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妄咬紧了牙,想把许京窈拥入怀中紧紧抱住,安抚,哄慰,可是他已经没资格。
“我的暗恋……”许京窈闭上眼,眼泪如决堤般汹涌而落,“变成一个、笑话。”
如潮的愧疚感袭来,心脏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撕扯着,周妄疼得直不起腰。
他开口,声音沙哑,“对不起。”
许京窈抽泣着睁开眼,睫毛被眼泪糊住,周妄的脸变得很朦胧。
她哭得凶,一句一句断断续续地往外挤,“我在院子里、等了你好久,你都没回来,我发烧的时候给你打电话,是赵映蜓接的电话,她说,她说你在洗澡、就连我要走了,你也不愿意回来告别,周妄……”
许京窈痛苦地说:“你没有心。”
看着许京窈哭到抽泣,周妄几乎要窒息,他双手发抖,无法言说的心疼汹涌着,堵到他的喉咙里,让他发不出声音来。
“你以前欺负我,现在还欺负我,周妄,你真的很坏。”许京窈胡乱地擦着眼泪,努力让自己停下来,眼泪却怎么也收不住。
她是不想在周妄面前哭的,可委屈一旦有了苗头,便会无穷无尽地蔓延。
周妄也红了眼眶,鼻尖酸得难受。他知道这些话在许京窈心里憋了很多年,早该要对他说的,可是分别时,连面都没见到。
是他的错,错得太荒唐。
可他既然对人应下了承诺,就应该兑现,又岂是可以随意收回的。
这一刻。
两个人都痛,痛得发晕,发麻。
周妄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擦着许京窈的眼泪,指腹满是湿润,灼烧着他,让他涌起无尽的自责和后悔。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窈妹,对不起。”
周妄一句一句地重复。
许京窈打开他的手,湿润的双眼狠狠地瞪着他,“口说没有用,你要跟我一样痛苦,才算道歉。”
留下这句话,许京窈进了单元楼。
望着许京窈的背影,周妄脸上有一滴泪滑落。那是他铭记于心底多年的挚爱,明媚可爱的许京窈,却被他欺负得哭到抽泣。
无形的铁丝掐断他的经脉,细密的疼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他喘不过气,脸色一寸寸苍白。抬手擦掉眼泪,自嘲地笑。
那天晚上,周妄在单元楼门口站了很久,什么时候变了天,毫无预兆地下起了小雨,他不知道。
鬼使神差地往外走出两步,站在淅淅沥沥的小雨里,从头凉到脚,心里居然好受了些。
霓虹渐渐熄灭,浓雾暗云覆盖住整座城市,仲夏的雨夜寂凉而浑浊。
许京窈在浴室里淋着热水,待心情慢慢平复,眼睛也没那么红了,才穿上衣服出来。
外面下雨了,雨水不断地拍打着窗户,发出沉闷的声响。
许京窈走过去拉窗帘,垂眸俯瞰而下,见到一人身影,杵在外面淋雨。
白衬衫,黑西裤,是周妄。
水珠在暖光下形成朦胧的薄纱,将他淋湿个透,也将他骨子里的傲气褪去几分。
周妄抬头,望向大楼灯光亮起的地方,看见许京窈拉上窗帘,但是留了一掌的缝隙。
不久后,屋子里的灯关了。
许京窈已经吹干头发睡下,但心事重重,总是睡不安稳,一夜醒了好几次。
凌晨两点,她被雨声吵醒,忍不住走到窗户边,在窗帘的缝隙里往下看,雨渐渐下小了,楼下的那个人还在。
凌晨四点,她口渴,起来喝了点水,又忍不住走到窗边,雨还在下,楼下的那人也在。
清晨六点,许京窈饿醒了,起来吃了两片面包,再次走到窗边,小雨依然在下,楼下的那人不见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
许京窈把窗帘拉得严丝密合,吃饱喝足了,她疲倦地回到床上,一觉睡到大天亮。
外面大概是又下过雨,已经停了,天气阴沉沉的,窗户上留着湿润的水迹。
许京窈昨晚没睡好,今天没什么精神,眼睛肿着,化妆的时候蔫蔫的。
她换好衣服出门,却看见走廊上,周妄正坐在地上睡觉,身上的衬衫半湿半干,有些皱,细发一缕一缕地搭在眉骨上,脸色也苍白,看起来十分狼狈,再没了平日高高在上的少爷模样。
许京窈的心脏有一瞬触动,但很快就被她强制压下去。
她关门的声音并不大,还是将没睡熟的周妄吵醒。他睁开眼,惺忪又疲倦,周遭的陈设陌生,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
撇脸,看见许京窈的身影出现,他立马站起来,凑上去,“窈妹。”
许京窈心里的异样并没有从脸上表露半分,她不搭理周妄,冷着脸去坐电梯,有微信进来,她低着头回复。
周妄跟在她身后,再没了平日的盛气凌人,“今晚还有雨,你带伞了么?”
许京窈仍是不接话。
电梯门开合,两个人一同往下。空调开得很低,气氛也冰冷。
周妄少有地无措,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跟许京窈相处。斟酌几秒,想起昨晚的事,他问了句:“你心里舒服点了么?”
良久,许京窈说:“不够。”
周妄点头,“那我继续努力。”
第36章 当年事
出电梯后, 两个人都没有再讲话。
周妄安静地跟在许京窈身后,从单元楼走到小区门口,前方一辆白色奔驰停着, 车窗降下来半扇,周妄从缝隙里看见谈浔的侧脸,冷白, 辨不清情绪。
“我去给谈浔道歉?”周妄昨天打听清楚了谈浔的背景,原来是淮临一中出来的学弟, 还是许京窈高三的同班同学。
这么多年,也一直陪在许京窈身边, 关系并不一般。
许京窈扫他一眼,“不用了。”
说完,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 升起车窗,把周妄的脸隔绝在外。
谈浔并不想多问昨晚发生过什么, 把手里的油条递给许京窈,便启动车辆。
他不问,许京窈也不想主动说, 毕竟她跟周妄之间的事情, 挺复杂的。
白色奔驰消失在马路上,周妄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放松下来。
身体上的不适感渐渐变强烈, 他才记起自己昨晚淋了很久的雨,最后已经站不住了,才麻木地走进单元楼,坐在许京窈家门外迷迷糊糊睡过去。
雨夜气温低, 楼道里夹着阴冷的风,周妄没吃过这种苦, 昨晚其实很难捱。
黑色迈巴赫还停在后方,司机刘叔担忧地望着周妄。一夜之间,不可一世的男人褪去光芒,成为一个找不到归宿的流浪者。
清早的风吹过,透进被体温捂得半干的衬衫里,丝丝凉意在皮肤上游走,怪难受的。周妄回神,转身进了迈巴赫的后座。
刘叔侧过身,递给周妄一条白毛巾,“老板,您昨晚淋雨了,今天大概会发烧,需要先载您去医院吗?”
“不用,直接回家。”周妄接了白毛巾,随意擦着半干的头发。他昨晚整夜待在小区里面,刘叔在车里睡一宿,也不好受,“您休息两天吧,我用寇豫的司机。”
刘叔说:“好。”
半个小时后,迈巴赫驶入江市富人区住宅楼的地下车库内。
周妄不久前才决定以后定居江市,住所林佑挑选得急,虽然不是独栋别墅,但环境很好,喷泉草坪人工湖都有。
房子在三十层,一梯一户,风格是暖色系,墙上挂了不少风景画,陈设依然简单,但也比在首都的别墅温馨许多。
周妄换好鞋进去,淋雨吹风睡楼道的后遗症上来了,四肢无力,头晕目眩,胸口发闷,他慢慢感觉到身体在变得滚烫。
不经意扫了眼墙上的指针,十点整。
“不是吧老哥?”寇豫已经穿戴整齐正要出门去公司,看周妄这副颓废模样回来,不由得上下打量,“你去历劫了?”
周妄身体不舒服,懒散地瞥他一眼,有些嫌弃,“你怎么在我家?”
“昨晚我来找你开会,你不在。”寇豫靠在墙上,一脸欠打地欣赏着周妄的尊容,“我像望夫石一样等到一点多,还没见你回来,也懒得走了。”
周妄拖着身子走进去。
解开袖扣,而后把衬衫上的扣子全数解开,线条分明的胸腹肌肤裸.露出来。
寇豫也跟着进去,抱着手臂站在一旁,“你去找你窈妹了?”
周妄淡嗯一声,脱下衬衫扔地上。
左肩上,一抹红色印记在灯光下很显眼,是许京窈高考那天在他肩膀上咬下的牙印,被他用朱砂刺在身上,留一辈子。
“昨晚下雨了,”寇豫以一种极其不理解,又带一丝嘲讽的表情看着周妄,“你该不会是在外面淋着吧?”
“是又怎样?”周妄走进浴室里,镜子里映出一张脸,耷拉着眼皮,似虚脱后的无力,嘴唇也干燥。
他很多年没见过自己这副模样了,上一次还是许京窈离开淮临的那一年,他一蹶不振,大半年都没笑过。
寇豫跟过来,靠在浴室的门框上,眯着眼盯他,啧啧啧地摇头,“你窈妹看着也不像是狠人啊,这是有多恨你,才会让你在外面淋雨。”
周妄滚动一下喉结,发觉喉咙开始疼了,他挤了点牙膏开始刷牙。
寇豫没有要走的意思,看到周妄的脸有些红,他抬手探过去,体温果然很不妙,“兄弟,你发烧了。”
“我知道。”周妄说。
寇豫问:“给你叫家庭医生?”
周妄说:“不用。”
寇豫玩味地笑他,“那你要英年早逝?”
“发个烧,不至于。”
寇豫看着他肩上的牙印的手臂上的疤痕,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声,心里百感交织。
还记得许京窈离开淮临的那个夏天,周妄在摩托车赛场上变道失误撞上护栏,整个人飞出赛道外,住院一个多月,出院时性格变得极其暴躁,成天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出来。
他三顾周府,在周妄的房门外劝了好几次,才听见里面有动静。
周妄精神萎靡地走出来,胡子拉碴,头发乱糟糟的,已经不像个正常人样儿了。
手臂上还有好几条结了痂的伤口,没人伤得了他,只能是他自己划的。
寇豫当时就吓懵了。
周妄一个从小到大骄傲矜贵,在哪儿都横着走,从没吃过半点苦的少爷,在许京窈离开后,自暴自弃就算了,还他妈自残。
……
沉默相对须臾,寇豫笑了,只是嘴角挂着不甘。他抬手捏了捏脖子,语气松垮垮的,“妄,不如把事实告诉窈妹算了。”
“不。”周妄已经刷完牙,嘴里的苦味儿淡了几分。洗干净毛巾擦脸,能摸到自己脸上的皮肤带着灼热的烫感。
他解开腰上的皮带,看寇豫还赖在门框上不走,“还不滚,是要一起洗?”
寇豫抬手制止,“不了,我只跟女人一起洗。”说完优雅离场。
浴室的门迅速被人合上。
周妄按开洗浴台顶的灯,暖黄的灯笼罩下来,将他肩上的朱砂牙印衬淡了些。
额角漫出细汗,他沉沉地吐出一口气,打开顶喷,刺骨的冷水从头淋到脚了,才想起来没调温度。
“草…”周妄低骂,烦躁地把温度调高,热水倾泻而下,水雾缓缓腾升,笼罩住浴室。
他仰起脸,热水扑面,细发瞬间湿透,水珠往下滑落,浸湿健硕紧实的肌肉。
闭上眼睛时,一切感官都被放大,思维更集中,情绪波动也更强烈。
几乎是瞬间,周妄陷入回忆里。
是六年前的春季,许京窈一模结束,江潋滟来淮临看她。
走前,特意找他谈了谈。
那些刺耳的话,至今还很清晰。江潋滟高高在上地坐在沙发上,始终没个好脸色,“周妄,你从小我就不喜欢你。”
周妄坐在单人沙发上,低着头,眼底的情绪晦涩不明,“我知道。”
“更不喜欢你接近窈窈。”江潋滟说:“她还小,青春期懵懂,容易依赖人,我不知道你是用了什么方法去骗她,让她那么黏着你,但是我既然发现了,就不可能让你再这么继续下去,毕竟你是什么人,我心里清楚得很。”
周妄淡笑,问她:“我是什么人?”
江潋滟上下打量着周妄,眼神里厌恶又嫌弃,想到许京窈天天跟这样的人待在一块儿,卿卿我我肌肤相贴的,思想也不知道被带轻浮了多少,她心里就郁闷。
“听周从凝说,你是开赛车的,这算不算不务正业?”江潋滟抱着手臂,话里带着明显的刺,“三天两头不回家,应该是个花花公子吧?你谈过多少个女朋友?有没有让女生打过胎?又准备什么时候让许京窈打.胎?”
周妄继续笑,这次笑出了声。
江潋滟跟他几乎是陌生人,却又对他这么’了解’,又如此揣摩他。
江潋滟从周妄脸上看见了最恶心的,不良的笑意,她继续说:“窈窈高考完就要离开淮临,我不想你到时候还跟她纠缠不清,也不想她的情感经历中,有你这样的污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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