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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寻鹤盯了她好一会，然后笑了起来：“你是说真的想起来了，还是因为我之前说这是我们最后分别的地方，所以编了个谎话骗我。”
龚甜飞快眨了一下眼睛。
这不废话吗，当然是编了个谎话骗你。
“……但我愿意相信你。”他朝龚甜走过来，那种难以克制的恐惧与厌恶，又让龚甜后退一步，于是他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克制地看着龚甜。
“甜甜。”他的眼神极为认真，说出来的字也带着重量，“我跟他们不一样，他们全都在骗你，全都不想让你回想起过去，可我不一样，我希望你想起来……我会不惜一切帮你想起来。”
“为什么？”龚甜又疑惑又怀疑地看着他。
人做事总该有个目的，如果她真的是“她”，那让她回忆起过去，对他而言有什么好处呢？多个人在法庭上作证吗？
“我不希望自己被你忘掉。”李寻鹤对她说，“我想你记起我，记起你曾经深爱过我的事。”
原来如此。
记起“你曾深深爱过我的事”，但不要记起“我曾深深伤害过你的事”。
“我有一个问题。”龚甜突然开口。
李寻鹤：“你问。”
“我现在还是记不起你的事，但是万一，我是说万一。”龚甜盯着他道，“
我真的是‘她’，记起来了海难时的细节，然后在法庭上告你……你不怕吗？”
李寻鹤盯了她片刻，笑了起来。
“你不会的。”他柔声道，明显一句话只说了一半，剩下的不肯说给她听。
龚甜试了试，但问不出话来，这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是她给自己设置的安全保护，她来之前就给冯宝月打了电话，让她过一个小时叫自己一起去吃晚饭，现在刚好到时间。
“今天就聊到这吧。”接完电话，龚甜对他告别，“再见。”
“再见。”李寻鹤在背后目送她离开，直到她的背影看不见了，才喃喃道，“你不会的……赵雪之那么坏，我一直原谅她，我那么坏，你依然原谅我，只要没普吉岛那件事，你跟我都是一样的，我们的爱，都是始终如一。”
所以你快点想起来，过去的一切，点点滴滴。
唯独别想起来普吉岛那件事。
回去的地铁上，龚甜坐在摇摇晃晃的车厢里，拿出包里放的人设纸。
“……要证明我是不是‘她’，还不容易吗？”龚甜喃喃道，“只要一张纸，一支笔，在上面写‘我恢复了记忆’。”
然后呢……
龚甜的脸色瞬间忧郁。
“倘若我真的失忆了，我真的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我就会多出一个前男友。”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但如果我根本没有‘失忆’，我不是‘她’，那我就要失去我的现男友……”
然后失笑一声，现男友？八字没一撇，别这么厚脸皮，也许人家肯理你，纯粹因为你这张脸……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低头一看，是林北望发来的消息，写：“下午睡多了，现在睡不着，你现在忙不忙，来聊聊天？”
龚甜：“你要聊什么？”
“随便聊聊。”林北望，“说说你的事吧。”
龚甜：“我？说什么。”
“什么都可以。”林北望，“平常爱去什么地方，吃什么，喜欢哪个明星，最想要谁的签名……”
龚甜：“我想要周董的签名，你可以帮我搞到？”
林北望：“我这正好有，晚上寄你。”
龚甜失笑一声。
因为笑出了声，所以有点不好意思的抬头，看自己是不是引起了旁人注意，但谁会注意呢？几乎人人都在低头玩手机，有几个，跟她一样，玩着玩着突然笑了起来。
是跟她一样，在跟男朋友聊天吗？
龚甜忍不住像所有的现女友一样，给林北望丢了一个送命题。
“我跟你手机里的她，哪个更好？”
林北望：“……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那我换个问题。”龚甜笃笃笃打字，“我跟你手机里的她，你更想吻谁？”
等待的时间，哪怕一秒都显得漫长。
但漫长的等待，在得到答案的那一瞬间，有了价值。
龚甜的眼睛亮晶晶的，如同近距离看见自己最喜欢的那颗星星，从天空掉下，朝自己掉过来。
龚甜看着自己的手机，看着手机上，他刚刚回复的那一个字。
林北望：“你。”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一天的记忆
手机这种稀疏平常的东西，总算被龚甜开发出新的玩法。
“我跟你妈一起掉水里，你救谁？”
“我化妆好看还是不化妆好看？”
“说起来，你觉得我这个人咋样，有改进的建议吗？”
林北望：“……你刚刚是不是去网上百度了送命题大全？”
不好，被他看穿了。
接下来他是不是要去百度答案了？龚甜鼓起腮帮子，决定自己现场编一个送命题：“说起来我们都叫龚甜，小名也都叫甜甜，这样不好，我会搞不清你在喊谁，你给我想个昵称吧。”
林北望：“……小甜甜？”
龚甜：“你咋不叫贾斯汀呢？”
林北望：“算了，不大吉利。”
“我还有一站下车。”龚甜看了眼列车表，“限你在我下车之前想出来。”
林北望在取名方面明显没什么天赋，想了半天，犹犹豫豫回了两个字：“宝宝？”
这俩字喊得龚甜又甜又雷，觉得微信上这么称呼也就罢了，要是现实里这么喊她，她很有可能装作不认识他。
车子停顿下来，龚甜匆匆回了他一句话，然后起身下车。
“还不如喊爸爸！你继续想吧！”
这之后好几天，龚甜都在期待他的答案。
可他迟迟不给答案。
龚甜：“还没想好吗？”
林北望：“最近忙，再给我几天。”
龚甜：“很好，下一道送命题，工作重要还是我重要？”
这一条刚刚编辑完，又被她一个字一个字删除了，还是别了吧，她不想当个无理取闹的女朋友，成年人要养家糊口的，当然是工作更重要，何必自找没趣？
再说他有工作，龚甜也有工作。
身为一个魔法师，她每天都要去画室找秦墨讨论世界和平，全球变暖等问题。
……后来讨论着讨论着，就变成了吃鸡，王者荣耀等时下流行的游戏。
今天玩的是《王者荣耀》。
排位上分上到一半，龚甜突然说：“我没电了，你那有充电器没？”
秦墨摸出一个手机给她：“拿这个玩。”
龚甜接过一看，是台已经过时好久的旧手机，虽然外观保养的不错，但打开一用，就觉得卡卡的。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台手机看起来很眼熟。
“不行，太卡了。”玩了两下，她放下手机，“这台手机用多久了，卡的游戏都进不去，还不换了啊？”
“换不了，有用。”秦墨突然抬头看着她，“看见桌面上的那个《扭蛋男友》没有？你点开它。”
龚甜楞了一下，低头看去。
说实话，她觉得这不像是个男孩子的手机，倒像个女孩子用过的手机，手机上除了个《王者荣耀》，剩下的都是什么美图秀秀，奇迹暖暖，还有一些女性向的单机游戏。
她从那堆单机游戏里找到《扭蛋男友》。
游戏图标是个男人的立绘。
黑白色的，仿佛一个死者的相框。
……长相居然有点像李寻鹤？
龚甜点了一下游戏图标，然后愣住了。
姓名：李寻鹤（吴磐）。
品质：D。
类别：前男友。
“……这是什么？”她问秦墨。
“你先别管。”秦墨坐直了，盯着她，“你点这里，看能不能点动。”
龚甜看了眼他指的地方，是一个按键，上头就四个字：抽取扭蛋。
在秦墨的催促之下，龚甜把手指戳上去。
……像按在了一块坚冰上，怎么戳也纹丝不动。
“……果然还是不行吗？”秦墨切了一声，将背重新靠回座椅上，游戏还在进行中，却没心情玩了，在队友的大骂中，不管不顾的把手机丢在一边，嘴里嘟嘟囔囔着，“还以为我们不行，你一定行，这样就有人能治得了李寻鹤了。”
龚甜眨了一下眼：“怎么突然提起他？”
“林北望没跟你说？”秦墨双手枕在脑后，“最近他们俩斗得可凶了。”
龚甜闻言一楞，急忙道：“你具体跟我说说。”
在秦墨的叙述中，龚甜终于明白林北望嘴里的“最近忙”，并不是指工作忙。
“我不知道林北望有没有跟你讲过，他跟李寻鹤这三年来斗得很厉害，从来没停过。”秦墨说，“林北望一直在拼命找他的证据，李寻鹤也一直在找他公司的问题，不过我很怀疑，就算没问题，也能给他整出点问题来，毕竟他的才能是极客嘛……”
龚甜听得目瞪口呆。
……这李寻鹤咋这么不是东西，一边撩自己，一边去搞自己的男朋友？
龚甜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回到宿舍，她又拿出了自己那堆人设纸。
原本她已经没有恢复记忆的打算的，但现在……她拿了一张在手里转了转：“要不要试试看？”
李寻鹤到底是不是跟他自己说的那样，是无辜的，是被陷害的，一切都是误会，或许只要在这张纸上写上几个字，就能真相大白。
龚甜停下手指，把人设纸在桌面上铺平，然后拿起一支笔，在上头工工整整写下：我恢复了从前的记忆。
“不行……”龚甜很快把这张人设纸给撕了，重新换了一张铺在桌上，“不能这么写。”
她其实有点怕，怕自己真的是“她”，这样恢复了从前的记忆，她很可能就变成另外一个人。
万一……变成了李寻鹤嘴里说的那个，无论他做错了什么，都会原谅他，爱着他，矢志不渝的那种人呢？
光是想想，龚甜就要吐了。
“我不要变成别人，过去的自己也是别人。”龚甜心想，“反正现在的我，给我一个选择，嫁给李寻鹤或者世界毁灭，我选世界毁灭。”
把堂堂一个热爱世界和平，关心全球变暖的魔法师甜逼成现在这样，也是没谁了。
龚甜找了张草稿纸，打了半天草稿，最后才终于下定决心，在人设纸上写下：今天一天，我恢复了从前的记忆。
把时间限定为一天，无论她想起多少，是不是会变成另外一个人，那都是一天之内的事情，过完这一天，她就能恢复现在的样子。
“来吧。”把写好的人设纸拿起来，慢慢贴向自己的胸口，龚甜给自己打气，“就今天一天……”
一间出租屋。
李寻鹤喝了一口咖啡，重新坐回到电脑前。
眼睛底下两道淡淡青痕，这是两天没睡觉留下的，他不知道林北望是不是跟他一样，但是今天，是最后一天，也是最关键的一天。
“朋友，尤其是曾经亲密无间的朋友就这点不好。”李寻鹤也不知是嘲讽还是自嘲一笑，“一旦反目，一下子就变成了世上最了解你的敌人。”
李寻鹤已经从学校毕业一年多了，依旧一事无成。
无论他想要做什么，或者想要从事什么，林北望都会从中作梗，导致李寻鹤创业创不成，拉投资拉不到，给人打工的时候，也总被人问怎么得罪了林总。
一个人再有能力，也很难斗过公司这样的庞然巨物。
“找不到送我进监狱的证据，但也不肯让我好过。”将咖啡杯重重放在桌上，李寻鹤长出一口气，将手指慢慢放在键盘上，沉声道，“……那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俩个人斗到现在，一开始是为了龚甜，但现在就纯粹是为了自己了。
李寻鹤有的是雄心壮志，他觉得自己不能折戟于此，输给自己过去的小弟，还输掉自己的女朋友。
所以，哪怕用上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他也要赢。
啪嗒啪嗒啪嗒，手指敲击在键盘上，花了两天时间，终于入侵进公司后台，正要进行下一步操作，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李寻鹤本来不想接的，但瞥了眼来显，楞住了。
来电显示：女朋友。
这是他给从前那个龚甜的备注，虽然她已经不在了，但是电话号码一直没有删，而现在这个刚刚找回来的，备注的还是龚甜，李寻鹤觉得自己还是一个挺有仪式感的人，打算把她重新追到手之后，再给她换备注，换成女朋友。
所以打过来的，是龚甜那只旧手机？
据他所知，那只旧手机在机场掉了以后，被空姐寄回了她家，当然，最后签收的不是本人，而是秦墨，这之后就一直在秦墨手上了。
所以是秦墨给他打电话？
他打电话来干嘛？他的读心术又不能隔着手机用。李寻鹤想了想，接了电话，把手机夹在耳朵跟肩膀之间：“喂？”
“寻鹤。”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对面喊他。
李寻鹤：“……”
“怎么？”对方笑道，“你不是一直在等我打给你吗？”
李寻鹤试探道：“……甜甜？”
“嗯。”对方回应道，虽然是龚甜的声音，但不知为何，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我现在在上次的水族馆，出来见我。”
李寻鹤看着自己的电脑屏幕，已经进行到最后一步了：“换个时间？我现在有点事……”
“我要你立刻来见我。”龚甜的态度有些强硬，“这台手机，现在在我手里。”
李寻鹤用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她口里所说的“这台手机”指的是什么。
然后他骤然站起，以至于打翻了电脑桌上的咖啡杯。
“……甜甜。”他不动声色地笑起来，“你恢复记忆了？”
“对。”龚甜笑道，“全部。”
……这大概是李寻鹤最不想听见的答案。
他是想她恢复记忆的，但只希望她记起他的好，不要记起他对她的伤害，不要记起他对她的背叛。
可这怎么可能？
所谓记忆，就是一个人的过去，那些伤害跟背叛，最后都会变成一刀一刀伤痕，这种记忆的伤痕，是刻在脑子里，刻在心底的，除非失忆，否则到死也消除不了。
“我的手就放在‘抽取扭蛋’上。”龚甜说，“现在是下午三点，四点之前，我要见到你，要不然我的手就会按下去。”
李寻鹤深吸一口气，然后故作轻松地笑：“你做不到的，你现在跟我一样，你是扭蛋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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