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萧映绾空灵的嗓音在整个尚书房内不紧不慢地响起,她游刃有余丝毫不差地将《学而篇》背诵在众女面前。
结束后,堂内寂静无声。
良久从上首传来,一道掌声,随即众贵女纷纷爆发出热烈的掌声。燕锦书、姜欲晚、昭和纷纷带着笑意看着她。
萧映绾心里只是想,这样你还能让我去单独给你背?她当然不会给他机会。《学而》对她来说并不难,她生来记忆力奇佳,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简单的背诵并不会难倒她。
前世年少时,闲来无事她也曾女扮男装参加科考,想试试自己的学识,没想到最后竟然中了进士。
沈白月在众女掌声中心有不甘地看向萧映绾,想不到竟然被她占了先机,心里的嫉妒像是火烧起来,萧映绾她绝对不会再给她机会。
“不知这样,学生还需要去单独给太傅背诵吗?”
江遇未曾料想,萧映绾会将《学而》一字不差地背出来,自然他要求她单独背诵的理由便不会成立。
他打量着萧映绾,心里甚是惊叹她竟然拥有这样好的学识,前世她只是他囿于深闺宅院的夫人,那时,他并不曾好好了解她,可今日他才发现,他似乎一点也不懂她,如今更连她的一片衣角都够不到。
罢了,一切不过是他咎由自取而已。
“既然郡主已经背出,那便不用再来背诵,今日且就到这里吧。”
江遇起身拿起书本,出了书房。
见江遇离去,众女纷纷围绕在萧映绾的身边,“绾绾想不到你记忆力这么好啊...”
“对啊,你是怎么背下来的,教教我呗。”
萧映绾对着众人换上标准的假笑,“这个说来话长...”
萧映绾与众女寒暄一番,出了书房,三五结对地去往琼华殿。
萧映绾离开尚书房,忽然脚边不知从哪里飞过来一颗石子,她转头看了看,感觉定有蹊跷。
她对燕锦书与姜欲晚道:“你们先走,我想起有东西落在堂内,我现在去取,稍后就到。”
两人点头,嘱咐萧映绾快些。
萧映绾假装往回,这时便有一个内室监来到萧映绾身前,他低声在萧映绾面前道:“太傅有事有请郡主一叙。”
萧映绾心头一紧,看着内室监,“请帮我回他,我有事,不方便与他会面。”
那内室监伸手给了萧映绾一个字条,“太傅说,郡主看过自然会去。”
萧映绾将那字条打开,看过之后一脸惊诧,默默收起字条,“还请带路。”
那小太监带着萧映绾来到尚书房不远处的养心斋,内室监道:“大人就在里面等您。”
萧映绾点头,见养心斋的正门开着,像是刻意避嫌。
萧映绾走进,看到江遇正坐在东侧案前,焚香、烹茶,修长的手指,灵活又熟练地摆弄着茶具,叫人看上去赏心悦目,可萧映绾无暇理会这些。
“不知太傅以此为理由叫我前来是为何事?”萧映绾回想刚才手中的字条,上面写到景泰二十九年冬十二月初六。
那正是 ...
上一世爹爹去世的日子。
江遇坐在那里,静静望着她,“你且坐,让我细细说给你听。”
萧映绾尽管此时心里再不厌烦,可事关爹爹去世,她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江遇将一杯烹好的茶放在她的面前,“前世,岳父薨的那日,我曾在御书房...”
“我们已经和离,请不要那样叫他。”萧映绾冷言打断他的话。
江遇蹙眉,想起前世她留下的那封和离书,他的心里仍旧痛不欲生,他压下所有阴郁的情绪,尽量平静地面对萧映绾。
“抱歉...”
须臾,他接着开口道“我在御书房、大理寺、刑部任职期间,也觉镇国公一案蹊跷,圣上急急地盖棺定论,并未伤及无辜之人,当我再回头查阅当年相关卷宗却像是被人可以抹杀一般,能拥有这样能力的人...”
萧映绾想了想,能拥有这样能力的人,无非有两人。
江遇再次开口道:“可还是让我查出蛛丝马迹,现在是景泰二十八年,再过一年,镇国公很快便要上战场,而那场战役内最重要的人信息却消失不见。”
萧映绾一脸疑惑地看着江遇,前世她被江遇困于内宅,始终不能为爹爹翻案,最终带着遗憾而去,想不到江遇却曾留意此案。
“那个人是谁?”萧映绾问道。
“是督军。”江遇回答。
“督军?”萧映绾若有所思,爹爹在战场一事,不会对她说太多,但按照惯例每次战役朝廷必然会派督军去往战场,协助将军做相关管理事宜。
江遇道:“我并未查清前世的那场战役里,督军做了什么,以及督军过往背景,只是以为这个督军战死沙场,又失去所有相关信息起了疑心,若不是有重大嫌疑,又怎会刻意抹去痕迹?”
萧映绾心乱如麻,她推测若江遇的推断为真,她要做的便是一定要阻止爹爹参加这场战役。
“你是想阻止国公爷上战场?”江遇打量她的神色。
被说中心思,萧映绾抬起头看着江遇。
“这件事,还需慢慢筹划,届时我会向圣上举荐更好的人去往北境。”
江遇平和的语气和神态,让萧映绾很放心。
她忽然回过神,“为什么要帮我,你又为什么去追查当年一事。”
江遇看着萧映绾的神色有几分晦暗,他顿了顿,“因为...我于你有愧...”
萧映绾淡淡道:“此事我说过,我们早已两清,你又何必纠缠不清?”
江遇猛然抬起头,深深凝望萧映绾,“可是,绾绾,我走不出来了...我不想忘,我更不想两清...我...对不起...”
他向她深深忏悔,前世失去她的痛楚犹在心间,像是要随时将他撕裂,他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接近她,她像是受伤的小鹿,再也不会对她释放善意,亦再不会如曾经那般爱着她。
萧映绾不敢再看江源的双眼,她垂下眼眸,看着手间冒着热气的热茶,“爹爹的事,我会自己承担,此事与你无关。”
见萧映绾与自己划得两清,江遇有些愤慨,“绾绾,你难道一定要与我算得这般分明?”
萧映绾抬起眼冷冷地盯着他,前世所受的委屈,他给予她的淡漠和疏离,像是一根插在心上永远也拔不掉的针。
“是!她就是要与你这般分明,还请江公子以后不要插手绾绾的生活。”
有人替萧映绾答道,惊得两人纷纷朝外间看去。
第30章 今生
◎觐见◎
萧映绾见是陆韫走进来,不想再多说,她起身对江遇敛身告别,路过陆韫的时候,朝陆韫微微颔首示意,匆匆而去。
陆韫看着萧映绾的背景,心里五味杂陈,她应该再也不会爱了...
思及至此他愠怒地看着屋内坐着的江遇,再也控制不住怒意,他上前一把抓住江遇的衣领。
“你以为救了国公她就会原谅你?”
江遇听见陆韫如此说,有些恍然地看着他,随即反应过来,他轻声笑笑:“她是否原谅我,与你何干?”
“你最好别再去打扰她的生活,难道前世她被你害得还不够惨吗?”
江遇并不意外陆韫竟也是重生而来,他冷静地看着他,“怎么,你以为我不打扰她的生活,她就会爱上你?”
面对江遇这副不要脸的神色,陆韫咬牙切齿,“好啊,那且看我是不是同意?”
陆韫强忍住想要揍江遇的冲动,他松开了手,看着萧映绾对江遇的纠缠不胜其烦,现在江遇竟然用前世振国公的死来挟制她,天底下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他定不会让他得逞...
.......
萧映绾回到琼华殿的时候,正巧赶来太后身边的掌事姑姑宣太后口谕,让众女去往慈安宫,面见太后。
萧映绾听闻要去往慈安宫,想起上一世,太后待她很是亲厚,心里不免多了几分暖意。
掌事姑姑了给了众人一炷香的时间准备,萧映绾借此机会换了一袭水蓝的襦裙来,既素雅大方,又不太过显眼,她又在一只锦盒内,找到一根碧玉簪插在发间,正衬的她今日的衣服。
萧映绾在镜中笑了笑,一切都恰到好处。
一炷香后,众女纷纷在正殿集合,萧映绾抬眼看到众女都换了服饰,皆都华贵典雅,萧映绾看向沈白月,她则是一改往日一身素白,换了一身颇为华贵的银朱金丝穿花曳地裙,中间点了花钿。
燕锦书看着装扮一新的沈白月,惊叹,“要这样明晃晃地把野心写在脸上吗?”
姜欲晚摇摇头,“她那是把野心穿在身上罢了。”
萧映绾被身边的人逗笑,不再说话,随着众人自动合成一排,去往慈安宫。
快入到慈安宫的时候,正巧看见赵淮从内走出,众女纷纷侧目,看到赵淮儒雅高贵的气质出尘的相貌,众女的脚步都慢了几分。
萧映绾想起前世赵淮在宫中时对她很是照顾,最后也是江遇将赵淮扶上太子之位,往事云烟,萧映绾心里如水一样平静。
她随着众人,一同给赵淮见礼,赵淮却在她面前止住了脚步,萧映绾看着绣着金线的皂靴,不禁缓缓抬起头,看见赵淮一双温和的眼在看她。
“一年未见,绾绾怕是将我忘了...”
赵淮语气温和中透着亲昵,让众女简直嫉妒得要将眼珠子飞出来。
萧映绾简直想要遁地,自从赵淮进了华清书院,两人确实一年多未见,从前她与昭和玩在一起的时候,昭和很是喜欢这个和蔼可亲的大皇兄,不似太子那般生冷。
久而久之,三人自然玩得十分要好,可年纪渐大,男女有别,再见亦是不能随意越过礼数。
萧映绾屈膝笑了笑,“大皇子万安,昔日情谊绾绾珍重视之,并未曾忘。”
场面话说得十分圆满,萧映绾知道这可是大宣下一任的储君她自然得罪不起。
赵淮对她温和一笑,他知道这般打招呼属实不妥,可他就是打心底喜欢这个妹妹。
“沈姐姐!你怎么了?”姚芷惜在沈白月身边,一脸紧张。
只见沈白月扶着头,似快要倒在姚芷惜身上一般。
赵淮正与萧映绾说话,被这一叫,自然也被沈白月吸引了注意。
他只是眸色淡淡划过沈白月,便未再看,对萧映绾道:“你且去,待有机会我们再会。”
萧映绾点头说好,赵淮转身大步离去。
燕锦书看着这一幕自然知道沈白月打的是什么主意,她眼睛一转对萧映绾道:“你想不想看沈白月瞬间被治好?”
萧映绾低声笑了笑,“燕姐姐别太过分就行。”
燕锦书直接上前扬声道:“啊,沈姐姐,你没事吧,沈姐姐看起来这般难受,快差人将沈姐姐送去太医院吧... ”
众女听见燕锦书如此提议,也纷纷附和,“是啊,沈姐姐,还是去看一看为好。”
姜欲晚适当补了一句,“沈姐姐不必强撑,太后那边我们自会为你说情,想来太后慈爱,不会怪罪。”
沈白月听闻要被送去太医院,一脸蹙眉的难受表情,忽然变得舒畅了几分。
她轻柔低声道:“我自小有心疾的毛病,疼起来不过阵发,过了劲,就好了,现下已经好了许多,妹妹不必担心。”
燕锦书自然不依不饶,“沈姐姐,你这般严重,还是去太医院看一看为好。”
众女纷纷点头,“是啊...”
沈白月有些慌,“我真的无碍,不会耽误面见太后的。”
“你们来了!”昭和从慈安宫中出来,看着众女在这等候,叫众女进去见礼。
众女纷纷整理衣饰来到殿中央,看到太后正坐在上首,昭和坐在一旁。
众女纷纷屈膝行礼,齐声,“太后晚安,祝太后长乐无极。”
太后瞧着众贵女如花一般侍立在殿中,很是开心,她喜欢年轻的公子姑娘,这是宫中众人皆知晓的,遂皇子公主,无论嫡庶尊卑,她总是一样疼爱,并经常召集这些孩子陪侍在她身边。
这些萧映绾在前世之时就已知晓,若不然她落水后,太后又怎会让她将养在宫中,萧映绾对此倒很是感激太后那段时间的收留让她破碎不堪的心平静下来,又在宫中予她很多温暖,萧映绾始终记在心上难以忘怀。
太后温和慈爱地笑起来,“快起身吧。”
众女发现,太后竟是一个如此温和慈爱的妇人,紧张的心放松下来。
太后为众女赐了座位,才开始细细打量众女,让众女纷纷上前介绍自己。
到了沈白月,只见她落落大方上前,“帝师沈青之女沈白月拜见太后娘娘。”
只见沈白月上前大方恭敬地施礼问安,颇有大家闺秀的气度,加之这一身华贵的衣饰,如耀眼明珠一般。
众女心中暗叹,想来这沈白月定然能讨得太后的欢心。沈白月心里自然也是这般想,
太后温声道:“沈青的女儿?你上前来让哀家瞧瞧。”
沈白月依言迈着从容优雅的步伐走到太后身前,有些羞怯地看着太后。
太后上下打量一番,点了点头。“嗯,退下吧。”
她又张口道:“沈白月,你今日这衣服倒不配你,以后还是不要穿这一身了。”
沈白月听见太后说,脸色白了白,强忍住慌张的情绪,从容地跪在地上,“臣女谨记太后教诲。”
太后又道:“刚才听闻你在我殿门前犯了心疾,如此还是不要在这待着,去太医院瞧瞧去吧。”
沈白月听见太后又这般说,脸色更加苍白了,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弄巧成拙,她双手合十再次叩谢,“谢太后恩典,臣女...告退。”
沈白月起身,缓缓退了出去,听见太后说,“绾绾,到皇祖母身边来...”
沈白月险些将手里的帕子搅碎,萧映绾,她凭什么...
萧映绾听见太后直接点了她的名字,起身施然朝太后行礼,“臣女给太后请安,祝太后福寿绵长。”
太后见萧映绾礼数周全,心里也十分安慰,“快过来。”
萧映绾上前,太后见萧映绾一身水蓝,越瞧越是顺眼,她又看见萧映绾发间别着那根碧玉簪。
太后笑着道:“这是我送给昭儿的那支簪子吧...”
萧映绾对太后点头,“正是。”
太后笑起来,“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她竟然将这簪子送给了你,好啊。”
“太后恩惠,臣女与母亲不敢忘怀。”萧映绾前世与太后相处的那段时间,已然对太后的喜恶了解透彻,遂选了她喜欢的水蓝色,又拿出那支玉簪,太后与母亲的感情一直很亲厚,她想着,太后见了这根簪子也能顾念几分。
太后听见萧映绾这般说,心里更加高兴,她亲厚地拉住萧映绾的手,心里越看越是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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