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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信的姐姐刺绣技术精湛,为人贤淑,她的刺绣坊位于府城大西门外,南向马鞍街,北对北胜街,接壤小北门,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毓绣阁”。她的绣技精湛,山水能分远近之趣,楼阁具现深邃之体,人物能有瞻眺生动之情,花鸟能报绰约亲昵之态。世间万物,形形色色,均能在她一针起落之间得到诠释。她还招收了百余名心灵手巧的绣女,免费教授绣技,但要以绣品偿还学费,如果学成之后,既可留下工作,也可自寻出路,宋锦都不勉强。
久而久之,宋锦所在的街道被称为“绣街”,绣娘们会聚于此,每日辛勤绣制。这里也是刺绣品的专卖市场,珠帘精绣随处可见。朝中权贵、寻常人家的女眷,都对宋锦的绣艺啧啧称奇,太后也在命妇赏花的场合,专门赞美了徽娖身着的一套绣裙:“这套绣裙,山水人物,楼台花鸟,针线细密,不露边缝,其用绒一、二丝,用针织发细者为之,故眉目毕具,绒彩夺目,而丰神宛然,设色开染,较画更佳,女红之巧,十指春风,回不可及。”这绣裙正是出自宋锦之手。
宋锦还专门为刺绣设置了绣画专科,绣画被分为山水、楼阁、人物、花鸟等门类。于是刺绣在萧国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发展,可谓十里都城,无处不见它的影踪。
这天宋锦专门带人来丞相府求见高元之时,她正在书房里看书,得知宋锦来了,高元之在蓝嬷嬷的搀扶下起身相迎,原来宋锦为感谢高元之,专门给孩子做了虎头帽、虎头鞋来。这虎帽额头处设计有“王”字,线条豪放有力,胡须粗犷,配合毛茸茸的耳朵,层次丰富的五官,搭配立体虎尾,色彩丰富明亮,憨态可掬,是一顶透着吉祥喜庆的帽子。穿上虎头鞋寓意着可以辟邪恶保平安,保佑孩子健康成长,早日自力更生。
宋锦如今变得自信明朗,她拿出这两样东西后说道:“萧丞相和郡主,自是什么都不缺,但我与宋信,皆受你夫妇二人恩惠,这虎头帽和虎头鞋,从虎尾巴、虎头图案的制作到完工都是我一笔一画、一针一线亲手制作。虎可吞噬邪祟、震慑鬼怪。希望郡主的孩子可以平平安安、虎头虎脑,还望郡主别嫌弃这东西廉价。”
高元之接过来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惊喜道:“姐姐手好巧,这鞋帽好生可爱。谢谢姐姐,怕是熬了很多夜,这心血熬出来的鞋帽,我怎会嫌弃,爱都来不及呢!”宋锦看高元之喜欢,自己心里也高兴。
她见宋锦欲言又止,于是屏退左右,问道:“姐姐可是有什么事寻我帮助?”宋锦叹了一口气道:“不瞒郡主,眼下我有一番自己的事业,不愁吃穿,孩子得郡主相助,又有他曹舅妈调理,身体也逐渐恢复了起来。可我就是咽不下当初那口气,我不怪我婆婆,她愚昧无知,险些害我孩儿一命。可我夫君,我还是想与他和离,我萧国民风开放,就算和离后,我终身无依靠,我也绝不后悔。”
听说,宋锦的夫君几次上门求和,都被宋信的人赶走,想见孩子一面也被宋信唾了出来。宋锦也是一直避而不见,她婆婆虽然愚昧刁蛮,但见孩子救活了,如今又见宋锦有了本事,一直住在郡主府不回家,倒也不再作了,虽没主动上门求和,可默认儿子来求和,也就表明了态度。
“他们怎么对待我,我都无所谓,可虎毒尚且不食子啊郡主。”说到这里宋锦哽咽了起来。
“你为你自身做主倒也无可厚非,但你不能替孩子做主。孩子的父亲在他成长过程中的角色,是他叔叔、舅舅所不能替代的。即使你二嫁,后父也不能取代生父的作用。我倒不是劝你委曲求全,只是孩子还小,你当多思虑思虑。抛开他见死不救这件事情,其他时间,是否也对孩子不错?”高元之并不认为离婚能解决一切问题,而且对孩子来说生父的角色不可替代。
见宋锦沉默,高元之又平心静气地说:“姐姐,男女之间,最难的不是情爱的发生,而是将这烈火隐忍成清明的星光,照耀各自一生或繁华或寂寥的长夜。倘若姐姐真的下定决心和离,我也一定支持,孩子也可在丞相府私学读书,萧翦也可为你争取皇商资格,以免你后顾之忧。倘若你还有犹豫,只是为了出口恶气,那我个人认为,多年夫妻,你应该给他一个机会见面,让他见见孩子,至少听听他说什么。”
宋锦点点头,表示同意。谈完自己的私事,宋锦又问起高元之:“郡主见多识广,心思敏捷,我有个想法,想听听郡主的意见。”见高元之点头,她继续说道:“眼下绣坊初具规模,又得你夫妇二人帮助,发展的很顺利,我眼下不缺吃穿,但我还有个不成熟的想法,就是我想绣跟名画一样大小的绣品,但不知道名画的主人是否同意,以及这种绣品能不能像名画一样值得收藏?我想绣女们的作品有朝一日也能像名画一样阳春白雪,而不仅仅是现在的可有可无。”
这个既涉及版权,又涉及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了,这宋锦好生厉害,既有经商的头脑,在发扬刺绣上见解独到,还有过硬的技术,这就是人才啊。
“这样子,现在世上最出名的画作是哪部作品?作者可还在人世?”高元之问道。
“应该是张毅的《白昼图》,长五米,宽两米,是前朝宫廷画师张毅所做,他已经过世,这幅画作上光桥就有二十多座,羊、鸡、鹅、驴六十多多匹,大小船只十几艘,还有数不清的树木和街景,描绘的是一番萧国欣欣向荣的繁荣画卷。”宋锦说完后就明白了高元之的意思,不禁有点捏了把汗。那画卷上河两边摆摊的小贩,衣服、身材、体态都不一样,神态各异、无一雷同,仅仅绣人的眼睛都不是寥寥几针能绣好的。
“既然《白昼图》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它又是萧国名画之首,只要你能复制他的画作为绣品,那不光是关注度还是知名度都会大大提升。他已经离世,也没有权属问题,只要和他家人沟通,获得他们授权就行。但你只可做一副出来,这幅刺绣要精益求精,不得有丝毫马虎,等这幅绣品出来,你的绣品,就会一品难求,甚至会成为两国交换的礼仪贡品,到那时,萧国的刺绣史上一定有你的姓名。”高元之深知品牌效应的作用,也深知绝非易事,即便是技艺再精湛,没有几年的功夫,可做不出来。
宋锦出神地望着高元之,现在的自己,浑身散发着沉稳知性的气息,说话做事早已有了一套自己的习惯,但她还是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高元之如此看得起她,她也能做名垂青史的人吗?漫漫历史长河里,有一页一行字里也有她宋锦的姓名吗?忽然她一切豁然开朗,什么夫妻矛盾、家庭琐事,远不如自己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重要,自己从前像溺水的人抱紧高元之求救,而如今,自己就成了自己的主心骨。
这种感觉太棒了。
两人正谈论着,萧翦下朝回府,宋锦听下人来报后,忙起身告辞道:“真是羡慕丞相能娶得郡主这样的伴侣,要知道只有聪明的人才配最合适的伴侣,不像我,盲婚哑嫁,找了个不知道什么劳什子的丈夫。”
高元之听后笑道:“姐姐话不说早了,先和姐夫谈谈,你不仅有宋信撑腰,还有我与萧翦,无论你做何种决定,我都希望看到你享受你当下的人生。”
话音刚落,萧翦便走了进来,他留宋锦用膳,宋锦托辞告别。他看到宋锦送过来的虎头鞋帽,爱不释手,心道夫人的眼光的确好,这宋信的姐姐,手艺的确精湛。于是蹲在高元之膝盖处,听腹中动静道:“有六个月了呢,身体可有什么不适?宋信的姐姐做的孩儿鞋帽好生精巧,只可惜她以后要累了。”
这话听得高元之疑惑,于是问道:“为何要累?”
“我们以后的孩儿鞋帽,她不是都要做了吗?三年两个,六年四个,九年六个,十二年八个,她不得鞋帽衣袜做个不停歇吗?”萧翦打趣地说道。
“八个孩子?那我不得生到七老八十?!你想都别想,最多两个。”高元之哭笑不得道。
“那我退一步,六个。”萧翦笑道。
“去去去,就两个,不能再多了。”高元之摸着腹部道。
两人又嬉笑玩闹了一会儿,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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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陈家村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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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萧翦上朝后,高元之意外地收到了苏定知的传信。苏定知是太后亲信,奉太后密令,驻守陈家村,有异动时随时单线联系高元之。这天他向高元之秘密递信,这也是按照高元之的吩咐,只可单线联系,不可惊动他人,无论在陈家村发现什么东西、什么人,都不得带回京城,原地待命,传信给她,她自会前来相见。信中提到抓到一个行迹诡异的人在陈家村突然出现。
高元之收到秘信之后,心中盘算着,眼下她已有七个月身孕,要出城到陈家村,就得坐车马。不行不行,这样会引人注意。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在别苑见对方。于是通知苏定知一人带对方来,自己只身前往别苑,她怀着身孕走不快,尽管别苑不是太远,走到时也疲惫不堪。
等高元之见到苏定知所描述的人,心里一顿锤鼓:对方的穿着明显就是现代人。她一见到对方就觉得头疼,因为对方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瞧着阔腿裤、宽松衣、鸭舌帽、一身的金属链子就头大。因为这个年纪嘴上可没有把门的。
眼下可不能相认,以免自身难保。
果然他大声嚷嚷:“我是不是穿越了,这是哪朝哪代?我天,这也太刺激了。”苏定知对着他的膝盖窝一敲,对方就跪下了。
“干嘛呀你,干嘛踢我。”来人愤愤地说。
高元之故作镇静道:“你再高声嚷嚷,我要了你的命。”
对方看高元之一脸严肃,便老实下来。高元之见他安静下来,便更严肃地说:“从现在开始,我问你什么,你答什么,我没问的,你不要开口回答。听明白了吗?”
对方点点头。高元之示意让苏定知退出房外,但苏定知有点犹豫,怕这疯人伤害郡主。见她坚持,于是退到门外。
“你衣着谈吐奇怪,来历成谜。我现在怀疑你是敌国奸细,要想自证清白,你如实回答。你叫什么名字?如何到的陈家村?从头到尾说一遍。”高元之不得不故作严肃,这件事情很严重,如果处理不好,她和马书记都会有灭顶之灾。
“这位贵妇,我可不是什么敌国奸细。我叫刘一澈,我是矿大计算机专业的大二的学生,我和同学爬山的时候,不小心和他们失散了,我又踩空了,滚了下来,醒来就被门外那位大哥带了一伙人把我摁住了,接下来我就到这里了。你快跟我说说,我是不是穿越了?因为我看你们也不像拍戏,我没看到机器啊,拍片现场不是很多机器吗?这是哪年哪月哪个朝代?我熟不熟悉?”刘一澈跟倒豆子一样吧啦吧啦说个不停。
高元之看着他,心想果然和她来的方式一样。看来那座山上,有个平行时空的时间缝隙。眼下这人,透露出清澈和愚蠢,如果放他出去,他没有身份证明文牒,没有一技之长,学计算机的在这里,比她一个行政秘书还无用武之地,再加上他的嘴巴哒哒哒,没个把门儿的,保险起见还是留在别苑,由苏定知看守。自己和马书记的身份也不能先透露,秘密总不能掌握在别人手里。
“你说的事情,匪夷所思,也很可疑,我自会派人核实。在我核实之前,你不能离开此地。你的吃穿用度,苏校尉自会安排,你也别妄想逃跑。没有我的命令,你不可擅自离开这个别苑。保护你的人,个个能百步穿杨,尤其是夜里,一箭射死你或者误伤你就不好了。”高元之出言恐吓道。
“哦哦,好的好的。”刘一澈头如捣蒜。
高元之随后就进了宫,跟马书记商量怎么处理眼下的情况。果然马书记一听就皱起了眉头,年轻人表达欲强,横冲直撞的,眼下她们不能相认,但也不能任由他在外面胡说八道。
“小高,这个人,我交给你了,不能让他超出你的布控,先养着他,静观其变。”马书记忧心道。
高元之回到丞相府,已经错过了晚饭时间,尤其是暗卫跟萧翦汇报她去别苑了之后,又进了宫。别苑还留的有高手护卫,不清楚她见了哪些人,但她离开别苑之后,那些高手并没有离开,反而守卫更森严,似乎在监视谁。
“我看你们是很久没有操练了,连她见过谁,你们都摸不清楚,今夜再去打探,不弄清楚,就别回来了。”萧翦冷言冷语道。
见高元之进门,萧翦立刻迎上,命人布菜。
不能问,什么都不能问。
她有她的小秘密,眼下怀着孩子也不能惹她生气,先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吧。
高元之心事重重,要说一个物件,她还好藏,这么个大活人,她怎么藏,而且萧翦那些暗卫随时跟着她。唉,肚子真饿,小家伙都在肚子里抗议了,七个月已经腹大如球,孩子还时不时踢她。
萧翦见她心不在焉地吃饭,有一口没一口,吃一口停三口,于是端过她的碗道:“我不知你今日发生了何事,但不好好吃饭就是不行。既然你在思虑,那我就来喂你。”于是他一勺饭再配上菜送到高元之嘴边,要她张口吃。
能不能告诉眼前这个枕边人的呢?他会不会吓一跳?会不会把她当成妖怪?这种事情已经超过他的知识体系范畴了,他有什么样的反应,她确实难以预估。
“元之,你可以信任我。”萧翦低头不看她,边吹勺子里的鸡汤边突然轻声说道:“我比你想象的更值得让你依靠。”然后他抬起头来,两人四目对视,高元之马上心虚地看着别的地方。
“长源,再给我点时间,我处理好事情,一定跟你说清楚。眼下我临盆在即,很多事情,心力都不足,不想分心。”高元之回避道。
“当然可以,你不想说,我不会逼你;你想说,我随时都在你身边。”萧翦微笑道,但心里还是失落的,她还是不能完全信任他,不肯将身家性命托付给他。再给她一点时间,他一定要她主动说,绝不逼她。
入夜后,高元之奔波了一天非常疲累,早早地睡下了。萧翦却在书房一直等暗卫回话。
三更醒梆响起以后,贾明轻跃进丞相府回话,见到萧翦后他又支支吾吾。萧翦不耐烦道:“本相等你等到现在,你还吞吞吐吐干什么?”
贾明一咬牙,拱手低头道:“回丞相,郡主她,她,她似乎在金屋藏娇,豢养了个面首。”
老天爷,为什么要让他掺和进这夫妻之间的事情?这么大顶绿帽子扣在丞相头上,还是由自己告诉丞相,这多难堪,自己知道了丞相府的丑事,也不知道这份工保不保得住。
萧翦一时愣神,怎会如此?
绝不可能。
自己已是萧国最好的男儿,怎么可能还有比他俊美、善战、聪明的人?
于是他脱口呵斥道:“一派胡言!”
完了完了,丞相的丑事秘密不能被别人知道吧!
贾明听得萧翦动怒,一时顺其自然地软跪下去,又道:“丞相,我们的人一直在郡主离开别苑后蹲守别苑四周,虽说没人再进去,但他们有人出来上街采买,吃喝衣物一应俱全,那衣服鞋袜也是成年偏瘦型男子衣物,此等消瘦身形,非面首不能有。”
见萧翦不回应,贾明又道:“末将一直追随将军,视将军不止为上峰,如今将军受此大辱,我等只听将军一声令下,便冲破别苑,不管他别苑有何高手护卫,我定将那男宠剥皮抽筋、碎尸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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