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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莲珠——波兰黑加仑【完结】

时间:2024-04-17 14:51:10  作者:波兰黑加仑【完结】
  此言一出,公堂外又起嗡嗡议论之声。陶子贡见裕王有些不耐烦,连忙放大声量问:“既是松潘关的营妓,如何跑到黔州来了?难不成是逃出来的!”
  “大人说得不错,我就是逃出来的!”赤棠昂首笑道,“千丹骑兵攻破松潘关,烧杀抢掠无所不为,这时候我当然跑了,谁还会留下来?”
  “接着往下说!”陶子贡一甩袍袖,“你是如何与郑自在设计杀人的!”
  “我们胡家共有六位小姐,大小姐曾在宫中为妃,此事不必我多说了。剩下的五位小姐,个个聪慧和善,待奴仆便似待家人一般,因此从玉州逃出来之后,我自然要去找她们。”
  “所以你先到了平州,打听到胡家五女被卖到黔州,于是追到黔州来的?”白璧成插话问。
  “是啊!到了平州之后,我找到曾在胡家打零工的花匠,得知胡夫人病死牢狱,胡家五个小姐被发卖到黔州,我于是又追到黔州,之后的事郑自在都说了,我在紫光茶楼遇见他,身上盘缠用尽,见他刻意兜揽,便答允跟他回赌坊。”
  “打听胡家的事又何须找花匠,”白璧成负手道,“胡家旧宅并未发卖,也一直有官差看守,你只需上门问问就行。”
  “我……,”赤棠略略犹豫,“我不敢回旧宅,害怕被官差认出来。”
  白璧成笑一笑,没再说话。言洵却奇道:“你在黔州人生地不熟的,为何如此轻信郑自在?万一他是个坏人,又将你卖了怎么办?”
  “我做过几年营妓,什么人什么事没见过?”赤棠轻蔑笑道,“这些年我每日见的都是坏人,还怕什么坏人?”
  言洵微微摇头,也不再问了。赤棠又说道:“回到赌坊之后,郑自在对我的龟甲十分感兴趣,平日总是兜圈子打听,有一晚对月饮酒,他喝多说了实话,说这片龟甲能打开秦家的宝藏,又问我是不是秦家后人。”
  “胡大人与秦老王爷交好,秦妃留下一个女儿的事胡府上下皆知,秦家宝藏的传言更是四处流传。眼看郑自在痴迷此事,我便将计就计,假冒七公主的贴身婢女,要郑自在帮我找到五位小姐。”赤棠转作悲声,“我想过她们境遇不会好,但只要人在,咱们主仆总能活下去!但我没想到,她们居然凄惨至此,被那五个恶人活生生逼死在黔州!”
  “所以你假借公主之意,让郑自在替胡家女儿报了仇?”白璧成发问。
  赤棠点头:“我向他许诺,说事成之后他就是秦家的功臣,宝藏开启后自然有丰厚领赏。郑自在深信不疑,因为龟甲兵符的确是真的!”
  “说到这里我也好奇,”白璧成道,“秦家军的龟甲兵符你是如何得来的?”
  “胡府被抄那日,府里乱成一团,这兵符是我捡的,”赤棠道,“我并不知它的用处,只想留着作念想。到了牢中,龟甲被搜身的婆子搜了出来,我推说是亡母留下的安神之物,那婆子好心,便叫我留着了。”
  好巧,白璧成暗想,这桩五人案处处都巧极。
  他正在思忖,却听裕王问道:“你只是胡家婢女,与七公主毫无干系,又是如何知道七公主在清平侯府?”
  “我瞎编的。”赤棠无所谓地笑笑,“五个恶人死后,郑自在成天催问我,说七公主什么时候才论功行赏分财宝,我被他逼得没办法,恰巧白侯和姓陆的司狱跑到赌坊来约芥子局。我偷听到舒泽安找郑自在摊牌,说白侯花五千两买芥子局的客人名单,要郑自在给一万两,他便闭嘴不提与五个死鬼同局一事。郑自在被勒索后,更是催逼我去寻宝,我痛恨白侯盯得紧,于是便随口瞎说,说七公主在他府上。”
  她说到这里,公堂之外又是一片议论,人人都说赤棠非只是巧,简直是神了!还有人说,这是天意要叫七公主回宫,这才借赤棠指认出来!
  “你能编出公主在侯府,如何能说出她的名姓?”裕王狐疑道,“本朝皇子公主得封号前,只以排序相称,你如何知道七公主用的化名?”
  “我不知道七公主的名字,我只知道侯爷身边有个叫含山的游医,是在南谯县偶遇的。”赤棠轻笑,“至于我为什么知道,那就要问侯府的好管家车轩!他可是吉祥赌坊的常客,每次来总要抱怨含山姑娘,说侯爷中毒要靠她来医……”
  她刚讲到侯爷中毒,别人还没怎样,陶子贡先吓了一跳,连忙喝道:“原来你是信口攀诬!你可知该当何罪?来人!先拖下去打二十板子!”
  “且慢!”裕王却道,“陶大人,这案子水落石出了,与七公主毫无关系!既是如此,案子交由你细审,本王就带七公主回府了。”
  “是!是!”陶子贡连忙行礼道,“刁民乱咬,惊动了王爷和两位殿下,实在是下官无能,有罪有罪。”
  “此事与陶大人无关,非但如此,还要感谢陶大人帮本王找到了七公主,”裕王微笑道,“咱们骨肉团聚,也有陶大人的一份功劳。”
  得到裕王嘉许,陶子贡眉飞色舞,连声谦谢,裕王走下大案,道:“言洵,含山,你们跟本王来。”
  他说罢大步向前,一眼也不看白璧成。
  当着这么多人,含山只能跟着裕王走,她偷眼看向白璧成,白璧成却低眉垂眼站着,仿佛不知道含山就要走了。
  “他知道这一别意味什么?”含山心想,“王叔必然要送我回宫,这一走,也许再见不到他了。”
  一股难言的惆怅堵在心口,让含山想起妙景山庄里十分恼火的傅柳,是的,白璧成终日谨慎,为了保住兄嫂性命什么委屈都能受,就连身中奇毒也不在意,更不要说为了含山拼命了。
  含山露出一丝苦笑,也不再看白璧成,只同言洵跟着裕王走出公堂。人群分开一条路让他们走过,发出一阵切切的议论,嘉南站起身来,望了眼落寞独立的白璧成,不由走了过去。
  “侯爷,五人被杀案已经了结,多谢侯爷费心,查出言年为何被害。”
  她说着行了一礼。白璧成连忙还礼,待要说两句客气话,又实在懒怠开口,因而只是笑一笑。
  “陶大人还要在公堂审案,咱们也别碍事了。”嘉南又道,“侯爷,请移步回府吧。”
  她说得没错,五人案大致明了,再待下去毫无益处。白璧成说声“郡主先请”,伴着她走出公堂,他们走出衙门,看热闹的人群却不肯散,要看郑自在与赤棠落得什么结果。
  门口照旧拥堵,马车过不来,嘉南便陪着白璧成往外走,边走边问道:“侯爷,七公主在府上一事,您的确不知吗?”
  她在公堂上几番回护,白璧成本该据实以告,但眼下局势混乱,白璧成不敢说真话。
  “我哪能想到呢?”他苦笑道,“她会些针灸之法,能压制我的咳喘症,我才带在身边。”
  嘉南听他这样说,立即松了口气。
  “侯爷不知道就好,所谓不知者无罪,我自会同父王说清,请他转述隐情,求圣上莫要怪罪侯爷。”
  “那就多谢郡主了。”白璧成作个揖道,“含山殿下还有随身物品留在侯府,在下收拾妥帖想送到王府,不知会不会打扰到王爷。”
  送东西打发下人就是,嘉南暗想,他为何要亲自送来?
  然而一转念,嘉南又明白了,刚刚父王待白璧成十分冷淡,白璧成肯定惧怕父王生气,想要登门谢罪,若是如此,最好能成全他的心意。
  想到这里,嘉南便热情道:“父王带着两位殿下回去,必然要商量家务事,侯爷今晚求见是要吃闭门羹的,不如说有事找我,到时候我会带侯爷去见父王。”
  “好,”白璧成又行一礼,“那就多谢郡主了。”
  他俩说着话走到街口,郡主的马车已到,白璧成恭送嘉南上了车,待马车远去,他转回身来,看见站在不远处的楚行舟。
  “侯爷!”楚行舟走来抱一抱拳,“含山殿下被带回王府了,侯爷不会坐视不理吧?”
第80章 一出好戏
  白璧成打眼看到楚行舟,没等他说话,便见陆长留带着风十里从斜刺里奔来。
  “侯爷!你没事就好!”陆长留跑得一头是汗,“含山呢?她是不是被裕王带走了?侯爷,我刚刚想带含山走,可是她,她不听我的!”
  “这事不怪你,”白璧成安慰道,“含山想做的事,谁也拦不住。”
  然而陆长留心乱如麻,仍旧担心道:“想想刚见到含山时,她的穿戴还不如韩溱溱的丫鬟!谁能想到她是当朝公主呢?这,这……,也不知圣上可愿相信侯爷并不知情!”
  “圣上是明理之人,自然明察秋毫。”白璧成劝道,“长留,五人案一直是你在查,现下陶大人当堂细审,你不能不在。别的事以后再说,你快回公堂去吧。”
  陆长留虽不放心,但被白璧成连番劝说,只得一步三回头地走了。等他消失在人群之中,白璧成方才回过身来,望望一脸凝重的风十里,问:“给傅将军的话可带到了?”
  “带到了,”风十里道,“傅将军都准备好了。”
  “好,”白璧成吩咐道,“你先回侯府收拾,我同楚师傅有些话讲,稍候我们在侯府会合。”
  风十里不放心,犹豫着不动。
  “看来我叫不动你了。”白璧成忽然笑一笑。他笑容和煦如春风,风十里却感觉到沙场点兵的凛冽,他想也没想便抱拳行礼道:“标下这就回去。”
  说罢了,也不等白璧成再发话,他已回身走了。楚行舟看到这里,不由生出向往之色,道:“侯爷,风十里可是您的旧部?白衣甲忠心护主,天下无人能及,可见还是侯爷治军有方!”
  “楚师傅不必谦虚,说到忠心,秦家军不遑多让。”白璧成说着看向楚行舟,“黔州城里有多少秦家旧人?可有二百人?是否到了裕王府左近?”
  楚行舟闻言一愣:“秦家旧人?”
  白璧成并不解释,只是指了指对面小巷:“楚师傅,借一步说话罢!”
  ******
  衙门周遭的百姓都去看热闹了,几条街巷空无一人,家家闭户关窗,显得非常清静。
  白璧成领着楚行舟走到小巷尽头,这里是一处拐角,站在这说话能看见左右两条路。
  “楚师傅,事情到了这一步,不如摊开说实话吧。”白璧成站定步子,开门见山。
  “侯爷是何意?什么是摊开来的实话?”
  “我在关外征战时,每次打赢了,羟邦就说我赢在巧合,其实他们踏入的圈套,都是我设计的。”白璧成道,“所以我不相信巧合,在我看来,巧合就是圈套。”
  “侯爷这是何意?”楚行舟笑问,“怎么又扯到巧合了?”
  “侯府要找厨子,偏偏就找到了你,你像知道含山要找师兄,因此乖乖送上门来。”白璧成道,“我怀疑过含山,是她提醒我注意饮食要换厨子,也是她提出用青菜豆腐和红烧肉作为题目。当时我想,她或许只想把师兄带在身边,因此没有戳穿她。”
  “侯爷莫要误会含山殿下,她并没有与在下串通此事。”
  “她的确没有,因为发现熏香有异时,她又急着替我重制衣衫,就像她要换掉厨子那样,她只在乎我中毒的事,并没想过要利用这事。因此我开始琢磨,你究竟是怎样进侯府的。”
  “侯爷,有些巧合您还是要信,比如侯府需要一个厨子,而我正巧是个厨子。”
  “就算侯府不需要厨子,你也会想别的办法靠近侯府,不,是靠近含山。”白璧成道,“早在我们回到黔州之前,你就知道了含山的身份,我记得刚回到黔州那日,郑自在已经杀掉了第五个人。”
  “不,不,小的是在凭他阁……”
  “你是怎么知道含山逃到黔州,又是如何知道她与我在一起?”白璧成打断楚行舟的分辨,直接说下去,“应该不是虞温说的,那时候我们还没见到虞温,更不可能是黄芮以,所以告诉你的人只能是邱意浓。”
  楚行舟张了张嘴,却又放弃了争论,只是笑一笑。
  “所以你们师兄弟根本就常有联络,甚至晓天星与你们亦有书信往来,而思木盒只是用来验证九莲珠的真假,是这样吗?”
  “不,不是……”
  楚行舟还想坚持一下,却见白璧成从袖中取出一块绢帕,打开了,里面是九莲珠。
  “九莲珠在我这里,含山在裕王府里,我可以去做你们设计好的事,但我讨厌被蒙在鼓里。”白璧成皱眉道,“我是将死之人,什么都不在乎,你们若不肯拿出诚心,我就毁掉这珠子,咱们一拍两散!”
  “侯爷!”楚行舟终于变了脸色,“好吧,我承认与师尊有联络,但也只是我可以联系到他!师尊身系秦家宝藏,太多人想找到他了,他想活得隐秘一点,这没什么问题吧。”
  “避世不出是他的自由,但你们为何要设计含山?含山和我绝对相信你们,想做什么可以说出来,为何要搞出诡计,让含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裕王带走?”
  “侯爷在说什么?”楚行舟急忙分辨,“秦家待我们恩重如山,我们怎会设计含山殿下?”
  “五人案从始至终令人存疑,如果只为报仇,服下迷药后为何不将五人悄悄处理掉,而是要送到显眼之处,仿佛怕人不知道他们被杀死!起初我想,这是为了某种祭奠,可是这五人陈尸之地,既非胡家五女身死之处,死法亦非胡家五女所经历,那么这样的祭奠有什么意义?”
  “直到魏真查到,祝正铎的妒妻折磨死一个叫江漓的女子,锦铃、秋烟、江漓,加上所谓的黑玉,她们的名字让五人的死法有了意义,然而我有了新的疑问,折磨江漓害她自戕的是祝正铎的妒妻,报仇为何要杀祝正铎? ”
  白璧成说到这里,目光灼灼盯着楚行舟,而楚行舟终于心虚地低下头去。
  “其实死者不重要,重要的是让我们把目光投向胡家五女!五人案是一个案子,杀人者在替胡家复仇,有了这些印象,再跟着你们刻意留下的线索,比如潘红玉的指甲、袁江望悬尸处的嫩黄丝绦、言年的一双小印以及刀五的马车……,到了这时,就算是头猪断案,也知道凶手是郑自在没跑了!”白璧成森然道,
  “当然,杀掉舒则安是最后一步,只有他死了,指向郑自在的完整证据才会出现!被丢在芥子局内室的药店荷包,提醒我契约的存在,而舒则安断了两指的一双手掌,更是绝佳的杀人证据!证据确凿,接下来就是要郑自在上公堂了,你们编出一篇赤棠是胡家奴婢的鬼话,拿出本就在晓天星手里的龟甲兵符,一整套下来只有一个目的,让含山的身份公之于众!”白璧成森然道,“所谓芥子局,本就是设计出来的杀人局,见我和长留愿意入局,你们才急忙找来四个人,除了自投罗网的三殿下和侍从,余下两位也是秦家旧人吧! ”
  “侯爷!这,这怎么是我们设计的?”楚行舟急道,“不说别的,裕王要在十日内找到七公主,以及三皇子到了黔州,也不是我能左右的啊!”
  “这些并不重要!”白璧成哂道,“只要在公堂上扯出七公主的身份,难道裕王不管此事吗?就算言洵不到黔州,难道没人送含山回京吗?裕王照样要把含山送回京城,而你们,就可以扯起救七公主的大旗,在黔州立地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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