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天空中不断砸落的电闪雷鸣,所有人都心怀惊惧,惊惧之后便是隐忧。
“看来太子是不打算放过青丘了。”虬龙一族,有长老站在族长身旁道。
“竟下如此毒手,这位太子的狠辣,比他父亲更甚。”虬龙族族长看着还在集结的雷云,眸色暗淡。
“我们的灵石恐怕进不去了。”长老叹息。
“青丘这一关,难过哟。”虬龙族族长语气颇为可惜。
那头的望舒,手持含光剑,直往天穹而去。
仔细一看,分明是冲着掌控雷霆之力的雷公电母而来。
没想到小小狐妖,竟有如此胆色。
窥见这一幕的雷公电母顿时凝了神色,召出数朵巨大的雷云。
雷霆之力暗含天道法则,区区狐妖,想破阵而出,简直痴人说梦。
雷云很快集结完毕,轰鸣的雷声在云中酝酿久久都未降下,没有人敢小觑,反而更加惶恐。
数朵雷云剧烈的颤抖着,仿佛什么东西立马就要破云而出,终于,一道巨大的闪电轰然而落。
目标正是纵跃在云层中的望舒。
巨大的天幕之中,望舒瘦削的身影渺小得不值一提。
“望舒!”王宫之中,刚奔赴到院中的狐后见状惊呼出声,担忧不已,下意识就想往上冲。
被捕捉到形迹的雷阵锁于院中。
电闪雷鸣之中,望舒听不见旁的声音,只能仰面注视,直向她面门而来的偌大闪电。
就是要这样。
望舒眸色深幽,闪电亮光划过,也只留下一抹浅浅的痕迹。
闪电终于汇集于含光剑剑尖,剑身在雷电通过时滋拉作响。
剑心那抹嫣红痕迹在雷电金光之中更加耀眼醒目。
天雷穿过望舒身体,所有经络仿佛要被撕裂一般,剧痛袭来,望舒只是微微蹙眉,没有丝毫避让。
“不过如此。”这般轻易便被击中,躲都没躲过。雷公看见偌大天雷中,望舒渺小如尘埃的身影,轻嗤。
一道雷电过后,望舒仍□□在原地。
雷公心中有一丝生疑,操纵阵法,一道积蓄已久的天雷再度落下。
“她竟然把雷霆之力吸收了!”电母看着光极神镜反馈出的景象,大惊失色道。
“不!她是把雷霆之力炼化了!”雷公亦寻隙望了过来,只瞄了一眼,便语气凝重道。
“她要做什么?”电母心神俱颤,心中不自觉冒出一个胆大妄为的猜想,她声线紧绷的不像话,“她莫不是要用这天雷……”
电母话未说完,像是印证她猜想般,望舒大喝一声,身体内积蓄的雷霆之力蓦地放出,没有半点遗漏的,尽没于青丘大地。
但却不是满是浩然杀气金色,而是似水般般温柔涓然的蓝色。
青丘大地上,不知何时竟布下了一个阵法,一个从未出现的阵法。
雷电落入的瞬间,青丘如同找到了蕴含于这片土地的泉眼,无数灵力不断涌出。
青丘灵力前所未有的富足,众妖只觉神思澄明,看着天上的雷阵心中的惧怕淡去,一个接一个的出来。
甚至有几个感觉就要突破,立马就地打坐。
“住手!不能再任由她这样吸收下去。”电母慌忙起势,欲终止阵法。天地灵气向来是固定的,一地得,必有一地失。
青丘突然冒出的这么多灵力来自于何方,她不敢想。
“青丘可不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望舒仰头看出了雷公电母的打算,以灵力传音道。
雷公电母闻言愈加惊惶,顿时加快了离开的动作。
手上法器温度不断升高蠢蠢欲动,似乎想脱手而去,他们以法力强压,竟一时控制不住。
“你想做什么?”雷公回眸,怒不可遏地望向追来的望舒。
“当然是借你们法器一用。”望舒唇边泛起笑意,慢条斯理的继续:“本来这阵法的启动还要费些时日,未料太子殿下竟好心将您二位送上门,真是有劳了。”
青丘这道阵法是她将神族阵法改良而得,正缺一个启动阵法的灵物,她本打算自己去寻,如今,倒是不用了。
望舒话音一落,青丘大阵悍然而动,阵眼中心罡风呼啸,卷起一个漩涡。雷公电母手中的法器不可自控的往漩涡中心而去。
他们倒是想阻止,可他们只是仙人之身,怎么可能抵抗得了脱胎于神族法术大阵的力量?
不多时,他们手中的法器便牢牢的镶嵌在了青丘大阵地中央。
刹那间,无数灵力,顺着这沟通天地的劫雷,源源不断的涌入青丘。
而还笼罩在青丘上方鸡蛋壳似的雷阵顿时春风化雨起来,丝毫不见刚才的赫赫天威。
封锁青丘未成,反而失去了立身的法器。雷公电母恨的咬牙切齿,却别无他法,只是满是怨毒的盯着望舒道:“此事我等必会禀告太子殿下。”
“你们尽管去。”望舒以锦帕擦拭含光剑染上的尘埃,语气淡淡地继续道,“顺便替我转告他,他对我青丘做的事,我一件都不会忘。”
雷公电母胸膛剧烈起伏,火气压了又压,乘风而去。
因耗损了太多灵力,望舒落地的刹那,脚步虚浮,趁着墙壁才勉强站立。
“姐姐?”菖蒲忙小跑过来扶住。
“我没事。”望舒舒缓气息,捏诀吸纳周遭灵力。
在灵力旺盛之处修炼,速度果然不同以往,不过三息,丹田处的虚空感便好了许多,望舒不由得满意地勾唇,就是不知道某人是否也同她一样好心情。
“你说什么?”端恒批阅公文的动作一顿,笔尖黑墨坠下,晕染开一大片墨迹,墨下文字顿时辨认不清。
“有仙侍回禀,您封地的灵力正不断流失,现在已经到需要用临时补充的程度。”太常垂首又重复了一次。
“望舒干的?”端恒冷笑。
“目前还没有证据。”太常斟酌着语言,犹豫再三才回:“根据雷公电母之前的回禀,恐怕脱不了干系。”
“果然好样的!”端恒怒极反笑,撂下刚阅了小半的公文,攥紧拳头,眉宇间戾气横生,“我精心布置,确是给她做了嫁衣裳!”
屋内还有其它仙侍,无一例外,气都不敢大声喘。
“没关系,等她嫁给我,这些东西我的和她的,也没有什么两样。”端恒自说自话地安慰自己。
可显然没什么用,怒气不断升腾,累得他后槽牙都咬紧了,他从牙缝里挤出声,吩咐:“再探再报。”
“诺。”太常领命道。
*
青丘众妖还是第一次尝到这种灵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感觉。
一个比一个修炼得积极,争分夺秒的练功,生怕第二天醒来,发觉这一切都只是做梦。
“你身体好些了吗?怎么不继续休息?”雷阵之后,王宫各处一片狼藉,狐后正指挥着妖侍打扫,抬眼却看见望舒缓缓走过来。
精神头倒还好,可脸色还苍白着,一看就没恢复完全,不由满是不赞同的蹙紧眉头。
“我只是过来送个东西,送完就走,不碍事儿的。”望舒捡了根凳子坐下。
妖侍快速送上杯热茶便离去。
“那可让人告诉我,我过去便是。”狐后伸手握住望舒的手,眉头皱得更紧,“手这么凉,也不知道多穿些。”说罢便去找出一身斗篷给望舒拢上。
“这个,还望小姨命人抄写分发下去。”望舒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册,递给狐后。
上面的字迹算不上好看,狐后一看便知是望舒自己写的。
略微阅览,狐后觉得其中内容陌生又熟悉,抬眸看向望舒,眸中是显而易见的困惑。
望舒捕捉到狐后视线,没打算隐瞒,径直答:“是我根据九尾一族术法,结合神族法术改编而来,我试过了,青丘的小妖也能练。”
“这是否有些不合规矩?”狐后有些迟疑。他们青丘虽然不像仙族那般等级森严,可将这高阶法术,不分强弱高低,尽数外传,这样的先例从未有过,而且族内的那些迂腐的长老恐怕会不高兴。
“不瞒小姨,青丘这满溢的灵力是我掘了端恒的封地得来,他恐怕此时已是恨毒了我们。如果我们不抓紧一切机会提升实力,届时他报复起来,又当如何?只有活下去,才配谈规矩。”望舒喉咙瘙痒,连声咳嗽,但依然坚持着把话说完。
狐后并非不听劝诫,只是一意孤行的大家长,她略微思忖片刻,便下了决心:“我知道了。我会和你师傅商量具体的策略。如果那些长老不同意,让他们先过我这关。”
“辛苦小姨了。”望舒光洁的瞳孔映着日光,像是镀了一层金。
“和我还如此客气?”狐后食指微屈,轻扣望舒额间,而后便叹息:“是小姨没实力,护不住你们,连累你受如此重的伤。”
说着,眸中泛出隐隐泪光。她这辈子也忘不了,望舒独自承担天雷穿破身体的痛楚,而她却被困在王宫之中,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也做不了,那种感觉还真是钻心刺骨的痛。
“小姨,你别这么说。”望舒心中酸软道。
“我旁的不盼,只盼着你们这些小辈能够平平安安。”狐后揽紧望舒,语气似喟叹又似祈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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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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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会平平安安。”望舒温声细语地回。
“嗯。”狐后整理着望舒鬓发。
“小姨,我探得仙族军中似有异动,恐怕我们也需早做准备。”望舒快速探看四周,确认无人旁听,压低声线,语气轻缓,透着凝重。
“异动?”狐后闻言也变了脸色,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勉强抑制住猛跳的心,同样压低声线。
“恐怕这天要变了。”望舒颔首,眸中透着风暴欲来之感,“希望这一次,我们不会成为注定被牺牲的一方。”
*
仙族,端恒如往常一般去往内殿给天帝汇报政事。
天帝刚喝完仙侍送来的药,躺在塌上休息。
正是午休的好时候,仙侍于殿中点燃一炉香,清幽淡雅,回味悠长,熏得人昏昏欲睡。
他在九幽之乱时受了伤,又过度使用仙力,有些精神不济。
天帝微微阖眼,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端恒奏报。
蓦地开口:“我听说你在青丘那边弄出了大动静?”
端恒眸色一暗,脸上却半分不显,躬身恭谨地回:“确有其事,不过是因为青丘近期对仙族昭令多有违背,儿臣打算给他们一些教训罢了。没想到竟惊动了父帝,耽误父帝病体康复,是儿臣的不是,还望父帝降罪。”
“青丘那一批也算老人了,你又有错在先,还是要给些体面。”天帝连声咳嗽,病态的红染上他略带细纹的脸颊。
“可是他们心中始终只有堕神君昭,而无父帝,此前多次纵容公主以君昭令牌擅闯天门,简直无纲无纪。”
“青丘历来如此,但并无反叛之心,九荒皆知。如此小事,你需要闹出那么大动静?”天帝掀开满是褶皱的眼皮,目光灼灼的盯着端恒。
“怎么会是小事呢?”
“那你打算如何?出兵讨伐,杀了望舒?!”
“这当然不至于。”端恒连忙争辩:“是儿臣认为必要的教训是当给的。故儿臣恳求父帝下诏,出动天兵。”
“那你认为何人领兵合适?”
“论资历,最合适的是道素仙君。”
闻言,天帝眸中光芒尽敛,似霜冻千尺的潭水,不声不响地看着端恒,冷笑:“当真只是为了青丘那个女人?”
别以为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打的什么算盘。他是病了,不是死了!
端恒满目瞠然,惶恐不安,张嘴欲争辩,却无言说出,只俯首于地,声音艰涩满含痛意:“恳请父帝成全。”
天帝垂眸看着自己最认可的儿子和亲手选定的太子,心中的思绪似海般深沉,良久才答:“滚出去。”
“诺。”端恒头都不敢抬,小步亦驱,慌忙退出。
待端恒走后,天帝看着头顶帷帐,虽有安神香点着,却依然久久不能入眠。
心中隐忧未解,估计是睡不着了。天帝翻身让仙侍进来伺候着穿戴齐整,挥退其余仙侍,瞥向领头仙侍吩咐:“请翊圣帝君过来一趟。”
翊圣帝君长居海外仙山,向来不问世事,但实为天帝的叔父,身份贵重,无人敢有所轻视。
天帝既然有命,各仙侍立时打算奉命后,做足礼数去请。
却未料天帝开口:“本尊不希望再有他人知晓。”
仙侍面容霎时凝重,领命而去。
翊圣帝君许也是知道事情不会小,来得很快,瞥见天帝形容略有些吃惊道:“你我不过数十年未见,你为何老了许多?”
翊圣帝君虽是叔父,但生得太迟,实际年龄比天帝大不了几岁,向来直言直语与天帝平辈相交,也是因为如此,天帝才会信任他。
“你何时说话能好听一些?”天帝心中不悦,半点没掩藏:“若你坐了我这位置,天天批政务,宵衣旰食,我不信你能年轻到哪儿去。”
“我好心来看你,你别咒我呀!”翊圣帝君像被人踩了脚,惊叫连连。
天帝这话弄得喉咙瘙痒,连声咳嗽,上气不接下气:“说正事……”
翊圣帝君忙上前,拍击着天帝后背,给他顺气,絮絮叨叨:“都病成这样了,还不忘那些俗物,年纪比我小不了多少,却远远没我看得开。”
天帝横了他一眼。
翊圣帝君连忙住嘴,蹲回原位道:“你说,你说。”
“你觉得道素的位置由谁接任合适?”
“你要换了道素?他不是干的好好的吗?”
“干的好的很。”天帝眸色沉沉,声音冷酷,“跟本尊的两个儿子不清不楚。前段时间老三的母妃替我给他求情,今日,太子又来谏言想让他重立军功,自军中相识,本尊对他可谓是倚重非常,可却从不知他有这个本事,玩弄本尊的两个儿子于鼓掌之中。如此之人,必不可再留。”
翊圣帝君完全不敢插嘴,默默的喝茶。
“你认为如何?”
思虑许久,翊圣帝君终于找到了一个勉强还算折中的立场,开口:“陛下说的自然在情在理,但道素为仙族也算立下了不少功劳,就算要撸他的职位,也需留条后路。”
天帝思忖片刻道:“寻个由头,让他告老还乡吧。”
翊圣帝君暗自松了口气,好歹没骂他糊弄。
“那你认为该谁接任他的位置?”天帝复问。
“你知道我的,新上任的天将,我都不认识啊。”翊圣帝君干笑道。
“本尊找你来,是问你办法的,而不是听你说不知道。早知道就不找你了,白生一场气。”说罢,天帝又气的连声咳嗽起来。
翊圣帝君一边宽慰,一边叹气:“你叔父我实在是这些方面迟钝的紧,不是故意要气你的。你若实在要问,那我也只能答,大不了你随意找个两不靠的不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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