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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是啊。”李晓婉走到周玲玲身后，跟她统一战线，责怪道，“你要借钱给玲玲，就不能换个好点的语气吗？”
“怎么？”冯宝月气笑了，“我借钱给她，还得跪下来求她收下是不是？”
三人大吵起来，甚至差点动了手，因为动静闹得太大，把宿管都给招来了，把整个宿舍的人一顿教育。
“再闹，被别的寝室的人举报到我这里来，全部记过，听清楚了吗？”宿管临走前威胁道。
三人这才消停下来，但根本不可能和好，直接进入冷战模式，李晓婉跟周玲玲凑到一处窃窃私语，龚甜自然是跟冯宝月凑一块，听她抱怨道：“简直莫名其妙！我帮人还帮成仇了！”
龚甜想了想，说：“她也不容易，她家那堆破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可能是压力太大，所以说话有点冲动。”
几天没见周玲玲，她的脸色愈发憔悴，连背都不知不觉佝偻了下来。
说起来她也可怜，家里不但重男轻女，还特别抠，母亲病后，为了省下护工的钱，差点让她退学去陪护，周玲玲不肯，但拗不过家里，就跟学校请了假，白天在学校上课，晚上就去医院陪护，一天下来累脱人形。
一个人活得太过辛苦，难免愤世嫉俗，言辞刻薄。
冯宝月经龚甜一提醒，也想到了这桩，心里原谅了一半，嘴上还是有些忿忿：“那也不能把气撒我身上啊，我又不欠她什么！”
龚甜好说歹说，她才气消，这时已到了拉灯的点，众人回了各自床上。龚甜翻来覆去睡不着，其实她有句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比起周玲玲，李晓婉今天的行为更加反常。
李晓婉表面上是拉架，实际上却是在煽风点火，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想得太多，结果更加睡不着，龚甜索性拿出手机来刷朋友圈，一条条看下来，竟看见了古城亮的消息，楞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已经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今天出差，中途退票，给女朋友送好吃的，我希望她是找个借口挽留我，而不是真的把我当成送外卖的。”
在这行惨兮兮的文字下头，龚甜又看见了那张照片，一只银色拉杆箱。
华为P30的像素很高，就算把图放大，也不会出现模糊的颗粒。
龚甜盯了那张照片一会，拇指跟食指放在上头，将照片一点点拉大，大到足够看清一个细节。
那是一颗凸起圆形螺丝钉，镶嵌在拉杆箱的拉杆位置，表面光滑可鉴，以至于变成了一面小小的镜子。
当照片放到最大，龚甜看见螺丝上倒映出的两张面孔，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乍一眼看去，像是出差的男人，跟在机场送机的女人。
男人自然是古城亮，而女人却是……龚甜微微转动脑袋，看向李晓婉的床铺，心里头喃喃问道：“怎么会是你？”
三天后，龚甜出门去见顾少卿。
是她主动提出来的，为免出现上次那种糟糕情况，她决定把见面的时间间隔从七天变成三天，时间地点也是她定的。
香颂亚洲分部。
中午时分，一部分人放下手头的活，前往员工食堂进餐，一部分人叫外卖，还一部分人更加讲究一些，坐电梯下楼，走向邻近的餐饮街。
龚甜后悔自己选了这家店。
她觉得上一次是自己的错，加上总是麻烦别人，所以想请顾少卿吃一顿便饭，从大众点评里选择了这一家，是白领好评第一的西餐厅，价格也适中，不至于吃一顿，接下来的一个月都让她吃泡面度过。
然后，她就眼睁睁看见，沿途一个个白领起身朝顾少卿打着招呼：“顾总，你也来这里吃饭啊？”“顾总，一起吃个饭不？”“顾总，关于上次谈的合作……”
而当顾少卿在她面前坐下，龚甜觉得自己成为了黑夜里的明灯，半个餐厅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窃窃私语着，暗暗猜测着……
……这跟在香颂的员工食堂吃饭有什么区别！！
顾少卿好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按下桌子上的呼叫铃，对过来的服务生说：“麻烦给我们换一个安静的包间。”
被包间的四面围墙包裹住，龚甜松了口气，终于没有了那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她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桌子对面的顾少卿。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街上，围观他们的只有雨水，第二次是在公园，围观他们的是鸽子，第三次是在学校的长椅上，围观他们的是红枫叶，直到今天，围观他们的变成人，龚甜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哪怕再平凡的人，跟他走在一起，就会万众瞩目。
“今天我请客吧。”暂且收敛心神，龚甜提出。
顾少卿慢条斯理地抬起右手，骨节分明的手指，举着一页资料：“想要吗？”
龚甜看过去：“……古城亮的资料？”
她一边问，一边伸手去拿，但被顾少卿的手避开了。
“不能白给你。”顾少卿问，“你给我什么？”
龚甜楞了一下：“你想要什么？”
顾少卿笑了起来：“给我一个请你吃饭的机会。”
他总是能轻而易举的从她那里夺走主导权，她不得不用一个肯定的答复，换来了他手里的那一页资料。
“……角色扮演？”这是龚甜看完后的第一感觉。
“古城亮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根据对象不同，他会扮成霸道总裁，情场浪子，或者……我。”顾少卿喝了一口咖啡，“现在呢？根据你的观察，这一次他在冯宝月面前扮成了什么？”
“这一次……”龚甜回忆起来。
这三天里，冯宝月又跟宿舍的人吵了几架。
有两次是跟周玲玲，还有一次是跟李晓婉。
起因古城亮问冯宝月晚上想吃什么，冯宝月说随便，等他送到了，又嫌东西太上火，电话里抱怨道：“我最近老跟人吵架，嘴边上都气起泡了，你还让我吃辣子鸡丁……重买拉！”
身旁啪的一声脆响，李晓婉拳头砸在桌子上，朝她大喊：“你能不能消停点！想吃什么自己买，别老让男的给你跑腿！”
冯宝月被她吓一跳，听完，冷笑道：“说的好像东西送来，你没吃过一样。”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讥讽起来，龚甜趴在上铺的栏杆上，目光垂下来，落在李晓婉身上，仔细一想，从前冯宝月让男友送吃的来，她从来不说什么，并且送什么吃什么，一点不见外。
但这一次，她不但不吃，居然还打抱不平。
古城亮跟先前那些男孩子比，有什么区别呢？
“我以前的男朋友送吃的过来，你一个人吃得比我们三个人都多，怎么？”冯宝月明显也想到了这桩，讥讽道，“古城亮这个骗子跟他们有什么不同？”
“……他从前虽然是个骗子，但为了你，已经浪子回头了不是吗？”李晓婉沉默一下，道。
“浪子回头？”冯宝月笑了出来。
“你别不把人当一回事。”李晓婉皱了皱眉头，“人会说假话，但不会做假事，他都找好了正经工作，买好了票准备去了，你一通电话，他立刻放弃了，回来给你送吃的，你还想怎样？”
冯宝月一挑眉：“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李晓婉顿了顿，淡淡道：“你忘了？你把这事当笑话一样发朋友圈里，我都看见了。”
不止吧。
龚甜趴在栏杆上俯视她，古城亮自称出差的日子，她也不在宿舍里，后来古城亮退了票，前脚把外卖送到宿舍，她后脚就回来了。
“人会说假话，但不会做假事……这番话，我估计不是她自己说的，是古城亮这么告诉她的。”龚甜近期发生在自己宿舍的这些事告诉顾少卿，然后推断出一个结论，“古城亮在拿宝月卖惨，他现在把自己扮成了一个浪子回头，痴心一片，却得不到回报的可怜人。”
“明智的选择。”顾少卿评价道，“或许是最好的选择，用来洗刷他之前留给你们的骗子印象。”
然后呢？龚甜想。
先不提宝月，至少李晓婉是对他生出了同情心，紧接而来的就是打抱不平，觉得宝月不该这样对待一个为了爱情，幡然悔悟的骗子。
可她凭什么替宝月原谅他？凭什么把自己当成救世主，觉得自己有责任，也有权利去帮助他，救赎他？
“我要出一趟差。”顾少卿突然说，“短时间内回不来。”
“什么？”龚甜回过神，“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回一趟法国总部，两天。”顾少卿优雅的切着牛排，“之后去一趟S市，参加一场峰会，明天出发，大概周五回来。”
“五天啊……”龚甜算了算时间，松了口气，“那还好。”
好什么？
因为是今天下午的飞机，怕他赶不上飞机，所以龚甜提前结束了今天的见面，回宿舍的路上，突然觉得不对。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可别像上次那样，先是堵车，然后是一群人抢共享单车，最后差点导致无法挽回的后果。
龚甜越想越觉得人生不能太过乐观，应该提前做好完全准备，急忙打了个电话过去，但一直打不通。
直到凌晨两点多，龚甜才收到一条短信。
“我刚下飞机。”顾少卿回复了自己不能及时接电话的理由，“你已经睡了吧？”
“还没。”对面铺位上的人翻了个身，龚甜将薄被拉高，蒙住了自己的头，还有手机上的亮光，“但其他人都睡了，我们还是打字吧，别吵到她们。”
“好的，什么事？”
龚甜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这样会不会有些唐突，但还是问：“你能告诉我你出差的具体时间，开会地点，还有下榻的酒店吗？”
“为什么想知道这些？”
龚甜盯着这行字，视线似乎透过这行字，看见了他柔情蜜意，带着一丝探究的笑容。这样可能会造成误会，可……难道要让餐厅的事再次发生吗？
“我们约好了，一周见一次的。”她有些无奈的回复，“如果你不能如期而至，我想知道，我能够去哪找你。”
第四十六章 墨菲定律
墨菲定律：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
“二十号强台风‘绵羊’过境，全国大部分地区都会受到影响……”
龚甜看着手机上的消息提示，脑子里滚过墨菲定律……
“喂。”然后她给顾少卿打了个电话，“我这边起台风了，你那边……噢你那边雨声挺大的。”
“一样。”关窗的声音，顾少卿说，“这几天一直在下雨。”
“那你明天还回得来不？”龚甜脱口而出。
“大概回不来了。”顾少卿开玩笑，“你要过来吗？”
龚甜转头一看，窗外电闪雷鸣，生生把一棵笔挺樟树吹成了歪脖子树。
“……行。”龚甜足足沉默了一分钟才给出回复，“我现在就订票。”
这次换顾少卿沉默了，过了一会才说：“……我开玩笑的，我会想办法回来的。”
挂了电话，龚甜打开携程看了眼，受台风影响，今天去往S市的飞机停了，动车也没有，只剩下火车，凌晨一点出发，要坐足足十三个小时。
去还是不去，龚甜稍微有些犹豫，现在记挂在她心上的，一个是顾少卿，还一个是……
“李晓婉，你干嘛把我衣服晾外面？现在一件都找不到了！”
“厕所就那么大点地方，昨天全晾你衣服了，今天换我用啊！”
李晓婉回得理直气壮，甚至带些幸灾乐祸。
她的衣服有多少，总归是挂不满一个厕所的，再不济也能挂在宿舍其他地方，而不是在这种刮风下雨的天气晾去外面，然后被风吹得一走廊都是。
就只是故意给人找不痛快。
冯宝月冷冷看她一会，突然走回自己桌子边，拿起手机给古城亮打电话，语气骄纵：“我没有衣服穿了。”
“怎么了？”
“室友把我衣服晒外面，被风吹跑了。”冯宝月问，“我可怜不可怜？”
“我给你买新的。”
“那再顺便买点柳巷的蜂蜜麻花。”冯宝月理所应当的使唤他，“十字街的抹茶咖啡，桂花坊的桂花糕……”
李晓婉心疼古城亮，开始骂她。
她骂的越凶，冯宝月报的菜谱越长。
长到龚甜不知道该同情谁。
总而言之，自打她将第二页资料带回给冯宝月，三人的关系就进入一种恶性循环，李晓婉找冯宝月不痛快，冯宝月就找古城亮不痛快，古城亮回头就找李晓婉诉苦，李晓婉又去找冯宝月不痛快……
宿舍的气氛越来越剑拔弩张，前天龚甜夜里醒来，喝多了水想上厕所，结果一转身，就看见一个人站在冯宝月床头，低着头，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谁？”龚甜吓得拿手机照过去。
一束白光照在对方脸上，李晓婉抬手挡了一下脸，闷声回：“我。”
“……你半夜站宝月床边上干嘛？”
“不干嘛，起来上厕所。”
她嘴里这么说，却转身回了自己的床铺，拉开被子躺下，留下龚甜一个人，看着她的背影毛骨悚然，连厕所都忘记上。
第二天龚甜把这件事跟冯宝月说了，提议道：“要不这几天，你去外头租个房子住吧。”
人大多数时候是理智的，但总有一时冲动的时候。
“我为什么要走？”冯宝月笑着拒绝，玩着自己一缕头发，“每天气得要死的人又不是我。”
“可……”龚甜委婉道，“古城亮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何苦跟她争他？”
她就差直说这么一坨翔，你们干嘛抢着吃！
“我哪是跟她争古城亮？”冯宝月反而吃惊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何这么贬低自己的品味，“一坨翔有什么好争的，我是争一口气！”
行吧，龚甜劝不住，只好变成她的眼睛，替她多盯几眼李晓婉。
昨天晚上，李晓婉出门拿快递，龚甜走她桌子边上路过，电脑开着没关，她不经意间往上面扫了一眼，目光定格在电脑屏幕上。
“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死室友？”
她怎么在看这个？
龚甜迅速回头看了一眼，见李晓婉还没回来，便握住鼠标，点开浏览记录。
“怎么才能让室友消失？”
“有一个很讨厌的室友怎么办？”
一开始只是讨厌，后来想让对方消失，有什么东西在一步步升级，直至最后……
“你在看什么？”
李晓婉的声音猛然在龚甜背后响起，吓了她一跳。
“没什么。”龚甜若无其事的松开鼠标。
李晓婉一直没说话，龚甜顺着梯子往自己铺位上爬，爬到一半，回头一看，发现李晓婉就站在梯子下头，昂头看着自己。
“你都看见了？”李晓婉问。
“……”人赃俱获的事，龚甜没法否认，“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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