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许程文的话来说,这是他父母对他的期望,希望他能早点锻炼能力,为将来接管公司做好万全的准备。也不怪许程文步伐那么仓促,他的父母或许对他给予了厚望。
“知意,我……你呢,最近还好吗?”
许程文说得吞吞吐吐,最终脱口的还是问她近况。贺知意答了句“挺好的”,两人的交流再度没有后文。
但许程文不想离开,即使雨下得不小,可贺知意就在身旁。
他转头,视线向下,目光落在微垂着头的贺知意。相比以前的模样,贺知意现在好像长了点肉,路灯影影绰绰,但他看得清晰。
贺知意气色比以前要好,脸型也没以前那么瘦削。他隐约的,能从她身上感受到一种不同以往的生命力。或许是因为她通过了那个实习,或许是学业顺利,抑或工作顺利。
总而言之,许程文都怕那个让贺知意变得越来越好的理由,是贺临礼。
他专注看贺知意,贺知意也垂眸专注思索,她的长睫垂着,在眼眶下方投下一片阴影,皮肤很白,白得像在发光,隐约透着点红,也许是冷的。
贺知意头发也已经很长很长,被极为简单地束在身后,却也露出小巧白皙的耳朵。许程文看得入迷,循着她那截白皙的脖颈往下,注意到贺知意耳垂下方一颗小痣。
他吞咽一下,不由想到了古诗里的“美人”。
大概就是贺知意这样的了。
许程文哑声,问得突然。
“你跟他,怎么样了?”
贺知意懵了一瞬,忽的明白过来。她缓慢抬头,视线转向许程文,刚好同许程文对视。许程文在她看过来的时候,有些慌张地别过视线,连头也转了过去。
他抬起空出的一手,不自主挠了挠后脖颈。
下意识的动作,贺知意习惯了他的习惯。
她想了一下,温声回他。
“不太好。”
许程文闻声,愕然看向她。贺知意默声,无奈挤出一个笑容回应。她没有说谎,不如说没有对别人说谎的习惯,除了有些时候必要的隐瞒一些东西。
对许程文也一样,她不希望许程文把宝贵的时间精力浪费在她身上,自也不会顾忌什么,刻意避讳这些话题。想到这里,贺知意的心脏抽了一抽。
那贺临礼呢?
贺临礼的时间,贺临礼的精力。
放在她身上,不也是浪费吗。
雨势渐大,连雨伞都有些承受不住的噼啪作响,现在周围已经没什么人了,两人站在一起,贺知意脸色沉下去,眸光亦是如此。
她再度低下头,盯着自己已经淋湿的鞋发呆,小腿往下的皮肤被浸湿的布料贴着,湿黏的感觉,带着凉雨的寒冷,她才想着看看许程文的情况。
许程文不比她好,甚至有意照顾着她,伞也倾斜很多,导致自己的身体湿了小半,比她要狼狈一些的。
“知意,你有没有想过,他或许并不喜欢你,只是,只是喜欢刺激罢了……”
许程文这句话声音越来越小,后面的部分近乎被雨声淹没,贺知意听得模糊,无法分辨,却听到了他的前半句话:贺临礼并不是真的喜欢她。
贺知意微微抿着唇,一言不发。
她又何尝不是这样。
不是真的“喜欢”贺临礼。
她只是喜欢他的那些好,喜欢某些时候可以依赖他。“喜欢”这种感情,她或许是有的,她很早便说过,喜欢方玥。
她也喜欢大学的室友,喜欢兼职时遇到的一些朋友。但都不是许程文所说的那种喜欢,贺知意都明白。
她之所以跟许程文说“不太好”,就是因为连她自己也分不清,对贺临礼的“喜欢”,到底要归在哪一种范围。
她不会爱人,也觉得自己不会被爱,更不值得被爱。
所以她拒绝了许程文的追求。
她给不了许程文想要的回应,给不了许程文同样的爱,更学不会怎样与另外一个人一起生活,分享生活中的喜怒哀乐,甚至共享着思想。
她本该是一个人的。
可贺临礼,贺临礼是个例外。
贺临礼不需要她的爱,她自觉贺临礼就是这样的人。没有什么变故可以扰乱贺临礼的本心,打乱他前进道路的计划,甚至影响他的人生。
贺临礼生来如此,本该如此,无所畏惧,无所不能。
她或许不是喜欢他。
她在利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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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潮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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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势渐小,贺知意身上泛起潮冷。
她跟许程文或许都该各自回去了。周围枝丫簌簌声回响,贺知意仍埋着头,隐隐打了个寒颤,闷声一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是他。”
贺知意缓慢抬头,许程文也正低头看她。他在她那双极好看的眼里,一点看不见自己的影子。
无名的酸涩在心间游离。
贺知意正在变好,越来越好,好得他觉得跟贺知意之间,有着越来越远的距离,远得他越发无法靠近。
许程文竭力吞咽,压下那股难言的悲怆。
贺知意准备走了,她轻声轻语的跟他道别。
许程文有种错觉,有种他再抓不住她的错觉。这么想着的时候,他的手已经不受控地拉上了贺知意的手腕。
他力度不大,像怕伤到她分毫,很轻很轻,仅仅只为挽留一下。
许程文低头垂眸,嗓音沙哑。
“知意,也看看我吧……我……我也在努力。”
好像在哽咽。是的,许程文在哽咽,带着哭腔,在雨中也那样明显。
他的手并不冰凉,带着一股明显的潮热,轻轻贴在贺知意腕间。
为什么会喜欢她呢?
贺知意想不明白,就像她对贺临礼一样。
“抱歉。”
贺知意低语,已经准备抽手离开,下一秒腕间的力道加重,贺知意整个人被一股强硬的力道往后带去。许程文从身后将她整个圈入怀中,他甚至顾不上脱手的伞。
雨伞坠落在地,许程文的头埋在她的颈间,紊乱潮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脖颈。贺知意整个人像被烫到,她微张着唇,神情又惊又惧,小指不由轻颤起来。
许程文像是失了心智,抱着她的双臂越收越紧,贺知意被勒到喘不过气。她在挣扎,语气也在发颤,叫他放开。
只是一瞬,一种更为柔软灼热的东西贴上贺知意颈间的皮肤。许程文迷离着在吻她的脖颈,一下又一下,那吻越来越深,吻得贺知意皮肤刺痛。
贺知意瞳孔放大,连呼吸都不再平稳,手指抖得更加厉害。她挣扎的力道越发的大,颤声更加明显,却一点拉不动许程文圈住的手。
“班、班长,求你……”
贺知意挣扎无果,颤着声,声音已经带上哭腔。
她在求他。
沉默,良久的沉默。许程文终于松了手。
贺知意得到空隙,甚至不敢回头看许程文片刻。她太害怕了,不管许程文此刻是什么模样,此刻的场景又是哪一种情况,她都不想再看了。
贺知意颤颤巍巍,狼狈跑回宿舍。
许程文低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神色,雨水淋透了满身。他的目光落在一旁的伞,那伞也被雨水浸湿,跟他一样狼狈。
他也不敢抬头,他的手也在发抖。
他刚刚都做了什么。
以后要怎么办,还能再见到她吗。
—
贺知意也是一身湿透,模样狼狈。
“知意?你没带伞吗?”
“你应该跟我们打个电话的啊!怎么淋成了这样!”
“帕子先擦一下!一会儿别弄感冒了。”
杨妍和刘妙一见她就围了上来。贺知意一张小脸煞白,回来的时间又晚,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两人把她带坐着,杨妍接过帕子主动替她擦拭起来,贺知意的头发散开,发丝湿答答黏成一片,杨妍小心裹上帕子搓揉,目光却被贺知意后颈块块斑驳的红痕吸引。
杨妍心下一惊,开口想问什么,又注意到贺知意搭在腿间发抖的手指。她终还是没问什么,安静替贺知意擦拭着头发。
杨妍见她垂着头,唇泛乌白,整个人显得过分颓然,换作以往,贺知意不可能让她上手帮忙,但贺知意今天反应过于迟钝,不如说有些失神,像是受了什么惊吓。
杨妍不好多问,刘妙不知所以然,贺知意则呆愣着由着她们二人收拾。
末了,刘妙突然开口。
“知意,你发生什么事儿了?”
贺知意像是才听见声音,迟缓抬头看向刘妙,长睫轻颤,脸上挤出个不太明显的笑。她闷声,低低回应。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我没事儿的。”
贺知意话是这么说,明明手指还在发抖,那么明显。
杨妍躲在贺知意身后使了眼色,刘妙会意,这件事就这样草草略过。贺知意是个闷葫芦,她不准备说的事,问多少都是白搭。
杨妍拍了拍她的后背。
“知意,先去洗个澡吧,湿衣服也得赶快换下才行。”
贺知意闷声道谢,又迟缓起身,取洗漱用品时也频频磕碰出声,她洗了很久才出来,却仍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叫杨妍跟刘妙没法儿不担心。
“知意,你要不去——”
杨妍的话还没说完,贺知意搁置在桌面的手机响了起来。贺知意看了杨妍一眼表示歉意,这才拿起手机。
电话是楼从心打来的。
“楼经理。”贺知意轻唤一声。
“还在忙吗?给你发过去的文件很久不见接收,最近有时间吗?有的话赶在三天内处理完发我吧。”
贺知意应声。
电话那边沉默一瞬,楼从心突然转变话题。
“最近学习很累吗?”
贺知意闷声否认,突然意识到自己态度听着太过消极,忙开口补充。
“抱歉楼经理,我没事儿的,资料会尽快处理好发给你。”
虽然她到现在都不知道楼从心发过来的文件是什么。她今天在楼下跟许程文待了太久,回到宿舍后估计也浪费了不少时间,这期间她都没看过手机。
“要跟我说说吗?这次小假没课的话,我来接你吃饭怎么样?”
“楼、楼经理,我——”
“看来是有空的,那先这样决定吧,到时候我来接你,电话联系,你自己准备一下。”
没有任何商量或拒绝的余地。
贺知意最后只能应“好”。
电话那边就此挂断,楼从心甚至没有应她之前说会尽快上交资料的事。贺知意垂下手,手机湿冷的触感后知后觉从手心传来。
她没有带伞,当时就淋湿了一身,连带着揣在身上的手机也沾了些水,只是她一直无暇顾及,现在才想着手机进水会不会坏掉。
杨妍早已察觉,先一步找来吹风机递给她。
“去吹一吹吧,进水时间久了可能会坏。”
贺知意接过吹风机,笑着朝她道谢,却没直接走开,而是问了杨妍刚刚要说什么。杨妍只是淡然笑笑,摆摆手表示没事,贺知意了然,默声去吹了手机。
那晚过后,贺知意跟许程文也再无联系。
跟许程文的再遇,是一场猝不及防的变故,至少对贺知意来说是这样,时至如今回想,她仍会觉得心有余悸。好奇怪,许程文那样好的人,她本不该排斥他,甚至不该产生厌恶感。
可她仍会觉得恶心。她竟然会觉得恶心。
就像那天从公司回来的路上,像她被那个陌生男性紧紧抓住手腕时的感受一样。贺知意想到自己很久没有吃药了,也没有去看过心理医生了。
她一直觉得她已经好了,或者快要好了。
不该是这样的。
她还是有病,她还是需要去看医生。
—
贺知意学业不算繁忙,但自那晚过后,她每天按部就班的上课,下课,也按部就班的吃饭,休息,跟室友的聚餐次数也少了起来。
贺知意的生活渐渐趋于机械,这点杨妍和刘妙都有察觉,但大家都在忙于各自的生活,而有些东西也只能埋在心里更为合适。
贺知意看过楼从心发给她的文件,是有关一个项目合作的资料,一方是普光,另一方也是个极有名的公司。她处理资料时觉得有些眼熟,但当时时间紧迫,也就没太留意莫名的熟悉感。
跟楼从心约定的小假也转眼就到。
楼从心不是开玩笑,假期当天一早就给贺知意打了电话叫她出校。为免杨妍和刘妙担心,贺知意早些前就跟她们简单说了情况,临到时间直接出了门。
室友二人叮嘱她路上小心。
楼从心的车就停在校门外一处停车处,贺知意原只坐过一次,但她下意识记住了楼从心的车牌号,所以出校门时没一会儿就看到了车。
楼从心把车窗摇下,看到贺知意出来时朝她招手示意。贺知意微笑着走近朝她问好,然后乖巧坐上了副驾,楼从心看她一眼,会心一笑。
贺知意不知道这次是去哪儿,看样子不是之前那家餐厅,不过楼从心自有安排,贺知意不会过问。车程较久,车上楼从心问一句贺知意答一句,都是些简单的关心话语。
车最后进到一个车库,楼从心先她一步下车,贺知意紧随其后。楼从心唤她,贺知意也乖巧跟上,二人走出车库不久就有看见电梯。
不像是去餐厅。
但贺知意没多问,楼从心也不多说。
贺知意没注意电梯停在多少层,楼从心去哪儿她便跟到哪儿,直到进到一处居室内。楼从心招呼她先坐,贺知意看着周围的家具,顿时明白过来。
楼从心说要带她吃饭,这次是带到了家里。
贺知意无端感到压力,她拘束而又端正地坐在沙发一处。楼从心大概去了厨房,没一会儿端出两个水杯,将其中一杯递给贺知意,贺知意道谢接过。
“就当自己家就好。”楼从心安抚道。
“好。”贺知意低低应声。
“我工作忙,阿渊跟阿言基本不着家,平时家里就我一个,好在请了阿姨定期打理不算乱,这边已经交代过了,饭菜一会儿就好。”
贺知意双手捧着水杯应声,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楼从心对自己太过关照,总让她生出一种错觉,一种楼从心把她也当作女儿看待的错觉。
交谈间楼从心的水已经喝完,水杯被搁置在桌。
“也不单是吃饭,还要你跟我出趟差,明天出发,最迟后天回来,到时候我会再送你回学校,时间来得及。”
贺知意闻言愣住,楼从心继续补充。
“要跟开市那边谈个合作,项目资料给你发过,你毕业就要直接入职,早点带你了解一些东西也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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