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晋沉声,“公主与舜安颜或者有何误会,等见了面解释清楚就好了。”
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再说了,四爷乃是孝懿仁皇后亲自抚养长大,见着隆科多都得喊声舅舅,胳膊折在袖里,一家子哪有隔夜仇?
至于委屈,谁没有委屈过?难道她在这里就过得很顺心么?公主早晚得明白,佟家才是最合适她的归处,只消额驸收了心,再养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日子总能和和美美的——说白了,女人这一辈子,无非自欺欺人四个字。
第86章 对质
五公主在贝勒府过得很是舒心, 陪云莺打丝络、跟挽星她们到树荫底下踢毽子,乃至连蹴鞠都样样来得——小时候四哥他们找不到人凑数,便常叫她去呢, 也有十余年不曾玩过了。当然, 要她跟弘曜他们一起比赛,是以大欺小,决计算不上公平,非要让几个球才作数,五公主巧舌如簧,表示阿哥们身边都跟有哈哈珠子, 她可一个侍从都没带,还没计较他们以多欺少呢!于是侄儿们纷纷败下阵来。
云莺瞧着很是得趣,弘曜这孩子虽然聪明,但过分的早慧也令人头疼,母亲的智商还没儿子高, 那得是多伤颜面的事呀!好容易姑姑能治住他们,云莺可算找到帮手了, 巴不得五公主多住几日,尤其五公主脾气率直,天生没有门户之见,并不讲究嫡庶尊卑,连对弘昐这个傻儿都分外和蔼,至此, 府里人彻底无话。
云莺当然不介意五公主爱住多久便多久, 她只担心剃头担子一头热, 她这厢义愤填膺,五公主若还对舜安颜余情未了怎么好?有些人天生感情丰富善于原谅, 受到伤害再深,只消对方勾勾手指头便巴巴跑去了,云莺可不想帮了忙还被埋怨。
但,幸好五公主并非这等人,云莺屡屡旁敲侧击,见她对佟家殊无留恋,可见不是强颜欢笑,方才心定:甚至于五公主对舜安颜也没多少埋怨,她只是发现自己没那么爱他,既然如此,非凑在一起作甚?
可见康熙与德妃打小都很疼她,从不缺爱的孩子,当然不会轻易沦为爱情的奴隶。
四爷悄悄告诉云莺,佟府正在四处派人搜寻,他们当然想不到五公主离家出走仍然留在眼前,满以为远远地出走京师了,殊不知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何况五公主从没到过比皇庄更远的位置,叫她往何处去?
云莺忍着笑:“让他们着着急也好。”
再过几个月,那外室的肚子该大起来了,到时一并发作也更有理由。
四爷狠狠道:“早晚得把这妇人揪出来,看看生得何等狐媚相貌,把舜安颜迷得神魂颠倒。”
大有帮妹妹出口恶气的意思。
云莺一听话头不对,生怕四爷滥用私刑——那女子虽然糊涂死不足惜,可这事的罪魁还是舜安颜,哪有宽其首责其众的道理。
且同为女子,云莺其实很能体谅那外室的苦衷,这个时代又不能抛头露面,若想维持生计,不抓住一个男人又有何法子呢?舜安颜是否可靠倒是另一回事。
思及此处,云莺装作嫉妒的模样,“您是想瞧瞧她生得如何花容月貌吧,当真我见犹怜,只怕还觉得舜安颜占了便宜。”
此话一出四爷老不自在,生怕云莺多心,他可是行的端做得正,连母鸡都不看一眼的,赶紧掩饰过去,此话休得再提。
云莺轻轻叹道:“佟家无计可施,多半还得到宫里探口风。”
毕竟最有嫌疑藏五公主的就是德妃了,当然乌雅氏虽然出身微贱了些,到底位列四妃,佟家人不敢造次,就怕会让小佟贵妃趁机找德妃的麻烦,德妃又是个心细如发的,未必猜不出五公主归处,到时候闹将起来,只怕反而弄巧成拙。
四爷笑道:“你以为额娘不知么?她早瞧出来了,碍着五妹颜面而已。”
知女莫若母,五公主婚事不偕,德妃又岂会毫无所觉,可她也知晓五公主性子傲爱逞能,当初为了这桩婚事母女俩便几乎闹僵了,若再弄得天翻地覆,谁知道五公主会干出什么事来?德妃再替她着急,也只能徐徐而治。
云莺感慨:“可怜天下父母心。”
明明互相关怀,却因着自尊心的问题彼此皆不肯低头,反而造成沟通不良,德妃与五公主是这样,与四阿哥又何尝不是这样——只因四阿哥的性子更冷更傲,打小又没养在一处,德妃更烦恼如何相处罢了。
云莺对这位难缠的婆婆忽然多了点体谅,德妃屡屡对她挑刺,又何尝不是在意四阿哥的缘故,希望能给他天底下最好的,可惜感情的事往往不由人,四阿哥这么个大孩子,就更不愿意走上德妃为他铺设的康庄大道了,宝剑锋从磨砺出,如非如此,四阿哥未必能成长为日后那个人人称赞的帝王。
云莺还真有点担心德妃被贵妃刁难,“咱们不会捅娄子了吧?”
这时候才想起已经晚了,四阿哥白她一眼,又捏了捏她耳垂,“这你就不必管了,额娘自有法子应对。”
德妃久居深宫多年,打太极的功夫早已臻入化境,小佟贵妃绝非她对手,何况这位的脾气本就比她姊姊更细腻柔和,康熙这么多年不许她生孩子,想必她早就瞧出来了,她是万万不肯得罪一个有孩子的宠妃——谁知道呢,日后恐怕还得仰人鼻息。
四阿哥微微笑道:“咱们静观其变就是。”
然而太平日子并未过多久,五公主不过小住了半月有余,舜安颜就气势汹汹找上门来了,云莺听见动静,赶紧让五公主先去寝殿躲避,心下微微讶异,舜安颜怎么一下子猜到是四阿哥私藏了妹妹,就算有血缘之亲,可四阿哥冷心冷肺,怎么看还是十四阿哥更能干出这种事吧!
五公主脸色发白,“姐姐,我……”
云莺让她别害怕,这里毕竟不是佟家,舜安颜不敢无法无天,让挽星帮自己拾掇一番,特意换了件颇有气势的艳色衣裳,又把最名贵的首饰全插戴头上,若敢造次,她就来个当街碰瓷,不把佟家赔得倾家荡产她就不姓瓜尔佳!
福晋正在花厅待客,那封信虽是以贝勒府的名义,但末尾并未署具落款,舜安颜自然也不知是她写的。然而福晋旨在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打算让舜安颜低眉顺首来认个错趁势把五公主接回去,哪知却是这般颐指气使,着实出乎意料。
云莺进门时,正听见舜安颜在那大呼小叫,“爱兰珠呢?还不快叫她出来!”
不但福晋皱起眉头,云莺这口气更是不得了,她冷冷上前,“公主的名讳也是你这等粗人能叫得么?”
舜安颜神色甚为倨傲,正眼也不瞧她,“你是谁?”
福晋低低呵斥,“休得无礼。”又含笑向着对面,“此乃府上侧福晋瓜尔佳氏,她素性深居简出,额驸没见过也难免。”
好像云莺是因为不通礼数才少见人似的。
云莺懒得与她争这等口舌官司,只淡淡道:“即便你是额驸,可君为臣纲,对着公主也该处处礼让尊重,哪有直呼其名的道理?到了御前也竟这般口无遮拦么?”
福晋微微变色,“云莺,公主与额驸琴瑟和鸣,自然无须计较细枝末节,你何必咄咄逼人?”
她甚是心累,原指望五公主跟舜安颜重修旧好,如此也不影响贝勒府与佟家关系,哪知瓜尔佳氏不但不来劝和,反倒处处拱火,福晋真怀疑她是故意。
云莺还觉得福晋吃错药呢!人家摆明了过不下去,非得当和事佬,就不怕两头讨嫌?
她嗤道:“或许吧,可公主不在此处,你还是请回吧,贝勒府不欢迎闲杂人等。”
舜安颜打量半天,乜斜着道:“我算瞧出来了,这府里侧福晋才是管事的,堂堂福晋竟还没个妾室顶用!”
福晋面上甚是难堪,心想这厮给脸不要脸,瞧不出她是来当说客的?
可云莺这样肆无忌惮喧宾夺主,也让福晋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眼看气氛僵持,舜安颜拔腿就往里冲,云莺忙指挥仆妇们拦住,可那毕竟是个身强力壮的男子,发起横来,哪个敢与他动手,何况又是佟国维老大人长子嫡孙,身份贵重,他爹叶克书还过世了,真要是少根毫毛,只怕要闹得不可开交。
眼看这般,云莺只得亲自出马,她扶了扶一头满满当当的首饰,准备来个精准碰瓷,然而五公主这时却现身了,她脸色苍白,神情却甚是坚定,“你找我有何事?”
福晋松口气,就得这么当面锣对面鼓把话说开才好,五公主瞧着生人勿近,不过是被伤透了心,这会子就得额驸来哄哄她,说几句软和话儿。
她轻声道:“咱们先回避罢。”
云莺没理睬,五公主一个弱女子,怎么能放心让她跟前夫单独相处——没错,在云莺眼里,舜安颜已经是前夫了。
这人好不懂事,福晋有些着恼,赌气回房去了,横竖搅黄了这桩婚事全都是瓜尔佳氏的责任,回头五公主怨怪起来,也与旁人攀不着干系。
第87章 孽障
舜安颜既然找到这儿, 便已然将体面抛诸脑后,也顾不得外人在场,便语气轻慢地对五公主道:“你总算肯出来了, 我打量你要当一辈子缩头乌龟呢!”
五公主这辈子都没受过一句重话, 哪怕德妃再生气也不会口不择言,谁知到了舜安颜这里却屡屡破例,然而她已不是那个未经世事动不动哭鼻子的小女孩了,五公主只平静道:“你我之间的事,不必牵涉旁人。”
当然指的是旁观的云莺。
舜安颜根本没把区区一个侧福晋放眼里,“那好, 就只说咱们的事。”
殊不知云莺早暗地差人报信,让周铭泉去找他师傅苏培盛,无论四爷是否赶忙,务必得叫他过来,云莺没信心收拾这桩烂摊子。
五公主定定神, “若你是来求我回去,趁早断了念头, 我不会答应的。”
舜安颜嗤道:“求你?你还真把自己当头蒜了。”
云莺怫然变色,“额驸,注意你的言辞。”
舜安颜且不睬她,只冷冷望着五公主,“我问你,你为何雇人折磨巧娘?”
巧娘, 听名字便知是个何等琉璃心肝的姝丽人儿, 然而云莺只觉得诧异, 五公主还没如何发作,舜安颜倒上门兴师问罪了?这人是否脑子有毛病?
五公主更是如坠云里雾里, 轻轻摇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没那么心胸狭隘,自降身份去跟个外室置气,从始至终她针对的都只是舜安颜而已。
舜安颜紧紧抓着她胳膊,厉声道:“然而巧娘已经落胎了!这会子在她那间小屋里痛得死去活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爱兰珠,这就是你们皇族中人的菩萨心肠?还是德妃娘娘教你如此?”
五公主听他攀扯德妃,气不打一处来,“你浑说什么,与我额娘有何干系?”
又拼命扭着手腕,“你弄疼我了!”
云莺忙让两个五大三粗的仆妇上前将五公主架上,护着她后退两步,正色道:“舜安颜,事情都还没查清楚,你就咬定是五公主所为,不觉得太荒谬么?”
舜安颜轻笑一声,目中泛出恨意,“那么敢问侧福晋,还有谁人会对巧娘下手?又有谁知道我将巧娘安置在湖边小筑?哪怕明知公主疑犯最重,您也要拼命维护刽子手吗?”
五公主眸中泛出点点泪光,她并非为舜安颜的绝情而哭,然而被人冤枉的滋味着实不好受,当初她不过是想嫁个良人,凭什么就得摊上这些烂事儿?
云莺深吸口气,“眼见也未必为实,况且人心难测,苦肉计有时比枕边风还管用。”
这话很明显了,反正舜安颜跟五公主的感情已面临分崩离析,那巧娘何妨再添上一把火儿,横竖她这孩子养在外头便是个没人要的野种,佟府未必肯认,还不如来个壮士断腕,没准能收获一波同情、顺利登堂入室呢!
舜安颜自然不能相信巧娘会是这等人,认准了云莺是在挑拨离间,仍将矛头对准五公主,“你是金枝玉叶,千金贵体,看咱们自然如看蝼蚁一般,若巧娘挺不过去,我也不愿独活,索性将我赐死罢,好叫我俩生同衾死同穴。”
依着云莺的脾气,恨不得成全了他,让他们到地底做一对苦命鸳鸯去,然而五公主闻听此言却是心头大震,踉踉跄跄几欲跌倒,“你当真愿意为她去死?”
舜安颜挺起胸膛,“不错。”
五公主唇边泛起一抹苦涩的笑,软软栽倒过去。
云莺知道她受的刺激太重,赶紧叫人将其抬回卧房中,再取清凉油,抹在鼻下和耳缘两侧,好刺激苏醒,如此忙碌一番,五公主总算恢复了些理智,可看脸上神色,仍有些灰心失意——知道舜安颜在外偷腥是一回事,可眼睁睁看他与人山盟海誓,五公主怎能不气恼?尤其她生来软善,没准还真觉得是自己的过错,阻碍这对恋人相聚呢!
舜安颜阴魂不散来到房外,云莺当然拦着不许他进,可舜安颜不依不饶,非得跟五公主理清这笔烂账。
云莺着实有些无言,“额驸的意思待如何呢?”
退一万步讲,即便那碗堕胎药真是五公主叫人送去的,舜安颜难道还能将五公主送到大理寺呢?这案子根本不会有人敢审!
舜安颜咬牙,“我要她亲自去巧娘面前道歉认错!”
“然后呢,再顺理成章接回府中,效仿娥皇女英让你左拥右抱?”云莺哂道,“舜安颜,你是否想得太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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