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尘的耳朵蓦地绷直了, 像是遇到猎物时警惕地高高竖起一般, 连耳尖上最细小的绒毛都舒展了开来。
奇怪的热量从下腹部一路向上燃烧, 将热量送上胸腔,让晴尘呼吸紊乱。
他及时按住礼枝不安分的手, “你都是从哪里学来的?异界的女妖怪才会是这个样子。”
礼枝抓住了重点。
她直接跪坐在他腿上,双手抓着他的头发,固定住他的头,逼着他直视自己的双眼,“女妖怪?晴尘你为什么会知道?”
下腹的热量更烫了,烧得晴尘口干舌燥。
他轻咳了两声缓解嗓子里的沙哑,将礼枝抱到一边,老老实实地说道:“常在异界行走,什么事情我不知道呢?”
礼枝拉着他的手腕,“起来,该去吃饭了。”
晴尘自然地跟着她起身,但起身的瞬间,腿\间传来了异样的触感。
他脸色一红,后背泛起了闷热的潮湿。
他又一屁股坐了回去,为了掩盖这个动作的突然,他故作优雅地翘起了二郎腿。
“你先去吧,我要思考一个问题。”
礼枝:“什么问题?”
晴尘把她转过去,双手在她背后用力一推,“这问题太复杂了,总之你先别管了。”
礼枝不明就里地出了房门。
来到餐厅,她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她出卧室前,晴尘的脸上是不是泛出了不正常的红,人也十分不自在的样子。
于是,礼枝又转身杀了回去。
她只走了十几秒的时间,卧室里的温度就比外面高了一些,门一推开,就是带着热意的空气,扑面而来。
她视线移动,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床边的晴尘。
晴尘修长的双腿交叠,流畅的线条被薄而柔软的白色襦袢清晰地勾勒出来。能看出他的腿绞在一起轻微地蹭着,看起来十分难\耐。
微敞的领口下,血色浸染了锁骨,连白花花的胸口也沾上了樱花似的粉。
见到突然推门进来的礼枝,他的身体细微地颤抖了一下,动作顿在了一半。
礼枝一脸谜之微笑,似是看透了一切。
在她伸出罪恶之手之前,晴尘光速甩了张符咒,纸飞了过去,正贴上她的脑门。
“定结,急急如律令!”
晴尘口中低声念完咒,礼枝就被死死定在了原地,脸上痴汉的笑容凝固。
经过这一番惊吓,晴尘身体里乱窜的火热也消退了不少。
他小心地站起来,确认这衣服不会出卖他之后,他推开了窗户,让夜风把室内旖旎的热气都带走。
半个小时后,定结的符咒自动失效。
礼枝像是晕倒后醒转过来,疑问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浑身上下还酸得要命。
尤其是脸部的肌肉。
她轻轻拍了拍脸缓解不适,依稀想起来――
对了,她好像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画面。
不过,卧室里现在怎么只剩下她一个人?
“礼枝你还不来吃饭吗?饭都要凉了。”餐厅里传来晴尘的声音。
她这是又晕了?
礼枝一头雾水地来到餐桌前,死死地盯着晴尘的脸,像是硬要从他平静无波的表情里找出点端倪。
晴尘是活了一千多年的老狐狸,哪能那么容易被她看破。
他端着碗,面上毫无方才的红晕,“我已经给你热过一遍汤了。再热一次,风味就会损失。”
礼枝并不相信他真的无事发生,然而想问又不敢问。呆了半晌,她觉得再这样盯下去,她才是奇怪的那一个,便压下心头的疑问,坐了下来。
晴尘放下汤碗,转过身去,精心维持的平静顷刻间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惊魂未定,夹杂着几分疲惫。
好险,幸好蒙混过去了。
人类男性的正常生理现象他不是第一次知晓,但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太惊悚了。
*
新一周的课,礼枝和晴尘踏点进了教室。
柚木还坐在阶梯教室最后一排的位置,手上转着笔。
与他视线接触的一瞬,礼枝的腿上,疼痛骤然拔起。肌肉深处像是有东西在疯狂地滚动,拨开筋膜,向骨头里面钻去。
海啸般袭来的剧痛让她站立不稳,礼枝一把扶住了旁边的桌子。
“咚”。
一排桌子都被推歪了,发出了很大的动静。
全班人的目光都向他们两人这边聚集。
晴尘察觉出她的脸色在一点点变白,在她就要摔倒之前,他敏捷地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撑住。
没有理由的,他忽然就联想起了前几天在礼枝大腿上看见的“刺青”。
黑灰色里带着一点绿,当真和纹身是一样的颜色。当时只看了一眼,他的直觉就在告诉它,这个东西有问题。
但当时,礼枝快速掩饰了过去,他们一连几天就再没提过此事。
礼枝疼得大脑缺氧,手死死地掐住晴尘的胳膊,指甲都陷进了肉里,把晴尘也掐得冒冷汗。
这个课,倒也不是很有上的必要。
晴尘当机立断,在两人周围打了个结界,抱着礼枝就向教室外走去。
一路飞奔来到了之江稻荷神社,晴尘将礼枝平放在地上,说了声“失礼了”,就将她的裙子卷了起来。
礼枝快痛晕了,想阻止他,但手不听使唤,便随他去了。
视线触及礼枝的腿,晴尘的瞳孔陡然放大。
前些天看着还只到膝盖处的“刺青”,像寄生的藤蔓一样,已经生长到了膝盖以下,丑陋的颜色覆盖了整条大腿。
一眼看过去,礼枝的腿就像是被人用毛笔写了一篇草书习字,凌乱狂放的笔迹连在一起,让人分辨不出言语的意义。
晴尘从来不曾见过这般诡异的存在。
但礼枝痛得要窒息,他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贴了张符纸在她腿上,念咒止痛。
疼痛在咒语的压制下,才渐渐地偃旗息鼓。
礼枝挨过一轮剧痛,艰难地坐起身,与晴尘无言相对。
晴尘按着她的腿,掌心持续向那镇痛的符纸输送灵力,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没有在生气,可话音听着不容置疑,有种明察秋毫的锐利。礼枝想糊弄过去的心思一秒就死了。
“半、半个月……”礼枝心里发怵,声音小得像三天没吃饭。
“这不像是人类的疾病。”晴尘松开手,指腹摩梭着她腿上的刺青花纹,“但具体是因何而起,我也说不好。”
礼枝看着自己面目全非的腿,“人类医生看不到它,还说我是不是精神有问题。”
她耷拉着脑袋,声音里有了点委屈的调子。
晴尘理了理她的头发,手心贴住她的后脑勺,随后一路下滑,蹭过她的耳廓。
“礼枝啊,虽然我是你的式神,但我也希望你能多依赖我一点。”
晴尘的手指埋在她的头发里,一下下地梳理着弄乱的头发,像是在摸小猫咪。
礼枝怔然看着他。
日光从破旧的屋顶上面流窜进来,将晴尘的每一根发丝都镀上了金。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的脸,眼睛里仿佛有一整片海,能让她溺死在里面。
礼枝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独自在外生活了这么久,她始终都是依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披荆斩棘地活下去。
这是第一次有人没有和她说着“你要加油”、“你要多爱自己一点”这样老生常谈且无用的客套话。
她倔强地咬着舌头,不让眼泪掉出来。
晴尘将她抱进怀里, “一直以来我都知道你很辛苦。所以,偶尔也应该找个人一起承担。”
礼枝的眼泪彻底决堤了,心里所谓的坚强在晴尘面前溃不成军。
“我总是在给晴尘添麻烦。”礼枝下巴垫在他肩头,“我害得你被瘴气侵扰,又把生成引入家门,现在又……”
晴尘顺着她的后背,“是你的话,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我是你的式神。你可以驱使我。”
“你在装什么?”礼枝握拳在他后背捶了一把,“你明知道我不会驱使你的。”
晴尘笑了起来,“要是你可以驱使我的话,我都不敢想你会做出什么‘那种’奇怪的指示。”
“喂――所以那天晴尘你是不是――”
晴尘一把放开了她,疾风般迅速捂住了她的嘴,“我得带你去找鲤鱼姬了。”
第63章 第六十三块油豆腐
63
“鲤鱼姬是谁?”礼枝跟着晴尘走出了神社, 问道。
“是居住在神田川的神。”晴尘回答。
“神田川?不就是附近的那条河吗?”
“正是那条河,春天的时候,河畔繁茂盛开的樱花是都内的一大景观。”晴尘转过头来看着礼枝, “你应该欣赏过那时的美景吧?”
礼枝垂下了眼皮低头走路,似是而非地“唔”了一声。
神田川的樱花美则美矣, 不足的是, 今年花开的时节,她独自一人走在这里, 看见风把花瓣摇落下来,形成了壮观的樱吹雪, 然后目送潺潺流水, 将粉白的花瓣送向了远方,莫名地心生寂寥。
在万物生长, 世界欣欣向荣的春天,理应有重生的畅快, 她却感受到了虚无和徒然。
是因为那时候,晴尘不在她的身边。
她与晴尘相识不久, 当然谈不及有多大的悲伤, 只是,站在风里,城市的喧嚣远去,无端就想到了他。
要是他能在她边上, 赏花也会变得充满乐趣吧。
她这样想着, 令和六年的樱花就落了。
“你在想什么?”晴尘的声音把她从早春的回忆当中拉扯回了现实。
他们正走在了神田川上的一座石桥上。
因为今年雨水丰沛, 桥下的河水暴涨, 水流湍急地向远处奔涌,仿佛骏马踏过战场, 连桥身都微微震颤了起来。
礼枝目光移向早就落光了的樱花树,道:“我在想,今年春天,晴尘错过了樱花满开,真可惜。”
“只是可惜吗?”晴尘随着她的目光一起抬头,看向了只剩下嫩绿新叶的樱花树,胳膊拢过了她的肩,“或许还有别的心情?”
这狐狸又在想什么招?
礼枝斩钉截铁地回答:“没有。”
“果真没有吗?”
“没有,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晴尘歪过头,唇擦过她的耳廓,“我明明听见那天礼枝在这里叫了我的名字。”
什么?!
礼枝后背一僵,路都走不动了。
作为神明的晴尘被凌迟处死之后,他所剩下来的不就只有那一小撮狐狸毛毛吗?
狐狸毛毛能听见她的话???
“我根本就没有叫过你的名字。”礼枝红着脸,底气不足就靠声音来凑,她几乎是吼着说了出来,“我为什么要叫你的名字?风景那么好,樱花那么美,我拍照都来不及――”
正飞快地为自己强行辩解维护脸面,嘴巴上忽然被一根手指压了上来。
晴尘竖起食指,做了个“嘘”的手势,确认礼枝不说话了之后,他低下头,额头与她的靠在一起。
“你忘了,名字是最短的咒。你叫我的名字,就是在对我施加咒语。就算是只剩下一丁点的灵力,我也可以感受到召唤。”
他的长发垂下来,在礼枝的脖子上随着他说话的节奏轻动着,柔软的发丝好像动物的毛发,蹭得礼枝又痒又有点舒服。
礼枝呼吸不均匀。
但她和晴尘贴得太近,两人的呼吸都在鼻尖互相交换,她不愿意出卖自己快到要发痛的心跳,强行压抑着呼吸的律动。
结局就是,原本就红的脸更红了。
晴尘用指腹刮了下她的脸颊,“多谢你的想念,连同那天樱花的美,我都感受到了。”
礼枝压抑呼吸压抑到了窒息的临界点。
再这样下去就要晕了。
她赶忙推开晴尘,丝滑地转身扑到桥边探头向水里看,“你说来神田川找鲤鱼姬,我怎么什么也看不见?”
“啊呀,不用着急,鲤鱼姬就居住在这里,我们只需要使用正确的召唤方式。”晴尘信心十足地说道。
礼枝专心致志地盯着他看,想要弄清楚他的召唤方式。
晴尘伸出手,掌心向上,另一手捏着裁剪成小片的和纸,口中念念有词。
顷刻间,一根细长的钓竿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礼枝如同看见了根本解不出来的高数题,面色疑惑又惊恐。
“这是什么?”
晴尘将钓竿拿起来甩了一圈,“如你所见,这是一根钓鱼竿。”
礼枝:“啊?”
不是说好了要召唤鲤鱼姬吗?
怎么突然要做钓鱼佬?
晴尘将钓竿高高甩起,随后下放,鱼钩垂直入水。说是鱼钩,其实是一块直的金属块,上面也不放鱼饵。
礼枝皱着眉看他,心想这是在干什么。
她看不懂,就想问,但她刚要说话,就被晴尘用“嘘”的动作制止了。
礼枝只得把这问题咽回肚子里。
晴尘悠然自得地握着钓竿的一端,一手支在桥的栏杆上托着半边脸。
礼枝不能说话,也就只好静下心来陪着晴尘站着。
风吹过了河水,带着湿气和凉意飞上来,掠过两个人的脸颊。
城市的高楼在樱花树枝的掩映下亮起了傍晚的灯光,鸟雀振翅飞过半透明的天空。
他们并肩在桥上站着,什么都不说,竟然也算是很美好。
就在礼枝渐渐入了戏时,晴尘的钓竿忽然沉了下去。
富有任性的长竿产生了弧度不小的弯曲。
礼枝睁大了眼睛向下看去。
这下面的东西看起来不轻,可晴尘却轻轻松松就将“它”拽了上来。
礼枝惊讶地认清,那是一条肥肥胖胖的锦鲤。
锦鲤咬着钓鱼线的末端,乖乖束手就擒般一动不动,就这样等着晴尘把“它”拎上岸。
锦鲤一到桥上,就化作了人形。
她身形与作为鲤鱼的时候差不多,肉嘟嘟的,脸上也有着婴儿肥,显得可爱又憨厚。她一身橘色的和服,上面用金线绣着栩栩如生的鱼鳞片,散发着贵气。
“之江稻荷神,好久不见。上次见到您,还是在江户众神述职的宴会上。”说着,女孩子将晴尘上下打量了好几番,又上手摸了摸他的胸口,讶然道,“您,不是神了?”
“神明也是需要休息的。”晴尘笑道。
礼枝用眼神求助晴尘,询问这是否就是他说的鲤鱼姬。
晴尘点点头,将礼枝拉了过来,手亲昵地握着她的腰,“殿下,这位是顾礼枝小姐。”
鲤鱼姬探出手感知了一下礼枝的气息,瞳孔忽然一收缩,声音低沉得可怕:“她的身上,怎么会有死亡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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