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登昭之围,我听说过。”紫霄宫的道长轻挥了下拂尘,叹道:“难怪这祁太祖会把陵墓选择登昭山,虽说此地也有龙脉,但并非绝佳之处,对后人很不利,看来他也不过是个念旧之人啊。”
这位老道长看着就是一副德高望重的样子,讲的话让人莫名觉得有信服力,众人不自觉地跟着连连点头。
五刹门的那位师兄也因此下定了决心,“那我们就放火试试吧。”
站在他身旁的小师弟听闻后,立刻跑去拿了支火把,走到洞口,深吸了口气后,猛地朝里头一丢。
瞬间,墓道里火光冲天,即使隔着颇远的距离,苏砚都能感觉那股扑面而来的热浪。
她静静地杵在一旁,透过洞口看着里头正翩然起舞的火舌,眉心蹙得很紧。
“在想什么?”李无恙看了她眼,好奇追问。
“我在想……”她眉心又聚拢了几分,“整段墓道就只有那一个灯托,真的会有人看不出那是机关吗?”
“你至今还觉得钟离苒是无意的,这才更我惊奇。”
“我不是说钟离苒……”钟离苒是故意的,这点苏砚根本不怀疑,之前凤元天不就说过她也是空漠的人吗?想到这,她转过头,凝重地看着李无恙,“我是说空漠。”
“……”这句话让李无恙觉得醍醐灌顶。
钟离苒这么做完全在逻辑之内,触动机关然后先行逃出,再往墓道里头丢个火把,足以导致他们全军覆没。她唯一失策的是,没想到苏砚动作比她更快。
但空漠的人为什么会被烧死在墓道里呢?明明这个机关如此明显。
总觉得,他好像是生怕他们不知道他也在这里。
第38章 常棣之华,鄂不韡韡。(5)
五刹门的弟子猜对了,火势大约燃烧了半柱香左右的功夫,那阵熟悉的如雷般的机关声再次响起;和方才不同,这一次,在听到这个声响后,众人皆松了口气。
又过了好一会,火势渐消,墓道也慢慢恢复平静,映入眼帘的画面就如同他们刚融开墙垣时所见到的一样,四周都是焦土,就连那句尸体也维持着方才的模样。
余温褪去后,大家又相继跨入了墓道。
这条墓道确实很短促,走了没多久后便出现了一条岔路,大家经过一番商量后拐了进去。
同样是条墓道,按方位来说应该属于南侧墓道,和方才的东侧墓道不同,它很宽敞,墙壁砌得很平整,上头还有不少壁画,保存得很完好,颜色依旧鲜艳,能够清晰看到画得都是祁太祖生平经理过的大大小小的战役。
再往里走是一个天井,之所以觉得这是个天井,那是因为……
“李无恙,你看,这块砖上写着个‘井’字,这里一定是天井。”苏砚蹲在墙角,仔细查看着。
众人闻声凑了过去。
片刻后,紫霄宫的一名道士有些尴尬地轻咳了声,“小兄弟,那不是‘天井’的意思,是‘井宿’。”
“什么意思?”苏砚一脸茫然。
那名紫霄宫道士查看了下四周,又煞有其事地掐指推算了一番后,继续道:“这条墓道应该有七个像这个的……嗯,姑且称之为天井吧,对应着天上的南方朱雀七星宿,井宿是南方第一宿。”
苏砚努了努唇,站起身,“所以这果然就是天井吧。”
“……你说是就是吧。”那名道士不想在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上多做纠缠。
“嗯。”苏砚满意了,“那走吧,这里连个鬼影都没有,无聊死了。”
李无恙憋着笑点了点头,“嗯,走吧。”
苏砚默默瞪了他眼,他只好硬生生地把笑意吞了回去。
“哈哈哈哈哈哈……”但林兼可没有那么给她面子,“很快就不会无聊了,接下来那个刻着‘鬼’字,肯定有鬼影。”
“……”苏砚特别想弄死他。
“林兄别说了……”李无恙启唇劝道。
“啧……”林兼咂了咂舌,轻声咕哝了句,“你还真是护着她啊。”
“不是,你再说我就要憋不住了,好不容易忍着没笑出声的。”
“李无恙!”苏砚咬牙切齿地吼了声。
李无恙很委屈,“你为什么只凶我?明明是林兄先说的。”
“我有什么办法,我也很无奈啊!谁让他是凤青青的人,我总不好随便骂别人的人吧!”
“也是。”李无恙表示赞同地点了点头,“我是你的人,可以随便骂。”
“……你去死吧!”
“我刚才想死来着的,也不晓得谁紧张兮兮地拉着我,说什么‘让你开路又不是让你去送死’……”
“你给我闭嘴!”
“……”他很听话地噤声了。
苏砚想了想,又转头道:“快‘呸’三声。”
他揣着格外灿烂的笑容,很听话的立刻连“呸”了三声。
苏砚这才满意了,继续往前走着。
这种轻松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穿过“天井”后又是一个甬道,景象跟刚才极为相似,零星遍布着几具尸体,只是这一次没有焦土,那些人也不是被烧死的,但死状也没好看到哪里去——像是被夹死的,五脏六腑俱裂、血液和一些不知名的东西从气孔间溢出。
那些人没有穿甲胄,看来本身就是一支敢死队,这倒是可以解释空漠的人为什么会死在墓道里了,因为他们本来就是来送死的嘛。
但是,当五刹门的弟子根据那些尸体所提供的信息破解了机关后……
这个机关就如苏砚所猜测的一样,两边的墙会向中间移动直至把人夹死,只不过并非没有生还的希望,墙体上方是有空隙的,只要往上爬便能逃过一劫。虽说墙体上并没有明显可供攀爬着力的地方,可只要稍微会点功夫的人都能轻易爬上去,空漠会带着一支完全不会任何功夫的人来这种地方吗?怎么想都不合理!
她越来越觉得李无恙想的没错,空漠就是故意留下这些尸体的,至于目的究竟是什么……那个人的所有行为都是无法用常理来推测的,正常人会让自己的部下这样送死吗?明明他们看起来是有逃脱希望的!
苏砚有点不敢想象那种画面,眼睁睁看着死亡离自己越来越近,并且也都知道一定会死得很痛苦,可那些人却只能选择坐以待毙……嗯,应该是逼于无奈只能做出这种选择的,或者该说那些人甚至是一心求死的,以至于连连求生的本能都没有了……
说起来,他也的确是个有无数办法把别人的求生本能全都消磨掉的人啊。
不过也是拜他不知为何留下的这些线索所赐,他们一路有惊无险,竟然毫无伤亡地找到了祁太祖的墓室。
棺椁还封得很严实,看起来空漠似乎还没找到墓室,又或者到了却没有打开……
“我估计他们的人是开不了吧?你们瞧瞧这石棺椁,看着就沉得要死,没点儿内力还能没法把它撬开。”药王谷的大师兄一本正经地分析道。
尔鹤看了他眼,轻声道:“空漠若是想开总有办法。”
“什么办法呀?他这一路上死了那么多人,没准都已经吓得折返了。”
这话为大师兄招来了不少白眼。
“先不论这些……”凤青青转身看向李无恙,“王爷,这棺椁我们要不要开?”
李无恙没有说话,倒是其他人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大部分人都觉得都已经到这里了没有理由就这样离开。
于是,他们最后还是决定开棺。
对于李无恙来说这自然是再好不过的结果,若是这有传国玉玺,那最有可能的就是在祁太祖的棺椁里,可他又不能表现得太过执着,会让人生疑,尤其是钟离苒和娄阁,他们俩的目的显然不是到此一游顺便捞点值钱的东西。
就这样,大家齐心协力地跟面前这个石棺杠上了。
纵然是些功夫不浅的江湖人士都折腾了好一会,可它就是纹丝不动……
“要不再用那个化尸散试试?”有人提议道。
紫霄宫的道士很无奈地摇了摇头,“这石头坚韧无比,化尸散对它起不了作用。”
“……继续推吧。”方才提议的那人又默默使起了力。
记不清过了多久,众人都累得想要放弃时,棺椁终于被挪开了几寸,李无恙点了个火折子小心翼翼地凑近查看,然后面色一变。
见状,其他人也靠了过去。
这个棺椁是空的,里头什么都没有,墓室周围倒是堆砌了不少陪葬品。
“王爷……”尔鹤大胆的猜测道,“这地方该不会本来就只是用来放陪葬品的吧?”
“比起这个……”李无恙面色惨白地环顾了圈四周,“苏砚呢?!”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一阵听起来很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传来,是苏砚的声音……
但,并不在这间墓室里,听起来有些遥远,甚至还有些不太真切,就好像隔了好几堵墙。
第39章 常棣之华,鄂不韡韡。(6)
四周很静,苏砚的惨叫声也就显得尤为刺耳,能够清楚感觉到她正在遭受着巨大痛苦。
尔鹤屏息聆听了会,终于确定了方位……
“是这里。”她举步走到墓室的南边,将耳朵贴在墙上,“南边好像还有一间房间,可能是真正的墓室。”
是不是真正的墓室李无恙并不关心,他关心的就只有——苏砚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正所谓关心则乱,眼看他失了镇定,就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简直恨不得把面前那堵墙拆了,五刹门的弟子赶紧上前劝阻,“王爷,你先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你最后一次见到那位小兄弟是什么时候?”
李无恙蹙眉回想了片刻,“开棺之前。”
他很确信苏砚是跟着他们一块进墓室的,因为当时他还拉着她的手,大家决定开棺他才放开,直到苏砚的惨叫声传来,前后也不过眨眼的功夫。
以她的功夫是不可能瞬间出现在另一个地方,就只有一个可能——
“这里肯定有机关,大家分头找找。”五刹门的弟子说出了结论,领着同门师兄弟转头搜寻了起来。
见状,其他门派也只好跟着一起寻找。
其中不乏有一些议论声传来……
“王爷真是宅心仁厚,一个护卫的生死都那么在意。”
像这样的论调不绝于耳,他们的潜台词无非就是——没有必要为了个护卫去冒险。
李无恙假装没听懂,也没心情去理会,自顾自地搜寻着,每一块砖都不敢放过。
没多久后……
“王爷,你过来看下。”凤青青的轻唤声传来。
李无恙和尔鹤几乎都是第一时间冲了过去,只瞧见凤青青指着一块砖,它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上头明显有个人为制造出来的记号。
那是一条弯弯曲曲的线,上头有四只大概是爪子的东西。
与其说是记号,倒不如说那更像是个孩童的涂鸦。
看成色还很新,绝对不是建造墓道的那些人留下的,李无恙轻抚了下那块砖,指尖上沾染了不少砖屑,可见这是才刚被人刻上去的。
“这刻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林兼凑在砖头旁边歪头斜脑地反复端详着,却愣是没能看明白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又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李无恙有些不耐地推开林兼,用力按下那块砖。
果然,面前那堵墙化身成门,迅速打开,片刻后,又迅速关上。
声音很轻,确实在刚才那种大家都忙着开棺的嘈杂情况下很难察觉;速度也很快,快到大家甚至没能看清门后是什么,隐约只瞧见一片漆黑。
“看来那位小兄弟就是通道这个机关去到另一个房间的。”五刹门弟子又一次得出了结论。
“嗯,估计也是觉得这个记号很诡异,出于好奇就按了一下。”凤青青点头附和。
唯独李无恙和尔鹤保持着沉默,苏砚有多怕死他们都知道,一个怕死的人是不会有这种好奇心的;退一万步说,就算她真的一时脑抽又或者不下心按到那块砖,她也一定会叫他们,要死也得拉几个垫背。
居然独自闯到这门后头去,这实在不像苏砚会干出来的事,除非她很清楚这记号是什么意思、也很清楚是谁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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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砚确实很清楚,甚至可以说她就是奔着留下记号的这个人来的。
当她察觉到这个记号的时候,所有人都在聚精会神地跟祁太祖的棺椁死磕,眼见李无恙他们并没有注意她,她深吸了口气,纵身跃入了机关门后面的那一片漆黑中。
本来以为那应该是一条甬道,可结果……确实是甬道,只不过是斜的,坡度还挺陡。
她猝不及防,就这么顺着甬道滚落。
这甬道应该不长,只一会功夫她就停了下来,但似乎肩膀有些脱臼了。
“咝……”她尝试着动了下就疼得倒抽凉气,正想撑起身查看。
——啪。
忽然有只脚,不偏不倚地踩在了她脱臼的肩胛骨上,格外用力地碾着。
“啊啊啊啊啊啊……”她撕心裂肺地喊开了。
“呵……”黑暗中传来一道冷笑声,紧跟着是讪讪的话音,“就这点能耐亏你还能活到现在,真是不容易。”
……空漠!!!
她几乎立刻就辨认出了这道话音的主人,凭着绝佳的夜视能力,她顺着那只脚看去。
果然,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分明是一张俊秀温润的脸,连嘴角笑意都似水般柔软,却透着股宛若来自地狱般的寒意。
“你来这里做什么?”苏砚目不转睛地逼视着他,质问。
“想你了,来看看你。”他微微俯身,靠近她,轻声细语说得情真意切,只是这动作让他自然而然地加重了脚上的力道。眼见苏砚疼得脸色发白,额间已经覆满了薄汗,他丝毫不为所动,仍旧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她,启唇反问:“你难道就不想我吗?”
“……想!当然想!”她抬起另一只尚且还能活动自如的手,用力抓住他的脚,咬牙切齿地吼道:“想你怎么还不死!”
“别瞎想……”他笑着伸出手,用力掐住她的下颚,“我怎么舍得丢下你一个人去死呢。”
她抬起头,猛然撞上空漠的下颚。
这一记,力道很大,空漠踉跄了下,对她的钳制也因此而松懈。
趁着这机会苏砚奋力起身,夺过了他手中的剑,手腕一转,剑刃直指空漠。总算掌握了主动权后,她才敢口出狂言,“那也得你有能力杀得了我。”
空漠漫不经心地瞥了眼抵在喉口的剑锋,冷哼道:“杀你何须用剑。”
“你想干什么?”苏砚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只是想让你认清一些事实罢了,比如说……”他不疾不徐地继续道:“由始至终,娄阁唯一爱着的人就只有钟离苒,他之所以会背叛师门也是为了替钟离苒求解药,在他眼中,你不过就是一枚还挺好用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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