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姿势……嗯哼。
不敢碰他的背,她只能勾上他的脖颈使力,调整位置,让自己躺得舒服些。
却还是忍不住埋怨,“把我当软垫了吗哥哥?”
她说话时的气息洒在他的脖颈间,痒痒的,尤其她的“爪子”还在他后颈上软绵绵地挠。
“沈烛音。”他忽然叫她的名字。
她睁大眼睛,茫然又无辜。
谢濯臣将侧脸埋在她肩上,凭感觉伸手,盖上她的眼睛,语气平淡,“睡觉,别乱动,以后让你垫回来就是。”
沈烛音:“……”
她倒也没那么斤斤计较,只是这样怎么睡得着?
薄薄的衣衫包裹炙热的身体,身体的贴合让沈烛音觉得自己站在危险地带。
可他的呼吸在耳边平缓而有规律。
只是漫长的拥抱。
沈烛音在很久之后移动掌心,轻轻在他后脑抚过。
如同幼时他哄她睡觉一般。
第66章 该死
隔了七天, 任祺才再次来到密室,脚步匆忙,脸色阴沉。
“我费了那么多工夫, 他们竟然还在找你的下落。”
他猛地推开牢门,冲到希玉面前掐起她的脖子,强迫她直视自己。
“那个姓言的,花了大价钱给你举办了隆重的葬礼,还下血本雇佣武林中人来跟踪我,他这般舍得为你。徐希玉, 你怎么好意思跟我说你们没关系的!”
希玉在他手里挣扎, 试图将他推开,但无济于事。
“知道我为什么现在才来看你吗?因为我刚刚才甩开那个难缠的家伙,他像个尾巴一样跟着我。我一想到那是别的男人为了你派来的, 我就恨不得立刻掐死你!”
“那你就掐死我好了!”希玉满目憎恨。
在他把自己绑到茅草屋,又在带走沈烛音后立刻把她带回来的时候,希玉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她原本已经绝望了, 以为自己要一辈子困在这间密室里,困在他的身边受他磋磨。
可是他们竟然没有放弃她。
任祺狠狠将她甩开,“死也太便宜你了, 你得生不如死,才对得起我任家那上百条人命!”
“什么人!”
密道中传来下属的一声高喝。
任祺闻声而动, 快步走出密室, 只见密道尽头窜过一个瘦小的身影。
还有小鬼, 他心道不好, 回身快速用钥匙解开圈着希玉的锁链, 拽着她往外走。
“你要带我去哪?”
被锁太久,希玉的脚腕带着红痕, 走起路来跌跌撞撞,何况还有个人粗鲁地拉扯着她。
“快点!”任祺不与她解释,用最快的速度拖着她穿过密道。
从密道口出来,已经不在任府。
当年任家遇难,任祺便是由此密道逃脱。
“砰啪!”
任府的上空升起一支信号箭,在黑夜里炸开。
任祺冷笑,“真是准备齐全。”
又揪起希玉的衣领,“如果他们追上来了,你就只能跟我死在一起了。”
守在任府附近的官兵迅速集结在任府门前,任府的家丁齐拥而上阻止他们硬闯。
“这里是任府,你们这是干什么,公然私闯吗?”
官兵们的主心骨还没有来,没有人回应。
两边僵持不下。
小院里的人同样看到了信号箭,沈烛音和言子绪激动地趴到窗前,“沈照找到密室了?”
“那希玉真的没死!”
谢濯臣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伤还没好全,不方便移动。
因为任祺是个练家子,被跟踪时有所察觉,他们便故意暴露花钱找来的高手,反将希望押在沈照身上。
高手日夜跟踪,而沈照守在任府,待高手不再跟踪,任祺放松警惕,沈照便有机可乘。
任府门口,官兵让开一条路来,走进一个穿官服的中年男子,即宋炙宋大人。
“有人报案,称家人在任府附近失踪,后官府查到恐与任大人相关。为任大人清白,还请放行,让官兵进去搜查一番!”
“有搜查令吗?没有你们就是违法擅闯!”
“搜查令事后会补,一切责任由本官承担,赶紧让开!”
宋炙一挥手,官兵们不再犹豫,一齐冲上去将家丁冲散,顺利进入任府。
沈照不再藏身,朝天吹了个口哨,官兵们立刻明白方向,直奔密室而去。
任祺要将希玉转移到别人发现不了的地方,只要她不被找到,那些人费再大的力气都是白忙活。
希玉一路都在反抗,终于咬了他一口暂时从他手底下逃脱,但因为赤足和脚腕疲软,没跑开几步便跌倒。
“混账!”任祺低声咒骂,来不及和她计较,只想拖着她赶紧离开。
希玉用尽办法拖延着时间。
沈照跑在最前面,身后官兵举着火把追随。
“阿照!”
希玉瞥见火光和人影,用力高呼,仅仅叫出沈照的名字后就被捂了嘴。
追上来了。
任祺恼怒,被迫与见他就拔刀的沈照纠缠。
沈照习武不算久,心知打不过他,但熟谙逃跑与周旋之道,困不住他但能留住他,以等来援手。
“姐姐快走!”
希玉脱离任祺掌控,跌跌撞撞往亮着火光的方向跑。
任祺想拦,但都被沈照举刀挡住。
半刻钟,官兵终于赶到,沈照抽身,由他们将任祺团团围住。
宋炙站在外围,“任大人,希玉姑娘已经脱籍,你私囚她,可是犯罪。”
任祺眼神阴翳,看着人群外柔弱而无辜的希玉冷笑一声,并未多言。
“带走!”
家中,三人围坐在院子里等待。
言子绪忽然问道:“谢兄,按照我朝律法,若能将任祺当场抓获,如何论处?”
“削官贬职,牢狱三年。”谢濯臣将剥好的松子推给沈烛音,又接着补充,“若能得受害者宽宥,牢狱可免。”
言子绪面带忧愁,“那他若是贼心不死,岂不是像个在我们边上的定时炸弹?”
谢濯臣没有否认。
“希玉对他有愧,所以这些年受他折磨也只是默默忍受,没有怨恨,这次不会还原谅他吧。”言子绪越想越惆怅。
沈烛音叹了口气,“她很爱她爹娘,偏她爹对任家做的事是真的,所以在她心里,受任祺磋磨也算为她爹赎罪,原谅他的可能是很大的。”
“那算什么?”言子绪感觉自己的钱白花了,“闹这么大,他连牢饭都吃不上?”
沈烛音沉默,不置可否。
而谢濯臣只是耐心地剥着松子,没有多余的表情,更未多言。
回衙门的路上,沈照扶着希玉慢慢往前走,任祺隔他们几步之外,带上了手铐,由两个官兵左右看守。
沈照从身上摸出一块金子,塞给了身旁的官兵,求他帮忙搀扶一下希玉,自己慢慢移动到了队伍的末尾。
本就天黑,他人小不易被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绕到了任祺左右,又掏出两块金子,塞给看守押送的两个官兵。
官兵面不改色地收入囊中,一切都发生在任祺眼皮子底下。
漆黑的夜幕下,沈照忽然灿烂一笑,任祺眯起了眼,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
刹那间,沈照抽出官兵的刀划过任祺的脖子,速度之快,任祺还未出声便断了气息,手上还被塞进刀柄。
“任大人畏罪自杀了!”沈照惊呼跑开。
希玉浑身一颤,愕然抬头看了过来,恰好眼睁睁看着任祺的身体倒地。
官兵们闻声围了上去,一人蹲身探其鼻息,片刻后伸手抚下尸体的眼皮,又起身朝缓慢走来的宋炙行了一礼,“大人,已经没了。”
看守的官兵慌乱跪地,“小的一时不慎,让他抢了刀去,还望大人恕罪!”
宋炙盯着尸体良久,最后甩了甩手,“回去按规矩领罚。”
“谢大人!”
希玉从人群中挤进来,跪坐在地摸上任祺的脸。
刚刚还在辱骂威胁她的人突然就死了,像在做梦一样。
她鼻头一酸,眼泪流了下来。
任祺于她,是仇人,也是青梅竹马,少时爱人。
她做不到真正恨他,也做不到原谅他。
带着矛盾的感情就这么过了许多年。
沈照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在她身后,出声安慰,“姐姐,别难过了,他不值得。”
“我知道。”可她仍旧泪流满面。
沈照从身上摸出皱巴巴的帕子递给她,又走到她身侧,背对着她单膝跪蹲,“公子和烛音姐他们还在家等我们呢,走吧姐姐,我背你回家。”
官兵上前带走任祺的尸体,希玉在原地一动不动。
“姐姐。”变声期的沈照声音并不动听,但胜在温柔,“你该开始新生活了。”
——
回家以后,希玉看到自己的灵堂忽然情绪崩溃,哭得不能自已。
沈烛音留在她房里陪她一整夜,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一整晚下来,沈烛音的衣裳都被她哭湿。
希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哭什么,或许是为任祺的死,和她过去有关的最后一个人也离她而去了。又或许是因为看到朋友对她的珍视,她原本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就这样了,不会再拥有他人真挚的感情。
又或者,她真的很想爹娘……
她前半夜号啕大哭,后半夜抽抽搭搭。
在她房外,谢濯臣和言子绪也站了很久,完成任务回来的沈照在旁胡吃海塞。
在任府蹲守隐藏的日子,他几乎都饿着。
“畏罪自杀?这么草率?”言子绪不可置信,“还有这种好事?”
沈照啃着鸡腿点着头。
言子绪觉得不真实,“谢兄,你觉得是真的吗?”
他怕极了又是什么障眼法。
“我亲眼所见。”沈照咽下一口食物,强调道:“绝没生还可能。”
回答的是言子绪,但他眼神瞟过的却是谢濯臣。
得到他的如此保证,言子绪稍稍安心了一些,“那就好。”
他掰了掰手指,“终于结账了,搭进去两个铺子呢。”
雇高手、打点官府、托付宋大人、办葬礼……全都是钱。
谢濯臣望向他,“她大概一辈子都还不上这笔钱,你打算如何?”
“没关系。”言子绪浑身放松,“我也没打算要她还,朋友嘛。”
哪个好人这么交朋友,谢濯臣心里好笑,“你很缺朋友吗?”
言子绪一愣,不自在地挠了挠头,又看向他,点点头。
诚恳道:“是,我很缺朋友。”
谢濯臣微怔。
言子绪嘴角上扬,但笑容看起来很勉强,“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从小就没朋友。小时候我娘不让我跟穷人玩,因为他们对我没有帮助,也不让我和有钱人真心当朋友,因为他们绝对对我有所企图。左右不过都看重我的钱,而没人在乎我这个人。”
谢濯臣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他能回答得那么认真。
“谢兄。”言子绪背过手,有些紧张,“我们算朋友吗?”
谢濯臣一愣。
言子绪抿了抿嘴,“当初……因为我知道音音是女孩,你对我满是敌意和提防。如今我知道了她重生这么大的秘密,但你们聊起此事时甚至没有避开我。所以,谢兄,你是把我当朋友了吗?”
或许,谢濯臣心想。
他说:“我也很看重你的钱。”
言子绪释然一笑,叉着腰感叹道:“那幸好我很有钱!”
傻子。
谢濯臣轻笑,“行了,回去睡觉吧。”
“你也早点休息。”言子绪转头看向还在啃鸡爪的沈照,“还有你。”他竖起大拇指,“小屁孩,你有点本事。”
沈照:“……”
他夸人可真难听。
言子绪回了房间,谢濯臣还没走,在沈照身边坐下,“慢点吃,不消化。”
沈照擦擦嘴,“公子,我的任务……”
“完成得很好。”谢濯臣没让他说完,“非常好。”
沈照嘿嘿一笑,还是公子夸人听起来舒服。
于他而言,任祺必须死,因为那是公子的任务。
于谢濯臣而言,任祺必须死,因为所有拿沈烛音威胁他的人……
都该死。
第67章 画像
万物复苏, 草长莺飞,春意盎然。
一切好像都回到了正轨。
希玉从外面冲进来一拍桌子,把看账本打瞌睡的言子绪魂都吓掉, “本姑娘从来不欠人情,说,救我花了多少钱,我一定还你!”
言子绪半晌才回过神来,老实道:“八万两。”
希玉:“……”
“什么?”慢一步进来的沈烛音在后探头,“你是不是被骗了?”
言子绪拨动算盘, “雇佣高手一万两一天, 加上官府打点,葬礼布置……”
“什么高手一万两一天?”沈烛音惊得瞪大了眼,“武林盟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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