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姜湘的话,姜慧眼睛都快瞪圆了,“你现在是赖上我了是不?姜湘,你做梦呢,我家不欢迎你,你别想住进来!”
说罢,她就要关门,摆明了不想和姜湘纠缠多说。
说那时快那时快,姜湘动作极猛,一只脚抵住了门,趁着姜慧惊呆,硬生生挤了进去。
“姑姑啊,你叫我出去自找出路,我一时半会怎么找嘛?出去住要花钱,你倒是把住招待所的钱给我啊!”
眼见她进了家门四处张望,姜慧气得爆了粗口:“老娘没钱!”
姜湘摆摆手,压根不怕她发飙,“那我就不客气了姑姑,你把花园洋房卖了,害我回来没地方住,我只能忍忍,先和晴晴挤一块睡!”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你要是赶我出去,我流落街头,我找街道办大爷大妈哭去!不信他们治不了你!”语气破罐子破摔。
“姜湘!”姜慧一下子提高了嗓门,仿佛意识到不妥,她眼睛往门外瞟了一圈,没看见出来看热闹的街坊邻居,顿时松口气。
她压低声音警告姜湘:“你别拿街道办压我,我不好了,你也落不着好处!咱两成分都一样!”
“那你好好的,我也落不着好处啊,我都要被你赶出门流落街头了!”
“你——!”
“说那么多废话,”姜湘嘴巴都快说干了,“一句话,你到底让不让我住?”
姜慧狠狠瞪她一眼,想了想,终究没敢把姜湘逼到绝境。
当年姜湘年纪小,却能靠糊火柴盒赚了钱,她拿擀面杖把赚了钱不肯上交的姜湘打得半死,当天半夜就被这死丫头发疯发癫狠狠报复了回来。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姜湘是真的够狠。
姜慧咬咬牙,不情不愿给姜湘让了道,说:“只许你住半个月!这半个月要么赶紧找工作搬出去,要么你赶紧找人嫁了!”
姜湘哎了一声,选择性的把她说的前半句话听了进去,至于后半句,她直接当耳旁风。
她是找工作还是嫁人,都轮不到姜慧插手。
姜湘在屋里转悠一圈,房子确实不大,就是两个不连通的单间。
右边的这一间房大一些,里面有个连通灶台的北方土坑,应当是姜慧睡的地方,左边的这间房才是姜晴和姜华睡的地方。
她进去左间,只见简简单单的两块床,用一张吊起来的黑色帘子分隔开,里面那张花里胡哨的床应该就是姜晴睡的床,外边这张才是姜华睡的床。
看到这里,姜湘眉头微微皱起。
她姑姑还真没胡说,姜晴都十六岁的大姑娘了,还得跟她哥挤一间房睡,虽然用一道帘子分开了,但终究很多时候不方便。
姜慧跟在后边,脸色有些臊得慌,她从小到大金枝玉叶,吃喝用度哪一样不是最好的?
到了儿女头上,却连睡的地方都格外拮据。
姜慧狠狠心,说道:“你也看见了,我这里条件差,你不嫌弃就住着吧。”
姜湘闻言,诧异地扭头瞥她一眼,大概猜到了她在想什么,翻翻白眼,“我不嫌弃啊,姑姑,我比你混得更差劲,我连住的地方都得厚脸皮找你蹭呢。”
姜慧哼哼,扭头回了自己的房间,也不管姜湘在隔壁爱看哪里爱摸哪里了。
反正地方就那么一丁点大,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随她看,随她摸。
打量好了自己接下来半个月要住的地方,姜湘点点头,也跟着姜慧一块出去。
“姑姑,咱们说好了,虽然我只是暂住半个月,但住进来这期间,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你们吃什么,我也得吃什么。”
姜慧怔楞,转过头目光震惊,难以置信道:“我还得包你一天三顿饭?”
这回轮到姜湘哼哼了,“我不白吃。”
“?”
“怎么说?你给我饭钱?”
“姑姑,这你就不对了,谈钱多伤感情啊。”姜湘正色道。
姜慧愣是气笑了:“那你怎么个不白吃法?不给钱给什么?你当我家的粮食是大风里刮来的?”
姜湘蹙眉,没急着说自己不白吃饭的打算,反而问她:“姑姑,你卖了花园洋房那笔钱,三百六十块呢,我不跟你要了,拿着这笔钱你省吃俭用,也足够你吃好几年大鱼大肉了!你怎么、怎么还这么抠?”
姜慧呛道:“我就是抠,怎么了?”
姜湘:“……………”
很好,她算是确定了,当年卖房的三百六十块钱,绝对是让她姑姑拿去干什么挥霍了,现在这笔钱应该没多少了。
姜湘原本就是想试探试探,她先前说要那一半的卖房钱,说出来便知道没指望。
她其实对那笔卖房的钱没有多大执念,大概就像姜慧说的那样,她是奶奶在门口捡回来的,姜家的一切财产确实没她的份,所以全部给了姜慧也成。
她就是想着以后要把爷爷奶奶的花园洋房买回来,她自己掏腰包买也没关系。
若非奶奶把当年又弱又小的她捡回来,她早就在大雪天夜里冻死了。
所以姜湘能和姜慧处在一个屋檐下,吵吵嚷嚷这么多年,她依然没和姜慧彻底闹崩,很大程度上是姜湘闭了眼选择退一步海阔天空。
看在奶奶的份上,她就不和姜慧拼命掰头了。
姜慧之前那一提醒,算是给姜湘敲了一个警钟。
现在这环境,她这样的成分,民族资本家后代,确实不太适合再沾手花园洋房了。
她得等以后,或许是五年,或许是十年。
以后总有合适的时机,到那时,她斥巨资也要把花园洋房买回来。
想通透了,姜湘把话题扯回来:“我说我不白吃饭,是我这半个月要找工作,但我总有闲着的时候,我继续把老本行捡回来,糊火柴盒,挣得那点钱交给你当饭钱,可以不?”
姜慧蹙眉:“那你半个月糊火柴盒,能挣多少钱?”
姜湘也说不准,“糊两个火柴盒就是一分钱,我到时候尽量多糊一些,多挣几毛钱,怎么着也够应付几顿饭了吧。”
“成,到时候你先交了钱,再上桌吃饭。”
“……行行行!姑姑,你对我可真狠!”
“你要是不乐意吃我的饭,尽管出门下馆子吃去。”姜慧才不伺候她。
“是是是,姑姑你最好了,做饭最好吃了!”姜湘一边虚情假意恭维一边离开房间。
出了房间门,姜湘心累地叹口气,幸好她只是在姜慧这里临时安顿。
最多半个月,半个月她若是找到工作,便想办法搬到单位的集体宿舍去。
若是半个月的努力仍没找到工作,那她就得做最坏的打算了,说不准就要出去租房了。
她去找院子门口的梁远洲,梁远洲仍在原地等着,脸色有些不太好,“湘湘。”
“有事说事,怎么啦?”姜湘低头归拢自己的行李。
“我刚刚好像听见你和你姑姑在吵架?”可惜离得远,他有些听不清。
“没有的事,”姜湘抬起头,“你不要担心,我和我姑姑吵吵两句都习惯了。再说了,她都允许我搬进家里住了,我两要真闹得不可开交,她能让我进门?”
说的也是。梁远洲微微安心,弯腰帮她搬行李,“湘湘,你确定住你姑姑这里了?”
“确定了,出去租房子住还要花钱呢,住我姑姑家又不要花钱。”
“住我那里,其实也不用花钱。”他低声说。
“那也不成!梁远洲同志,你死了这条心吧!”姜湘示意他把行李统统搬进隔壁的那间小房子里。
梁远洲搬着行李进去,第一眼就看见那两张挨在一起的床板,中间用黑色帘子隔开。
他微微蹙眉,“湘湘!”
姜湘闭着眼都能猜到他要说什么,没好气道:“你别多想啊,我怎么可能和男的一块住,有道帘子隔着也不成!我和我家表妹在那两张床上睡!”
“那另外一个——”
“另外一个是我表弟姜华,被我赶隔壁了,”姜湘不以为然道,“他就和他爸他妈挤着睡睡吧,实在不行睡桌子,反正就半个月,忍忍呗。”
梁远洲看了看她肆无忌惮的脸色,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他真没想到湘湘在自己姑姑家还能这么嚣张?
他记得她们关系不怎么好,姜慧竟然能容忍姜湘这么跳到全家人头上撒野?
许是猜到了他想说什么,姜湘看了看门外,低声说:“我姑姑那人,说坏也没坏到哪里去,她就是拿我当外人,觉得我是拖油瓶吃白饭的。”
话音落下,梁远洲微微一顿,心底酸涩。
姜湘说完,心想她哪里吃白饭啦?
她也是城镇户口,就算以前年纪小,十来岁,那粮本上、副食本上月月都有属于她一份的定额粮供应。
姜慧占用了她的粮食供应,让全家人都能多一口吃的,就这,还让她常常饿着肚子。逼得她自己糊火柴盒自己搞饭吃!
姜湘叹气,说道:“小时候,我姑姑打我丝毫不心疼,她纯粹拿我当外人,打我当然不心疼。不过她要是打我,我就半夜发疯去打她宝贝闺女,时间久了,她慢慢也就不敢动手了。”
“我姑姑也怕事呢,她胆子小,怕我发疯又去找街道办,你也知道我们家里的成分,到那时我两都没好果子吃。”
“放心吧梁远洲同志,你别担心我吃亏,我住在这里吃不了亏的!我疯起来连我自己都怕!”
梁远洲不禁笑了下,他没再说话,目光定定地望向姜湘,见她打定了主意要住这里,只能暂时依了她。
他和湘湘终究认识没多久,建立的初步信任只能让他做到如今这一步,她不愿意随随便便搬到他那里才是正常。
见他四处打量迟迟不走,姜湘蹙眉,委婉道:“你看,我也到家了,今天不方便招待你,你是不是、该走了?”
“……”梁远洲脚步踌躇,似乎不太想这么干脆的走。
姜湘目光狐疑,看见他手里拎着背包,背包里装着不少红糖馅包子和夹肉烧饼。
她哎呀了一声,懊恼地拍了拍脑袋。
“我想起来了梁远洲,我是不是还没有给你钱呢?咱们火车上吃的那些东西,肉夹馍,红糖馅包子!”难怪他不愿意走。
“我、我不是要钱。”梁远洲懵了。
姜湘管他是不是要钱的呢,总之她记起来了,差点忘了给他算账还钱。
她把自己口袋里的钱翻出来,拿钱的时候格外谨慎,甚至瞥了一眼窗户和门口,担心姜慧过来看到。
她可不想让姜慧知道自己手里还有余钱呢。
姜湘拉着梁远洲蹲下身,把他背包里的两个搪瓷饭盒拿出来,一个是红糖馅包子,一个是夹肉烧饼,都冷透了,摸着饭盒都是一片冰凉。
姜湘掰着手指,低着声音和他一笔一笔算账,“我看,我在火车上吃了你的两顿夹肉烧饼,还有红糖馅包子。一个烧饼就算作一块钱,那我该给你两块钱。红糖馅包子……”
姜湘呜了一声,实在舍不得花钱了,便说:“红糖馅包子,我还想另外再拿几个红糖馅包子,我给你拿枣饼抵吧。”
“我那个枣饼是红河湾大队自己的合作社做的,有油有糖有枣,用料实在,分量也很足,唔,三个枣饼抵三个红糖馅包子,梁远洲你看可以不?你吃不了亏的。”
她噼里啪啦一句接一句,算账细的很,梁远洲压根没认真听。
事实上他不想收钱,但姜湘执意要给,他只能统统点头道:“湘湘你看着给,都行。”
见他一脸满不在乎的模样,姜湘哼哼,多亏了她做人老实公平交易,不喜欢占别人便宜。
否则照梁远洲这种做法,被人坑了还得替人家姑娘数钱呢!
哼!没原则的家伙!
姜湘给了他两块钱,又去打开自己的柳条箱,给他拿枣饼。
她在红河湾生产队上买的枣饼,亲眼看着合作社里妇女们一步一步做出来的,干净卫生,她才多买了一些。
柳条箱一打开,露出里面满满当当的小零嘴,大多都是用油纸包卷起来的一团,有麻花,有桃酥,还有江米条。
梁远洲眼尖地瞥见了一袋子写着“俄式面包”字样的油纸包,他眼皮抽抽,真没想到在乡下她还能给自己搜刮这么多小零嘴。
连俄式面包都能舍得买,看样子他的湘湘在乡下过得也挺好?
姜湘不知他心底的想法,若是知道,定要喊声冤枉!
她哪里舍得买俄式面包呐?
那面包在供销社不卖,在百货大楼里面卖的价钱贵得要死,好吃是好吃,但不顶饿啊。
是同一个院里的其他知青买了俄式面包吃完,剩下这一个外包装的纸皮,姜湘正巧缺一个打包果干的油纸包,就拿来二次利用了。
要知道,这年头用来包食物的纸大多都是廉价的黄草纸,若是去百货商店,好一些的柜台售货员,会用防油防渗的光面纸来包装。
姜湘是现代思维,打心眼里觉得拿粗糙易掉渣的黄草纸、包桃酥果干这一类吃的,不太行,她更喜欢用店里常用的油皮纸,看起来干净卫生一些。
若是花钱买这些油皮纸,一毛钱能买五六张。
姜湘当然不愿意花钱买,能省便省,正好看见对面的知青刚拆开一块俄式面包,就要扔掉那张纸,她顺手就截留下来给自己包果干了。
说起果干,也很有一番来历。
当初在红河湾生产大队,姜湘和其他一块的知青去上山,专门盯着那些结了野果子的树霍霍。
比如结的果子像是苹果但其实不是苹果的一种树,当地人也不知这是什么树,只知道这些树结的野果子酸得很,小孩儿都不爱吃。
姜湘索性给它起名,就叫酸果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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