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龚甜惊道:“什么声音?”
薛梦吟捂着自己的额头,她刚刚控制不住自己,把额头重重撞在柜子上头,这会儿回过神来,她一边后悔自己的冲动,一边又生出一丝充满恶意的期待,期待龚甜走过来,拉开柜子,看见柜子里的自己。
那时她会是什么表情?顾少卿又要做出怎样的解释?
可惜什么都没发生。
顾少卿:“进来。”
阿姨:“饭做好了,是在这里吃,还是在客厅吃?”
“你还真是蠢的可以。”薛梦吟坐在上头道,“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还真以为是阿姨敲门的声音。”
“你也好不到哪去。”龚甜讽刺道,“怂恿你不停整容的人,是不是顾少卿?”
薛梦吟沉默片刻,道:“他根本不在乎我整没整容,他说漂亮的女人他见得多了,但想每天看见的只有你的脸。”
苍白手指落下来,轻轻抚摸她正坐着的柜面。
是的,放置龚甜的并不是棺材,而是一张柜子。
薛梦吟记忆里的那张柜子,方方正正,无花无纹,竖在美术教室里,每次她都主动过来打扫卫生,然后看四下无人,就把自己跟拖把水桶一起关柜子里,然后等他过来,就能透过柜子的缝隙,静静看着他。
她没有别的奢求,只希望这么安安静静的在柜子里看他三年,直至高考结束,各奔东西,她的这片暗恋,就会跟柜子里的灰尘一起,永远不见天日。
可那一天,她如往常一样坐在柜子里,看见的,却是他从画架前起身,对柜子外的那个女孩子告白了。
“现在回想起来,我已经记不清那个女孩子长什么样了。”薛梦吟轻轻抚摸着柜面,手指温柔的像抚摸人脸,“就记得她跟你一样,也长了一张很好看的脸。”
她的过往经历,听得龚甜一阵毛骨悚然。
毫无疑问,薛梦吟有病,这病绝不止整容癖这么简单,龚甜不是专业的心理专家,没法用专业术语来形容她这种病症,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现在的薛梦吟十分危险……
“就算只有两个人找我,但只要他们其中一个报警,警察就会查案。”龚甜强制自己保持冷静,“你我的恩恩怨怨很快就会被查出来,你跑不了。”
薛梦吟沉默不语。
“……况且。”龚甜吞咽了一下口水,“你就算杀了我,顾少卿还是不会喜欢你。”
薛梦吟笑了:“你说得对。”
又是吱呀一声,龚甜听见她从柜面上跳下来,一步步离自己而去,忍不住喊:“薛梦吟,你去哪?你想做什么?”
薛梦吟脚步一顿,声音幽幽飘来:“我想成为柜子外的那个人。”
龚甜用了三秒钟,才明白过来她这句话什么意思,忍不住再次挣扎起来。
咚咚咚的挣扎声无法阻止薛梦吟的脚步,她一边走,一边拿出手机,给李医生打了个电话。
“放心,我不是来跟你要赔款的。”薛梦吟道,“重新给我做一次整容,这一次……照我发你的照片整。”
挂断电话后,她打开手机相册,从里头选出一张照片,给李医生发了过去。
赫然是龚甜的照片。
做完这些的同时,她走到了自己的车子前,弯腰钻进车内,一踩油门,绝尘而去。
行驶到一半,一样东西突然从车窗里抛出来,在空中划了个抛物线,最后落进防护栏后的草坪里。
是龚甜的手机。
手机在草坪里震动着,来电显示:林北望。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林北望挂了电话,皱眉看着她之前回复的三条信息。
第一条。
“有点事,待会回你。”
第二条。
“不好意思哦,昨天忙得太晚,忘记回你电话了。”
第三条。
“我没事啊,真的,今天我就回学校了。”
结果一天过去了,今天也没回学校。
问过冯宝月,她那也是类似的三条回复,之后电话就打不通了,林北望越想越觉得不对,下班途中忍不住反向盘转了个弯,来到龚甜家楼下。
上去敲了门,果然不在,于是下楼找到门卫,问他:“老伯,龚甜这两天回过家不?”
“回过。”门卫老大爷正坐在小凳子上看报纸,闻言从报纸里抬起头,“昨天回来过,不过下午就走了。”
“下午就走了?”林北望皱眉道,“你亲眼看见的?”
“当然。”门卫老大爷道。
“知不知道她去哪?”林北望追问道,“或者有没有谁来接她?”
门卫老大爷摇了摇头。
林北望十分失望,正要走,趴在门卫老大爷腿上写作业的小女孩突然说:“可昨天那个不是龚甜姐姐。”
林北望脚步一顿,猛然回头:“你说什么?”
门卫老大爷拍了她脑袋一下,转头对林北望道:“她的确是昨天下午走的,我还记得,穿了一件白球鞋,因为下雨沾了很多泥巴,还穿了一件粉色外套,有点短,到这里……”
他用手比了比膝盖上方。
林北望眼皮子一跳,龚甜这货穿着特别保守,跟个修女一样,跟她认识那么久,就没有一条裙子裤子到膝盖以上的……
还有白球鞋……该不会是前几天看她穿的那双吧,价格也不贵,三百来块,就宝贝的什么似的,溅一滴泥点上去,就能拿餐巾纸擦半天。
林北望转头看向小女孩:“那个姐姐真的是龚甜吗?”
小女孩摇摇头,说:“她不是。”
小学生放学早,下午三点半,正好是她放学到家的时间,地上的积水成了她的玩具,她一路玩着水回来,粉色套鞋哗啦哗啦玩四周泼着水,一不小心就泼到了身旁那双白球鞋,粉外套上面。
小女孩吓一跳,抬头看向对方,正要说对不起,却被对方的样子吓得没了声音。
那是一个戴着帽子口罩,把脸遮的严严实实的女人,虽然看不见她的脸,但她冰冷冷俯视下来的目光,绝不是龚甜。
而听完小女孩的描述,林北望忍不住吐出一个人的名字:“……薛梦吟。”
他转身进车,正要踩下油门,却突然一顿。
薛梦吟已经失踪了,他要去哪里找她,再看看外头渐沉的天色,忍不住忧心忡忡:“还来得及吗?”
夕阳从窗口照进来,浓墨重彩的落在横放在地的柜子上,像一副油画。
哒,哒,哒。
龚甜听见了脚步声,但刚刚的挣扎已经耗尽了她的力气,于是连呼救的声音都小小的:“救命……”
脚步声停在柜子旁边,下一秒,柜门被人打开。
夕阳铺在她脸上,龚甜有一瞬间没法睁开眼,等终于恢复了视力,她看见顾少卿蹲在柜子旁,笑吟吟地俯视着她。
龚甜盯了他片刻,问:“……你想杀了我吗?”
“好巧,我也想问你一样的问题。”顾少卿柔声道,“甜甜,你想杀了我吗?”
龚甜的目光渐渐落在他手里的那只手机里,是她先前交给他的那一只手机,而今,扭蛋男友的图标已从桌面上消失了……
她的目光重新上移,回到顾少卿脸上,他虽然仍旧笑容温柔,她却知道,她的答案,将决定她的生死。
第五十九章 疯
“这是薛梦吟租来直播的房子。”顾少卿把龚甜从木柜里抱起来,喂她喝水,“房东去外地陪孩子读书了,只要按时交房租,那他三年都不会回来看一眼。”
渴的厉害,龚甜一口气把水杯喝见底,才长出一口气,开始打量四周。
跟薛梦吟之前住的豪宅不能比,是个很普通的民宅,电脑桌附近摆了直播需要的一堆设备,看来薛梦吟闯荡娱乐圈失败后,又重新将生活重心转回到直播来了?不,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既然是民宅,肯定有邻居,看天色,差不多是晚饭时间了,上班族也许不能这个点到家,但是老人孩子这个点大多已经在家吃饭了。
她之前喊人没人应,还以为自己被丢去了郊区。现在看来,一来是柜子太厚,二来是时间不对,下午的时候,公寓里的人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去了。
那现在呢?她这个时候呼救,能不能引来人?
“特地选这个房子,是因为隔音墙做得很好。”顾少卿突然道,“否则直播刚开始,就要被邻居举报扰民了。”
幻想破灭,龚甜叹了口气,转头看他。
“想好了吗?”顾少卿柔声道,“说服我的理由。”
龚甜舔了舔有些发白的唇,想不出办法,于是能拖就拖:“……先让我吃点东西,我一天没吃东西了。”
顾少卿笑:“好啊。”
他起身朝厨房走去,里面半点油烟味都没有,垃圾桶里堆满饭盒,几天没丢,已经有苍蝇在上头飞舞,最后在冰箱里找到半盒麦片,拿回龚甜身旁。
“帮我把绳子解开。”龚甜坐在柜子里,抬头看他,“不然我没法吃。”
顾少卿对她微微一笑。
沙沙沙,她看见顾少卿将黄澄澄的麦片倒在手心,朝她递了过来,那姿势极眼熟,就像喂他笼子里的小鸟。
龚甜感到一阵恼火,别开脸,不肯吃他手心里的麦片。
“看来你还不是很饿。”顾少卿慢慢松开手指,麦片从他指缝间漏下来,掉在地面上,“那我改天再来吧。”
又过了一天。
美心整容医院门口。
林北望关上车门,看着眼前的医院大门。
薛梦吟失踪了,关于她的去向,众说纷纭,但大多数都是个人猜测,唯一真实的就只有五天前的那场直播事故。
薛梦吟只露面了十分钟,就停播了,事后还把那十分钟删得干干净净,但网上还是不乏看过那十分钟的人,林北望看过他们的讨论,总结起来就一句话——
薛梦吟整容失败了!
演戏别想了,连她最铁的粉丝都吓得一夜阳痿,除非带一亿进组,否则没人敢用她当女主角,主播事业也完蛋了,一个颜值主播整容失败,甚至到了连平台自带的十二级美颜都救不了的地步,解约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薛梦吟如今已经一无所有,她能去哪?
林北望敲了敲桌子,问前台小妹:“李医生在不在?”
十分钟后,办公室内。
李医生做完了上一台手术,本来想休息一下,但听身旁的小护士说,来了一个有钱的客人,什么合同都没签,就给了五万块钱订金,立刻抖擞精神,敲了敲办公室门。
“进来。”傲慢的声音,不像个客人,像房间的主人。
李医生推门而入,忍不住皱了皱眉。
眼前的男子英俊却没有礼貌,居然趁他不在,翻看他书柜上的档案,忽然将档案一合,转头问他:“薛梦吟在哪?”
李医生心中一凛:“我不会透露任何客户的信息。”
“也就是说她还是你的客户?”林北望反问他。
李医生反应过来,这人不是来找他做手术的,而是来找茬的,于是回头想要叫保安,但林北望却用一句话止住了他的行为。
“在一个人身上,连续不停的做完所有整容项目。”林北望笑,“你这算不算违规手术?李院长。”
因为这次违规手术,从而荣升院长的李医生盯了他许久,才反手关上房门,沉声问道:“你知道多少?”
林北望:“全部。”
跟薛梦吟,以及扭蛋男友有关的事情,龚甜从不瞒他。
所以他知道李医生不久之前还只是一个普通的整容医生,技术不错,多年来薛梦吟一直在他这里整容,最近的一次是在十一期间,因为一折优惠,所以一口气把所有整容项目都做了,做也不是不能做,但两个手术之间本应该间隔一段时间,可这些李医生都没提……
事后如果打官司,多少要支付一笔赔款。
从前的薛梦吟可能不会在乎这点钱,现在不一样。
林北望想来想去,觉得她最可能来这个地方,哪怕死皮赖脸,也要从李医生手里抠到更多的赔款。
但李医生却告诉他,她没要这笔钱。
“这怎么可能?”林北望不信。
“哎。”李医生推开门,“跟我来。”
他把林北望带到住院部,虽然是整形医院,但也提供住院服务,供那些从外省过来整容的客人居住,因为现在是淡季,所以一路走来人不多,李医生脚步一顿,停在一间病房门口。
“她在里面。”李医生压低声音说,“你别说是我带你来的,还有她现在……”
顿了顿,他摇了摇头,面色古怪道:“算了,你进去就知道了。”
林北望挑了一下眉,推开房门。
只见墙壁,床头柜,床上,能贴东西的地方全贴了龚甜的照片,就连地上都散落着两张,乍一眼看去,不像病房,像个跟踪狂的秘密房间。
屋里四张床,林北望默默走到最后一张床铺前,床铺上坐着的女人听见脚步声,转头看向他,稍稍一楞,便甜甜笑道:“北望,你来了。”
极熟络的语气,像看见一个多年老友。
林北望盯着眼前这张被纱布层层包裹的脸,微微发肿,有些微血水渗透出来,把纱布染红,他冷冷问:“你知道我来干嘛的吗?”
“知道啊。”薛梦吟笑,“你来看我的啊。”
林北望的唇角讽刺的向上一挑:“来看你?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龚甜啊。”薛梦吟理所当然道。
满屋的照片,以及推辞掉的赔款——她原来是想把自己整容成龚甜吗?
林北望感到一阵荒谬:“你觉得自己是龚甜?”
“我一直都是啊。”薛梦吟担忧地拉了拉他的袖子,“北望,你怎么了?你今天有点不对劲。”
虽然她没碰到他的胳膊,但林北望还是觉得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甩开对方的手,然后死死盯着对方的脸,她是真疯,还是在装假疯?
试探一下吧。林北望笑道:“甜甜,你这两天怎么没去上课,冯宝月找你都快找疯了。”
“我这不是在医院里吗?”薛梦吟说。
“可这里是整形医院。”林北望说,“你怎么会突然跑来整容?”
有整容癖的一直都是薛梦吟,不是龚甜。
薛梦吟静静看了他一会,然后叹口气,抚着自己的脸颊道:“因为我受伤了。”
“你受伤了?”林北望目光一闪,“谁干的?”
“薛梦吟。”薛梦吟说,“她一直都很嫉妒我,嫉妒我是个柜子外的人……”
林北望:“柜子外的人?”
“薛梦吟小时候很丑,丑的只能跟拖把水桶一起待在柜子里,大了也一样,所以只能待在顾少卿家的柜子里。”薛梦吟语气平淡,像在说别人身上发生的事,最后语气庆幸,“我就不一样了,我天生就是美人,是柜子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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