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霜看着萧映绾一脸怀疑的模样,不由得细细打量她,难道郡主染了风寒,把脑子都烧坏了?
萧映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她是毒沁入五脏六腑,产生幻觉了,不光幻视还幻听。
等等...
国公爷?
刚才千霜的话里是说国公爷?
萧映绾不顾头脑当中的混乱,试探着问,“你说,我不喝药,国公爷会怎样?”
千霜正搅和着手里的药碗,“当然是亲自来为你吃药啊?”
萧映绾环视了周围,又看着眼前的千霜,似乎年轻了不少,个子又矮了一些,身上的装扮竟然与七年前一样。
萧映绾头脑混乱之中,问道:“你告诉我,今日何年何月何日?”
千霜有些惊骇地看着萧映绾,完了!
看来郡主真的被这一场风寒给烧傻了啊,怎会这么严重。
“今年是景泰二十六正月初十啊...”
萧映绾听见从千霜的口中说出的这句话,头脑瞬间轰鸣。
她忙从榻上下来,坐在妆奁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铜镜之中显现的分明是少女模样,肤色皙白,脸颊仍然带有一些婴儿肥模样。
萧映绾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庞,她转头看着千霜有些不可置信地问,“爹爹在哪?”
千霜道,“国公爷刚刚看过郡主,这会正在书房。”
尽管不相信,但萧映绾还是接受这个事实,她重生了,她回到了自己及笄的那一年,她与江遇相遇的前夕。
千霜见萧映绾仍烧着,把她劝回榻上,“郡主,还是先把药喝了,再不喝可就凉了。”
萧映绾半靠在榻上,“你去告诉爹爹,我不喝药。”
千霜听见这话,打量着萧映绾的神色,郡主的小脾气又犯了,从小到大总生病喝药总是要国公爷哄着才能喝。
千霜无奈,疾步去往书房请萧慎过来,片刻后。
萧映绾看着向她疾而来的萧慎,泪水瞬间涌出了眼眶。
前世爹爹去世的那一幕犹在眼前,失去爹爹痛彻心扉的滋味,让她这辈子都忘不掉。
“绾绾,哭什么?”萧慎坐在她的窗前温和地问。
萧映绾一把抱住萧慎,靠在萧慎的肩头不住地垂泪,嗓音喑哑,“就是想爹爹了。”
萧慎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嘴角浮上笑,“刚才见你睡着就没叫你,快把药喝了,风寒才能好,上元灯节的时候你不是还想出去看花灯吗。”
萧映绾靠在萧慎的肩头,还好这一世一切都来得及,这一世她一定要保全爹爹。
听到上元灯节,那正是她和江遇相遇的开始。
她坐正身子,擦擦眼泪,对着萧慎道,“上元灯节,我哪都不去,就在家陪着爹爹。”
萧慎温和地笑,又将药碗端过来,“不管你想做什么,先把药喝了养好身体才是正事。”
萧映绾将药喝下,苦药入喉,激得萧映绾蹙起眉头。
萧慎却不知何时从掌心里变出两颗饴糖,他剥开一颗糖,放进萧映绾的嘴里,丝丝缕缕的甜意在嘴间化开,驱散着苦药,萧映绾的眉头逐渐舒展开。
“好些了?”萧慎温和地问。
萧映绾点头,“嗯。”随即给萧慎一个灿然的微笑。
萧慎满意地拍了拍萧映绾的肩膀, “先躺下休息,待你身子好了,爹爹再跟你一起扎花灯。”
萧映绾点头滑进温热被窝里,因为汤药的作用,很快再次入睡。
夜间赵昭过来,她伸手触过萧映绾的脸庞,见她终于退了热,才放下心,出门又对周嬷嬷嘱咐许多,才放心而去。
翌日。
天光大亮之时,萧映绾方才悠悠转醒,幼雪及时进来,看着萧映绾的面色正常了不少。
她上前触摸萧映绾的额头,感受到萧映绾的体温正常,幼雪才放下心。
“郡主终于大好了,这下国公爷长公主才可放下心来。”
萧映绾看着从窗内照在账内的阳光,退了热的身体透着轻松。昨夜竟是自己这七年当中,睡得最安稳的一夜。
既然重来一次,那这一次,她一定要好好活着。
萧映绾起身梳洗,梳洗过后,赵昭与萧慎一同走进,见萧映绾一切都好,两人都放心不少。
萧映绾对着赵昭与萧慎施了一个万福礼,“母亲,爹爹啊,女儿身体已经大好,勿要担心。”
赵昭笑着,“不舒服就不必多礼,我们陪你一起用早膳。”
浅云阁正堂早已经摆上了一桌精致早膳,萧映绾笑着拉赵昭萧慎坐下,“我好饿啊,爹爹,母亲,你们快坐下。”
赵昭与萧慎笑着坐下,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度过早膳时光。
用过早,赵昭要去相国寺上香,萧映绾知晓,也要跟着。赵昭想着萧映绾身子刚好,不允,奈何萧映绾现在只想黏在她身边,只好叫多穿一些,又叫人在马车上升上碳,两人才启程。
赵昭与萧映绾到了相国寺,两人在正殿上过香,赵昭便去找寺中方丈讲经,叫萧映绾在寺中随意走动即可。
不用再遵守繁复的佛家礼仪,萧映绾自然乐得清静。正月十二,来上香的香客很多,在大雄宝殿前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
萧映绾随意逛着,幼雪跟在萧映绾的身后。萧映绾看着这座百年古刹,与其他寺庙不同的是,寺庙大多坐落在城郊或者名山之中,而相国寺却坐落在京城内,只因为先帝颇喜欢佛法,遂在城中修建了这座寺庙。
前世,萧映绾曾随着柳氏来过这座寺庙,未嫁给江遇之前,赵昭也是经常来寺庙的,只是那时候萧映绾并不喜欢佛寺森严的规矩,而嫁给江遇以后,身为江家的媳妇却不得不陪伴婆母。
如今,萧映绾看着在禅房之中,与方丈谈经论道的母亲,心里十分安慰。
萧映绾伸手触向寺前的一棵树,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恍若隔世,萧映绾的心里不免多了几分重生以后的寂寥。
忽然,在人群之中引起一阵骚乱。萧映绾不免抬头望去,只见宝殿前站着一位僧人,他扬声道:“今日本寺为了感谢众位香客,特准备星云大师亲手开过光的姻缘符,二十间,五两纹银一个,先到先得。”
众位香客,听见是星云大师亲手开过光的姻缘符,纷纷上前哄抢,要知道这相国寺的姻缘符极为灵验,每年也就只有二十件,萧映绾终于明白今日这相国寺为何这么多人。
只是来人太多,推搡之间,萧映绾竟然被人推倒,眼看就要落地,萧映绾闭眼她认命的觉得。
为何重生运气还是这么差...
没有料想中的疼痛,猝不及防之间,萧映绾跌入一个臂弯。
待她睁开眼,萧映绾慌了....
他分明长了一张与江遇一模一样的脸庞,或者,可以说,这个人就是江遇。
气质容貌身段,就连身上淡淡的雪松香,都与江遇一模一样。
萧映绾慌忙地将身子扶正,对着对方屈膝施了一礼算是道谢,便匆匆而去。完全不顾,那个人想要抓住她的手。
萧映绾一边朝寺内的禅房走去,心里一边合计,原本她以为她遇见江遇是要在上元灯节,届时她只要不出门,不上街,没有那场大火她就不会遇见他,从此她就会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不再与他相交,不会与他相识,更不会爱上他。
可今日,她竟然意外地提前与他相遇,叫她怎能不慌张。
好在,现在的江遇还并不认识她,她只要避开他,那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萧映绾进了一间禅房,是平日香客下棋所用,寺庙中的僧人大多会下棋,遇见棋艺高深的香客,也会相互推荐,久而久之也就成了寺中风雅之事。
萧映绾无聊地摆弄着面前的棋盘,幼雪看着萧映绾,“郡主,长公主还要等一会,不若我们找寺里的僧人来下上一盘,也正好打发时间。”
因为刚刚遇见江遇,萧映绾的心乱极了,幼雪这般提议,她也就同意了。
幼雪得名而去,出门去为萧映绾找僧人下棋,可不想片刻后,幼雪回来。
“郡主,棋手已经找好了,一会就到,我先为您烹茶。”
萧映绾点头,幼雪已经将香点燃,上好的木樨香,飘散了满屋,萧映绾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幼雪的茶刚烹好,便有小僧在门外禀报,“女施主,您要找的棋手已经到了。”
萧映绾扬声道:“好,让他进来吧。”
第24章 今生
◎重逢◎
萧映绾正低着头无聊地摆弄着棋子,再一抬头便看见一道素白的身影坐在自己面前。
待看清来人,她的心慌了一刻,努力平复着悸动,她告诉自己不要慌,这个时候的江遇不过是进京来赶考的书生,他们并不熟,届时找到理由将他打发出去便是。
“听闻郡主,要找棋手,江某愿意作陪。”
萧映绾尴尬一笑,“抱歉啊,这会不想下了,幼雪我们走吧。”
江遇仍旧淡定地看她,“江某有几句话想单独与郡主说,不知郡主可否给在下一个机会。”
萧映绾心里咒骂,江遇从前不是从不撩拨姑娘?怎么她重生以后遇见的江遇脸皮如此之厚。
反正她现在不认识江遇,她怎么做也无所谓。
萧映绾将头一扬,淡淡看向江遇,“本郡主现在不想给你机会...”
说罢她起身便往门口走去。
江遇见萧映绾如此态度,态度仍旧温和,他眉眼深看向她的背影,十分真诚地对她说道。
“若是郡主不给我机会,那江某便去公主府等,直到郡主肯给在下一个说话的机会。”
萧映绾听见江遇竟然这般说,住了脚步,刚才的傲气也卸下来,转头看着江遇,脸色有些愠怒。
她暗自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不想重生后的平静生活被江遇打乱,若是他真的跑到公主府门口闹事,那是非她本意。
萧映绾复又坐在江遇面前,叫幼雪出门去等着。
江遇见萧映绾回来,嘴角闪过一丝笑意,他随即拿起茶碗,为萧映绾倒了一杯茶,放在她的面前。
只见眼前的姑娘今日穿着紫色百蝶暗纹压襟襦裙外罩了一件容貌云肩披风,梳着单螺髻,上面只轻点了钗环,萧映绾的面色白中透着淡粉,因为刚刚及笄,略带有婴儿肥。
江遇难掩心中悸动,回想起上一世,竟从没有好好打量过她,也从未发现她竟然如此美。
“想说什么?”
萧映绾看着江遇正出神,出言打量打断他。
江遇垂落下眸光,眼神晦暗了几分,想起他们前世的纠葛,今生的萧映绾还是否能够如上一世那样义无反顾地爱上他。
他抬眼看向萧映绾,低声唤,“绾绾...”
喑哑的嗓音传来,萧映绾心头一震,险些没有拿稳手中的杯子。
前世江遇很少这么唤她,有的也只是她临终前的那几日。
想起前世,萧映绾的心好像被剜痛,她放在期盼上的手,不得不紧握成拳,让自己极力保持镇定。
不,她不可以再拘泥过去,难道她还想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吗?
她抬眼冷冷看着江遇,张口轻斥,“大胆,谁允许你直唤本郡主闺名?”
萧映绾的变化江遇尽都看在眼底,他看着萧映绾的眼神,总是带有一种千帆阅尽的沧桑...
那种眼神,绝不会是一个刚刚及笄的少女才有。
江遇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看着萧映绾的眼眸,“你也是重生而来,是吗?”
萧映绾愣在原地,看着江遇将她最大的秘密脱口而出,她有些难以置信地抬眼看向江遇。
难道,他也是?
她看着他,他故意来寻她,一定要跟自己讲话。
那便是了,她能重生,江遇自然也会重生。
萧映绾闭口不语,江遇更加证实了他的判断。
“绾绾...”
此时,纵然他有千言万语,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前世萧映绾死去的那五年,他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地活着,直到新帝登基,天下初定,他才殉她而去。
可怎么也想不到,一睁眼,他竟然回到他们初遇的那一年。
这一次,他再也不要重复上一世的悲剧,他爱她太晚太晚...
前一世失去她摧心剖肝的滋味犹在心间,余下的时光只剩下深深的忏悔与怀念。
重生后,他第一时间去往公主府,他日夜在院外的那棵树上,看着她。
看着她卧间的一点光亮,看着她和父母言笑晏晏。
他随她来到相国寺,想方设法地接近她。
发现她竟然也是重生归来,江遇的心更加的沉重,他看着她悲伤又委屈的眼眸,分明红了眼眶却强忍着不让自己掉下泪来。
江遇心间的痛,像是丝线将自己紧紧地缠绕,让他喘不过气来。
“上一世我对你做了诸多错事,悔之晚矣,绾绾,我错了。”他喑哑着向她忏悔。
“能够重生已然是老天对我最大的眷顾,能够让我再来一次,我...”
他看向她,“我会对你好。”
江遇不知再说些什么,他还能说些什么,好像任何的话在萧映绾面前都是无力而苍白,他心里是那样清楚。
良久。
“江公子...”
萧映绾强行从过往的伤痛中抽离出来,江遇听见萧映绾开口,仿佛在等待审判的罪人。
“你自来不喜欢我,前世你我是注定的仇人,这一世我们自然也逃不掉,过去...”
萧映绾笑笑。
“过去,我原谅你了,江公子不必介怀,我们已经一别两宽,从今往后,你我当各自安好,再无瓜葛,且就此放手吧。”
她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好听的声线传进他的耳朵,可句句却像是刀尖在他的心头落下,鲜血淋漓。
审判落下,江遇的心痛不欲生,“若是我不愿呢?”
萧映绾平静地看着他,“江公子非完人,也有许多做不到之事,您说我说得对吗?”
“绾绾?”门外传来赵昭呼唤她的声音。“你可好了?”
萧映绾起身径直路过江遇推开门,对着赵昭笑了笑,“好了。”
赵昭看着萧映绾的眼眶通红,不禁疑问,“眼睛是怎么了,不舒服?”
萧映绾道:“下棋,累的。”
“就说不让你陪我来...”
母女二人相携着,出来寺门。
江遇远远地看着那远去的二人,如果他们的相遇注定是一场错误,好在老天再给他们重来一次的机会,让他弥补所有的遗憾。
萧映绾随赵昭上了马车,一路无语,她为了不让找找担心,只说自己困了要小憩。
闭上的眼的时候,萧映绾的眼前,仍旧免不了想起江遇。
她一时之间无法接受,两人纷纷重生回到过去,并且又再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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