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躲,躲似乎并没用,梁远洲一言不发将她拖到怀里,拿过毛巾帮她擦头发。
刚洗完澡,他身上还带着热腾腾的水汽,乍然被他抱进怀里,姜湘怎么坐怎么都觉得不自在。
于是在他怀里一会儿就要换一个姿势,梁远洲忍了又忍,直到把她头发擦到半干,蓦地把人压到了身下。
姜湘慌了慌,“我,我刚从医院出来,身体还虚,虚着呢……”
梁远洲气笑了,“行,明天买根人参须给你补补。”
“那,那倒也不必,唔……”
不知过了多久,姜湘晕头转向,迷迷糊糊察觉到似乎哪里不对,看着他从边上抽屉里拿出一个薄薄的像是橡胶皮质的东西……
“这是什么?”
“套子。”
“哦,”姜湘分心应付着他有一下没一下的亲吻,发昏的脑袋努力运转思考,下一秒终于反应过来,“等等,等等,你刚说这是什么——!”
话还没说完,她突然闷哼一声,一刹那眼泪喷涌而出,梁远洲手臂撑在她脸颊两侧,低头亲吻她眼睛,“湘湘乖,忍一忍。”
姜湘说不出话来,只能含着泪拼命咬他肩膀。
不知什么时候起,窗外明亮的天色渐渐昏暗下来,月亮升起,出来满天的星星。
第二天,姜湘没能如愿出门。
第三天,吃了饭,洗了澡,还是没能出门。
直到第四天,姜湘觉得再这么醉生梦死下去,她多少得给自己安排几根人参须补一补了。
梁远洲仗着年轻气盛,火力旺盛生龙活虎,她却已经奄奄一息虚得不行了,救命。
两人连续一周没出门,楼下的崔家也忍不住犯嘀咕了。
人间四月天,阳光明媚微风和煦。
崔秀兰和崔奶奶坐在院子里择着菜,一边干活一边唠嗑,说着说着,话题不知怎么就转到了楼上的姜湘身上。
崔奶奶纳闷得很,“前阵子听说小姜出了事莫名其妙昏迷,上周好不容易出院回来,怎么不见下楼出门呢?”
崔秀兰头也不抬,“兴许是身子还没养好,住院住了那么久,怎么着也得养养。”
“那也得出门,晒晒太阳多好啊。”
崔秀兰眼角抽抽,没应声,心想谁没年轻过,人家夫妻两刚领证结婚,日子甜甜蜜蜜的,上头还没有长辈指手画脚,恨不得十天半个月不出门呢。
崔奶奶不明所以,忍不住操心道:“小梁上次说要摆桌办婚礼,这都拖到四月天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办?”
“应该快了吧。”
这话刚说完的第二天,梁远洲终于露了面,和楼下的崔家打了一声招呼,征婚礼定到下周周日。
“周日?星期天啊,那敢情好,大家都不上班。”
“是,”梁远洲笑了笑,“我找师傅算过了,那天是距离最近的好日子,刚好是礼拜天,我兄弟们都有空来。”
“行,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话。”
打过招呼,梁远洲便上了楼,慢条斯理进门,就看见姜湘已经换了另一套墨蓝色的布拉吉长裙。
这裙子是他今天早上取回来的新衣裳,还是一如既往道北裁缝铺的出品,重手工制作,精致刺绣,裙底甚至坠了一圈沉甸甸栩栩如生的蓝色花朵。
只见姜湘穿上这套布拉吉长裙喜欢得要命,正蹲下身整理裙摆的花朵,一朵一朵地梳理花瓣。
她低垂着脑袋,一头乌发凌乱却又垂顺,皮肤白得晃眼,在房间里微微昏暗的光线下,越发美得惊心动魄。
梁远洲忍不住上前,在她后颈的那处痕迹上吻了吻,“湘湘……”
姜湘即便收到了他送的漂亮布拉吉长裙也还是生气,不想理他,低着头继续一心一意欣赏裙摆上的花朵。
梁远洲低声道:“我刚去楼下和崔家说了一声,下周周日办征婚礼。”
“哼哼。”姜湘还是阴阳怪气不理他。
“湘湘,你还生气呢?”
“哼。”
“你得体谅体谅,湘湘,我追了你两辈子,上辈子都没碰过你——”
“闭嘴闭嘴!”姜湘一下子恼羞成怒,脸颊红透,一巴掌捂住他的嘴表示让他闭嘴!
被他困在家里面一周没法出门,这种没羞没躁丢人又丢脸的事,最好永远不要再提。
梁远洲尝到了实实在在的甜头,这会儿简直对她百依百顺,索性也不再提。
姜湘正襟危坐,和他约法三章,“下了床不许耍流氓,不许开荤,文明发言文明交流,知道不,知道不!”
梁远洲笑了一声,“知道知道,我一定文明发言文明交流。”
姜湘没好气哼哼,踩着拖鞋下床,忙活着给自己熬一锅小米粥,再扔一把红枣枸杞花生,给她自己补一补气血。
她真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快虚了。
梁远洲真的不做人。
于是接下来忙来忙去,姜湘又是好长一段时间不搭理梁远洲。
梁远洲起初没发现,后来意识到姜湘还在生闷气,“……湘湘,你又气什么?”
姜湘脸色哀怨瞅他一眼,捧着盛满小米粥的大海碗,吨吨吨地仰头干了。
梁远洲眼皮一跳。
“咚——”姜湘重重地放下了大海碗。
一口气干完满满一碗的小米粥,忍不住打了个嗝,然后拿桌上干净的手绢,动作优雅地擦了擦嘴。
梁远洲眼皮又是一跳,摸不准她作的是什么妖。
终于,姜湘开口说话了,“我现在脑子清醒了,一直忘了问你一件事……”
“你要问什么事?”梁远洲表示洗耳恭听。
姜湘沉默许久,鼓起勇气问他:“我在医院昏睡了半个多月,又被你锁在家里这一个周,我在国棉厂的工作……”
这次换梁远洲沉默了。
见他这样,姜湘痛心疾首,“你究竟干了什么!小梁同志,你最好老实交代!”
梁远洲抬头望天。
姜湘心痛到难以呼吸,恶狠狠揪他衣领,“你说,你说,我昏迷那阵子,你是不是没去国棉厂给我请假?”
“…………”还真没有。
不止没有请假,姜湘连续几天莫名其妙旷工,国棉厂那边也挺纳闷,车间专程派了一个小女工去解放路打听打听是什么情况。
最后找到了医院里的梁远洲。
梁远洲那会儿急得冒火,哪里顾得上这种小事,直接开口替姜湘做主,把那临时工的工作辞了。
姜湘:“…………”
说起这件事,梁远洲也挺心虚,低声下气道歉:“湘湘,我真不是故意帮你辞职,你那时候莫名其妙昏睡不醒,我急得要命,偏偏那小女工找过来一直问,一直问,我烦得很,就……”
姜湘能理解,但不能接受。
下一秒,她抱着他的臂膀嚎啕大哭,“你把我工作弄丢了,我以后怎么办呀!”
梁远洲眼角抽抽。
姜湘委屈抹眼泪,“我成分这个狗样子,就指着国棉厂挣几个钱,你给我辞了,辞了!”
看见她哭得稀里哗啦,梁远洲心脏发软,不由哄她道:“别哭,咱们家的存折本本都在你手里,有的是钱,饿不着你。”
姜湘还是哭,“我不要这样,我要自己工作挣钱,我没钱挣了呜呜!”
梁远洲摸了摸她的脸,心知肚明她为何对工作如此偏执。
自己工作挣钱给自己花,当然会比掌心向上冲着男人要钱更有底气,也更自由。
生活中女孩子想要拥有更多的自由,那绝对不能没有工作。
梁远洲当然不会阻拦她的路。甚至相反,他会永远支持她。
“湘湘别哭,我跟你说过,我帮你进长川油矿!你不是一直想进油矿吗?”
姜湘抹眼泪的手微微一顿,哭得更伤心了,“我成分不行,考不进去。”
“没关系,我帮你立功,你可以进去。”
梁远洲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低声说:“还记得上辈子油矿发生的那场失窃大案吗?闹得城里人心惶惶的那桩大案。”
姜湘耳朵动了动,顺着他的话努力回想上辈子,但时间久远,她对此实在没有多少印象。
梁远洲愣住了,“你不是想起上辈子的事了吗?你不记得这件大事?”
姜湘眼神躲闪,吞吞吐吐道:“我不太清楚,我那时,在国棉厂工作……”
那时她住着国棉厂集体宿舍,宿舍里一团污糟事,烦得她要死。白天夜里不是踩着纱车工作就是闭眼睡觉,吃饭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说实话,那两年怎么过来的她都记不太清了,大概是太累,太苦,人们总是倾向于忘记那些灰暗难过的时光。
梁远洲半晌没有说话,又问她,“那徐盛安呢?你和他那几年怎么过的,记得清楚吗?”
提到这个,姜湘不大自在,前夫和现任,现任这会儿追问她前夫,这是什么垃圾修罗场啊。
姜湘尴尬地要命,“别提他了吧,你提他干嘛呀。”
梁远洲冷哼一声,偏要问清楚,“你的记忆里,我和他,你记得更清楚的是哪个?”
姜湘傻眼:“………”不是吧这也要比?
梁远洲揪她耳朵,语气暗藏威胁,“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我要听实话。说谎的人这辈子秃头。”
姜湘:“…………”
姜湘忍不住摸了摸自己一头又黑又亮的头发,闭眼想了想,语气前所未有地诚恳:“还是你更清楚一些,我的记忆里,更多的是你。”
这是实话。
上辈子她记得最清楚的,竟然是下放牛棚和梁远洲厮混到一块的那半年,那半年仿佛历历在目,虽然日子苦了一些,但很自在,很开心。
有梁远洲在,什么都不怕。
想起那些旧事,姜湘眉眼弯弯,毫不吝啬地夸夸梁远洲,吹一串彩虹屁。
梁远洲满意了,温温柔柔地在她额头上落吻,“乖。算你有良心,知道我对你好。”
听他低声哄小猫小狗一样的语气,姜湘一秒收敛笑容,面无表情擦了下自己的脑门。
狗东西,等着吧,再过几年生活条件好了,她一定想法子抱养一只小狼狗,打小养起,看家护院。
狗名字她都提前想好了,就叫小洲。
他一旦惹她不高兴,她张嘴喊一声小洲,狗崽子甩着尾巴,鬼迷日眼地蹲她脚边谄媚,多解气。
姜湘越想越畅快,恨不得明天就去抱一只狗崽子回家。
可惜这个计划只能在脑子里想一想,暂且行不通,要知道,再过两年就该闹饥荒了。
饥荒的年月里养一只大狼狗……她还担心半夜有人偷狗吃呢。
回归正题,梁远洲浑然不知她心里嘀咕的鬼主意,继续梳理长川油矿的那桩失窃大案——
“如果不出意外,下个月这桩案子就该爆出来了,对外说是普普通通的机械零件被盗案,但其实不是,有敌人隐藏身份混进油矿,盗走一批油井研究核心资料……”
听到这里,姜湘的心高高提起,不知不觉咬紧了唇。
若是梁远洲所说当真,兴许,她真能立个功,给自己扒拉一个进去油矿的工作机会。
姜湘眼睛蹭得亮了起来,急得拍拍他肩膀,仔细问:“下个月是吧?你知道敌人是谁吗?能提前举报抓起来吗?”
梁远洲还没说话,只见姜湘摩拳擦掌,义愤填膺道:“那是油矿机密资料,是集体财产!国家财产!怎么能让敌人盗走呢?我们这些长在红旗下,沐浴在春风里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就是看不惯这些腌臜事儿!必须举报,立功!”
梁远洲:“…………”
第76章
自从姜湘得知有很大可能进去长川油矿工作, 便再也坐不住了,出门第一件事就是去长川油矿那一片遛弯儿。
梁远洲拦不住,索性骑着自行车, 载着她去油矿附近转了一趟。
让她亲自走一走看一看,兴奋的那股劲儿过去,就会发现除了耐心的等待,别无他法。
他在油矿周边蹲了那么久, 愣是没找到可疑人物, 哪能让姜湘如此轻易地撞上。
然而世间巧合, 就是如此离谱。
到了长川油矿机关办公区, 姜湘跳下自行车,二话不说, 扯着梁远洲直接去了门房处。
“老大爷,我找林娇娇, 就是财务室的会计, 林娇娇!能帮忙在大喇叭上喊一声吗?”
听到这隐隐熟悉的名字, 梁远洲明显一顿。
姜湘冲他眨眼,在他耳边小声嘀咕,“没想到吧?你忘啦,冬青哥的对象就是在油矿上当会计呢,林娇娇,你见过的, 上次在电影院……”
梁远洲全然想起来了,不由皱眉道:“你想找她打听?不行。”
“怎么不行了?”姜湘不傻, 当然明白他的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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