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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的一声，卫生间里的灯光突然闪烁了一下，以至于镜子里的他一瞬间消失，又一瞬间出现。
“所以从见了吴磐开始，我的身体开始莫名其妙的恶化，每多见一个扭蛋男友，就恶化的更厉害一点。”白弦盯着镜子，像是要从里面找出另外一个人，“你打算排除我。”
顿了顿，他朝镜子笑起来：“因为我是过去男友，我应该活在过去……不是现在，也不是将来。”
镜子里的他也笑了起来，大约是因为卫生间的光线原因，那笑容如此怪异，简直不像他自己。
“……你以为我会如你所愿吗？”白弦慢慢收敛起笑容，胸口剧烈跳动一下，一句话脱口而出，“抱歉，但我无论如何，也要前往有她的未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玩家
“白先生，你来了。”
护工看见白弦，仿佛看见一个稀客。
真的是稀客，除了最开始付钱的时候，白弦几乎没在护工面前出现过，他好像完全忘记了自己付钱请人的事，忘记被他无偿救助的这个少年的事。
“他还好吗？”白弦垂眸，看着病榻上的苍白少年。
这让护工怎么回答，他只好说：“跟以前一样。”
白弦看着病榻上的少年，看着这个被自己资助的……名叫秦墨的少年。
“是巧合吗？”他心想，“他的名字，跟昨天那个扭蛋男友的名字一样。”
总在失忆的人，反而会时常回顾自己的日记本，记账本，银行流水，他知道自己有一笔中介公司的走账，找了个护工，帮忙照顾一个植物人少年。
之前，他对这个人，这笔钱不怎么上心。
在啤酒餐厅里见过林北望跟她，才猛然回想起来，然后特地过来看了他一眼。
他身边，没有漂浮的字体。
“……看来真的只是巧合。”白弦心想。
没有多少时间了，短暂的失望后，他抬头对护工说：“我先走了……有人问起，别说我来过。”
也不知道是谁卖了他的个人信息，最近总有些莫名其妙的人找他。
卖房子的，卖保险的，前不久甚至还有自称慈善机构的，找到他家里来，向他募集捐款，更别提还有些说不清自己来历，鬼鬼祟祟的人。
白弦只能尽量避开这些人。
“接下来，该处理我身上的事了。”白弦心想，“”
要紧的事就两个，一个是手术，还一个是扭蛋男友的问题。
“……手术的事情先靠后，我很怀疑，手术一直不成功，不是医生水平的问题。”白弦面色一沉，“是扭蛋男友的问题。”
坐了几小时的飞机，连休息都来不及休息一下，立刻就约了房东看房。
“怎么样？”房东把门打开，领着白弦在屋子里走了一圈，“九十平，家具全齐，一个月租金一千，怎么样？”
白弦刷一声拉开窗帘，白光从外头照进来，打在他脸上，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光，以至于积了一层灰的屋子里。
“房子很好，还这么靠近地铁。”白弦回头问房东，“租这么便宜，是有什么问题吗？”
房东眼神闪烁了一下：“当然没问题，要不是我订了明天的机票，急着要出国，也不会租这么便宜，你到底租不租？”
“租啊。”白弦笑，“可以跟你先签合同，三年。”
房东脸上流露出一丝惊喜。
但白弦接下来一句：“签完，你可以跟我讲讲前面那位租客的事了吧？”
前面的那位租客，就是在游戏论坛里发评写“不要下载游戏”的那个评测员。
她突然从网上消声觅迹了。
但她发在网络上的帖子不会消失，根据她不久之前晒出的一张照片，以及无意中露出来的外卖单子，白弦找到了她的住处。
“那是个小姑娘，好像是个什么主播，一天到晚待在房间里，很少出来。”看在三年的房租份上，房东终于说了实话，“续租的事情，我们本来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哪知道她突然去世了……”
“死了？”白弦打断他，“怎么死的？”
“是车祸。”房东警觉道，“死在外面，跟我房子无关……说起来也可怜，这小姑娘好不容易找到个高帅富男朋友，俩个人都已经谈婚论嫁了，哪知道出去玩的时候，突然出了车祸，她男朋友活下来了，她死了。”
直觉告诉白弦，房东说的是实话，但没说全，他还隐瞒着什么。
可他只肯说这些，多的，或许涉及到房子问题，不肯也不敢透露给租客，白弦见此，换了个方向：“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见到她男友吗？”
想见到这个评测员很难，俩人之间隔着一个骨灰罐。但想见她男朋友真不难，那是个富二代，而且很爱玩，下至密室逃脱，上至飞机跳伞，他都敢玩爱玩。
白弦就是在水族馆里找到他的，隔着一层玻璃，看见他穿着潜水服，一边给鲨鱼喂食，一边朝玻璃方向比心。
“好厉害！”一个漂亮女孩拿着手机不停给他拍照。
“你男朋友？”白弦笑着问。
漂亮女孩放下手机，看了白弦一眼，仿佛凡人目睹天使降临，整个人都愣住了，然后迅速低下头，耳朵红红的，再也没抬起头来。
白弦见怪不怪，在与“它”抗争的过程中，他的身体越来越弱，容貌对人的吸引力却越来越强，就仿佛天堂崩溃前最后的一抹光，昙花凋零前最后的绽放，反叛旗帜上不肯熄灭的那一朵星火。
每一个场景都足以入画，传承百年。
他亦如此。
若有所觉，白弦一回头，看见富二代早已放开鲨鱼，趴在玻璃上盯着他们俩，见白弦转头，立刻面色不善，一只手划过喉咙，作割喉状。
白弦没被他吓跑。
他在原地等了一会，果见富二代换了平时的打扮，气势汹汹冲过来，伸手推了他一把：“你刚刚对我女朋友做了什么？”
白弦身体不好，被他推的踉跄一步，撞在背后的水族馆玻璃上。
“呵呵。”富二代马上抱臂嘲笑，“中看不中用。”
白弦听了，却一点也不生气，他的脸上反而缓缓绽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上下打量着他。
富二代被他看得浑身不舒服，又要动手，冷不丁听见白弦说：“你也是扭蛋男友。”
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富二代面色一凛，伸手推开正要过来劝架的女朋友，走过来，伸手拉住白弦的胳膊，沉声道：“我们谈谈。”
被富二代拉出去的路上，白弦看着他身旁漂浮的小字。
姓名：李子超。
品质：D。
类别：偶像男友。
“你还是个偶像？”白弦问。
“平时炫富的视频丢网上，一不小心就有了几百万粉丝。”李子超笑，“云妮就是我粉丝，见我就喊偶像偶像。”
云妮就是那个消失的评测员，小主播。
“对了。”大概是因为互相确定了身份，李子超没了之前的敌意，对白弦表现得极为热情，“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是个扭蛋男友的，你的玩家呢？”
“……就最近。”白弦敏锐感觉到，对方似乎知道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东西，眼神一闪，不动声色道，“你呢，你的玩家怎么样了？”
“当然是处理掉了。”李子超笑。
“……处理？”这个词让白弦有点心惊肉跳，“怎么处理的？”
李子超四下打量片刻，突然凑近白弦，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两个字：“车祸。”
白弦再也克制不住，一脸惊讶地看着他：“那起车祸，是你搞出来的？”
“不然呢？”李子超冷笑，“难道真要我跟这么个又丑，又宅，又邋里邋遢，一个月不洗一次头的女人在一起？”
发觉女朋友正在不远处探头探脑，李子超揽住白弦的肩，压低声音对他说：“看，那是我新交的女朋友，也是我的女粉，可人家不仅长得漂亮，身材好，还是个房地产商的女儿，最重要的温柔体贴……”
他转头看着白弦，仿佛不堪回首：“而不是跟云妮一样，稍微不顺她的心，她就威胁我，说要把我换掉，换成下一个扭蛋男友！”
信息量实在太大了，白弦一时之间无法消化。
“扭蛋男友……”好半晌，他才缓缓问，“是可以被换掉的吗？”
“那当然，她亲口跟我说的，还给我看了她手机上那个《扭蛋男友》的规则，里面写得很清楚，玩家如果不满意，可以抽下一个扭蛋，这样新的扭蛋男友就会出现，旧的扭蛋男友就会消失。”李子超打量他一眼，“怎么？你还不知道？”
白弦叹了口气：“现在知道了。”
“那你赶紧的。”李子超同情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赶在你的玩家腻味你之前，快点把她处理掉吧。”
“……非得处理掉她不可么？”白弦缓缓问，“没有别的办法？”
“也许有。”李子超沉默半晌，“但是我……太害怕了。”
白弦看着他，忍不住想起另外一个人。
顾少卿。
现在回想起来，顾少卿很可能也知道了自己是扭蛋男友这件事，所以在隐晦提到“她”的时候，他的表情跟现在的李子超有些类似。
是被伤害的愤怒，是发现凶手的兴奋，是患得患失的恐惧。
以及……试图掌控局面的狂热。
白弦知道顾少卿之后肯定去做了什么，这点也跟李子超一样，只是他失败了，所以才有了后来的秦墨。
“……会是她吗？”白弦忍不住想，“吴磐，顾少卿，秦墨，还有我四者之间的联系，玩家。”
“好了，不提她了。”李子超似乎有点往事不堪回首，能不提就不提，吐出一口浊气，问，“说说你吧，你的玩家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有没有办法处理她？要不要我帮你？”
白弦回过神来，楞楞看着对方。
“真奇怪。”他喃喃道。
“什么？”李子超皱眉道。
“明明没见过几次面，但在我心里，根本就没有杀死她的选项。”白弦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柔声笑道，“比起死亡，我更害怕……”
他慢慢收敛起笑容，面无表情看着李子超：“下一个出现在她身边的，是你这样的人。”
第一百一十七章 你好，我到了
“你说什么？”李子超闻言恼羞成怒，伸手拽住白弦的领口，恶狠狠道，“装什么圣人？你以为你能比我好到哪里去？等到你被玩腻了，随时可能被换掉的时候，你还不如我！”
他说得好像自己遭了多大罪一样，可白弦一点也不同情他。
“你的玩家说话再难听，没有真的换掉你。”白弦淡淡道，“你说话再好听，你亲手杀了她。”
李子超一下子噎住了。
白弦握住他的手腕，这一次没费多大力气，就把他的手掰离了自己领口。
俩人擦肩而过，李子超忽然回头朝他的背影喊：“你就这么走了？”
白弦头也不回地向前走，俩个警察朝他迎面走来，然后擦肩而过，目的明确地走向李子超。
“你们干嘛？”
“为什么抓我？”
“放开我！知道我爸是谁吗？”
是天王老子也没用。
无论你是人，还是扭蛋男友，亦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活在这个世界上，就要遵守这个世界的规律，比如杀人偿命。
“车祸，亏他想得出来。”走出水族馆，白弦环顾四周，钢铁一样的丛林，到处都是手机，到处都是监控，“换一个人……比如顾少卿，他要杀一个人，肯定不会自己动手。”
叹了口气，白弦掏出日记本，在上头写下：“扭蛋男友有好有坏，我今天见到了一个扭蛋男友，他亲手杀了自己的玩家。”
“有同样想法的人，我还见过一个，叫顾少卿。”
“他们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秦墨……是什么样的想法呢？”
毕竟，从外表上来看，秦墨看起来可不像什么传统意义上的好人。
爱喝酒，喜怒无常，做事全凭自己的喜恶，而且相信人性本恶，所以可以毫无顾忌的折磨他人，甚至已经有点热衷于折磨他人的倾向。
——在他离开前，秦墨是这样一个人。
而等白弦乘坐飞机回来后，他发现秦墨变了。
医院内，白弦悄悄站在门口，
“这是给我的？”林北望肉眼可见的嫌弃。
“礼轻情意重嘛！”龚甜咬牙道，然后在他嫌弃的注视下，默默把手机膜收回去，“……这次不算，下次送你点别的。”
隔壁床位传来秦墨一声轻笑：“他不要给我呗，正好我手机没贴膜。”
他轻笑时，白弦透过窗户，静静看着他，以及他身旁漂浮的小字。
姓名：秦墨。
也就只剩姓名还在了，其他的，诸如品质，诸如类别，诸如才能，诸如缺陷，都在一点点飘散。
就仿佛有一只温柔的手，拂去尘埃般，将那些绿色小字，从他身上轻轻拍下。
这个人是谁？
顺着秦墨的目光看去，看见对方的那一瞬间，白弦的眼神一下子温柔下来。
“我在努力，你也在努力。”他微微笑着，心想，“真好，我们都在努力前往……彼此的未来。”
眷恋地看了对方片刻，白弦转身离开，现在还不是跟对方相认的时刻，再等一会，一小会。
刚刚走到电梯口，脚都还没踏进去，一个男人就冲到他面前。
“你总算出现了。”对方两眼发红地盯着他。
白弦却认不出他来：“你是？”
“跟你谈一笔交易。”男人把一个旧手机塞他手里，“你跟我一起，咱们俩去威胁那对狗男女，要他们一人给一百万，不然就去警察局告他们杀人未遂！”
在他的解释下，白弦终于弄清楚情况。
他曾丢失一台手机。
是被这个男人偷的，本来按照约定，要把手机交给一对男女，但这个小偷中途偷看了手机，发现里面有一段视频，录到了男女抛尸逃跑的情景……
当即反悔，不但不肯给手机，事后还不停拿这个视频问他们要钱。
一开始小打小闹，要个一千两千的，男女就当花钱消灾，给就给了。
哪知道因为钱来得太过容易，导致小偷染上了赌瘾，越赌越大，要的钱也越来越多，让男女俩不堪重负。
最近小偷被人下套，一下子输了一百万，被迫打了欠条，回头问男女要钱，结果男女不给，小偷又拿视频威胁，这对男女有恃无恐，女的直接说：“你告啊！我刚从医院回来，那小子没死，醒了，马上就要出院了！有本事你去告！你不告我，姑奶奶我还要告你敲诈呢！”
小偷慌忙去医院一看，得，恨不得立刻冲进屋，拿吊瓶把秦墨重新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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