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姑娘穿那套湘妃色的吧,也是新做的,前几日婢子才拿出来用薰笼薰了半日,正好合适。”
湘妃色?可她不太喜欢那件,颜色俏皮但款式太过繁琐。
“琥珀,我说的那两件不好吗?你怎么老是提我不常穿的。”
安秋鹜百无聊奈的拿起软塌上一柄玉如意,玉是上好的凉玉,盛夏摩挲起来能缓解酷暑炎热,此时拿在手上那股凉意却让她混沌的大脑清醒不少。
琥珀已经放置好桌上那一堆东西,看自家姑娘懒懒散散地躺在软塌上害怕她着凉,便拿过一边的毯子走过去。
“姑娘,到底是懿姑娘的好日子,今年更是不同往年。到时候京都好多高门贵女都要出席,姑娘穿的清雅不免让人笑话。”
琥珀一直都不明白世子妃为什么总是把她家姑娘拘在府里学规矩,也不明白为什么总不允许她家姑娘结交各家贵女,少有的几个闺中好友要么母亲与世子妃交好,要么与侯府沾亲带故。更不明白为啥非要她家姑娘穿这些淡雅的衣物。
安秋鹜也不明白,只是这么多年已经养成了习惯。
“姑娘你想想看,连那位常年闭门不出的大都督夫人都要去懿姑娘的生辰宴,她是常年寡居之人,若是那日也穿着颜色素雅的衣裳,宴会上与姑娘碰在一块,总归不好。”
琥珀不死心地补充,她觉得她家姑娘若是打扮的亮丽些准会艳压群芳。
安秋鹜弯了弯嘴角,想到若是那位大都督夫人当真和她穿着差不多颜色的衣裳碰到一块,那场面想想都觉得有趣。
两个都不怎么出现在人前却‘声名在外’的人,她与这位大都督夫人还真有些相似。
相似?
安秋鹜心中一突,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脑中一闪而过。
琥珀还在劝说着,安秋鹜却一句都没听进去。
“琥珀,你把刚才那句话再重复一遍。”
琥珀一怔,“姑娘穿的太过清雅不太好?”
“不是,是后面那句话。”
安秋鹜豁然起身,盘腿坐在榻上,双眼紧紧地看着琥珀。
琥珀有些不明所以,试探地说道:“婢子说若是那日大都督夫人也穿着颜色素雅的衣裳,宴会上与姑娘碰在一块,总归不好...”
碰到一块,总归不好!!
碰到一块?
若不是蔡嘉懿的生辰宴,她这辈子都和那位大都督夫人碰不到一块。
总归不好?
当然不好,试想这位大都督夫人若当真是为了相看未来儿媳才接的请帖,接谁的帖子不好却偏偏接了与怀王有关的太师府的帖子,平白惹人非议。
那只有一个可能,她要相看的这人必定会出现在太师府的生辰宴上。
若这算巧合的话,那今日蔡嘉懿又何必亲自跑一趟。先前她没在意,当真以为是来寻她说话讨个法子的。
现在一想只觉漏洞百出。
就算太师府当真没办法嘉懿姐姐也断不会拿到她面前来说。
只有一个可能,今日所说的每个字都是她有意为之。
可专门说与她听,这是为何?
“好饵配好鱼,不外如是。”
安秋鹜脑中反复想起这句话,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中的玉如意,她今日果然是昏了头,竟连这点事都瞧不分明!
“姑娘,汤已送到。”皎月突兀地回话,打断了安秋鹜的思绪。
刚才让皎月给诚阳侯送醒酒汤去了。
“祖父喝了吗?”
“是婢子给侯爷灌下去的。”
皎月答的实诚,安秋鹜动了动嘴角,到底什么都没说。
祖父和皎月相熟,只要他不计较,她也不会妄自劝诫。
“还有事吗?”往日皎月回过话,见琥珀在屋内便会自己退下,今日回过话却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
安秋鹜心思一转,“琥珀你先下去吧。”
琥珀不疑有他,躬身走到门口正要开门时。只觉一阵劲风从背后袭来,还不待她反应,便脖子一痛昏了过去。
皎月接住琥珀软倒下来的身体,像往常一样把她放在桌子旁的矮凳上。
从外面看,正好可以从窗棂上看见女子伏案静卧的身影。
安秋鹜了然地看着发生的一切,把手伸向皎月,皎月从怀中掏出一个密封的竹筒递到她手上。
竹筒不大,里面装着一卷一指宽的字条。
上面就写着四个字“赫廷,救命。”
安秋鹜嗤笑一声,她以为这人命有多硬,原来也不过如此!
这个竹筒是沈大夫和她传递消息用的,当然并不是传到侯府,而是传到屏凡口中她做工的那户人家。
也就是昨晚屏凡第一次翻进去的那家人。
屏凡的说辞是假的,但故事是真的。而故事真正的主人正是昨晚翻出府给她探路的那位‘屏凡’。
假戏真做,要做就得做全套!
“皎月,给我易容吧。”
作为她的病人,不仅不顾惜自己的身体饮酒不说,还让祖父也喝了不少。
安秋鹜怎么想都觉得昨晚对他太过温柔。
昨晚收的那部分诊金也不够。
今晚得与这位赫公子好好谈谈诊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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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他温热的气息扑在她耳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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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秋鹜走进沈记药铺后院,抬头就看见沈大夫在院中急得来回踱步。
他身后的厢房内明亮如昼,显得他的身影愈发单薄。
“屏姑娘,你可来了。你再不来他们可就要对老夫动手了。”
沈大夫堆起满脸笑意迎上来。
“那个赫廷病的很厉害,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昨天看他也没病成这个鬼样子。”
沈大夫不说,安秋鹜也能想象出那顽疾在酒水的催发下该是何等恐怖的模样。
但亲眼看见,她还是被床上不停哆嗦的男人吓了一跳。
男子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如纸,先前那股沉静之气不见分毫。
昨晚被他扼住手腕时屏凡便暗自把过脉,脉象浮缓无力,安秋鹜只以为那顽疾是陈年累月积攒的风邪入体之症,可今天听皎月说他身负杀伐之气,若当真如此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安秋鹜捏起他的手腕,手腕异常冰凉,与昨夜滚烫的触感形成鲜明的对比。奇怪,这脉象和昨晚并无不同。
以他现在发病的模样,若只是简单的邪风入体,绝不可能如此严重。
沉思片刻,安秋鹜伸手便去解男子的衣领,若是自己诊脉无误的话,那只有可能问题出在他身上的其他地方。
江白站在一旁紧紧盯着安秋鹜,自从昨晚差点栽在她手里后,他就对她莫名有股敌意。
开始都还好好的,把脉看诊,岂料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女子便把手伸向自家公子的衣领,真是恬不知耻。
江白心中忿忿,“住手!你想干什么?”
他挥开安秋鹜的双手,用大半个身子挡在床前,在安秋鹜与自家公子面前无形筑起一道高墙。
安秋鹜漠然地看着他,面前这人没有像昨晚一样蒙面,露出一张稍显稚嫩的娃娃脸,但听声音也能知晓应是那个叫江白的贴身侍卫。
“是你们把我急急地叫过来,现在我给你家公子诊治,你不说搭把手帮帮忙,还如此无礼地把我一把挥开。你问我想干什么。我还想问你干什么!”
安秋鹜着急弄清病因,便没有顾及男女大防,这几年用屏凡的身份混迹市井又行医女之事,遇到病患总会先想着如何治病,其他的倒没有思量那么多。
江白一副见鬼的模样看着安秋鹜,“好好地看病就看病,你拉扯我家公子衣服干什么吗?你一个女子还要不要脸面,你家中父母也没有教过你什么是礼义廉耻,妇德妇容吗?”
江白那满脸鄙夷之色,让她心中那股隐隐的戾气又开始翻涌不止。
沈大夫眼看情形不对连忙走过来打圆场,还悄悄耳语安秋鹜,让她想想赫廷开的价钱,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安秋鹜冷哼一声,算是默认了沈大夫的话。
她用手指着江白身后的赫廷道:“我是没人教,我父母早在多年前就亡故了。若不是我父母亡故的早,我也不用小小年纪独自上京,为了吃口饱饭把自己卖给富贵人家做粗使丫头,更不会有求必应地大晚上跑这来给你家公子治病。”
一口气说出来,安秋鹜才感觉自己气顺了些。
“就算如此,你也不能扯我家公子衣服!”江白勉强回应,这是底线,谁知道你一个女子到底什么心思,他家公子可是清清白白多年。
安秋鹜嗤笑,像是看透了江白那点小心思,“我不信你对你家公子的病情没有一丝了解,理应知道他这病病的古怪,医者的望闻问切,这问和望我总地亲自看看才能知道病症的根结吧。”
“再说了,我只是想看看你家公子身上有没有外伤,伤口长几许深几许,伤口恢复程度,是旧伤还是新伤,这古怪病症是否与身上的伤痕有关,此上总总,我都要一一弄明白才能对症下针,你不让我看,那你要我如何治!”
江白脸红一块白一块,他竟然下意识觉得安秋鹜说的有道理。
“怎么,你家公子又不是小姑娘,我看一眼他便不清白了!”安秋鹜随口说道,这些都是小女儿家的心思,她只是想拿这话呛呛江白。
江白却心慌地连忙摇头。想明白过来又涨红了脸,只是态度不像之前那么强硬,他识趣地往旁边站了站,转过身亲手去褪他家公子的上衣。
安秋鹜心下一松,能想明白就好,也不妄她费这一番口舌。
上衣一层层褪去,露出赫廷健壮的上半身。安秋鹜用手指碰了碰他小麦色的皮肤,又轻轻掀开衣摆瞧了瞧,肌肉紧实有力,除了与手腕一样略有些冰冷,并没有外伤。
她直起身用手摸了摸有些滚烫的脸颊,到底是第一次看见男子的身体,心中还是有些赧然。
她掩饰地咳了两声, “咳咳,江白,把你家公子翻过来看看。”。
江白依言把他家公子翻了个身。
只见赫廷背部交织许多深浅不一的伤痕,有些颜色浅淡,有些却鲜艳如新,最恐怖的是一道还在轻微渗血的疤痕从背脊的左下方斜向上拉到了右肩胛骨处。
安秋鹜心中一颤,手指不自觉地轻轻划过伤口,趴在床上的男子便咬紧牙关不自觉地拱起脊背想要躲开女子的触碰。
背部实在是太糟糕,安秋鹜有些哽咽地错开眼对站在身后的沈大夫吩咐道:“沈大夫,麻烦准备金创药,布条,再准备一坛白酒,一盆炭火和一根烙铁。”
沈大夫只伸了半个头从缝隙处瞧了眼,也被那满身伤痕惊住了。闻言习惯性地答应一声便转身去准备,刚走了几步才回过神,其他都好说,这烙铁他去哪寻来。
“屏姑娘,老夫这没有烙铁。”
不待安秋鹜说话,江白就跑到窗边呼唤一声,便有一个黑衣人鬼魅般地出现在外面,两人低头说了几句,那黑衣人便疾步而去。
江白对着沈大夫拱手道:“沈大夫,烙铁我们去准备就好。”
“好说好说。”
沈大夫一走,屋里瞬间一静,安秋鹜对伤口仔细地查看半晌已经大概推测出赫廷的脉象为何和他的症状有些不一样,只是还需要验证。
她指着伤口问道:“江白,你家公子这些伤是什么时候有的,之前又是怎么处理的?”
她刚才查看时眼角扫过江白,发现他也是一脸震惊之色,不免觉地有些奇怪。
江白红着眼眶,指着那些伤口,“这条伤痕是五年前,被鞑靼...被仇家所伤,当时伤口虽长但刀痕不深,只让军...府医上了药包扎。”
江白说顺了嘴,几次都险些漏出破绽,他抬眼瞧了瞧安秋鹜,见她并无异样便继续说下去。
安秋鹜把他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心下了然面上却平静无波。
江白说的口干舌燥,安秋鹜也大致了解了这满身伤痕的出处和处理方法,大多都处理妥当,愈合的也没问题。
“那这道伤口是怎么回事。”
江白顺着安秋鹜的手指看过去,正是那道最长最狰狞还在渗血的伤口。
“这是年前公子被...贼人大刀所伤,当时差点要了公子半条命。府医给公子消毒用了上好的金创药,公子还按照府医的嘱咐修养了半个月。当时换药的时候我明明看见公子的伤口已大好,怎么会这样!”
安秋鹜摇摇头,当时的大好可能只是表象,如今伤口内部早已溃烂发脓,这中间必定还经历过什么。
“你家公子这道伤口迟迟不愈,导致伤及内腑,病灶深埋于体内,如偶感风寒便会风邪入体伤及根本,再加上不顾惜身体,饮酒贪杯,才会发作的如此厉害。”
江白一惊,“你怎么知道公子饮酒了?”
“我闻到的。”
安秋鹜俯下身嗅了嗅,像是沐浴更衣过酒气已经散了大半,但凑近了还是可以闻到。
“姑娘,在下脸上没有伤口。”
幽幽的男声在安秋鹜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扑在她小巧的耳垂上,安秋鹜一惊忙往后退开几步。
床上的男子不知什么时候睁开眼,趴着看着她。
许是没想到安秋鹜有那么大的反应,他勾起嘴角轻轻笑了两声,“姑娘,可是被在下吓着了。”
安秋鹜仰头居高临下地睨眼看了他一眼,脸颊刚褪下去的那抹嫣红又悄悄爬了上来。
“赫公子,你既然早就醒了,何必要等我凑近了才出声。小女子胆子小,你这样突然出声自然是吓着我了。”
“还请姑娘多多包涵,在下刚才脑子虽清醒但身体太过虚弱,想出声也没力气。”最主要的是他听着她与江白认真地探讨他的伤痕,他心中不想出声打扰。
直到属于女子独有的一股清香传来,他才赫然睁眼,映入眼帘的是女子垂下的几缕青丝和小巧的耳垂。
青丝柔柔的拂在他的脸上,激起心中一阵怪异的酥麻,他才忍不住出声提醒。
安秋鹜暗自撇撇嘴,这人明明出身军中,却总是一副谦谦君子的作派,若不是从皎月和他身边这个江白的话中知道一二,当真以为是哪家的贵公子。
“屏姑娘,东西老夫准备好了。”
沈大夫和刚才那个黑衣人端着东西走了进来,安秋骛一一瞧过去,满意地点了点头。
“沈大夫你把炭盆烧起来,江白你把烙铁擦拭干净,等炭盆热起来后你就把烙铁放进去,还有你把白酒倒在碗里,再把金创药倒些出来。”
安秋鹜利索地分派着各自的活计,连那个黑衣人也没放过。
其他的江白都明白,就是这个炭盆烙铁,从安秋鹜吩咐准备东西时他就心存疑虑,他举起手中的烙铁有些不悦地问道:“你用这个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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