万，短短二十几个视频，每一个的点击率大概都有十几万个到几百万个之间。账号主人有橱窗，里面的商品是一些字画，还有一些临摹字帖，同时还有不少主人的手工艺品，其中林枫做的那个获奖的无人机也在里面，标价五千，销量有四五个。
不谈账号的流量及其他收入，光是橱窗的销量收入直观来看就有十几万。
虽然粗略一算跟同级别粉丝量的网红相比不算多，但根据账号的开通时间来看，已经算是业内奇迹了，毕竟账号最早发布的一条视频才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也就是他来茂山前不久。
账号简介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姓林”，账号名称叫“兮宜笑”。
“兮宜笑”应该是来自于《九歌山鬼》的那一句“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宜笑，一笑，外加姓林，没错了。
凌开山握紧手，又去网上搜了这个“兮宜笑”，由于是新晋网红，网上信息不多，但由于粉丝量大，账号主人又不愿意露面，有不少人猜测主人长得不好看。外加账号主人曾经开设过一场直播，几乎是起到了万人空巷的地步，一堆人涌过去看，却发现主人只是举着手机带观众们看风景，顶多声音出了个镜，从头到尾没露面。由于声音好听，再加上貌丑传闻，故而得江湖人称“林碧萝”。
这个名字的梗凌开山知道，于楠吃了好几天的瓜，嚷嚷着给他从头到尾讲了个透，大概就是声音好听人长得丑，所以不能露面的意思。
想到这个，凌开山无声笑了。
山默夜寒，从未有一刻，他如此佩服一个人，一个手握烂牌却从不自怨自艾，冷静观察局势重新洗牌，再将这一局打成王炸的女孩！
他的内心深处升起一股勇气，这股勇气给了他一把打开无尽可能之门的钥匙！
也许，林一笑就是他心心念念要找的突破点。
第二日，王向东又埋头在一堆表格里，凌开山从门口路过的时候发现他几乎快把头上不多的几根毛挠秃了，没敢打扰，静悄悄走了过去，路过大厅发现灰老头苦着脸背党建知识，他又识字不多，拉着旁边小姑娘给他认字，小姑娘被搞得很烦，皱着眉头恶声恶气的，下一刻就要怒走似的。凌开山稳健无声地走了过去，心中却有些纳闷，居然连灰老头也要背这些，毕竟他都五十多了。
灰老头好像听到他心声似的，啧啧感慨：“这些检查的人想啥吆，我们这些老人家都半只脚入土了，还考试……我倒好，方老头爷子都七十了还要考，哎吆……”
不对啊……方老爷子也要考吗？他不是不是党员吗？凌开山记得自己没记错，全村人资料他都看过，方老爷子是群众来着！后来才知道，方老爷子被姜明拉到入党积极分子里去了……
到半山腰的时候，林一笑正背着拍摄器材下山，她朝凌开山摆摆手，自顾自就想离开，发现凌开山挡在她面前，诧异地睁大眼：“有事？”
当然有事，还是特地来找她的。
“去拍摄吗？”凌开山有些不自然，一贯看人都是温和端正地直视，这次却微微躲闪开。
林一笑什么智商，瞬间就明白过来，凌开山这是发现自己账号了。不由有些懊恼，真是的，为什么要把那个视频留在上面，早知道就私密了。
面上依旧是不动声色的，擦身想走：“嗯。”
“林一笑。”凌开山叫住她，“可以……”
“不可以。”林一笑斩钉截铁。
他还没说呢，她就直接拒绝了。
凌开山目送着林一笑的背影走远，他知道再问下去也是枉然，林一笑必然是知道他想问出口的花是什么。
属于聪明人的交流很高效，但也很惋惜，因为高效而太过短暂，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减少许多故事发生的可能性。
凌开山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现在跟着林一笑多半会打扰她，毕竟人家在工作，他干脆乖乖等在林一笑家门口。林枫回来的时候看到凌开山跟望妻石似的站着，欲言又止，半天终于鼓起勇气：“您……要不要进来坐坐？”
凌开山摇摇头：“不必，你回去做作业吧。”
古有刘备三顾茅庐，今有凌开山门前等人，无他，为表诚意。
只是，凌开山没想到，林一笑没等到，倒是等到了两个不速之客。
第91章 西瓜丝瓜都是瓜
天色又暗下来，虽然随着春天的步伐临近，日头变长了，但山上寒凉，日照跳下山顶的一刻便如灯火暗了卧室，周遭一切光色淡了许多痕迹，提醒人这一天的行将就木。
林枫好几次开了门探头出来，想给他拿些吃的，等人嘛，反正哪里都能等。凌开山却摇摇头，依旧执着地站着。
林枫于是不再出来了，安心写作业，但是把门半开着，好让凌开山有事可以随时进来。
门在山风中轻轻开合，发出“沙沙”的声音，颇有节奏。凌开山眉目深远，满目景致在他瞳孔中交相辉映，同落日余晖交织成一幅绝世名画。
“咚咚”，一道奇怪的声音传来，像是木头桩子被人踢到，发出闷响。
凌开山第一时间察觉，但没动，余光朝着声音来源瞄过去，身型半隐在古木一侧。两道身影蹑手蹑脚从丛林中出现，一个矮胖，一个高瘦，但都猫着腰，做贼似的。
“你没看错吧？确实是这儿？”矮胖身影问。
“那肯定是，我什么眼神啊。”高瘦子觉得自己引以为傲的视力受到了侮辱，激动地拍着胸脯义愤填膺道。
“那丫头不会真的是妖怪精灵吧？年纪轻轻的，一个人住在这里？”一阵山风起，矮胖子脑海飘过王祖贤那张幽怨空灵的脸，抱紧胳膊打了个哆嗦，“哎呀你说这，明明都过了春了，怎么这么冷的。”
“说啥呢……一天天的，净瞎整！”高瘦子嫌弃地推开门。
“你拍我干啥？”矮胖子不爽道，“脑袋拍坏了都。”
“谁拍你……哎呀，你拍我干啥？”高瘦子不爽地转身。
身后一道高大的黑影静静站着，那脸隐在黑暗下，但俯视着两人的眼神却被微光照亮，严肃异常。
“啊——”
两人尖叫，下一刻，一边一个被凌开山拎了起来。
“怎么了？”林枫推门探头而出。
林一笑恰好也背着照相机跟支架回来了，看到门口热闹闹的一团有些诧异，看向凌开山：“你怎么在这儿？”
“他等你。”林枫指着凌开山，直击重点。
好在天暗，看不清人脸，若不然林一笑就会发现，惯儿宝相庄严的凌开山脸上竟然难得露出一副羞赧，如天上神祗堕落凡尘，多了尘世的欲望。
到底是童言无忌，林一笑也没放在心上，点评一句：“你还真是为了这个村子鞠躬尽瘁。”
被凌开山拎着的那两人悬在半空对视一眼，同时挣扎起来：“哎呀呀，放开我们，放开我们。”
凌开山力气大，丝毫不为所动，一路将他们拎到了茂山脚下的派出所。
“警察叔叔，我们冤枉啊——”两人嚎叫。
警察是个五六十的老警察，也是这一处唯一的一个警察，平时负责当地这一片的治安，人很慈祥，但因为不是本村人，跟大家伙关系不算密切。平时总是一个人端着一杯茶在派出所门口，一坐就是一整天。偶尔也会帮人们找找东西，什么猫啊狗啊的，都干的不遗余力。
这次见着两个活生生的人，眼睛都亮了，跟见了猎物似的。
“杀人？还是放火？”
胖子哆嗦一下。
瘦子颤抖一下。
凌开山放下两人：“陈警察，他们跟踪林一笑两次，麻烦您调查一下什么情况。”
“跟踪一笑啊，乖乖，不得了。”陈警察有些失落，但也赶紧放下茶杯去电脑里查，边查还边自言自语道，“开山书记啊，两次都是你发现的吗？挺巧的嘛。”
陈警察其实只是随口一说，凌开山不自己耳根子微微发烫。
林一笑正好跟了过来，站在他身后，注意到他染到耳根子的绯红，一开始还以为是晚上风大吹的，后知后觉才意识到，怕不是害羞？
不不，不大可能……她实在是难以想象，凌开山会害羞，这人跟个贴面神仙似的。表情倒不是严肃，是正经，相当的正经。
应该还是风吹的。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耳根子上的红退了，肤色在日光下散发着莹润的色泽。
她瞄了一眼，心道：就说嘛，没风就不红了。
“张丝瓜？王西瓜？”陈警察诧异出声。
“噯！”两人齐刷刷应声。
陈警察颤巍巍推着鼻梁上的老花镜，看清后一拍大腿：“哎呀，我是你们陈叔啊！”
两人歪着头，头尖对头尖看着陈警察，表情一脸迷茫。
陈警察解释：“你们不认识我也正常，我后来调到茂山村任职就不回去啦，你们上次见我还是小时候。”
陈警察是暮晨村人，离茂山村不远，但暮晨村最近发展地比较好，大米种植规模十分大，村里人忙的热火朝天地，跟茂山村完全两个风貌，彼此间不怎么往来。陈警察年轻的时候便失去了双亲，后来考到警局去，被分到了茂山村，又在茂山村成家立业，就没回去过了。再加上两村后来发展愈发地大，两村人互相瞧不上，更是没什么接触。
暮晨村倒是有几个远亲的，毕竟一个村里的，几乎都沾亲带故，眼前这俩一高一矮就是。
“你俩怎么跟踪人家姑娘啊，小心我告诉你们爸妈，打断你们的狗腿！”陈警察态度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不再像是审问犯人，而是长辈教训晚辈的语气，转念又跟凌开山解释，“这俩孩子我自小看着长大，不会是坏人，你们放心哈，我会好好教训他们的。”
这么多年没见，谁知道变成什么样了？凌开山可不能拿林一笑的安慰开玩笑，没挪步，静静站在原地。
陈警察知道他意思，咳嗽两声，一脸严肃地盯着眼前两人：“你俩说说啊，跟着人家姑娘干什么！”
两人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咋开口。
张丝瓜捅了下王西瓜：“噯，你说。”
“我说啥啊说。”王西瓜苦着脸，“不是你提议的吗？”
陈警察见两人推推搡搡的，也生气了，猛地一拍桌子，指着张丝瓜：“你，说！”
临了又补充一句：“不说给你们拘留个十天！”
第92章 菜鸟运营来两个
“我说我说我说……”张丝瓜嘴皮子溜起来是真溜，滴溜溜地车轱辘似的碾过去，瞬间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明白。
原来这两人确实是暮晨村的人，一个95年的，一个94年的，相当年轻，不想天天跟着爸妈种田，就想赶时髦，签网红成立直播公司，然后当运营。只是这穷乡僻壤的，能找到个鬼网红。两人之前曾经尝试过自己出境，后来发现好不容易靠着逗比涨起来的粉丝一下子全掉光了，深刻意识到颜值即正义。
两人再往上研究半天，发现美女的战斗力真的是无穷的，一开始靠着到处盗取网络美女照片剪辑吸粉，后来因为侵权被投诉了，全都下架，还封号了。后面就打算到处找找看有没有别的路子，比如那个什么张同学啊，就靠着拍摄村里的生活火了起来，他们觉得自己也可以。
只是，张同学还没学到，就看到了林一笑。
第一次见到林一笑从他们身边走过的时候，两人惊为天人，呆了半天才对视一眼，从彼此口中蹦出一句“仙女啊”！绝对是比李子柒还要仙女的存在。尤其是看到林一笑拿着锄头开始割草的时候，那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是你们在偷看我？”林一笑被气的半死，怪不得前一阵子总觉得背后有人跟着，还以为是自己昼夜颠倒拍视频拍出问题来了，原来真有人跟着她啊。
“别打我们……”两人齐心一致地往后缩，抱在一起。
林一笑不会打人，林一笑只会动脑子。
“你们的意思，你们是想签我？”她抱着胳膊好整以暇。
两人怕怕地抬头，瞄了林一笑一眼，拼命点头：“对啊，美女，我们一定能把你运营成超级大网红的，到时候一堆粉丝跟在你身边，叫你‘仙女姐姐’哦。”
两人自以为自己很能骗小姑娘，语气颇有一种贼兮兮的意味。
“可以。”林一笑点头。
两人不可置信，睁大眼看了彼此一眼，齐齐出口：“她，她说……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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