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惊之下,她轻而易举就把这人提溜起来,只是这人死死抱住安秋鹜胳膊不松手让人有些无奈。皎月和安秋鹜合力去掰他的手指,好不容易掰开一根不过两吸之间又把手合拢抓得更紧了。
安秋鹜愣是累得满头大汗,“算了,他要抓便抓着吧。”隔着厚厚的衣服权当被猫狗扒拉住。这么一闹倒是困意渐深,脑中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倒无影无踪。
皎月气愤地撅嘴,神色不善地盯着男子。
她都没有这么抱着姑娘胳膊过呢!这世间男子当真让人讨厌,以前有江白,那什么昭毅将军穆晋安,现在又多了一个。
安秋鹜让皎月把被褥拿下来在地上将就一晚,察觉胳膊上这人越来越烫的温度到底不忍心,开了个方子让皎月煎副药来。
安秋鹜是被军中将士操练的声音惊醒,昨晚让皎月喂了严无期喝了药,迷迷糊糊便睡了过去。
她揉着酸痛的胳膊和脖子,就当还了那日在罗府她抓住他衣袖一晚不放的恩情吧。
再次用手背试了一下他额头,已经不似昨晚那么烫了,正想喊醒他,若天再大亮些被人看见是从她帐子里走出去的还不知要被传成什么样。
她摇了两下,严无期下意思地哼了一声,正要再接再厉喊醒他时,便见帘子被人从外面大力掀开,清晨的冷风打在人脸上比刀子还疼,安秋鹜正想出声呵斥,哪曾想进来那人比她声音还要高昂,“屏凡,你我都是女子,怎么表哥允许你留在军营里,非要把我送回大冶城!你这个狐狸精...”
因为看见帐内的情形,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安秋鹜冷冷地看着她,“白姑娘真是好雅兴,一大早就跑到我这叫嚣,难为你还是出自名门的大家闺秀。”
若是往常,白瑕定跳起脚的与她好一番拉扯。
如今看见一个男子抱着她胳膊,她一乐,忙让丝萝去叫穆晋安来看这对狗男女。
狗男女这话太过难听,安秋鹜之前本就被蒲夫人算计过一回,那次害得她从此在子嗣上颇为艰难,乍然听见这话怒从心起,她叫一声皎月,站在另一侧同样露出厌恶神色的皎月当即出手,想要擒住丝萝。
奈何阿大跟在身边,先皎月一步带着丝萝直奔大将军帐中。皎月正待去追,却被安秋鹜叫住,这里是西北军军营,不是京都的诚阳侯府,动静闹得太大对谁都不好。
白瑕以为安秋鹜怕了,很是得意。
她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安秋鹜,神情仿佛在说‘你也有今天!’
安秋鹜权当看不见,叫皎月端过一碗清水当着白瑕的面洒了些水在严无期面上,严无期幽幽转醒,迷茫地看着眼前的众人。
白瑕这才发现这人也是难得的一身好皮囊,不屑地嘲讽一句‘狐狸精!’。
“你说谁是狐狸精?”
穆晋安来得比她预想的快,他穿着一身靛蓝的窄袖祥云劲装,头发高束更显得剑眉入鬓眸光如墨。
想是晨练的缘故,他额头还带着薄汗,一进帐内先警告地看一眼白瑕便把目光移向安秋鹜,眼中再容不下其他。
安秋鹜抽出手臂,很自然的拿出怀中的锦帕交予穆晋安拭汗。
穆晋安含笑看着她,没有接过来,只是把头往下低了些凑到她面前,安秋鹜会意抬手帮他拭汗。
男女的动作极自然,仿佛做过百千次。
众人赫然,皆侧目不敢直视,原来传言中杀人如麻的昭毅将军也可如寻常男子般小意温存。
这可不是白瑕想看到的,她故作委屈地走上前拉住穆晋安的胳膊,“表哥,你不知道我一进来便看见他与屏姑娘抱着,那姿态别说有多亲密。”
看见当时情形的人都有些佩服他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不待安秋鹜说什么,皎月便要上前与她理论,被安秋鹜拦了下来。
她转头看向还坐在地上但神色已经清明的严无期道:“严大人,昨日不知你是何缘故擅闯我帐中,还拉着我胳膊不放。男女有别本是要把你丢出去,只是你似乎感染风寒,话都说不利索。你是朝中官员,我虽是平头百姓但也是医者,本着医者本心才收留你一晚并让小月煎药给你服下,不知你还有没有映像。”
严无期回忆片刻,称是有些零星片段,便起身拱手道谢。
安秋鹜话里意思明显,一来她二人衣衫整齐,严无期又在病中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措;二来,严无期闯进来也不是故意为之,更不存在她二人苟合之说。
严无期是聪明人,自然不会驳了安秋鹜的好意。
白瑕见此怎肯罢休,“就算当真如此,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道你就不觉得难为情?你先前说我是名门闺秀,那本姑娘就教你,你这样就是寡廉鲜耻!”
她眼中迸出毒怨之色,“屏姑娘,你还不知道吧,我表哥可是在京都与侯府姑娘定了亲的。若照这么说他也算有妇之夫,不知屏姑娘还纠缠我表哥不放,这算不算是寡廉鲜耻!”
她声音极大,像是害怕对面女子听不清她话里的意思。
穆晋安有些心虚地去看安秋鹜。
安秋鹜却淡淡地扬眉,冷冷地看着白瑕,那意思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出来。
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白瑕气急败坏还要攀扯,却被穆晋安一点哑穴只能阿巴阿巴,什么都说不出。
帐外天一带着人把白瑕主仆二人带了出去送往大冶城,阿大也要跟上去,却被天字卫的人强行留了下来。
穆晋安说他会派人照顾好白瑕主仆,毕竟是他表妹,舅舅唯一的女儿便不劳阿大费心。
实是安秋鹜给他讲了阿大对丝萝的心思,男女讲究两情相悦,丝萝是人不是物不能任由白瑕像使用物件一样把她就这样许给一个不知就里的男人。
他们无权阻止白瑕,但可以留下阿大。
帐内严无期要起身告辞,江白却一闪身拦在帐帘前。
“将军这是何意?不会当真信了那位姑娘的胡话。”
穆晋安走至他身前仔细打量他的装束,又转过头问进来的天二,“你们可看清楚了,昨晚那人也是一身黑衣,并逃窜至此。”
昨晚天字卫照着穆晋安的吩咐以乱石堆为中心,分东南西北各带一队将军亲卫追捕黑衣人,追到军医所这边营地只窥见黑影一闪而过,再追踪便什么都没找到。
其他地方他们都悄悄探查过,只有安秋鹜身份特殊又加之是女子众人才没有贸然搜查,只回营禀报给了穆晋安。
天二非常确定地说是。
严无期皱眉,不明所以道:“什么黑影,什么逃窜,将军把下官说糊涂了。”
穆晋安也有些诧异地看着她,半晌才道:“昨晚军中闯进一个刺客想要行刺元帅,这人与严大人身量相仿一身黑衣,被我的人发现并追捕至此。严大人昨晚不在自己帐中睡觉,却跑到这里来,事出有因要劳烦严大人和我走一趟了。”
安秋鹜挑眉看一眼严无期,又转头以眼神询问穆晋安,得到他稍安勿躁的眼神时暂且按耐住心中的好奇。
严无期是洪堡从太医院借来的人,至少明面上是这样。严格来说他会行刺洪堡这种说辞太过荒谬。
穆晋既然这样说背后自是有隐情。
严无期本想拒绝,但刺杀元帅这样的罪名不是他能背负的,况且这是在西北军中,穆晋安的地盘容不得他说不。
便答应跟着江白走这一遭。
临出门前他回头对着安秋鹜一笑,只是笑中苦涩,“屏姑娘,你我同为医者,麻烦你对将军解释一二,昨晚之事确实是我无心之失,待将军查明我不是昨晚的刺客,还请将军不要因为私怨降罪于我。”
他被江白一推出了帐子,只余那声‘降罪于我’还在帐中打着转。
安秋鹜倒了杯茶水递给穆晋安,他进来时她便看见因晨练而有些干裂的唇角。
北方的冬天不像京都,这里的冬天太过干冷。
穆晋安有些局促地接过饮了一口,“白瑕说的那个婚约...你不要放在心上。这算是我与侯府的一桩交易,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安秋鹜眨眨眼没有说话,穆晋安以为她不信忙走上前抓住她的手道:“屏凡,你信我!”
“我既把心给了你,便不会再给旁人!”
这种肉麻的情话比那日的‘倾慕’还要直白,安秋鹜静静地看着他认真的眼睛,笑意爬上唇角。
她现在还不能告诉他,她就是那个真正与他有婚约的侯府二姑娘。
只能笑着点头,“我信你!”
毕竟屏凡也好,安秋鹜也罢,与他情系之人都是她。
穆晋安却还是觉得有些揣揣,军中的叔伯告诉他女子的心思多变,嘴上说得和心里想的未必一致。
若想牢牢抓住一个人的心,便要用实际行动来真正打动她。
他眸色一沉,心里暗自下了个决定。
男子眼神太过炙热,安秋鹜到底红了脸,扯开话题,“倒是你,看见我与严大人在帐中共处一晚,不怀疑...”
她的话没说完便被穆晋安用手掩住唇,他放柔声音语气却坚定,“我信你,就如我信我自己一样。”
瞧见帐中气氛变化出去的皎月,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她算是明白过来自家姑娘与这位昭毅将军此时正像话本中那些男女一样谈情说爱。
正要走开不打算再听下去,一回头被凑近的人吓了一跳,皎月学着安虎屈指往江白脑门上弹了一指,“鬼鬼祟祟,枉为君子!”
江白有些不服,“你也在偷听。”
皎月呸一声,“我是女子,自然不是君子。”
帐内春意浓浓,帐外二人也算莫名的和谐。
说起刚才严无期这事,安秋鹜想问清这其中缘由。
穆晋安便把如何发现营中有人偷听将领议事,顺藤摸瓜又找到昨晚那黑衣人之事与她一一道来。
安秋鹜沉吟半晌,“这背后之人你可有猜测,这事我不敢妄下定论,但或许不是严大人。”
严无期此人还没有那么蠢。
穆晋安点头,他自然知晓。
便与她分说几句如今朝中的局势,“这背后之人无外乎想时刻掌握我西北军动向,关乎战事,怕是有人不想我轻而易举夺下秋山道。我便将计就计,刚好严无期撞了上来,昨晚搜查各大营惊动了不少人,此时放出风声说捉住了此人。”
“明日便是与鞑靼一战,暗处那人必定放松警惕还要冒险一探。此时只等他上门,我们便请君入瓮。”
这招有些老套,但只要对方贼心不死就会上钩。
男子运筹帷幄,胸中自有乾坤,安秋鹜一时看得痴了。
“这些军中大事,你说与我一个女子听,大将军是当真不怕我是敌军的奸细。”
女子眉眼弯弯,就这样侧过头看着他,穆晋安心中一动,长臂把她揽入怀中,“你不会的,屏凡,你能用性命护着西北的百姓,怎会是奸细。就算你真是奸细,我穆晋安也认了,待我攻下秋山道,收回西北三关我就带你回京见母亲,你说好不好。”
男子好听的嗓音说着这世间最动听的话。
安秋鹜回抱着他,在他怀里轻轻地点头。
“晋安,明日一战务必保重,我等你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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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军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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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医所多了个女大夫, 这女大夫还与大将军关系匪浅。
众将士闲暇时不免讨论一二,除了好奇更多的是不解。
西北民风彪悍,说句穷山恶水也不为过, 只是后来西北军到了此处后多有整顿,因地制宜促进当地所产之物与关外流通, 周边几个小国更是与之常有往来贸易。
物产匮乏尚可想办法, 见识浅薄却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
这里的女子大多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勤劳作,是可以在家里充当苦力的;不会像京都里稍微有些家底的人家会建私塾让自家姑娘略识得几个字, 对于女大夫他们是不认同的, 哪怕同为女子都摇头表示闻所未闻。
营中军医有限, 她又是女子诸多事情都多有不便, 便想着招募几个女子打打下手。
自江白把她这顶小帐篷搭建起后,别说招募人了就是过来找她看病的将士都没有几个。
安秋鹜支着头看着面前案上的一卷医书怔愣,忽听外面营地鼓声骤起,战马嘶鸣,忙掀起帐帘往外看。
今日是这么久以来难得的好天气, 微醺的阳光刺破凛冽的寒风, 照在西北军旌旗上更添几分壮阔。
将领们跨战马, 长枪直指苍穹, 一句‘好儿郎们,随我杀敌, 夺回秋山道’激起将士们一腔热血。
中军大帐前, 洪堡和安虎父子皆立于旗下阶上,而阶下战马上跨坐着一个英武不凡着银袍铠甲的将军, 将军朝着阶上一抱拳, 往后一拉缰绳, 战马昂首扬蹄, 与猎猎旌旗相辉映。
“驾!”驭马声从远处传来,相离太远,只能隔着成千上百的将士遥遥望着他。
穆晋安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他戴上手中的头盔隔着翻飞的红缨望向这边,安秋鹜似乎看见他嘴角的笑也似乎望见了他眼里的爱意。
他无声动了动唇,她看明白了。
“等我!”
安秋鹜用力点头。
鼓声越发密集,营门大开,众将士随着一声‘出发’,往秋山道方向去了。
安秋鹜收回目光,望向站在阶上送行的安虎和安启辙,祖父和父亲神情肃穆,她心里有些愧疚,近在咫尺的人却不能相见。
只期望侯府别把她独自来西北的信传到祖父和父亲手中,徒惹他们担心。
她返身回帐,穆晋安一走,她也要有所行动了。
彭老不会扎针之术,那严无期所说的军医必然不是他,她一边想着一边往军医所而去。
她的帐子与军医所相隔不过数十步,这次战事穆晋安只带了彭老,彭老极擅长外伤医治,紧要关头可以保住性命。
西营跟在大军后,只要保住性命之人便会被西营送回来,由军医所妥善安置。
所以安秋鹜过来时,大帐内军医们忙得不可开交。
鞑靼人凶残,上了年纪的军医见识过被鞑靼人重伤之后将士的模样,断胳膊短腿都算好的,恐怖的是开.肠.破.肚却还侥幸留着一口气的,那种壮烈场面一般人见着得吓个半死。
帐中闯入一名女子,年轻点的医侍都停下手里的活计频频打量她。
“看什么,手里的活做完了?”
一名须发花白的医者把手里的一把钩藤拍的啪啪作响,药侍们忙低下头去,只用眼神时不时去撇她两眼。
帐中药香弥漫,药侍们清点药材摆弄器具和简易的床榻,帐子中见挂着一道白布,如今白布被束起,几个医者皆围着一张几案商量着什么。
安秋鹜踏步上前,却被先前呵斥药侍的医者叫住,“姑娘,这里是军医所,不是女子随意踏足的地方。”
他眼中倨傲太盛,刻意强调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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