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说了!”沈烛音听不下去了,本来都顺着门框滑下,快蹲到地上了,听她这么一描述,立马站直了,“我去还不行吗?”
希玉满意地打了个响指,“把衣服换了,穿单薄点。”
她直接上手,把沈烛音的头发拆了,长发散开,额前弄乱。又把她的眼脸处掐红,洒了点水在她眉睫上,最后塞了个枕头到她怀里。
“去吧,记得我教你的!”希玉拍着她的肩膀叮嘱,“欲擒故纵,一定得把握好度。”
言子绪看得目瞪口呆,无法用语言形容,于是比了个大拇指。
沈烛音一步三回头,在他们的注视下走向谢濯臣的房间,紧张地揪着手里的枕头。
在她敲响房门的那一刻,后面的希玉拽着言子绪躲进了屋里。
“砰砰。”
屋里的灯还亮着,明显谢濯臣还没睡。
他一开门便愣住了,沈烛音只着单薄的白色寝衣,脸颊泛红眉睫带泪,表情局促,像是哭过。
大晚上冷风一吹,还哆哆嗦嗦的。
披头散发一身白,跟女鬼似的,谢濯臣心想。
沈烛音跟哑巴了一样,话卡在喉咙里出不来。
沉默片刻,她直接从他臂弯下钻进屋里,爬上床占地为“王”。
谢濯臣:“?”
他还走出门在外扫视了一番,没察觉什么异样,又退回屋内,关上了门。
“你干什么?”
沈烛音裹着被子,结结巴巴道:“我……害怕。”
“你可以和希玉一起睡。”
“她抢我被子。”
“那你也不能三更半夜来我这。”谢濯臣的语气略带责备,“成何体统。”
沈烛音嘟嘟囔囔,“可我们之前一直都是睡一张床的。”
“之前是不得已,现在……”
“现在也是!”沈烛音抢答,因为没有底气,声量起伏不定,“你不在我会做噩梦的。”
谢濯臣轻笑出声,“我记得某些人说了,要自己尝试克服这件事的。”
沈烛音:“……”
他这是在记仇吗?
“失败了呗。”
谢濯臣盯着她,没有说话,似在思索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时间越长,沈烛音越心虚,根本不敢看他
“你都已经做回姑娘了,谁家姑娘这么大了还和兄长一起睡的。”
沈烛音紧张,将希玉说的全忘了,脑子转不过来。
僵持良久,蛮横道:“我不管!”
谢濯臣面无表情,半晌才道:“我最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都敢耍无赖了?”
沈烛音:“……”
凶什么……
她藏进被子里,给自己掐出眼泪来,脸也闷得通红。
再掀开,也不说话,她慢腾腾地摸索着下床,抱上枕头,光着脚就往外跑。
“你……”谢濯臣眉头轻蹙,在她从身边经过时揪住了她的后衣领,往后一拉。
她跟没有骨头似的往后倾倒,谢濯臣心一慌,下意识接住了她,搂上了腰。
他无奈,将人横抱起,放到椅子上。随后从架子上抽出条布巾,“擦擦。”
沈烛音不接,低着头一声不吭,冻得泛红的脚趾蜷缩。
“哪有当无赖的还装委屈。”谢濯臣没好气道。
同时单膝跪蹲在侧,抬起她的腿放自己膝盖上,手持布巾给她擦拭脚底。
沈烛音转动脚踝,他擦左边她就往右边倒,他擦右边就往左边倒。
“再乱动就把你丢出去。”谢濯臣冷着脸威胁道。
沈烛音别过脸,“反正你都是要赶我走的,没什么区别。”
“自己不像话还怪起我来了。”
“我像不像话还不是你说了算。”沈烛音知道他没真的生气,胆子大得很,“反正都睡一张床到现在了,早就过了合规矩的年纪。你所认为的不得已的理由除了我们自己,外人才不接受,他们只会觉得所谓苦衷,不过是用来掩盖真相的遮羞布。”
谢濯臣的手上动作一顿,“你说的是前世?”
沈烛音也是后知后觉,诚实道:“对。”
谢濯臣给她擦完脚,回身去放回布巾,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楼诤是因为介意这个,所以才没跟你圆……房?”
沈烛音想了想,“起初我的确是这样认为的,毕竟他也是这么说的。可是,他是了解你也了解我的,他若打心底里介意,便不会答应娶我,何况他这辈子又来找我了。所以我想明白了,他并不是不信我们是清白的,他是在外面听别人说他头上郁郁葱葱不高兴了,回来拿我出气。刻意说这些来挤兑我,就想要我没有底线地去哄他,可是我没去,他又拉不下脸来主动求和,便一直僵持着没有圆房。”
谢濯臣神色讶异。
沈烛音眨巴眨巴眼睛,“是不是觉得我变聪明了?”
“倒是长了点心眼。”谢濯臣说不出是欣慰还是觉得稀奇,总之笑了。
沈烛音荡着没有落地的双足,“所以你就陪我睡嘛,反正都传出去了,我也不打算嫁人。”
“胡闹。”谢濯臣低声呵斥,“你这岂不是坐实?”
沈烛音:“……”
她就是想要坐实啊!
“你说自己不打算嫁人,是因为楼诤所以对感情失望,还是觉得自己不会再遇到喜欢的人?”
沈烛音微怔,“我……是想要永远留在你身边。”
“因为愧疚?”谢濯臣在她身边坐下,“因为觉得前世连累了我,所以愧疚到想要留在我身边一辈子赎罪?”
沈烛音神色呆滞。
起初的确如此,现在可能不是。
谢濯臣认真道:“我说过了,你是我亲手教养长大的,你做出的任何选择都有我的责任。无论前世我的结局如何悲惨,都不过是我自作自受。折腾到最后还是没让你得到幸福,该愧疚的是我。”
“你要这么说的话……”沈烛音若有所思,扯上他的衣袖,声音软了下来,“照顾我是你应该做的,没有你我真的会做噩梦的哥哥,你就陪我睡嘛。”
谢濯臣:“……”
真会举一反三啊。
“放手。”
“好!”沈烛音负气甩开他,“既然希玉靠不住,你又不愿意,那我只能……”声音压低,“去找言子绪了。”
谢濯臣一愣,不可置信,“你威胁我呢。”
“你早点睡吧,我不打扰了。”沈烛音伸直腿,去够自己的鞋。
“你……”谢濯臣往下扫了一眼,一脚将她的鞋踢飞。
沈烛音:“……”
眼看着她的绣花鞋“咻”一下到了角落里,还怪可怜的。
“你干嘛?”
谢濯臣没动,也没说话,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对峙良久。
大概过了半刻钟,谢濯臣走近将她抱起,送到了床榻上。
“睡里面,不许乱动。”
“哦。”沈烛音抿着嘴,没让自己笑出来,“你去哪?”
放下她后谢濯臣转身往门口走,边走没好气道:“拿床被子。”
他一出门,沈烛音便兴奋得在床上打了个滚,把自己卷进锦被里。
过了半刻钟,他回来了。
床榻不比书院的宽敞,距离一下会变得很近,沈烛音向外探出一双眼睛,看着他吹灭烛火后面无表情地走来。
“阿……”
“闭嘴,睡觉。”
沈烛音:“……”
他现在是已经习惯了不脱衣服睡觉了吗?
漆黑之中,两人各怀心思。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沈烛音反覆在心中推演如何表演被噩梦惊醒,然后半梦半醒,合乎情理地再靠近一点。
希玉说,想想受刺激的小花,就照那样演。
每回小花被吓到,往谢濯臣怀里钻时,他都会很耐心地安抚。
等她鼓足勇气已经是半个时辰后,在一片寂静中,忽然响起小声呜咽和被褥摩擦的声音。
谢濯臣以为她睡着后的老毛病又犯了,只是……怎么还变本加厉了?
从前不是隔着被子抱条胳膊就好了吗?怎么今天直接钻他被窝摸他腰了?
一点反应都没有,沈烛音狐疑,他不会睡着了吧。
谢濯臣一动不动,也未出声,由她折腾。
像是终于找到了舒服的姿势,她掰直了他一条胳膊给自己当枕头,脸埋在他臂弯里,一只手搭在了他胸口。
沈烛音心想算了,既然他睡了,那她也睡觉算了。
只是等她消停了,过了半刻钟,他忽然开始动弹。
没有睡着的沈烛音心一惊,结果他只是给她掖了掖被角。
沈烛音愕然,不是应该纠正她,然后她纠缠,接着他反抗,她再锲而不舍,最后他无奈妥协吗?
他就这么接受了?还是睡着后的无意识反应?
她胡思乱想,不知道谢濯臣心乱如麻。
有柔软贴在他身侧,他感受得到。她的头发已经甩到他脖颈里了,痒痒的。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发烫,本该陷入休眠的各个地方全都活跃了起来,包括混乱的思绪。
沈烛音想,男人果然属阳,抱着暖和。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濯臣才平静下来,强迫自己入睡。
可是……
急促的呼吸带来阵阵热浪越过沈烛音的耳廓,冲击她的颈窝。
沈烛音茫然地睁大了眼睛,盯着黑漆漆的虚空,身体僵硬。
谢濯臣的呼吸变重,侧了侧身,没有被她脑袋压住的手到处摸索,毫无顾忌地滑过她的腰腹,最后停在一双柔软处。
揉搓。
沈烛音大气不敢出,大脑停止思考。
呆滞。
持续了大概有两刻钟,他没动作了,手还留在那里。
沈烛音眼珠子不停地转,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脑子里想法多得要爆炸。
因为白天在外玩了一下午,挨到后半夜,她终于熬不住了,昏昏欲睡。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迷糊地睁眼,昨夜发生的事情涌入脑海,沈烛音从床上一弹,坐起来满目迷茫。
“醒了?”
房门大开,阳光倾斜入屋,洒在谢濯臣的青色衣袍上。他坐在桌边,一手持书简,另一只手转动着面前一杯热茶。
他只是随意地瞟了一眼,神态自然,并没有把注意力过多地放在她身上。
沈烛音往下环视,她盖的是自己的被子,位置也是原本躺的地方,没有挪开过。衣服穿得好好的,没有被人扒开过的痕迹。
“还没睡醒?”
沈烛音懵懵地摇了摇头,呆呆地看着他。
他看起来是如此地正人君子,令她忍不住去怀疑记忆的真实性。
——
下午,沈烛音和希玉在房间里复盘,一个双手捧脸,一个单手托着脑袋。
希玉眉头紧锁,“可能性只有两个,要么你做春梦了,在肖想他。要么他做春梦了,在蹂躏你,还赶在你醒来前消灭了证据。”
“那你觉得哪个可能性大些?”
希玉沉思。
沈烛音捂住脸,从对方的表情上就能看出答案。
“呜……”沈烛音无地自容,又忍不住去回想发生了什么。
他的手在肆意妄为地玩……弄?还有那个热热的,碾过她的腰腹和腿,似是在寻找合适的去处。
“啊!”
“啊!”
“啊!”
尖叫三连。
希玉捂住了耳朵,“你要是不愿意相信自己龌龊的话,你就再观察几晚,整夜不睡的那种。”
沈烛音愁眉苦脸地点了点头。
下午,在书房看账本的言子绪忍不住东倒西歪。今日谢濯臣换了看书的姿势,抬手整本书遮在脸前,根本看不到他。
他憋得慌,想说话,开口试探,“谢兄?”
谢濯臣手里的书往旁边挪了一点点,露出半只眼睛,“怎么了?”
“没怎么,你渴不渴?我去给你倒杯茶吧!”
谢濯臣冷哼一声,“老实待着。”
“哦。”言子绪心里哭唧唧,这什么苦日子。
谢濯臣手里的书又挪回原位,遮住了他的满面愁容。
“谢兄,你今日为何一早便沐浴啊。”言子绪忍不住问。
谢濯臣一愣,“你怎么知道?”
“我起来了啊。”言子绪一副得意的表情,“我可不赖床,近来起得都早。”
谢濯臣:“哦。”
“是早起沐浴有助于打起精神吗?”言子绪诚恳地问道:“明天我也试试。”
谢濯臣:“……”
哦。
第60章 试探
因为没有长辈的引导, 少时梦遗,谢濯臣以为自己身患重病。就像沈烛音第一次来葵水,以为自己命不久矣, 哭着跟他说遗言。
他默默存了很久的钱想去问郎中,但没等他存够,他就已经从书里找到了解释。
庆幸自己无事之余,又得接受必须和沈烛音保持距离的事实。
他还记得那天早上阳光明媚,沈烛音披着湿答答的头发,乖巧地坐在门槛上等他拿毛巾过去。阳光倾泻在她身上, 犹如给她镀了一层光。她穿着宽大不合身的衣服, 露出半截肩膀和锁骨,因为等待无聊,捡了一根树枝, 捂着胸口弯腰,给回窝的蚂蚁制造障碍。
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发现她的身体已脱去一身稚气, 自此他不可描述的梦境一发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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