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张巧嘴倒是比你哥哥会说,怕不只是想抱抱孩子吧?还有什么要求,一并提来,本相都会满足。”萧翦大方地回应道,但是手上的动作可一点都没向张越转去,一点递孩子的动作都没有。
“萧丞相果然心如明镜,我也就不含含糊糊了。我的确是有个小小愿望,想进郡主书房一看。但听闻丞相和郡主琴瑟和鸣,夫妻恩重,未经郡主允许,丞相也不会擅自答应。所以我还是求见郡主,征得郡主的同意比较好。”张越不卑不亢,有理有据地说道。
“这等小事,我自然做得主。如今元之产后虚弱,你莫要去叨扰她,你要去她书房,尽管去便是。你也是爱书之人,借阅后放回原处,不弄乱她的东西,你可做得到?”萧翦既不让她抱孩子,也不让她打扰元之休息,索性让她去书房待个够。
张越大喜,孩子也不抱了,告辞后直奔书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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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书房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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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丞相府里的刘一澈也闷闷不乐,因为他的挂名姐夫,既不准他探望高元之,也不准他抱公子宁,只小气吧啦地只能看,不能摸。哼,有什么了不起的,等小公子长大了,看他缠不缠着自己玩,到时候他姐夫拦都拦不住。府内张灯结彩,宾客满席,但确实他除了宋信以外,和别人既不认识也无共同语言,于是躲在高元之的书房看书来了。
张越走到门口,看书房亮着灯,于是敲门道:“我得丞相允许,进入书房借阅书籍,希望没有打扰到屋中书库的好兴致。”
张越得到回应后推门而进,与刘一澈两眼对望。她看的他年纪轻轻衣着华贵,又能自由进出郡主书房,于是开口道:“想必阁下就是威震漠北的疾风将军刘一澈刘将军了,张少府张朔,是家兄,臣女张越,打扰将军了。”
刘一澈见来人清瘦肌肤冰雪妒,削肩细腰,一口风都吹得起的样子。又见她云鬓斜簪,犹带彤霞晓露痕,容貌甚是清秀。看着对方认识自己,自己却不认识对方,又怕唐突了对方,这地方男女大防一定要牢记,一个不小心,可能就要娶对方。
“书库倒谈不上,我就是闲来无事随便翻翻我姐的书。想必你也是来看书的,你自便吧,我们各看各的,互不干扰。”刘一澈挥挥手道。
张越心想“正中下怀”,于是行礼点头默认,便如饥似渴地翻阅起来,这里果然名不虚传,郡主家中藏书汗牛充栋,被誉为“书城”也不为过。她不禁羡慕起刘一澈来,自己得哥哥引荐才能进入书房博览群书,听闻刘一澈为郡主义弟,他有这样的条件,恐怕出门藏书跟随,终日手不释卷吧,这可真是人间最幸福的事了。又见他读书所坐之处,四面书籍卷轴盈满,当真是好人好命呢。听闻他年少善战,即使是漠北悍敌也毫无抵抗之力,没想到他竟然也喜看书,真是文武双全。丞相府里果然是风水宝地,人杰地灵啊。
她收拢心思,选了几本书,找了一处坐下,静静地看起书来,阳光打在他的脸上,每打开一本书,一股沉墨气息就会扑面而来,仿佛一缕杨柳风,一丝杏花雨,让她心旷神怡。
刘一澈看她时不时将书翻过几页,似乎忘记了时间的存在。斜阳透过树梢,映在她那带着柔和的脸上,她的脸有一种从容,没有焦虑,又有种淡然、清闲。一时间他有点看呆了。
她看的书很杂,仿佛只要是书,她都能读一读的。古籍也好,史书也好,小说也好,游记也罢,她什么书都能看得进去。看书比较杂的人是喜欢动脑筋和沉浸去自己的世界的,她是个安静的性格。
下午时分,管家照例给两位都送了膳食小点,张越倒是偶尔用点,头也不抬,沉浸读书中。刘一澈看她开始写写算算,还从小包里套出一些竹制的一批同样长短粗细的小棒,直接在桌上排布,他很好奇,于是凑过去看她画了个三角形。
还没等刘一澈开口,张越便说道:“假如句三十弓,只弦多股一十弓,则以三十自乘得九百弓,复以多一十弓为股较,自乘得一百弓。以九百内减之,余八百弓为实。倍较一十得二十,归之得股四十,加较十弓得弦五十矣。”
“哦,勾股定理啊。”刘一澈回答道。
张越很惊讶道:“疾风将军知道勾股三角解?”
“我知道没什么奇怪的,我很惊讶你知道。”刘一澈确实挺惊讶,勾股定理他初二就会了,可是你一个闺阁女子居然也知道。
张越脸一沉,神情严肃道:“我本以为疾风将军以一般凡夫俗子不同,没想到你也认为女子的正当职业是酒食缝纫,不应以文史翰墨为事,我做这些只是想沽名钓誉、青史留名吗?”
刘一澈笑道:“你别这么敏感,我和外面那些凡夫俗子不一样。须眉等巾帼,谁言女儿不英雄。我只是惊讶于你能顽强地顶住陈腐的封建教条的重压,不屈不挠地进行科学研究。”
张越神情有所缓解道:“既是如此,我想向你请教勾股三角解中的一二问题。”
刘一澈毕竟是学计算机的,在大学本科都是学数I的人,区区勾股定理,他坐下来,正确地描述了一个三角形以及直角三角形的短边、长边和三角形斜边之间的关系,并且给她介绍了公式。
张越一验证,瞬间对刘一澈非常佩服,他简化了计算的过程,套用公式就可使用勾股三角解,好生厉害。
“疾风将军,我有个不情之请。我正在编纂一本问题集,里面共246个问题及其解法,分属于方田、粟米、衰分、少广、商功、均输、盈不足、方程和勾股九章。主要内容包括分数四则和比例算法、各种面积和体积的计算、关于勾股测量的计算等。但我一人做这事,心中实在无底,我能否将草稿与你校对,烦请你对这本问题集斧正一二?”张越真心实意地问道。
“你不用叫我疾风将军,就叫我姓名即可。校对问题册对我来说并不难,只是。”刘一澈望着对方渴望的脸庞问道:“我有什么好处?”说完便轻啜茶杯,等对方回应。
“我可以嫁你为妇,以我张家力量来辅佐你。”张越认真道。
噗。刘一澈刚喝下去的茶,喷了一矮几。
张越误以为刘一澈不满意这桩婚事,便急急说道:“将军可担心你我门户并不匹配?那算我高攀于你,你若觉得不对等,我可为妾。”
茶水呛进刘一澈的气道,一时间让他咳嗽不已。
张越见状,上前轻拍他的背,以舒缓对方的咳嗽。
“你我相识不够一刻钟,你对我可曾了解过?就说婚嫁之事,好不知羞。”刘一澈反问道。
“你乃郡主义弟,现为统领我王军精锐铁骑的疾风将军。二十岁,曾带兵灭迭部濮部城。精算数,通格物。”张越一句话就说完了对方的全部,她又想了想加了一句道:“貌俊美,受京城女子追捧。”
“那我性格几何?你可曾了解过?就凭你沿街听到的消息,就敢对陌生人托付终身?”刘一澈不解道。
“你能文能武,又精通算数,还能自由进出郡主的书房,博览群书,我实在想不出你还有什么缺点了。”张越的大眼睛里闪着她执着的认知,她之前不明白京中女子追捧他如过江之鲫,现在看来,此人完全值得万千少女掷果盈车。
刘一澈看着她,不过十六、十七岁的年纪,如茶一样清澈而执着活着。此时此刻在这间书房里,面前的女子融聚着天地精华,诠释着宁静豁达,物我俩融,其趣其神,妙不可言。
忽然他脑中警铃大作,十六七岁,那是未成年!
于是他戳了戳她的头道:“你还小,别尽想些有的没的。”
“我还小?我已经行及笄礼了,到了婚配的年龄,可以嫁人生子了。我的闺中密友们,在十三四岁就已经嫁人了,等到十六岁时更是已经成为了几个孩子的母亲。我父母及胞兄都快急死了,因为我再不嫁人,官府就要惩罚我的家人,并由官府为我挑一个婚配对象。”张越叹口气道:“与其到那时盲婚哑嫁,不如现在主动攀附疾风将军。你可能觉得我不知羞耻,但如果我能自己选择,我终身不嫁也是可以的,只是没得连累家人。辜负我家里人和哥哥对我的宠爱。”张越不知怎的,看见刘一澈,一种天然信任和亲近,使得她对他说出了心里话。
见刘一澈不再说话,张越也不再自讨没趣。索性继续看起书来,不时写写算算。
刘一澈自是没有放在心上,别说张越现在未成年,就算成年了,不谈个恋爱就结婚是什么道理。到底是小孩子家家,懂什么情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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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盲婚哑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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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公子宁的百日宴到了。高元之本不想大操大办,他们都身在朝局,实在不想过分张扬。可萧翦恨不得全国都知道他喜获麟儿,何况这孩子透着一股机灵劲儿,深得他的喜欢。别说百日宴,降生三日时接受各方面的贺礼的“三朝”、在宝宝满一个月时剃胎发的“满月”,萧翦都事无巨细安排的详细周到,更何况这行认舅礼,命名礼的“百日”呢,毕竟他连“周岁”时行抓周礼的东西都早早吩咐下人准备好了。京中众人皆在茶余饭后谈论,这公子宁还用抓周测什么一生命运、事业吉凶啊,有萧翦那样的爹,他的人生之路还不是溢出蜜来嘛。
百日这天,本是要请家族舅族的亲友参加,但是高元之在这里没有亲戚,就刘一澈一个挂名小舅子,好在刘一澈也有军职在身,也不算辱没他萧翦的孩子。在举行百日礼的时候,萧翦夫妇给公子宁戴上长命锁,寓意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又安排了印手脚印、做胎毛笔等事情,又将一些胎发留下一些装在一个缝好的红色绒布口袋里,挂在丞相府最高处,寓意公子宁经得起风吹雨打。总之不管各地风俗如何,萧翦都要做一做,信一信,人家是技多不压身,他是风俗多不怪,什么对公子宁有好处他就做什么。
刘一澈看见萧翦的好友张朔也来了,但这次却不见他书呆子妹妹,于是上前询问他胞妹呢。张朔答道:“正在家中准备婚事,已经到了议亲阶段,就不便再抛头露面。”
他心下正觉奇怪,离上次她向他“求婚”不过百日,怎的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难不成她向自己求亲不成,去求了别人?“是哪家的公子?我可认识?”刘一澈好奇地问道。
“是掌管宫殿警卫的郎中令,你姐夫的下属秦超。”张朔回答道。
“秦超?!他有六十岁了吧!他是续弦吧?这你们也同意?”刘一澈着急地说。
“为何不同意?秦超身为郎中令,算起来还算是我胞妹高攀了他。”张朔看
这位青年将军如此诧异,张朔反而生的一丝狐疑来。
“那你胞妹可曾愿意?”刘一澈反问道。
“她好像没有反对,也没有赞成,只说但凭我父母做主。”张朔上下打量着刘一澈,想从他脸上找出这位与自己妹妹并无过多往来的将军为何这么关心这门婚事。
一时间刘一澈脸上写满了悲愤和不解,一名花季少女,就要嫁给行将就木还死过老婆的老男人,他心里就无比难受,都说悲剧是把美好的东西毁给人看,张越那么年轻,那么醉心诗书,可是这地方不单单看人,还看这人的出身家庭、身份地位。
可自己又能怎么样?他拦住一个秦超,还有李超、王超,总不能自己娶了她吧?可回想起她说过的话,她是准备一辈子不嫁人的,但是法度舆论不允许,如果她在现代,即使不结婚,她也是非常优秀的女孩子吧。可在这里不行,就算有再疼爱自己的父母兄长也不行,嫁人是她跨不过的山石。
想到这里,他一时悲从中来,忽地他像做了一个无比重大的决定,于是冲动对张朔说道:“我也愿意与她议亲的,如今可还来得及?”
这回轮到张朔张圆了嘴,没听说自己妹妹和这位疾风将军有什么来往啊,两人甚至连面都没怎么见,怎么就忽然到议亲了。
见张朔半天不说话,刘一澈着急拉来高元之道:“我姐姐可以作证,我愿意向贵府提亲,若她与郎中令的议亲并未定下来,我姐姐明日就向贵府代为求亲。”
高元之也目瞪口呆,一时搞不清这孩子毛毛躁躁的在搞什么,于是看了看张朔道:“我弟弟虽然言行无状,但他能这么说,至少是有他的打算,张少府请宽限我一天,待我问清楚,也好让令妹多个选择。”
张朔想了想,这刘一澈虽然看上去愣头愣脑的,但年纪轻轻就有军功傍身,又有丞相夫妇提携,关键是年龄和妹妹相差无几,总比嫁给秦超强。于是拱手道:“但凭郡主吩咐,我今夜也回府向我父母、胞妹提及此事。”
等宾客都离开后,萧翦和高元之将刘一澈叫来书房问清缘由。萧翦有点愠怒,因为今日是公子宁的百日宴,他不允许任何人抢孩子风头,刚才刘一澈在席间已经惹得议论纷纷,要不是元之及时劝退他,大家都去看刘一澈了,谁还来看他的宝贝儿子。
等他说完前因后果,高元之不悦道:“你担心她盲婚哑嫁,嫁给秦超不幸福,怎么?嫁给你就幸福了?”
刘一澈倔强地说:“她嫁给我,我至少可以保证没有人打扰她,她可尽情想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求姐姐成全。”
“你可曾问过她的意思,你和秦超本质上不都当她是货物吗?”高元之还是不赞成道。
“她曾向我求救,但我那时未曾理会,如果因为我的原因,导致她行差踏错,姐姐,我会悔恨终身的。”刘一澈坚持自己的想法,高元之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不停地按压着太阳穴。
萧翦见高元之不舒服,忙传来府医并训斥刘一澈道:“你别惹你姐姐不悦,你与张越就见过一次,就想护人家一生。你护不住怎么办?你和秦超还不一样,之后你还得上战场,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你忍心张越年纪轻轻守寡吗?至少跟了秦超,她能小半辈子安稳。”
刘一澈也陷入了沉思,是啊,姐夫说的没错,自己这么急急的想护住她,万一护不住,万一比嫁给秦超的下场还惨怎么办?管他呢,他萧哥这么难都在这里结婚生子了,他有什么怕的?于是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
一边是府医给高元之把脉,一边是刘一澈的歪理邪说使劲儿游说萧翦。这时太医一句话让整个局面来了个360度大转弯。
“恭喜丞相,郡主这是有喜了。”太医慈眉善目笑意吟吟地说道。
三个人,六只眼睛,目瞪口呆。
高元之虽然觉得最近自己是很疲惫,还以为是操办府中事务疲累,这叫什么事儿啊,一胎才百日,二胎就来了?她不敢相信地跟太医说:“你可有诊错?要不再诊一遍,或者换个人再诊一遍。”
太医还以为高元之被喜悦冲昏了头不敢相信,于是拍着胸脯打包票说:“老朽行医三十余年,区区孕脉都会诊错的话,还怎么在杏林立足?郡主的脉象圆滑如珠,其搏动极其流利,往来之间有一种由尺部向寸部回旋滚动之感。脉位分寸、关、尺三种,尺脉属阴,为肾之脉位,因胞宫为肾所主,胎气鼓动,导致两尺脉滑数,搏指有力,异于寸部阳脉,可诊断为有孕,胎儿应为半月左右了。”
别说了,你可闭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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