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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甜揉了一下眼睛，怀疑自己刚刚醉虾吃多，出现了幻觉。
睁眼一看，还是那行字。
“你疯了吗？”龚甜飞快回复信息，“干嘛要给这骗子机会？”
“反正我又不吃亏。”冯宝月很无所谓，“他重新追我要花很大力气，我呢，不一定接受，就算接受了，顶多三个月也就分手了，你就当我吃了个过期罐头，死不了！”
龚甜跟她好说歹说，但没用，气得龚甜把她拉黑，打算跟她绝交二十四小时。
“怎么了？”身旁的顾少卿问。
龚甜把这事跟他说了，余怒未消道：“你说她是不是有病，还过期罐头，这是过期罐头被黑的最惨的一次！！”
顾少卿：“她从前谈恋爱的时候，是不是没吃过亏。”
龚甜仔细想了想，回道：“最多三个月，能吃什么亏？”
三个月，正是一段恋爱最甜蜜的时候，就像一颗树梢上的青涩果实，随着时间慢慢成熟，慢慢腐烂。
正如同人间的七年之痒。
“果然。”顾少卿过来人的语气，淡淡一笑，“人不可能永远一帆风顺，吃一次亏，对她来说不是坏事。”
他说的也许在理，但龚甜沉默半晌，摇摇头说：“可我不想她吃亏。”
她自己吃过亏，就不希望自己最好的朋友也吃亏。在李寻鹤消失的日子里，在以为自己被始乱终弃的日子里，是冯宝月一直陪伴她，支撑她走到现在。
顾少卿便抬头看了看天。
夕阳余晖落在他身上，也落在其他路人身上，人来人往，高低矮瘦，人人都像一个瓶子，装着夕阳色的酒。
只是有人像酱菜坛子，有人像醋瓶子，只有少数几人像红酒瓶子，顾少卿是里头的罗曼尼康帝。
古老，庄严，岁月，沉淀，值得信赖。
“你希望我做什么？”他笑道，目光从天上，回到她脸上。
“……能帮我打探一下消息吗？”龚甜终于还是跟他开口求助，“那个骗子跟薛梦吟应该是认识的，但我跟薛梦吟的关系不好……”
“而她有求于我。”顾少卿笑道。
龚甜：“你愿意帮我？”
顾少卿：“当然。”
龚甜看着他，内心愈发的愧疚，他求你的事情，你有难处，他就不再强求，过后你求他办事，他心无芥蒂，一口答应。
“……谢谢。”龚甜对他道了谢，心里想着回去以后，仔细研究一下《扭蛋男友》，看看有没有办法，在不伤害他的情况下，扭下一个扭蛋。
两人在大学门口分别，目送龚甜离开，顾少卿回过头来，辉腾已经悄无声息停在他身后，男秘书从里头下来，为他打开车门。
顾少卿坐进后车座，黑色的坐垫上，放着一叠白色的资料。
姓名，年龄，过往生平，还有一张头像，是古城亮的个人资料，里头详细到了他跟薛梦吟的那个合同。
看过之后，顾少卿笑了起来。
“是不是女人都有一种奇怪的自信？”他道，“薛梦吟也好，冯宝月也好，都觉得自己能够掌控一个男人，而不被反咬一口。”
“要把资料送过去吗？”男秘书一边开车，一边问。
顾少卿把资料放在一旁，声色慵懒：“不急。”
一丝风吹进车窗，翻动了他身旁的资料，每一页都贴了一张女人的照片，有的流血，有的流泪，有的连照片都找不到了，只留下文字记载，寥寥几句，短暂一生，倘若冯宝月读了，一定不会再跟这个男人交往下去。
“就让冯宝月先吃几口过期罐头吧。”顾少卿的侧脸倒映在车窗上，窗外的夜色，与他的笑容，分不清谁更危险一些，“我跟龚甜没有共同的秘密，但是，我们可以有共同的敌人……”
比起一个共同的秘密，一个共同的敌人，更能让两个人紧密联系在一起。
第四十三章 掌心里的药
“你好，我是古城亮。”
回宿舍的路上，微信上突然跳出一个好友申请，古城亮？谁啊？龚甜看了一眼就关了，多半是卖三无产品的微商。
后来还是从冯宝月那里，知道古城亮是谁。
大致是在一周后，周玲玲接了家里电话，说她妈妈突发疾病住院了，就跟学校请假回去陪护，接连几天不见人。李晓婉则愈发的沉迷手机，在床上一躺就是一天，龚甜带饭回来，对她说：“下来吃饭。”
李晓婉继续躺在床上，朝龚甜张开嘴。
“……你多大了？还要人喂？”龚甜翻着白眼喂了她一口。
李晓婉吧唧吧唧吃完，又慢悠悠张开嘴。
“自己起来吃！”龚甜没好气的将碗往桌子上一放，然后爬上自己的铺位，爬一半，手机就在裤子口袋里响了，她在床铺上坐好，拿出手机一看。
“你好，我是古城亮。”
时隔一周，再接到这个好友申请，龚甜一时眼生，记不起这个人是谁，下铺忽然响起冯宝月一声讥笑：“真是好大胆子。”
“怎么了？”龚甜低头看她。
一只手机从下铺伸上来。
龚甜接过一看，是她跟一个男人的对话。
古城亮：“除了我，没人能忍受你的缺点。”
冯宝月：“我有什么缺点？”
古城亮：“你跟谁都没法长久，时间一长，什么毛病都冒了出来。”
龚甜忍不住问：“古城亮是谁？”
冯宝月爬上来，凑到她身旁，咬着她的耳朵说：“我的骗子男友。”
龚甜挑了一下眉，想要拿出手机来问是不是这个人，又怕上了古城亮的当，也许他就是故意的，拿这个离间她跟冯宝月之间的关系？
她信一个人会变好，但不信一个坏人会在一周时间里变成好人。
“他还挺嚣张。”龚甜心不在焉的评价道。
“他这不是嚣张，是在跟我耍心眼，你看。”冯宝月把聊天记录往上拉，“他一直在挑我的错，说我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只有他能忍受得了。”
“你要怎么回他？”龚甜问，心里想着：最好现在就分手。
冯宝月朝她得意一笑，然后当着她的面回复了微信：“我这么差劲，你也能忍？”
古城亮：“嗯。”
“那好。”冯宝月飞快打字，“我今天中午吃的有点油腻，你现在给我带三杯海岩咖啡过来，我要十字街总店那家的，加冰，十五分钟内给我送到。”
古城亮：“我过去十字街都不止十五分钟！”
“这么快就忍不了拉？”冯宝月，“哈，你果然是在骗我。”
古城亮：“……好，我给你买。”
看完两人的对话，龚甜心里闪过一句——恶人果然是要恶人磨。
“……你这找的不是男朋友，是金牌外卖小哥吧。”龚甜忍不住吐槽。
冯宝月毫不在意的耸耸肩：“他自找的，我又没逼他。”
古城亮有一句话没说错，冯宝月这个女孩子，在谈恋爱方面，真的跟谁都没法长久，时间一长，她就开始不耐烦，越来越不顾忌别人的感受，古城亮之前，她也叫别人给她买过咖啡，路远，迟到了三分钟，就把咖啡倒在人家头上，然后有恃无恐的笑。
不过她很聪明，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倒男友一头咖啡，什么时候不可以。
所以一场恋爱她只谈三个月，这不但是她的新鲜期，也是男友的新鲜期，在这个时间段里，她完全可以恃美行凶，做什么都可以被原谅，等三个月过了，迅速分手，这样别人回忆她的时候，竟只记得她的好。
但古城亮这个过期罐头，能撑过三个月吗？
龚甜不知道，不过被冯宝月这么一搞，她突然就觉得古城亮这个骗子没什么可怕了，还不是跟冯宝月前面几任男友一样，不管你是骗子，学霸，海豚饲养员，最后都得沦落为外卖小哥，修电脑小哥，修手机小哥……
这让龚甜心里忍不住冒出一个想法……
“啊。”冯宝月突然低头看了眼手机，“他来了，还挺准时的么。”
“在楼下了？”龚甜问。
“嗯。”冯宝月作势要从床上爬下来，“被宿管拦住了，还得我亲自下去拿，真麻烦。”
“要不我替你去？”龚甜试探道。
“好啊。”冯宝月立刻停了下来，回头对她一笑，“顺便帮我敲打他一下，别以为故意贬低我，就能骑到我头上。”
她之前一直笑，直到此刻，龚甜才发现原来她生气了。
穿上鞋，下了楼，龚甜帮她把话带到，然后问：“你觉得自己受委屈了？”
“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古城亮苦笑，九月份，天气转凉，已经不那么热了，他还是出了一头汗，老实说，看起来有些狼狈。
“你要是觉得自己受不了这个委屈，大可跟宝月分手。”龚甜从他手里接过咖啡袋。
古城亮便不说话了，他今天没穿顾少卿那身行头，时尚男模的打扮，显然更符合他本人的气质，尤其咬紧牙关不肯认输的模样，给人一种野生动物，在荒野中艰难求生的感觉。
“你们两个真不像在谈恋爱。”龚甜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像恋爱，像什么？”古城亮问。
“像在竞争。”龚甜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两个恋爱高手，一定要分个高下。”
古城亮便笑了起来。
“所以你为什么要给我发好友申请？”龚甜突然道，“离间我跟宝月的关系？”
“那怎么能。”古城亮止住笑，“其实你错了，我不是要跟她竞争。”
龚甜挑了挑眉：“哦？”
“我是要回本。”古城亮一脸认真，“知道我上次请你们出来，花了多少钱吗？”
“吃饭是宝月付的钱。”龚甜忍不住提醒他。
“除了吃饭，租车花了我一万，一身行头花了我快三万，还有油钱，以及一路上零零碎碎给你们买的零食冷饮，加起来一共四万多。”古城亮仔细给她算账，连零头都不舍得抹掉，“这些薛梦吟都没给我报销。”
龚甜嘴角抽搐。
“我总不能血本无归吧。”古城亮坦荡的耸耸肩，“所以我一定要追到宝月。”
龚甜：“……我会帮你把这话带给宝月的。”
“帮我说些好话吧。”古城亮笑了起来，凑近她一些，男士香水味从他身上飘过来，让龚甜忍不住后退一步，他说，“你跟薛梦吟有仇，对不？”
关于古城亮是自己来的，还是薛梦吟请过来的，龚甜跟林北望之前有过讨论，但没结论。
“怎么？你认得她？”龚甜问，“你该不会是她请来对付我的吧？”
“是。”古城亮把手往前头一撑，跟偶像剧里的男主一样，把龚甜壁咚在树前，“你俩没仇，她犯不着花钱找我来搞你……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搞她？”
下来之前，龚甜的确起了这个念头。
薛梦吟看起来无懈可击？
不不不，她既然习惯利用男人替她办事，那把柄就在这些男人手里，她怎么能确定每个男人都对她死心塌地？
张金道也许是这种人，但这种肯牺牲自己为别人背锅的，是少数。
大多数都是像古城亮这种，自私自利，斤斤计较。
“我是要找你帮点忙。”龚甜跟他讨价还价，“但我不打算出卖宝月，这样吧，我给你钱……”
她话还没讲完，就被古城亮嗤笑一声打断。
“你能给我多少？一百，一千？顶了天一万块。”古城亮收敛起笑容，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贪婪与欲望，“我要宝月。”
如果不是龚甜的手机响了，她怕是要当场甩这软饭男一个大耳刮子。
“你考虑一下吧。”古城亮收回自己的手，两手插在口袋里，吊儿郎当的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回过头来，“记得通过一下我的好友申请，你也不想天天看见我的脸吧？”
“废话！”龚甜怒道，“看你看多了，我怕自己短命！”
古城亮嘿嘿一笑，转身走了。
“喂！”龚甜怒视他的背影，接了电话。
“……”
“喂？”龚甜又喂了一声，见还是没人说话，低头看了眼来电显示，“顾少卿？你怎么了？说句话。”
过了好久，对面才响起顾少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
“甜甜。”他说，“我好像犯病了。”
龚甜楞了一下，急忙道：“你坐着别动，我现在过来找你。”
她没敢挂电话，把电话放后台运行，然后点开了《扭蛋男友》，距离那栏，顾少卿的情况比上一次还糟糕，心脏模样的标志，已经完全变成了血红色，数值从百分之五十一路往下跌，就她打开《扭蛋男友》的功夫，已经从五十跌成了四十九。
龚甜急得跳脚，双手捧着手机，把它当指南针使，急急忙忙的朝一个方向跑。
又不能被他发现自己是根据这么个玩意找到他的，只好一边跑，一边拿着手机问：“你现在在哪？”
顾少卿：“在你学校。”
龚甜：“旁边有什么？”
顾少卿：“有一棵很大的红枫树。”
龚甜缓缓停下脚步，对面，是一棵巨大的红枫树，还没到十月，叶子已经全红了，远远望去，鲜艳如一树相思豆。
顾少卿坐在枫树下的椅子上，看起来很不舒服，弯下腰，一手按在胸口。
龚甜走到他面前：“我找到你了。”
顾少卿便慢慢抬起头，病弱的对她一笑。
或许是因为他现在的笑容看起来太过苍白，所以当他伸手过来时，龚甜迟疑了一下，没有拒绝，任凭他轻轻牵住自己的手。
顾少卿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闭上眼睛，柔软的嘴唇印在她掌心里，像是低眉饮她掌心的药。
“……哈哈，你弄得我有点痒。”龚甜实在不好意思，等他呼吸渐渐平稳了，赶紧打着哈哈，顺势抽回了手。
顾少卿睁开眼，微微一笑，拿起放在身旁的资料袋，递了过去，主动替她解除了这份不自在。
“这是？”龚甜接过资料袋，从里头抽出了一页纸。
关于古城亮的十几页资料，顾少卿今天带来了第一页。
虽然只有短短一页，但已经清楚写明白了古城亮的职业，他就是个做服务业的，他服务的对象，大多时候是有离婚需求的夫妻，替丈夫勾引妻子，睡了对方，拍下照片，拿到对方出轨的证据，之后一开庭，妻子净身出户。
“这人可真够脏的！”龚甜看到一半，就气成了一个气球，“他配不上宝月！！”
顾少卿：“你能替冯宝月做决定吗？”
“……我不能。”龚甜立刻歇了气，抬头看他，“这个资料我能拿走吗？”
她要把这资料拿去给宝月看！
“当然。”顾少卿话锋一转，“甜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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