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三人就真的轻手轻脚,没声音的打起牌来。
白弦一开始还能看着,但时间一长,就无聊的困起来,勉强又熬了半小时,终于睡过去。
他一睡着,三个人立刻丢下牌朝他走过来。
张金道跟薛梦吟都看着老潘,似乎在等他一声令下。
老潘盯了熟睡的白弦片刻,朝他伸出手……拿走了他放在枕头边上的手机。
直接找通话记录。
“嗯?”老潘皱了皱眉。
“怎么了?”薛梦吟问他。
老潘一言不发,把通话记录给她看。
薛梦吟一看,差点喷出来:“他刚刚那通电话是打给他自己的?不可能,他肯定趁我们不注意,删除了通话记录。”
“你看一眼时间。”老潘摇摇头。
薛梦吟看了眼时间,更加不能理解了。
从时间上来看,的的确确是白弦躲卫生间时打的电话。
“可……他有什么毛病?”薛梦吟不敢置信道,“为什么要躲卫生间里给自己打电话,还装得有模有样的,跟对面真的有人似的。”
这事儿,老潘也想不通为什么。
倒是张金道,想了一会,突然说:“这事不是第一次了。”
俩个人一起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在公司的时候,我有时候也会看见他偷偷跟人打电话。”张金道压低声音说,“好像都是同一个人,女的。我有点好奇,有一次就偷看了他手机……”
薛梦吟:“哇你好恶心……”
老潘:“小薛!别理她,你继续说。”
“有一次就偷看了他手机。”张金道这才接着说,“也跟今天一样,是自己给自己打的电话,设身处地想想,我就明白了。”
“你明白了啥?”俩人一起问他。
“不就是那个么……”张金道摸摸后脑勺,有些难以启齿地说,“单身久了,容易被家人还有朋友说,这个时候就要想想办法,装作自己有女朋友的样子……”
“……太惨了吧!”薛梦吟忍不住双手捂嘴,“你是说……他自己给自己打电话,装成有女友的样子?”
连老潘都惊了一下,然后用难以言喻的目光看着还在熟睡的白弦。
大约是因为他们的视线太过诡异,导致白弦忍不住皱起眉头,仿佛陷入一场噩梦中。
——我被人窥探着。
因为怕彩票到期的缘故,所以在薛梦吟的催促下,几个人提前结束了这一次旅行,只留了林北望一个在普吉岛处理后续,其他人齐齐回来领奖。
领奖过程没什么可说的,就四个人分别戴上彼此的面具,平分了那笔奖金,然后拍了张合照,之后就各奔东西。
才怪。
百叶窗前,白弦用手指轻轻挑开叶片,透过叶片之间的缝隙,首先看见的是街上一闪而过的人影,比上一次见,又胖了许多,走进楼下的便利店,出来时手里一罐大瓶冰可乐,昂头吨吨吨。
再一抬头,对面的窗户,一个女人半靠在窗前打电话,似乎刚刚做完整容手术,于是整个脸裹在白色纱布里,风把同色的窗帘吹起来,她的身影在窗帘背后隐隐约约。
“……之后他们就住到我家附近了。”白弦合上百叶窗,退回到客厅里,脚着足,踩在淡绿色的地摊上,一只金毛跑过来,绕着他的腿转,被他伸手摸下巴,摸出一阵舒服的呵气声,“我最近总是能看见他们,但不知为何,他们看我的眼神有点怪……”
龚甜:“具体些?”
白弦想了想:“好像有点可怜我。”
龚甜:“????”
错愕之后,龚甜沉声道:“不不不,他们不可能突然可怜你,肯定发生过什么事,或者马上要发生什么事。”
“我感觉没那么严重。”白弦笑了一声,“你别想太多。”
金毛这时窜上他的膝盖,拿鼻子拱着他的下巴,似乎想要白弦陪它玩。
“好了。”白弦顺着它背上的毛,对龚甜说,“我带未来出去散步了,路过林北望公司楼下的时候,会给他发个消息,说一下情况。”
“好……等等。”龚甜问,“你养狗了?叫未来吗?”
“是啊。”白弦用脖子夹住手机,弯腰蹲在地毯上,给金毛的项圈上挂绳子,
“托人帮我买的导盲犬,我最近……忘记的东西越来越多,有它在,我至少能找到回家的路。”
龚甜:“……”
白弦系好绳:“好了,我走了。”
龚甜:“等一下!”
白弦:“怎么了?”
“东西都带好了吗?”龚甜开始喋喋不休,“身份证是一定要带的,钞票也要带一点,免得买东西的时候,忘记手机支付密码。还有什么,我想想……”
她断断续续的想了一大堆,又断断续续的说了一大堆,白弦哭笑不得,一边牵着未来出门,一边道:“我说……”
龚甜总算暂时消停:“什么?”
门外,晴空万里,阳光照在白弦的眼里,不带一丝阴霾,他爽朗笑道:“你喋喋不休的样子,真的好像我的女朋友。”
龚甜:“……”
“对了,一直忘记问。”挂着绿色篱笆的,高高的砖墙边,白弦牵着导盲犬走过,拿着手机,柔声道,“未来的你,是我的谁?”
第一百一十章 你好像我的女友(二)
龚甜嘿嘿一笑:“你猜。”
白弦:“我猜不到,你告诉我。”
“我不告诉你。”龚甜说,“反正就算告诉你,你很快就会忘。”
“有什么关系呢?”白弦笑,“如果我今天忘了,明天我依然会问你一样的问题。”
龚甜:“我不信。”
“那就打个赌吧。”白弦心情十分愉悦,脚步轻快的跨过马路,“明天,我一定会问你一样的问题。”
龚甜不信邪道:“行啊,那就这么说定了。”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明明还有许多想说的话,但是滋滋滋的断路声又响了起来,听在白弦耳朵里,像剪刀剪断鹊桥的声音。
“又到时间了。”白弦依依不舍道,“明天见。”
“嗯。”龚甜说,“明天见。”
挂断电话,龚甜可等不到明天,立刻开始穿衣打扮。
“你在干嘛?”秦墨穿着睡衣走到她背后,“去见谁?”
“林北望。”龚甜把头从毛衣领口伸出来,一边往下拉扯,一边没好气对镜子里的他说,“你又没敲门就进来了。”
秦墨别看他性子横,其实身子弱,入冬以来就一直病恹恹的,但就因为这样,所以有时候做错了事情,别人也不忍心责怪他。
比如现在,他走进屋,伸出手,从背后拥抱龚甜。
“不许去。”半张脸埋在她的肩上,他闭着眼睛,有些病恹恹地说,“我生病了,你要在家照顾我。”
龚甜拍拍他的手:“我很快就回来,乖拉。”
软磨硬泡,并许下了一袋子甜甜圈的诺言,秦墨才肯重新睡回病床上,趁他还没反悔,龚甜赶紧出门,去了一趟林北望的公司。
“说说。”她开门见山道,“从普吉岛回来后,白弦找过你没?”
跟秦墨不同,林北望的病已经好了,又能回公司身先士卒了,跟员工一起过996的福报生活了。
“找过。”他一边看着电脑,一边回复道,“我从普吉岛回来以后没多久,有天他突然给我发了条消息。”
龚甜:“消息里说什么?”
林北望:“说他马上到我公司楼下,问我能不能见一面。”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他说关于李哥的死,他有些线索想要提供给我。”
龚甜:“你肯定去了。”
“既然是跟李哥有关的事,我肯定去了。”林北望继续啪嗒啪嗒打电脑,“可他没来。”
龚甜楞了一下:“什么?”
“他爽约了。”林北望说,“我提前到了楼下,足足等了他三十分钟,可他没出现,发消息给他,他也一直没回。”
说到这,他摘下眼镜,转头看向龚甜,有些无奈道:“你知道的,我这个人脾气一向不是很好,他这么耍我,而且还是拿李哥的事情耍我,我真的很生气。”
龚甜犹豫一下:“你该不会把他拉黑了吧。”
“没有,但也差不多。”林北望耸耸肩,“这之后,我再也没主动联系过他……他也没再主动联系过我。”
……事情怎会如此?
龚甜心事重重的出了写字楼,路上一直想着这事:“奇怪,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白弦会突然爽约。”
一个激灵,她心想:“该不会被老潘他们跟踪,然后打晕带走了吧。”
至于带走之后的事情,她不敢想,越想越觉得害怕。
结果回了家,才发现自己忘记买甜甜圈,这下更加头疼。
偷偷看了眼卧房方向,没声音,他应该还在睡觉,那赶紧的……龚甜轻手轻脚穿上鞋子,正要偷偷开了房门,出去买甜甜圈,背后传来一个极轻极轻的呼唤声,轻的就像病人最后呼出的一口气,又像溺水之人吐出的最后一枚泡沫。
龚甜身子一僵,突然转身跑向卧房,连鞋子都来不及脱,在地步上留下一行急促的脚印。
“秦墨!”
秦墨听见她的声音,睫毛动了动,似乎挣扎着想要睁开眼,但最终睁不开。
龚甜慢慢跪在床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床上的他,然后小心翼翼握住他一只手,如举一件易碎品般,慢慢举到自己眼前。
他的手指,几近透明,若隐若现。
“我知道了。”龚甜喃喃道,“那天……是你被车撞了的日子。”
生死在此一线。
“呜呜……”宛如被噩梦所魇,秦墨发出小动物一样的呜咽声。
“……坚持住。”龚甜急忙伸手捧住他的脸颊,在离他很近的位置,盯着他,对他一字一句道,“坚持住,有人来救你了,一定要坚持住……”
“呜呜……”
未来停下脚步,绳子另一头的白弦也停下脚步。
“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白弦问它。
“汪汪,汪汪。”未来摇了摇尾巴,突然拉着他往转弯处走。
没走几步,突然一辆车擦着他们一人一狗,飞驰而过。
白弦看了车主一眼,鬼使神差的,突然拿出手机,对着车牌号拍了一下,然后收起手机,继续跟着未来,直至一只垃圾桶旁。
环顾四周,好老的小区,没有监控,垃圾都从垃圾桶里满出来了,还不见人来收。
“汪汪,汪汪。”未来突然抬起一只爪,抓着眼前一只垃圾桶。
白弦走过去,揭开盖子一看,一堆垃圾里……躺着个人?
吸了口凉气,白弦赶紧把人从里面捞出来,放平在地上一看,是个看起来还没成年的孩子,身上流了很多血,看起来被车撞了。
拿出手机,白弦正要打电话急救,身边一阵刹车声,他一转头,就看见之前那辆车又回来了,车主从里面下来,上下打量他一番,眼神阴晴不定道:“你刚刚是不是拍了我?”
“是。”白弦淡淡道。
车主吐出一口气,一副认命的样子:“算了,帮我一把,把他放车上吧,我送他去医院。”
人命关天,白弦同他一起把人搬上车,才发现车上还有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看见他们,一脸不愉快的表情,嘟嘟囔囔道:“没见过你这么多管闲事的人。”
白弦皱皱眉,车主忙在一旁打圆场:“不好意思,我女人,还没毕业呢,头发长没见识,人是自己跑高速上被我们撞到的,本来我们就没什么责任,她非说怕,要我趁附近没人丢了……”
“好了。”白弦打断道,“救命要紧,开车。”
“好,好,开车。”车主握住方向盘。
经过这件事,白弦对他们的人品有了初步的认识,于是一路跟到了医院,亲眼看着他们把人送进急诊室,然后才问:“之后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女人急了:“什么怎么处理,他自己跑高速上,就算被撞,也是他自己的责任……”
“可你们把他半路丢了。”白弦平静注视着她,“我全拍下来了。”
女人哑口无言。
车主给她使了个眼色,然后对白弦说:“这事是我猪油蒙了心,放心吧,后续我一定处理好,医疗费我全包了。”
“那就好……呜。”白弦话说一半,突然眼前一晕,往地上栽去。
“汪汪,汪汪!”
“你干嘛?想碰瓷吗你,告诉你,这附近全是人……”
“……糟糕,好像真的晕了,医生,医生!”
一片鸡飞狗跳,当急诊室的灯重新亮起时,门外多了一只趴在地上,静静等候的金毛。
“……动了。”
“我看看。”
“能听见我说话吗?能看见吗?这是几?”
白弦睁着眼,失神片刻,半晌之后,视线重新聚焦:“二。”
“看来没事了。”医生说,“等一下,我再给你做下检查。”
检查完,还是那个结果,脑子里的肿瘤得快点治,不过以现在的医疗手段,治了估计也没多大效果,不如好吃好喝,或者更简单点——等死。
“……我?”白弦心事重重的出了急诊室,“快死了?”
“汪汪!”未来站起来,摇着尾巴迎接了他。
白弦弯下腰,摸摸它的头,顺便看了眼它脖子上的狗牌。
“未来?”他笑,“真是个好名字,你的主人可能是我邻居,我们住的很近。”
旁边的护士看不下去了,咳嗽一声:“它是你带来的狗。”
白弦一楞,然后苦笑一声。
“抱歉。”他抱着未来,“我忘了你。”
“给。”护士把手机递给他,好心问,“里面有你家人的电话号码吗?”
“放心。”白弦接过手机,“我还记得回家的路。”
又摸了摸未来:“再说,我不记得了,不是还有它么?”
未来用鼻子温柔地拱了拱他的手,摇了摇尾巴。
护士也看见了未来脖子上的狗牌,以及狗牌上铭刻的家庭住址,忍不住想起另外一个类似的东西,提醒道:“说的也是,实在不行,你还可以打你手心里的电话。”
白弦一楞,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心。
“这是……”白弦皱了一下眉头,“我的号码?”
护士:“啊?”
“没什么。”白弦礼貌道,“谢谢你。”
墙角处,女人目睹这一幕,目光闪烁了一阵,很快回去车主身边,附在他耳边耳语片刻,最后推了他一下:“好事啊,那个人脑子有病,他有记忆障碍,作的证根本不能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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