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珩,居然是你?”
江沅在这里看到他,其实也并不十分意外,她知道南海器重他,可没料到他竟然有如此强悍的战斗力,让他任虚名的礼官确实是屈才了。
“没想到吧?云芊?还是江沅?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
南宫珩没再恋战,与江沅对话的功夫,居然收兵回府了。
好似此一战不是为了与东海一争高下,而是冲着…江沅而来?
这就很奇怪了,江沅亦是心烦意乱,虽是想到了这一层但也无暇顾及自身,眼瞧着这艘船越行越远,直到看不见倒在地上的裴寂,于是急得脱口而出。
“你快放了我,这个卑鄙小人,到底把裴寂怎么样了?”
南宫珩听了也不恼,踱着步子气定神闲。
“还惦记着情郎?放心!你这个情郎一时半会死不了。倒是自己的安危,你不在乎么?”
江沅闻言淬道。
“呸!抓个妇人算什么光明手段?你不过是想拿我掣肘于裴寂。所以我需要担心我自己吗?”
南宫珩顿了顿,依旧摸了微须状似雅士负手而立,静默了半晌,缓缓开口。
“此话你只说对了一半!你我无冤无仇,说到底,我倒还要感谢你呐!”
南宫珩半讽道,又替江沅松了绳,少女见状想要跳海逃跑,始料未及间,却被南宫点了后脖颈,那身躯不受使唤地瞬间歪倒在地。
“江沅,捉你非我本意。但也还请你别想着逃跑,此一类软骨术,非我意愿能除。”
说罢,便命人抬了江沅进了船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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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南宫珩抓了江沅倒也没甚难为,只是乘着船一路向南,来到了南海鲛人的霖泽岛。
江沅被关进船舱,不见天日,只觉得船缓缓靠岸,又被人押进箱子抬了出来,至此都不辩方向。
也不知道东海同南海交战几何,江沅一被锁进屋内,便眼疾手快地拉着一个即将要离开的小厮询问情况。
“这位小兄弟,求求你便告诉我吧,如今东南海相战何如?”
说着便又懂行的,从袖中掏出了碎银子塞过他手。
哪知这回的鲛人小厮也算训练有素,将接对的银子又放回案边,高傲地睨了她一眼,无言、转身便关门离开了。
江沅颓倒在地,懊恼地捶头,后悔自己没有听裴寂的话,安心在清风居等他。如今却是落了这番被束缚的田地,现下也不知裴寂的伤势如何了,阵阵愁人。
转眼又是过了几日,江沅坐在屋内实在是想不通那南宫珩拘了自己到底有何目的?这期间,裴寂全无消息:不知他是否伤势痊愈,亦或是早已嵌南海前来营救自己。
而江沅自然不希望他中了圈套前来营救自己。只要裴寂不出现,自己还是有逃生的希望的。
这几日江沅也算是看明白了,那南宫珩确实没有再来为难自己,显然他的目的达到了?
可心下隐隐不安,到底南宫珩想要什么?!
这一日,江沅照例在门口大喊大叫博得关注,这时有一道清丽的嗓音从门外传来。
“江沅姐姐,是我。”
江沅听得直觉是绿萼,可仔细辨得,又不熟悉。
于是,怀着戒备心,允了来人进门。
进来的依旧是位貌美女子,柳叶眉、樱桃口,一双杏子眼波流转、肌肤吹弹可破,江沅早已对鲛人的外貌免疫,但见到她依旧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自己每天面对同一个小厮送饭,依旧多久没见第二个活人了。即便南宫珩也是刚抓了自己那日露了面,其后完全神隐。
所以江沅见到这位少女亦是有些激动的,上下打量了番,虽然貌若王嫱,但却还穿着素白婢女服。
这白衣婢女进来之后,悄步掩了门,又谨慎地趴在门边听了会动静,这才转过身朝江沅施施行礼。
“婢子白芷见过沅娘娘。”
“沅娘娘?”
江沅听得心惊,却又故作淡定道。
“白芷姑娘,想必你称呼错了,我并非什么娘娘。”
“娘娘误会了!婢子知晓您与东海皇子交心,因不知如何称呼。故受好姐妹绿萼所托,前来查看一二。”
白芷低声娓娓,不卑不亢。
江沅这才明白,这婢女原是绿萼在南海的好姐妹,所以自然会对自己有所关照。
“嗯,我已知晓,但还请白芷姑娘不嫌弃地称我一声姐姐便可。娘娘一名实在担不起。”
眼前的小丫鬟自进来就没甚情绪,直到被允许与江沅同辈相称,惊觉受宠若惊,抬头仰望,檀口微启,杏子眼应景地氲着水汽,努力克制颤着的声音,轻唤了江沅一声。
“沅姐姐…”
江沅凝神望着她,不觉心生感慨。
又是一可怜人。
随后私事不论,白芷换了严肃的情绪,凑近跟前,与江沅纷说。
“沅姐姐,此番我来是向你透露写东海的战况…”
江沅猛然眼亮,长睫微颤,蛮是渴望地捉住白芷的手,就像是遇见了救世主。
“白芷妹妹,你真是我的好妹妹,请将快些说来?”
白芷也是不负众望地告知了江沅,东南两海早已停战,皇子裴寂亦无大碍。只是听说修整十来日的皇子不日要来亲自要人。
江沅听了更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两海交战自那日自己被抓,就停火休战了?说到底,他们争得竟然是自己?
倏的,江沅吓得丢了手中的茶盏,显然也是被自己的猜测惊到了。
但没有失了理智,她回眸,窃窃问道。
“据说那倭族有能人术士擅驭鲛之术,此番战争可有使出来?“
白芷低头作想,片刻缓缓摇头。
“未曾听说过。”
江沅长舒口气,虽然自己熬了通宵做了些蹩脚的眼罩,但幸运的是没用上,也算是好事一桩。
白芷前来给自己带来这么一个令人欣慰的消息,江沅兴奋地,简直想马上冲出去见一见裴寂。
可惜自己中了南宫珩的软骨术,现如今能走上一步都是困难。
江沅哀嚎地捶腿,被白芷看出了难处,于是她又好心地提了“建议”。
“沅姐姐,别挣扎了,你这软骨术的高深就在于越运力,力道散得越快。所以还是节省点体力吧。”
“那怎么办,如何能求得南宫珩给我解了法术?”
白芷朝门口望了一眼,忽而眸中晶亮了一瞬,转向看她,目光一拧,迟疑道。
“这阵子鲛姬可能会过来找你问话,你想办法让她去替你说情。因为…南宫大人最听她的话。”
这白芷提的建议,等于白说,云蓁蓁本来就与自己不对付,这如何哄得她帮自己解咒。
江沅听后失落感泉涌心头。
“白芷,谢谢你的好意。这软骨术我再想其他办法解决吧。”
江沅托腮思绪早已飘向老远,一室安静、各自沉绪…
通过与白芷的对话,江沅稍微心安了些,但是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自己与白芷从无见面,可依着绿萼的关系,能无话不谈。
绿萼…绿萼?此地界为南海,她居然不亲自来见,居然拜托他人传消息,这很不合常理!
江沅朝白芷那看了一眼,思虑了几瞬,半晌才轻声问。
“白芷,绿萼拜托你来与我托话,可是她自己为何不来?她现在人呢?”
这白衣丫头听了江沅的询问,顿时眼泪尤如短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她的声音哽咽着,几乎无法说出话来。
江沅见状一种不好的预感跃然脑海,她下意识地后仰了半寸,手指透凉,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
“绿萼…她是不是出事了?”
白芷闻言,哭得更难过了,似默认一般,好一会止住了哭,抽噎道。
“沅姐姐,你知道绿萼有一个姐姐叫采红吗?”
…
“哪个不识眼的贱婢,就连本公主也敢拦着不让进?”
白芷待再要开口便听见门外的鲛姬的呵斥声,无奈只得噤声不再言,打了手势翻窗离开。
门在下一刻被推开…
第77章 撒气
从门外走来一香草佳人, 金钗钿合、蝉衫麟带。她身着五色锦盘金彩绣绫裙,外罩逶迤白梅蝉翼纱。广袖上衣绣五翟凌云花纹、以暗金线织就,点缀在每羽翟凤毛上是细小而又浑圆的虎睛石,碎珠流苏如星光闪烁, 光艳如流霞披霓。
云蓁蓁高挽了发髻, 斜插一枝凤金簪, 面容精致无瑕,如同出水芙蓉般脱俗,透露着淡雅与高贵之气。
若不是看她那微微隆起的腹部, 以及便便辛苦的莲步,江沅真以为此女子如同画卷里走出来一般。
可再是仙姿玉色架不住她满面嗔怒,带着煞气走来。
江沅忽就觉得阴风扑面,彻骨的寒沁入骨髓。
再正色去看来人, 那鲛姬身后跟着的嬷嬷更是貌若罗刹, 恶狠狠地盯着江沅,掂着手中的粗鞭,嘴角更是凶恶扯笑。
来者果真不善!
江沅跪坐在案前,心生胆寒、眼眸敛了一处, 捏着双拳, 忿恨难耐。
由于软骨术的禁锢,无力起身、更无处躲藏, 徒有大颗的冷汗无声地砸在地板上,渐起小小的水花, 诉说着不甘。
“江沅?还是云芊?”
鲛姬款款走了过来, 笨重地弯腰, 深掐住江沅的脖,咬牙冷笑道。
“你真是好本事!躲在我身边, 试图挖墙脚?可你没有想到终有一天会栽我手里边吧?”
“是你自己行得不端,做了些没得逞的勾当,妄图拿我泄愤罢了!与我何罪?”
江沅悲愤至极,闭眼颤声道。
“要打便打,无须再多啰嗦!”
语毕,江沅感受到手中的力道突然加重,阻得自己无法呼吸,脸憋霎红,却依然不屈讨饶。
“贱婢!”
鲛姬终是无力而脱了手,仍不解气,却反手扬了一巴掌。
“啪”…
江沅被打得偏了头去,嘴角瞬间溢出血珠,可依然微阖了眸,努力将口中的腥甜咽了回去。
“就凭你,也配与我争予卿哥哥?若不是你横亘中间,裴寂便早娶了我。何故直至今日他仍就摇摆不定,无端生了颇多枝节。”
鲛姬单手叉腰,胸腔起伏不定,在老嬷嬷的搀扶下勉力起身。
江沅见状,自知这一次的皮肉之苦是不可避免的。依这么些天的观察,云蓁蓁也只能对自己撒气,不敢下死手。既然如此,便索性让她来个痛快。
“是你自己不知检点,不守妇德,酿成大错!如此却要怪罪他人,我见那南宫珩对你也倒是痴情一片,你与他成双成对亦是圆满,你怎就想不通呢?”
江沅迎上她的目光,睫羽轻动,掩盖了先前的痛楚,再抬眸亦是神情自若,缓缓开口。
“你休要在这搅蛮理!我与南宫珩不过就是上下属的关系,即便这孩儿意外到来,也仍旧改变不了此种事实!”
云蓁蓁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满园蔷薇不住摇曳,更是心绪飘荡,遥遥畅想。
“所以…是你命他将我抓来的?”
江沅继续温声开口,徐徐诱之。
很明显,鲛姬的脊背无端地僵直了一瞬,继而又软了些,恢复如常道。
“不论是谁想抓你与否。此在南海一地界,你都在劫难逃!”
江沅闻言,心下了然。察觉她理由苍白,很明显,抓自己并不是鲛姬的本意,或者说先前自己被抓,与她无甚干系。
既然如此…
“是吗?我在劫难逃?既然你看我如此厌恶,不若你要南宫珩将我杀了吧?就此不碍你眼,岂不是更让你心生畅快?”
江沅想着继续惹怒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这一句确实触到了云蓁蓁的软肋,南宫珩交代过,要完好地对待江沅。所以她这次前来居然还被挡在了门外半瞬。
鲛姬天生性子直遂,不懂虚与委蛇,所以被江沅一激即怒。
“云嬷嬷!快去用鞭抽打她,我不想再听她说讨厌的话!一直抽、抽到她求饶为止,看她是否再敢大放厥词!”
云蓁蓁出声打断她,瞪着江沅,眉心紧蹙、脸颊也因为怒气染上绯红,大声命着老嬷嬷,恶狠狠地扬鞭走向无力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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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嬷嬷毫不手软,走上前去也不多做准备,上手就是一鞭子抽打在江沅的脊背上,那皮鞭撕开衣服、舔着肉,瞬间绽出血花,淡淡的血腥味漫延屋内。
眼看跪下的人儿因忍痛而嘴唇被咬得森白,嬷嬷似更得了“鼓舞”,又更大力地一鞭子招呼在江沅身上。
终于江沅疼得忍不住地大笑起来。伤口火辣辣的痛,她呼吸加快,头晕目眩,伴随着软骨术的加持,身体仿佛要被撕裂一般,豆大的汗珠不断地往下冒,打湿了额前的发。
看上去是那么的无助,江沅实在不能承受再一鞭,她大笑着求饶,骇得老嬷嬷始料未及,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鲛姬…这还打是不打?”
眼看着江沅被打得趴在地上大笑,场面甚为诡异。虽知晓她为捕鲛人,但还是因为此笑过于惊悚,云蓁蓁迟迟不敢再下令对她用刑。
江沅忍着痛和笑,挣扎起身,手脚不停地抖着,却也强撑着说道。
“还请鲛姬开恩,若是再一鞭子下去,恐真要送我归西了。届时,落得此下场你也一时不好交代。不如我们俩做个交易如何?”
云蓁蓁眼瞧着江沅几近虚弱将死的样子,后悔令嬷嬷下手重了些,正苦于无法收场,对面那伤痕累累的少女居然主动给自己递了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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