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东西编织成了一个大大的舒适圈,不舍与对未知的恐惧就是针对你最独特的茧房。
别弯月和隋昭昭六岁就认识了,这二十多年,她亲眼看着隋昭昭越走越远、越走越广,她从来没见过隋昭昭这样的人,她从来不在意走的方向对不对、有没有人陪伴、离家多远、有多陌生,她只在意值不值得。
这样的人能够停下脚步的羁绊太少了,少到仿佛你轻轻一扯就断了。
“放心,我金贵着呢。”隋昭昭哂笑,一边用食指勾了勾八哥的鸟头。
挂了电话,隋昭昭的手还是没停下来,她莫名就爱看黑八哥这一副受不了她又不敢上嘴啄的倒霉样。
隋昭昭又翻了翻八哥的左翅,这里之前可能是挂到哪了挂出一条大口子,不知道被哪家好心人捡回去包扎,才又能全须全尾的飞回来看医生。
她看左翅上的伤疤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成天飞来飞去的影响也不大,十分满意的揉了揉八哥的额羽,黑不溜秋的鸟头往里怂缩了一下。
“小没良心的蠢鸟。”隋昭昭轻轻敲了敲它的鸟头,“瞧你那点小胆子,难怪出去老是啄不赢人街头老李的鹦鹉呢,真活该。”
隔天早上,隋昭昭捏着嗓子跟老板王筱竹报备了一声,把并不存在的季节性流感演得惟妙惟肖。
请病假就好比雾中看花,最重要的是让领导感觉到你精神与灵魂的挣扎。
在王老板一个劲儿的“你好好休息、好好休息、别太担心”里,隋昭昭带上了追踪实况的墨镜。
“姐姐一大早上就和我打视频电话,姐夫看到了不会生气吧?”
“别发神经。”别弯月懒得理她,聚精会神的指挥着隋昭昭举好摄像头,“待会看见人了你先别吱声,把人拍下来等警察来。”
“好的,阿sir。”
隋昭昭最近疯狂沉迷推理悬疑小说,戴上经典猎鹿帽,躲在徐大公子养的金贵的花花草草后面盯着门口,冷笑,“我倒要看看是谁连我少得可怜的加班费都偷!”
太阳毫无防备的升到了当空,暖洋洋的光线透过了云层。
隋昭昭都开始顺着暖意有点犯困了。
“别睡别睡,有动静了。”
别墅里面突然传出几声闷响,连绵不绝的动静儿还不小。
“这小偷是睡迷糊了还是看不起别墅区的安保呢?”隋昭昭作为一个行外人给出了相当业余的评价。
空气陷入凝涩,两人紧紧的盯着大门口以及周边专门没有上锁的窗户。
“嘭”的一声脆响,像是头盖骨撞上玻璃门的声音。
两人相当迷惑的看着平时遛鸟的小窗户被内力往外推。
“不是,徐公子家遛猫遛狗的小窗户已经可以爬人了吗?”别弯月惊恐的看着四四方方的只能塞下一口铁锅的玻璃门被慢慢撞开,脑海里闪过无数种惊天动地的可能性。
直到两人亲眼目睹一个黑不溜秋的翅膀,艰难的从小窗口的缝隙间挤出来。
石破天惊的十几秒沉默。
第4章 第四章
“……知道吗,刚刚我脑海里闪过很多缩骨功和隐士高人,后面又跟着明明是隐士高人为什么要来偷你这个穷逼加班费的疑问。”别弯月实在没忍住的发出灵魂一问,“你现在给我看八哥是什么意思呢?”
隋昭昭也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它一只不愁吃穿的傻鸟,每天只知道乐呵,这又是在干嘛?”
被两双眼睛聚焦的黑色八哥熟练的利用翅膀和鸟喙,试图从猫猫狗狗的窗口溜出来。
“我说你邪门吧。”别弯月看到这一幕,惊奇道,“养啥都能成精,不是姐们你在世如来佛啊?”
隋昭昭神色诡异的看着养了好几个月的黑八哥,鸟喙里叼着她勤勤恳恳挣来的二十块钱,扑腾扑腾的煽动翅膀往窗口外钻。
“它连话都不会说,却已经会用人类货币了。”别弯月不知道从哪吐槽起,这会儿在床上笑得直抖。
她这几个月备婚备得昏天暗地的,眼看隋昭昭这里只剩下吃里扒外的家务事,十分友好的准备回避一下:“行了,你这看上去应该不是我能帮上的忙了,那我就去挑婚纱了。”
“……你倒是挂了电话去啊。”隋昭昭盯着黑八哥艰难的钻窗口,一边无语的听着别弯月笑了至少有一分钟。
“妈!你过来看,隋昭昭养的鸟把她的钱叼走了!”别弯月转头解释道,“不好意思,我们受过专业训练的,除非是太好笑。”
黑八哥终于把最后一部分翅尖从门里拽了出来,叼着纸币展翅往旁边飞去了。
隋昭昭马上跟上,挂断电话:“不说了,我去看看这蠢鸟在密谋什么。”
黑八哥从小窗口里钻出来都费劲,但是这条路线能够看出来它极为熟悉,没一会儿隔着一条过道,飞到了一栋别墅前。
整个别墅的落地窗被数不清的灰黑色窗帘罩了起来,一眨眼看去特别像恐怖小说里面的那种鬼宅。
明明阳光明媚,这里的感觉却给人阴森森的。
“真是出息了死鸟。”
隋昭昭小心的跟在后面,眼睁睁的看着黑八哥用鸟喙砸响了“鬼宅”的门。
极其有规律的响了两声,门帘掀开,一只手从内推开了窗户,骨节突兀肤色苍白,阳光争先恐后的洒了上去,经脉宛如蜿蜒的枝丫顺着手腕若隐若现。
只见霸占着徐少爷家一整个后花园的高冷贵族八哥,用他值钱的脑袋狂蹭着的屋主帅哥的手掌,像一只物种突变的哈士奇,隋昭昭躲在栅子门旁边的厚墙后面,突如其来的冒出了一点自家不孝子舔着脸追求大美人那种不忍直视的心理。
八哥飞入屋内,宛如回到快乐老家一样熟练的落到地上。
帅哥穿着灰色单薄的居家服,松松垮垮的挂在骨架上,他一蹲下,削薄的锁骨蔓延深陷到衣领,眉目间染着倦意,懒洋洋的伸手弹了一下八哥的脑袋,声音磁性澈亮:“你怎么又来了?”
“这到底是谁的钱,嗯?”帅哥捏了捏八哥的鸟喙,语气似有些无奈。
傻鸟还乐呵呵的把纸币扔在地上,用脑袋蹭着指尖,净白如玉的指骨与乌漆嘛黑的八哥脑袋对比鲜明。
隋昭昭全程看得不可置信目瞪口呆,欲哭无泪的想。
帅哥给她的傻鸟不会是下了什么蛊吧?
遇事不决。
先发条朋友圈。
隋昭昭刚打开相机录像,那位懒散优雅的屋主帅哥突然就像是头顶上长了双眼睛一样,抬眸精准的看到了隋昭昭的镜头,两人隔着屏幕远远的对视了一眼。
他眉头轻蹙,眼尾狭长微眯着,深邃的眼眶像是凌厉的剑刃,冷得仿佛炎炎烈日里北极刮来的一阵寒风,突兀而刺骨。
门帘被“唰”的一声再次拉上。
“这么凶啊。”隋昭昭讪讪的放下手机。
屋内,骆清河打开灯,地上的八哥因为突如其来的黑暗焦躁的走了两步,他蹲下身轻轻的摸着鸟头算是安抚,眼底的碎光却像是冰碴子碰撞着玻璃杯。
“又找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来盯着我呢?”骆清河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客厅里,嘴角带着笑意,眼底却沉如深井,“蠢东西,也真是不长记性。”
瓷白如玉的指尖挠了挠八哥的下巴:“你说是不是?”
八哥听不懂他在骂谁,只是扬着鲜黄的眼珠子盯着他歪头。
某不知名贴吧——
楼主:提问,家里八哥胳膊肘往外拐,送钱包养小帅哥怎么办?
5楼:礼貌发问,八哥是尊夫人的外号吗?
楼主:?八哥,就是一种鸟类,黑不拉几的那种,懂?
13楼:八哥怎么送钱?八哥哪来的钱?有点讨厌你们这群为了回答KPI编故事的人了!
楼主:用鸟嘴叼着,我的钱。
78楼:理智分析一下,要不然煮了吃了吧。
楼主:?我只有八哥养殖证,没有食用证。
100楼:有多帅?
楼主:贵族鸟舔成哈士奇那么帅。
事实证明,广大网友除了看热闹,并不能提供什么有效的意见,隋昭昭承认自己多少有点病急乱投医了。
不开玩笑,隋昭昭从小就有着胆大妄为的个性,两位发小曾经锐评她能当上野外生态调查组组长的原因,就是这女人身上有种不知道是返璞归真还是没进化完全的野性,以至于格外招动物们的喜欢。
这位黑毛黄眼的八哥兄弟,的确算得上是隋昭昭人生里的第一个滑铁卢。
养了好几个月的鸟这样跟人家跑了就算了,还吃里扒外的给人家补贴家用,隋昭昭实在是有点心痛了。
这几天隋昭昭试图把那装钱的罐子锁起来,结果家里这只蠢鸟绕着别墅四处乱飞,隋昭昭看得心惊胆战,这别墅里随便一个摆件都够她罐子里那点零钱翻个十来倍的。
“他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隋昭昭恨铁不成钢的在八哥的注视下打开了零钱罐的锁。
她伸出手指对着八哥比划:“你从那么一丁点小开始,我给你养这么大,你说说你跟我亲生的有什么区别?居然吃里扒外!”
八哥瞪着黄灿灿的眼睛,清澈而愚蠢的歪着脑袋。
从蠢鸟这里入不了手,隋昭昭只能想办法会会隔壁屋主帅哥了。
骆清河搬来这里有个五六年了,但要是说在家的时间他也算不上常住户,他这人独惯了,公司找他开个签售会还得出动全体员工四处堵人。
按他本人的说法,作家就是需要四处到偏远的地方取景找灵感,不过是真的在找灵感还是纯粹撂担子享乐去了谁也不知道。
毕竟骆清河是公司里最大的摇钱树,天才嘛性子傲一点也是正常的,听说背景还不小。
上头几位高层年纪大了看着眼睛都浑了,实际上心里明清着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随他去了,只不过时不时还是记吃不记打,爱派一些奇奇怪怪的人来摸摸他的情况。
像他这样年少成名,写的是动物推理题材作品,又跟大导演合作过的作家实在是稀少至极,更何况如今互联网时代,骆清河那张脸扎眼程度可见一斑,偶尔也能遇到一些极端的粉丝。
所以骆清河发现有人鬼鬼祟祟的盯着他的时候,只觉得麻烦,他仇家说少不少,公愤私仇加起来也够从这里排到法国了,一时间他也说不清是哪边的人。
特别是那人的视线总是夹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感,十分扰乱人的方向。
一个上午,骆清河在门口跟隔了一条街的邻居一共“不小心”见了四次面。
那女孩似乎还自认为偷看得十分隐蔽,每路过一次,都要花半个小时专心致志的在铁栅门周围晃荡着,显然是个搬来没多久或者是有目的借租的住户,才不知道这块别墅区每栋周围都装有无死角的摄像头。
骆清河坐在摇椅上,颀长的两条腿分开曲起懒散的踩在地上,他的皮肤透着常年晒不到阳光的苍白,瞳目沉如深井,周身有一种十分邪性的气息,盯着人的时候总是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骆清河的指尖轻轻勾了勾八哥的羽毛,轻笑一声:“走吧,去问问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黑八哥刚刚还粘人粘得要命,表演了一个早上的猛男撒娇,叽叽喳喳的在骆清河的肩膀上蹭,这会骆清河起身要往大门那边走,它却突然跳到躺椅的扶手上,瞪着一双眼睛,一步也不肯再往前飞了。
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坚决的立在原地。
骆清河扬扬眉,没多想,随它去了。
第5章 第五章
临京的仲夏真不是开玩笑的,烈日像是张牙舞爪的雄狮炸了毛。
隋昭昭第五次“随意”路过领居家门口的时候,就被那位看上去脾气十分臭的帅哥盯个正着,后背后知后觉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连忙加快脚步,终于通过旁边那一堵厚墙阻隔了阴森森的视线,才松了口气。
她主要是有点没酝酿好一会上去怎么跟帅哥说明情况。
你好,能把我家不懂事的逆子给出去的彩礼钱还给我吗?
你好,那只黑色的八哥是我的。没错,钱也是我的。
况且那也不是人家想要的,是这蠢鸟硬塞的。
隋昭昭越想越头疼,打算再静观其变一下,转身预备重新再路过一次观察一下这一人一鸟的相处情况。
主打一个孙子兵法,敌不动,我不动。
结果她刚刚转身从厚墙里出来,迎面就撞到了一个梆硬的胸膛,烈日炎炎的天,那人身上却还泛着微微的凉意。
隋昭昭被撞得一个趔趄,连忙后撤了两步。
一抬头,就看到屋主帅哥面无表情的抱胸靠墙盯着她。
他明明只是懒散的靠在墙边,眼底的弧光却澈亮得不行,一瞬间让隋昭昭不合时宜的想起了纳木错湖面上的波光粼粼。
“有事?”
帅哥就连声音也带着恰到好处的凉意。
隋昭昭有些恍惚了。
这品相,八哥愿意花点钱来包养,也是难免的事。
沉默半晌,骆清河都主动送上门来了,这位鬼鬼祟祟的邻居还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十分不解。
所以到底是哪方实在没人用了,才派出这么没有职业素养的人?
这和来他跟前送人头有什么区别?
骆清河本来就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他蹙着眉头有些不耐烦的开口发问,话音刚落,紧接着他就看到新邻居脸上出现了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诡异表情。
硬要说,他觉得有点类似于“这个年纪你还睡得着觉”的那种感觉了。
骆清河:?
隋昭昭酝酿半天,然后一脸复杂的开口:“被包养的感觉怎么样?”
骆清河长了一张荧幕脸,要么出差走个一年半载,要么待在家不出门昏天暗地的写稿,时常被人认为不务正业靠着吃软饭住上富婆大别墅。
隋昭昭一开口,他就知道这个跟踪技术十分拙劣的人,大概完完全全是个多管闲事的局外人。
骆清河瞬间丧失了兴趣,也懒得搭理,垂下手随口敷衍:“很不错,谢谢关心。”
新邻居显然没想到他这么淡定,没忍住试图再次规劝他迷途知返:“我觉得你这个年纪完全可以依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
“关你屁事,花的又不是你的钱。”骆清河被缠烦了,蹙起眉准备转身走人。
结果他就看到女孩一双清亮得宛如墨玉剔透的眼睛幽怨的盯着他,语气幽幽道:“不是,你不会真的以为一只碎嘴八哥会自己赚钱吧?”
骆清河:“……”
看来他找到了,院子里那只黑色八哥的怨种主人。
隋昭昭往右侧了一步,没有了骆清河的阻挡,她一眼就看到了在院中宛如站军姿一眼的黑八哥,扬声叫了一句“徐二”。
刚刚怎么都不肯往前走一步的黑八哥,立刻训练有素高贵优雅的飞到了隋昭昭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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