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朝着来闹事的人好生安抚:“如果真的是因为我们的东西让大家生了病,我们一定会负责的,大家别担心。”
为首的老头也明白这事儿可能不是那么简单,刚来时气势汹汹的,现在脾气软了下来:“你们看吧,不管是什么导致的,我们确实是吃了你们的米饼导致的,你们得赔偿。”
“这凭什么啊……”村里老人有气无力地抗争,“我们自己也病了啊。”
“那是你们的问题,你们自己解决。”老头对于这点是不容置疑的,“我们的损失必须得有人赔偿!”
“赔偿赔偿,我们一定不会拖欠耍赖的,请先给我们个机会调查清楚。”武文全赶紧打哈哈,别到时候肠胃炎没啥,两边打起来了。
老头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见着武文全还算是明事理,也不跟村里人计较,留下联系方式就离开了。
总算是消停下来,武文全扫了一眼眼前这哀鸿遍野的一片,蹲下慢慢开始询问起来:“你这几天的吃食,越详细越好。”
二狗子想了想,他这几天没吃啥啊,跟往常一样,都是韭菜豆腐汤,红烧萝卜,炒鸡蛋之类的……
“吃米糕了吗?”武文全问。
二狗子摇摇头,他一男人,就不爱吃这玩意儿,女人孩子倒是爱吃。
武文全蹙眉看了眼,这里不少都是男人,这些男人也纷纷摇头,表达自己并没有吃米糕。
那就奇怪了。
村支书又“哎吆哎吆”叫唤起来,抱着屁股边跑边嘟囔:“就吃了两碗大米饭,咋回事哦。”
大米饭?
对啊,会不会是米出了问题。
由于村子里家家户户种田,所以村委会就集中开辟了一处仓库存放,平时会找一名管理员看着,然后吃的时候每家去取一点。这种模式有点类似之前吃大锅饭,搞集体工分制,对于暮晨村来说还挺合适,大家伙也没什么想法,毕竟吃了这么多年没什么问题,能有啥事儿呢。
武文全得知这个情况却有别的想法,如此大规模的生病,肯定跟源头脱不了干系。
“都是你,你平时最不讲卫生了!”
“他才对,他粗心,之前剁了几个死老鼠在锅里煮粥给我们喝!”
“屁,肯定是他家,他家最近买了农药……”
众人一边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发现不对劲儿,纷纷闭了嘴,讪讪地看着彼此,气氛一度很诡异。
农……农药?
这……这万一真是农药,还要不要活了。
听说那百草枯吃进去的时候啥感觉都没有,但慢慢的人的五脏六腑就会纤维化,最后脆弱地跟稻草似的,什么都吸收不了,也无法呼吸,人就这么活生生没了……
“大家别多想,中毒不是这个症状。”就在众人胡思乱想的时候,武文全开口安慰道。
“那……那这是……”二狗子纳闷道。
武文全皱眉:“一切得等你们带我去仓库才能知道。”
仓库?藏米的地方?
路上,二狗子告诉武文全,村里实行的是“一稻一麦”产业格局,即冬小麦和春早稻。冬小麦一般是秋季播种(大约在9月末10月初左右),然后次年的6月下旬到7上旬可以成熟并完成收获。春早稻一般在4月中旬播种,5月初插秧,7月下旬成熟,紧接着马上晚稻插秧(称为双抢),一般必须在立秋前结束,10月下旬到11月晚稻成熟。
这样算来,春夏冬都是有粮食丰收吃食的,唯独是漏了中秋前后这个时节,恰是结束前面工作,等后面粮食丰收的时候。一般情况下村民们也算是有经验了,不会让自己粮食短缺的尴尬境地,每年都会预留一些自己吃的粮食,别的再拿去卖,今年夏天也是如此。
“我们这次啊,留的还算多的,所以仓库里满满当当不少剩余粮食。”二狗子介绍。
也不是想留这么多,主要是没卖的掉,他们没太多渠道,都是推着板车出去卖的,没什么超市商城理会他们,自然也就销量有限,剩下的都被存了起来。
“那你们怎么打算的啊?”武文全问。
“能咋打算,慢慢吃啊。”二狗子叹气,“又不能当种子,要是能种就好了。”
武文全不是农村的孩子,对于稻米没有繁殖能力这事儿挺好奇的,以他的想法,既然树上果子能生根发芽,那么稻米也是能够的,想不到居然不是这样。
第98章 节约不一定是美德
很快到了仓库,看门的老许正在门口打瞌睡,铁门不远处淌着一滩水,老许完全没发现,直到嘴角叼着的烟烫到嘴了,才猛地惊醒,一下跳起来,叫唤着:“哎呀妈呀,哎呀妈呀……”
“老许。”二狗子打招呼,“武书记要看一下仓库的大米,能开一下吗?”
“啊?”老许呆了呆,似是半晌才反应过来,“啊,仓库啊……”
他支吾半天也不见动静,二狗子以为他喝酒了没醒过来,径自走过去掏出他腰上别着的一串钥匙,取过就朝着仓库开了。
“嗳,干啥干啥嘞!”老许反应过来似的,一把夺过二狗子手上的钥匙,眼睛睁得大大的,挡在仓库门口,一副要拼命要干架的态势。
“你干啥啊?”二狗子纳闷,“跟里面有什么似的。”
这架势,还得要不是里面藏了什么金银珠宝,要不是里面有什么死人尸体,否则这反应都算太过了。
武文全也起了疑心,趁着这边两人僵持的时候夺过钥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了仓库门。
一股剧烈的霉味儿扑面而来,兴许还夹杂着什么腐烂的气息,这味儿颇刺鼻,三人皱着眉头挥了半天手才淡点,好容易能直视仓库里,抬眼看去半晌说不出话来。
偌大的粮食堆上,老鼠跟跳舞似的,成群结队地在眼前蹿悠,见了人也不见怕的,可见猖狂。
除此以外,地面上不少蟑螂,来来去去的,倒是不像老鼠那样胆儿肥,门一开就一溜烟儿躲到了角落,速度奇快。奈何数量实在太大,密密麻麻的,一时半伙儿爬不完,直看的武文全跟二狗子通体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啊,这……这……”老许结结巴巴的,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武文全许久才反应过来,整张脸都苍白了,颤抖着手摸索口袋,才想起来消毒药水之类的没带。这一刻,武文全简直快抓狂了!
还是二狗子体贴,知道武文全是个有洁癖的,赶紧把门给关了,这才让里面可怖的场景消失。
武文全的面色渐渐恢复了,半晌,他终于挪动步子到了一边墙壁靠着,两腿发虚,打漂儿似的。
老许有些尴尬,讪讪笑了两声:“难免,难免哈……”
难免个鬼!
二狗子指着门质问:“那大片大片的发霉是什么情况?”
“什,什么情况?能有什么情况。”老许心虚地眼睛乱瞟。
他可诳不了二狗子跟武文全,年轻人视力好,一眼就看的清清楚楚的,那里面堆积如山的大米明明不是正常的颜色,都发黄发黑了,没看错的话,上面不少米虫,密密麻麻的。
“这不是前一阵下雨吗?”老许至今不肯坦白,依旧各种找借口,“梅雨季节,难免漏了点水,就有点发霉,也不是不能吃啊,大米咋地不能吃,这有啥啊!”
“有啥,大家都吃出肠胃炎了!”二狗子气死了。
自己人吃出什么问题就算了,扛扛也能行,但给客户吃出问题可不兴啊,那是要赔钱的!再说了,人家有个万一,村里是有口难辩。
“什么肠胃炎?”老许还不知道这事儿,他最近几天一直吃的面条,没吃大米。
当然,也有眼睁睁看到这老鼠,反胃的原因在里头。
二狗子拎着他的耳朵就往村委会拖,老许歪着头叫唤半天,无果摆出一副怨妇脸听之任之了。到了村委会的时候,村支书刚从厕所回来,气若游丝地摆摆手:“有事儿等会儿。”
“找到了!”二狗子血气方刚的汉子,着急开口道,“就是老许,他没看好大米,一仓库大米全都坏了,上头全是老鼠跟蟑螂,不能吃了!”
本来还以为村支书听到会愤怒地教训老许,哪知他压根没什么反应,没听见似的。武文全明显觉得不大对劲,难不成?果然见村支书撑着桌子坐下,大脑袋撑不住身子似的靠在墙壁上,有气无力道:“这事儿我知道,老许说过了。”
二狗子这小子不懂了,说过咋还继续吃哩。
村支书闭上眼睛,无力道:“不吃能咋地,饿死啊。”
老许在一边插嘴:“洗洗晒晒也没啥的。”
武文全一个眼神,气压陡降,老许悻悻闭了嘴。
原来这事儿村支书确实是知道的,前些时候,梅雨天气雨水不断的,又刮大风把瓦吹飞了,老许监管不力完全没发现屋顶漏了,就这么让大米在水里浸了半个月之久。他当时吓得赶紧去找村支书,村支书也没办法啊,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不吃能怎么地!他也没敢告诉村民,只让老许寻个好天气把大米一点点拿出来晒干净。
老许什么人啊,能任大米白白泡上半个月?绝对一神人,神经大条的老人!毕恭毕敬听了村支书的话后就回去了,回去后发现自己酿的酒醇香四溢,风一吹那个味儿哦,让人欲生欲死的,一时忍不住品尝了一口。这一尝就停不下来了,至此昼夜颠倒,喝的不分青红皂白。
当然,迷迷糊糊还是记得打开仓库看一下的,这一看不要紧,跟一堆贼溜溜的小眼睛对上了,当即吓得魂儿都没了,“哐”地关上仓库门,至此再也不敢打开,直到村里人接连腹泻,被武文全带着二狗子发现为止。
“什么?全是老鼠?”村支书没想到之前只是被水泡了半个月,哪知道这个老许这么不靠谱,后面直接没管过,任一仓库大米白白变成了老鼠窝啊!
那怎么还能吃啊,难怪一个个都腹泻不止的。
“老许啊,你怎么这么糊涂啊。”村支书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村里人都被你害惨了啊。”
“我……我……我哪儿知道啊。”老许哆嗦着嘴,也不敢多说什么了,“那现在怎么办啊。
是啊,现在怎么办啊,何止是老许,武文全也想知道。
“唉吆喂,怎么会这样啊,想着节约的,怎么节约出问题了啊。”村支书拍着大腿诉苦。
节约当然不一定是美德,节约还有可能是愚蠢。
第99章 悲剧的发生
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责怪任何人都是没有用的,现在能做的就是解决问题。
但是暮晨村什么东西都没有,年年收成都是靠天的,老天靠谱就有所富裕,老天不给力基本上就是图个温饱而已,就这么好一年差一年,这些年也没攒下什么来,几乎就是“月月光,年年光”。
“咋子办哦!”村支书拍着大腿坐在地上,“这得赔多少钱啊,接下来吃什么哦……”
是啊,一堆人因为吃他们的粮食跟产品生了病,现在办公桌前还摞了一堆医院发票呢,接下来的吃食也是个问题,这些大米还能不能吃了,吃了就是接连腹泻,不吃就得去买,现在恰逢“一稻一麦”的空白时候,没什么收成的,唯一能吃的大概就是地里的红薯,然后还有树上的梨子桃子。
红薯勉强能当成主食度日,可也不能一直就吃红薯啊,再说也不够吃啊,村里那么多人呢。
这些事儿武文全一开始没意识到,毕竟他才过来,对村子的情况没那么熟悉,再加上生活模式不一样,他几乎没为生活问题愁苦过,不大明白村支书这反应,还以为单纯是为着医药费的问题。
嘿,这不正好是巧吗?让他一直在医院呢。
马不停蹄地找了那些受害病人的医疗单子,帮他们走了医保,这样算下来也没太多钱,大概就几万块。医院忙完之后,武文全又拿了不少治疗急性肠胃炎的药给村里人,不是特别严重的其实也不需要去医院吊水,空腹几天,喝些生理盐水,然后定时吃些药也差不多了。这病就跟感冒一样,注意保养七天也是能自愈的。
村里一个个穷巴成那样,他就没让他们去医院了,带着药物回去一个个帮他们看了,确保没问题叮嘱注意事项,问题倒也不大。
“武书记,等等。”先前跟一开始那个女人干架的老农拉住了武文全,老农姓王,大家都叫他王叔。
“怎么了王叔?”
老头儿有些不好意思,从床底掏出一袋鸡蛋:“我家没什么钱,这攒了许久的一盒鸡蛋,本来打算孵小鸡的,您拿着吧。”
武文全没大明白,给这个给他干什么?
“医药费。”王叔不是个喜欢占人便宜的,平时谁给他点啥他都要还回去,这次不可能白白要武文全的药的。
武文全虽然来不久,但是对于王叔还是了解的,此番见他如此作态恍然大悟,又瞧了瞧水泥墙壁上斑驳空秃,没有太多装饰,窗上还糊着破旧的泛黄纸张,明白他当下已到捉襟见肘之境地。
当然是推脱了那盒鸡蛋,表明是村委会的补贴,实际上是他自掏腰包,村委会哪里拨地出这许多的钱来,自顾还不暇呢,村支书天天唉声叹气的。
人家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他是新官上任就头秃。
武文全又走访了几家,这次留了个心眼,多问了几句,就知道村子里的经济现状。村支书是个喜欢折腾的中年人,这些年来村子即便是有富裕也被他折腾了个七七八八。什么大棚种植、花朵培育、集体承包的法子都想过,最后钱投进去跟打水漂似的,什么回响都没有。大家不可能怪他的,毕竟都是众人首肯下去做的,最后亏的血本无归理应大家一起承担。
只是,一个小小的村子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啊,钱就这么结了呗。
站在村头,见着麦苗随秋风瑟瑟,如风吹浪,虽是秋凉渐起,但那一抹春色却有着希望连绵不绝。武文全忽然生出一个想法,既然大家这么喜欢种田,每家每户都通过这个生存,那么能不能做精做大,然后促成产业呢?再通过第一桶金实现代代循环,摆脱这种初级温饱被动状态。
温饱并没有什么,原始积累才是最重要的,可以腾出手来考虑更多的事情。
现在这种状况,连温饱都成问题,怎么能摆脱呢?
徒步到仓库门口,一群人吵吵闹闹的,还有此起彼伏的哭声传来:“你个杀千刀的哦,把我们害死了,这可怎么办哦!”
村里老妇瘫在仓库前哭嚎,拍着大腿颠儿颠儿的,颇得几分泼态。
余下的人也在指点着老许叫骂:“你个老不死的,怎么不害自己呢,我们现在都被你害惨了。”
老许耷拉着脑袋,脸蛋红扑扑的,应该是酒劲未消。
“你怎么不去死啊!”人们越骂越恶毒,“我们村子上辈子跟你有仇吧!”
也不怪大家这么生气,毕竟不少孩子也吃了米,儿童身体比较弱,腹泻不止一直好不了,家长心疼在所难免。再说了,哪个孩子不是家家户户的掌上明珠,心疼孩子着急起来可以理解。
武文全怕出事,赶紧上前,好生将众人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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