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他后来根本瞧不上楼诤。
沈烛音面无表情,“这么看,确定没有我就好了,你就不用多余操这些心。”
“呵。”谢濯臣被她气笑了,该记的不记,不该记的倒是跟刻心上了一样,“你从前不会这般与我顶嘴。”
“你从前也没这么自以为是。”
谢濯臣:“……”
他病了一场外面翻天了是吗?
“你从前条理清晰,偶尔料事如神,判断从不出错。为何偏在我喜不喜欢他这件事上如此自大?我记得我说过他只是我朋友,何时说过我对他有男女之情的喜欢?”
“你若不喜欢他,为何由他叫你那么亲近?”
沈烛音一愣,“沈家哥哥如此叫我的时候也不曾见你多疑。”
“沈澹又不会……”谢濯臣蓦然顿住,对此刻气愤的自己感到陌生。
沈澹又不会把她从他身边抢走。
“你是要与我吵架吗?”谢濯臣头脑混乱,许久都平静不下来,“为了他?”
不可理喻,沈烛音心里嘟囔。
“我没有。”沈烛音不服气地锤了被褥一下,还没敢用力,“我只是不明白你。”
“我自小身边只有你,明白的道理是你教的,偏好的东西是你偏爱的,喜欢的人自然也是你欣赏的。你明明都知道的,为什么还要质疑我?”
谢濯臣冷不丁道:“你的字还是我手把手教的呢,不还是不成样子,我怎知道其他事会不会也如此。”
沈烛音:“……”
哪壶不开提哪壶,谢濯臣就是世上最讨厌的人!
她气愤地站了起来,匆匆往外走。
“你去哪儿?”
“如你的愿,我去试试喜欢他!”
“你……”谢濯臣忽觉气血攻心,“咳咳咳……”
沈烛音一惊,顾不得赌气,立马折了回来。
“郎中说你要好好养着,你快躺下。”
还算有点良心,至少还会担心他。谢濯臣闭上眼睛,心里头安慰自己。
沈烛音懊恼,怎就忘了他还在病中。
愚蠢的想法占据大脑,谢濯臣眉头紧锁。
如果生病可以留住她,那他是不是该一直病着。
蠢,他暗骂自己。
第31章 朋友
主母院子里, 言夫人靠着椅子,眉头紧锁。身后站着的嬷嬷轻柔地为她揉着两侧穴位,但目光却落在下首一直跪着的大少爷身上。
旁边的桌上放在下人刚刚送来的对牌钥匙, 那边还带过话来,说以后府上一应事务还是由夫人做主。
言老爷不曾露面,从一回来就不曾踏足过这间院子。言夫人一想到夫妻情分至此,如此不堪,就一阵头疼和心焦。
“你还是想走?”
言子绪低着头,闷声道:“是。”
“砰!”
言夫人一巴掌拍在桌上, 吓得一众下人们齐齐跪下, 言子绪也跟着抖了抖肩膀。
嬷嬷见状赶紧驱散下人。
“你到底是痴还是傻!你父亲送你去书院,那是放弃你!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转机,你却还想着回去?你回去能干什么?你是能考上状元吗?”
言子绪垂首不语, 摆在双腿上的手渐渐握紧,爆出青筋。
“如今这机会,是你撞了大运交了个贵人朋友, 可傻孩子,人终究得靠自己的本事,才能真正站稳脚根。你若不能在你父亲面前得脸, 不能压那贱婢生的一头,将来我们母子, 还有你未出世的弟弟何来立足之地?”
“可是……”
言子绪红了眼睛, “我不喜欢行商, 我也没有那样的头脑!”
“喜不喜欢有什么重要?你不曾努力学过何谈天赋?”
言夫人一只手扶着肚子, 一只手捂上心口, 神情愤怒又哀伤,“绪儿啊, 娘保不了你一辈子,你需得自己长大。但凡你多为自己的以后想一想,多为娘亲的处境想一想,你还能说出你要走这种话吗?”
“可我不想要那样的生活,我只想做个平凡的人。”
“你生在这样的家里哪来的平凡?”言夫人拍着桌子大声强调:“你平庸就得死!”
嬷嬷唯恐她动了胎气,在旁心急不已,不停地向言子绪使眼色,但无一不被忽略。
“娘只问你一句,你图清净、图快活一走了之,你要娘怎么办?”
“……”
言子绪不知如何回答。
——
沈照将外头打听来的事一一道来,沈烛音在旁喂着药,谢濯臣背靠软垫耳朵嘴巴同时配合,真真做到两不误。
“那个二夫人关禁闭了,府里风向一下就变了,下头的人都想着法去大夫人那献慇勤呢。”沈照边说边摇头。
沈烛音望了一眼门口,今日还不见言子绪,换平日他早来了。
谢濯臣见她神情严肃,状似无意地问道:“担心他?”
沈烛音瞥他一眼,手上喂药的动作没停,“我只是在想,原来各家府里都一样,捧高踩低才是常态。”
“别说这种高门大户的府里了……”沈照满脸不屑,“就算是乞丐堆也分高低,人往高处走,趋利避害嘛。”
谢濯臣若有所思,“如今这光景,言子绪若聪明一回,就该借势留下,跟随在他爹左右,恐怕不会和我们回书院了。”
“他可不是什么聪明人。”沈烛音无奈道。
“所以你觉得他还是会跟我们走?”
沈烛音叹了口气,“他不会跟我们走的。”
有些事情不是想选就能选的。
“他虽然不聪明,但是他孝顺。”
“你舍不得他?”谢濯臣盯上她的脸。
沈烛音放下药碗,给他递了块帕子,顺口道:“当然舍不得啦!”
谢濯臣:“……”
“我好不容易才交上一个朋友,此番一别将来还不一定能再见,多少是有些可惜的。”
谢濯臣别过脸,“实在不行,你也留下来好了。”
“你又来又来!”沈烛音不满地瞪他一眼,“你有完没完?”
“还敢瞪我了?”
沈烛音无奈,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她别过脸,和沈照来了个四目相对。
沈照正龇着大牙嘎嘎乐。
“你笑什么?”
她的语气带点凶,沈照顿时收敛,抿嘴低头眼神飘忽,带着一种被排挤后的委屈时不时看谢濯臣一眼。
沈烛音:“?”
不对劲。
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听到谢濯臣略带苛责道:“他还是个孩子,你老是欺负他做什么?”
“我哪有!”沈烛音气急。
“你不曾威胁他?”
沈烛音:“……”
咬牙切齿地用眼刀剐了沈照,就知道告状!
“没关系的公子,属下身份卑微,本就该听从小公子的吩咐,纵然她言语过分些也是理所应当。”
沈照言辞忍耐又落寞。
沈烛音:“?”
她从前见的高冷少年杀手是这玩意长成的?
“你不用理她。”谢濯臣安抚道,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沈烛音轻哼一声,“我看你也别瞧不上言子绪他爹宠妾灭妻了,等日后你成了家,偏听偏信,也不一定是个明理的主君。”
“何至于作这种假设来挤兑我。”谢濯臣神色平淡,“难不成我还冤枉你了?”
“没有没有。”沈烛音连忙否认,“您英明睿智,明察秋毫!”
谢濯臣将她久久注视,“你是被人夺舍了吗?还敢阴阳怪气,是一点都不怕我了?”
“我怕你做什么,你又不会吃了我。”
“那你从前畏畏缩缩为哪般?”
沈烛音顿了顿,扭头唉声叹气,表情复杂,“蠢呗。”
谢濯臣忍俊不禁。
下一刻言子绪推门而入,只见沈烛音坐在床尾生闷气,谢濯臣的视线跟随她,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他的出现同时吸引了他们的注意,打破了屋里原本的氛围。
“音音。”
不等他们发问,言子绪率先出声,“我有话想跟你说。”
不直说便是想单独说,沈烛音会意后起身出门,没察觉身后的灼灼目光。
沈照的视线下意识跟随,等他们跨过门槛,他一回头,被谢濯臣的凝视吓一激灵。
“懂!”他赶紧跟上。
融雪时要更冷一些,沈烛音出来得临时,只得悄悄将手藏进袖子里。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言子绪迟迟没有开口,沈烛音只得陪着他。
“诶!”
忽的脚一滑,沈烛音身形踉跄。
幸言子绪扶得及时,没让她狼狈地摔倒。
扶她站稳,言子绪又解下身上的斗篷,披在她身上,耐心地给她系带。
沈照在后头龇牙咧嘴。
瞧他一副欲言又止,难以启齿的模样,沈烛音没忍住笑了,“你若是想说,你可能不能跟我们去见鹿道真人了,只要你把金子准备好了,其实我是不会怪你的。”
言子绪怔怔地看着她。
她其实比他想像得要聪明很多,偶尔会像她的兄长,但她永远不会有她兄长那份待人的疏离。
所以是从什么时候喜欢她的呢?言子绪倒转自己的记忆。
其实一开始只是觉得她好玩,毕竟书院的日子是那样枯燥无味。后来……她会坚定地信任他,会不计后果地保护他。
美丽、聪慧、还有带着俏皮的温柔,就是他少时想像中,妻子的模样。
许久,他低下头,“抱歉。”
沈烛音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语气轻松,“真的没事!”
“怎么会没事,这样我在你心里,就不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了。”
沈烛音无声叹了口气,“事出有因,情有可原,我自己理解。难道我看起来像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言子绪连连摇头。
“那你又在担心什么?”沈烛音不理解。
他的脸上写满纠结,无措的手握紧又松开,反覆如此。
沈烛音逐渐不耐烦,“你有什么就直说好了。”
“我喜欢你。”
沈烛音:“?”
她表情凝固,什么都想到了,还是被打个措手不及。
言子绪嘴唇蠕动,半晌没接下文。
“我……”
待他再次出声,沈烛音毫不犹豫后退了两步。
言子绪更加说不出话来。
从前此话尚能觉得是玩笑,此刻沈烛音不敢再这么想,她的掌心攒成拳,藏到身后。
“我都跟你说过很多遍了,这样的话不可以随便说。”
“我不是随便……”
“可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的呀!”沈烛音打断他,“我……我们之间,不是随不随便的问题。”
言子绪满目慌张。
沈烛音深吸一口气,转念一想,“你该不是想赖掉金子吧!”
“不是!”言子绪手足无措,磕磕巴巴,“我……我……我就是……”他认命般地闭上眼,“我就是想着万一呢,万一你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万一你可以留在我身边。我从来不是跟你开玩笑,我就是喜欢你,我会保证对你好,会永远尊重你、爱护你。”
“我向你保证,我会一生一世对你好,会永永远远陪在你身边,尊重你、爱护你。阿音,我们成亲好不好?”
过往的一切从眼前闪过,楼诤的声音如魔咒般在耳边环绕。
沈烛音连连后退,等言子绪鼓起勇气睁开眼,她已经到了他伸手碰不到的地方。
“对不起,对不起……”言子绪以为自己吓到她了。
沈烛音想,承诺什么的,最是不可信。
“你别动!”
沈烛音低喝,言子绪瞬间不敢动弹。
抬头望向他,沈烛音神情严肃,“那你听清楚,我也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我把你当朋友,永远都不会变。你若是对现状不满意,那我们也只有……”
“没有!”言子绪急忙出声,已经预感到了她之后会说出怎样绝情的话,“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他一再强调,只差对天发誓,“就做朋友,一辈子的朋友。”
沈烛音转身要走,跑出两步又停下,将斗篷解了,回头三两步塞回他手里。她一句话也不曾多说,直接跑了。
没想到她反应那么大的沈照为了不被发现而慌不择路,一头栽雪里。
沈烛音一路跑,匆匆在谢濯臣休息的里屋门前止住脚步。
犹豫再三,她想着冷静一下再进去,于是绕着院子走了一圈,回来恰好听到沈照添油加醋地说着刚刚发生的事。
还听到了谢濯臣的评价——“儿戏。”
“你偷听就算了,你怎么还造谣?”沈烛音猛得推门,气得想揪起沈照打一顿再丢出去,“什么发誓,什么泪流满面,都没有的事!”
沈照心虚一缩,眼神躲闪。
“你别听他胡说!”
“我知道。”谢濯臣无奈,“不冷吗?”
沈烛音裹上自己的斗篷,蹲在炭火边和沈照大眼瞪小眼。
谢濯臣莫名轻松,除了怕面前这两人突然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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