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隅田川是都内负有盛名的河流，人气旺盛，宫殿规模比神田川家还要大了一倍。
“鲤鱼姬，你终于来了。”殿内，一个人匆匆迎上来，“我久仰你的大名。恳求了父亲大人好久，他才同意帮我牵线搭桥。”
晴尘用折扇遮面，只露出半个眼睛。
他看了一眼男人的样貌。
这鲤鱼公子剑眉星目，称得上是气宇轩昂，一点都不像鲤鱼姬说的那么丑陋。
不过不重要了，既然她明确要求他们把这相亲搞砸，那就开搞。
晴尘直接表演四肢抽搐，尖叫，抱头痛哭，满地爬行，把对方会客厅的所有布置一律平等地创飞。
鲤鱼公子被吓呆了，回过神来时，已经是家徒四壁。
晴尘见他的嫌恶还不够大，又直接对着他猛扑上来，像是突发恶疾。
鲤鱼公子吓到变回原形，奋力摆尾外逃。
结果被晴尘薅住了鱼鳍。
挣扎之间，晴尘手滑，拽下了一块鳞片。
这块鳞，还不是一般的鳞，是锦鲤身上唯一一片逆鳞。
空气瞬间静止。
晴尘手忙脚乱地想要给他安回去，但无论如何也没法糊弄回原位。
鲤鱼公子暴怒，叫了一波妖怪就围了过来。
礼枝正在河边的长椅上坐着，惬意地晃着腿，看隔壁桥上开过的电车。
忽然河水波浪大作，妖风阵阵，吹得她睁不开眼。
混乱之间，有什么东西从河里飞跃上来，猛扑进她的怀里。
紧接着，她看见河里飞出来成群结队的虾兵蟹将，个个都拿着武器，怒气冲冲。为首的男子手持太刀，指挥着手下：“分头行动，一定要把那可恶的鲤鱼姬给捉回来！”
鲤鱼姬？
我靠！那不就是晴尘？
礼枝坐立不安。
这时，她的目光瞥见一团白色的毛绒绒正蜷缩在她的腿上。
“我搞得特别砸，鲤鱼姬一定会非常满意！”
第65章 第六十五块油豆腐
65
“臭狐狸你给我站住！”
第二天, 礼枝和晴尘从之江出来，路过神田川上的桥时，被一声彪悍的女声给喝住了。
来人的话音一听就是憋着一肚子火气, 气场强大，不容忽略。
礼枝听了就要回头, 身体却被晴尘扳正。
礼枝疑惑地看向晴尘, 他脸上一如往常，表情纹丝不动, 好像压根听不见那人的吆喝。
她的心里产生了不良的预感。
果不其然，还没走出去两步, 一阵带着潮湿的腥味的风吹过身旁, 鲤鱼姬降落在两人面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呜哇啊！”礼枝被她的降临打了个措手不及, 连忙后退，“公主殿下, 怎么是您？”
鲤鱼姬视线掠过礼枝，未做半分停留, “不关礼枝小姐的事, 我要找的是这只狐狸。”
鲤鱼姬抬手，贴了贝壳碎片和珍珠的指甲指向晴尘，“你给我解释一下，搅黄相亲为什么要做到摘下隅田川鲤鱼公子的逆鳞这种程度？这是故意伤害！”
礼枝：“啊？”
不是, 这什么情况？
“昨天晚上隅田川派了大军来到我们神田川讨要说法, 斥责鲤鱼姬摘了隅田川鲤鱼二公子的逆鳞, 应当被绑去隅田川接受审问。”鲤鱼姬气得浑身发抖, 拳头握得死紧，仿佛只要有一分的松懈, 她就会给晴尘一拳，“若不是被我的父亲大人暂时挡了回去，今天我就要被隅田川家治罪了。”
礼枝用求证的目光看着晴尘，“这是真的吗？”
晴尘面露难言的微笑：“当初和我说，只要能搅黄相亲，无论做什么都行的人，不正是公主殿下吗？”
鲤鱼姬双目喷火，“话是这么说，做事也要讲究个限度啊啊啊啊啊啊！”
礼枝突然也很想给晴尘一拳。
昨天在隅田川边坐着的时候，看见虾兵蟹将气冲冲地上岸追捕，她就敏锐地嗅出了危险的气味。
可晴尘又说鲤鱼姬一定会非常满意，她不得不按下了心里不对劲的猜想。
现在鲤鱼姬亲自追上来问罪，她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那这个逆鳞，有什么作用吗？”时光不能倒流，逆鳞也安不回去，礼枝只能面对现实，试图寻找和平的解决方案。
鲤鱼姬：“逆鳞本身没有什么作用，但它是鲤鱼身上最重要的一片鳞片。一条鲤鱼这一生只有这一片，摘下来之后就不能再生长了！每一条鲤鱼的鳞片都独一无二，是鲤鱼唯一的身份识别标志。”
礼枝小声地说：“那其实……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嘛……”
边说边强行微笑。
鲤鱼姬听完，当即火冒三丈，一头海藻般茂密的长发在风中飘摇。
“顾礼枝小姐！你对这狐狸实在是过于放纵了，连他犯下这么大的错，你都要为他开脱吗？！”
认识到自己的确屁股有点歪，礼枝立刻不笑了。
“对不起，公主殿下。”她发挥躬匠精神，来了个九十度的郑重致歉鞠躬，“我们要怎么赔偿才合适呢？”
鲤鱼姬仍是气愤，“隅田川二公子说他的鳞片还在这狐狸的手里。当务之急是先把鳞片还回来吧？”
礼枝直起身，用胳膊抵了抵晴尘，“你快还回去呀。”
晴尘从怀里掏出晶莹的鳞片，乖乖地交到了鲤鱼姬手里。
鲤鱼姬双手接过，仔细地瞧了瞧，“幸好还是完整的，要是磕了碰了，麻烦就更大了。”
“殿下！在这里在这里！！”
吵吵嚷嚷的声音从河里传上来。
三人齐齐向神田川里看过去，一队虾兵蟹将就飞上了岸，将三人团团围住。
礼枝紧紧地贴着晴尘站着，把他的胳膊直接抱在了怀里，楚楚可怜的样子，看起来十分无辜。
鲤鱼姬独自一人在他们两人旁边，手里还捧着隅田川二公子的逆鳞。
谁比较像犯罪嫌疑人，已经一目了然了。
鲤鱼姬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早知这狐狸这么不靠谱，她宁愿自己去相亲，也不会拜托他去。
“这位小姐，你手里怎么会有我的逆鳞？”一个高大的身影拨开围成圈的虾兵蟹将，走到了鲤鱼姬身前。
鲤鱼姬捧着逆鳞，迟疑着抬起眼睛。
来人身材高大，一头长发编成几绺辫子，身披银色铠甲。金属在太阳下反射着光线，看得人眩目。
“我、我、我……”
隅田川鲤鱼二公子，不是个相貌丑陋，自幼痴傻的人吗？
与料想的情况不同，鲤鱼姬一时有些懵，想后退几步再说话，却不小心被裙子绊倒了，整个人都扑进了隅田川鲤鱼公子的怀里。
鲤鱼公子这才第一次近距离地看清她的脸。
昨天的鲤鱼姬一直用折扇遮面，并且一到宫殿就披头散发，到处发疯。
眼前，鲤鱼姬圆圆的脸上肉肉的，看起来很好捏，脸上精心点缀了与鱼鳞一样的亮片，显得高贵华丽，又不失俏皮。
但就算是可爱，也不能原谅！
隅田川鲤鱼公子一把拿回自己的逆鳞装好，“鲤鱼姬，别以为使用美人计就能免罪。”
鲤鱼姬捧住脸，脸颊上泛起了一层薄粉色，“你说什么？你说美人计？”
下一秒，她的眼睛里就渗出了泪水，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从小就比其他的鱼要胖一些，一直被族里的鱼嘲笑是个丑女。所以我才会变得不爱出门，只能在神田川的宫殿里研究方术……你是第一个说我美的人。呜呜呜呜呜呜呜……”
她跪坐了下去，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长发铺在裙摆上面，跟着一起摇动。
隅田川鲤鱼公子见她哭得伤心，一张摆着愤怒神情的脸竟露出了孩子般的无措，“啊呀，你别哭呀……公主你的医术高超早已美名远扬，所以掩盖了你是美人的事实罢了。”
氛围变得暧昧。
礼枝对晴尘咬耳朵道：“这下我觉得神田川家主和隅田川家主都应该来谢谢你。”
晴尘揽住礼枝的肩膀，“看来，没我们什么事儿了。”
两人一步一步地悄悄撤离了现场。
“晴尘，你能做到的事情，远远不止赐予丰收和财运的祝福。”礼枝说道，“等把之江神社重新开起来，你还能再次成为青之原重要的存在。”
晴尘脚下一顿。
礼枝拉着他，描绘着关于未来的畅想，“等之江复原，我们要招募巫女，定期举办祭典，让附近的居民都参与到活动当中来，这样他们才会来了解之江的历史……”
晴尘的红色眼眸闪了闪，“礼枝真的很喜欢之江啊……”
礼枝笑笑，“因为是我遇见晴尘的地方，对我来说，也有特别的意义。”
从前，她想要复原之江的原因，是希望晴尘记得她的好，给她来一个天降横财一百亿日元。
现在则不同了。
她已经加入了六百多年来受到之江庇护、与此地产生深刻联结的青之原居民群体。
和应仁之乱后在神社前求雨求丰收的农民们一样，和1923年关东大震灾里丧生的人们，也一样。
晴尘嘴角扯出一点淡到不可见的笑，无奈道：“你真是……”
“唔！”
礼枝腿上的痛刹那间爆发了出来。
这一次，由于刺青的范围扩大到了小腿肚，礼枝整条腿都被剧烈的疼痛剥夺了知觉，像是硬生生被人砍断了肢体一样，无法牵动自己的腿，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礼枝！”
晴尘飞快地贴符咒镇痛，可这一次明显比上一次起效更慢。
回到了家，晴尘急切地将礼枝放到沙发上，跪在她的身前查看她的腿。
刺青已经生长到了脚踝处，狂野的草书笔迹连成了篇章，将礼枝整条腿都画满了。
情况在以超乎想象的速度恶化。
假设没拿到鲤鱼姬的鳞片，现在只怕会更糟糕。
晴尘眸光凝聚，锁紧了礼枝因为疼痛而面如金纸的脸色。
他必须想办法尽快破开这个诅咒。
然而，这个诅咒又要从哪里下手？
晴尘的手握住礼枝纤细的脚踝，自言自语似地说：“现在完全无法下手啊……”
礼枝的眼前闪现出前几天早上进教室，与柚木对视的画面。
他斜着眼睛，面带怪异而又挑衅的微笑。
只是眼神接触的一瞬间，她就疼痛发作。
“柚木……”礼枝低头注视着晴尘的眼睛，“可能是柚木……”
晴尘拉上礼枝的小腿袜，揉了揉她惨不忍睹的小腿，入神地思索了起来。
柚木来路不明，还对着晴尘说过没人比他更了解他的话，他原以为他是妖怪，然而探查不出妖怪的气息。
还有他身上之江稻荷神社的气味……
晴尘松开礼枝的小腿，“我去找芝麻，你先好好休息。”
礼枝拽住了他的胳膊，“天快黑了。”
“我去问几句话就回来。”晴尘安慰似地说。
“我不想一个人在家。”礼枝的手下滑，与他的手扣在了一起。
拓云和早雾：“我们会陪主人的。”
礼枝摇着头，“晴尘……”
礼枝的眼神近乎哀求，让晴尘心里隐痛。
他诚恳地说：“你身上的诅咒不能再耽误了。我必须立即得着手解咒。”
“那也不差这一个晚上。”礼枝将他的手扣得更紧。
“我必须得抓紧去。”晴尘着急地说，“我不想让你死！”
他语气重了点，说完就有些抱歉。
礼枝松了手，垂下头去。
沉默了片刻，他注意到一滴透明液体从礼枝的脸上掉落下去。
他慌忙蹲下来，双手扶住礼枝的肩，“礼枝。”
礼枝抬起脸，眼睛里泪水汇聚。她带着哭腔，说道：“晴尘，我开始害怕了。我现在很害怕……我之前都没有那么害怕过……”
晴尘的胸口就像是被人用利器狠狠地捅了一刀。
他立刻将礼枝揽进了怀里，用力将她抱紧。
两个人胸口紧紧贴在一起，彼此的心跳都映射进了对方的胸膛。
“我不走我不走。我就在这里陪你。”
礼枝将鼻子埋进他的肩窝里，“晴尘，我要是死了，我就把你托付给真凛。她人很善良，性格也温柔。虽然我一点也不想把你让给别人，但是我不能让你消失掉……”
“你在乱讲什么？”晴尘责备似地打断了她的话，“我是可以转让的物品吗？”
“可是解不开这个咒我就会死，我死了你也会死，但是你不能死。被诅咒的人是我，不应该连累到晴尘……”礼枝呜呜咽咽地说。
“你不会死的。”晴尘低沉的声音笃定地说，“因为除了你的召唤，我一个字都听不了。”
第66章 第六十六块油豆腐
晴尘后背紧贴着路边的墙壁, 确认四周没有异常后，才从转角探出身子，跟了上去。
在他前面走着的是柚木。
从教室出来之后, 柚木和别的学生没有两样，和认识的人笑着说了再见, 然后踏出了学校。
晴尘用结界隐身, 屏蔽自己的气息，神不知鬼不觉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决定对他的来处一探究竟。
柚木对身后的跟踪者毫无察觉，平静地向前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拐上了一条斜着的小路。
这条路, 不就是通往之江的路吗？
因为之江是一座废弃神社, 一百年来到访的人屈指可数，所以平日里这条路不常有人走, 最多只是超个近路上主干道。
晴尘眉头一皱，不由得加快了步子。
柚木健步如飞地走着, 径直来到了之江的门前。他左顾右盼了几下，确定四周无人看见他, 便进了神社。
晴尘：“！”
他身上的味道果然与之江脱不开关系, 可他来这里干什么？
晴尘追上前去。
正要显形将他捉个正着，晴尘惊讶地发现，之江的庭院里空无一人。
他沿着神社的围墙绕着之江走了一圈，将感官完整地调动起来, 却探查不到一丁点异常的气场。
虽说柚木的气场是空的, 但黑洞一样的空混入了神社, 理应能够让晴尘感应到那种“空”。事实却是, 和什么都没有混进来是一样的。
晴尘在之江的正殿前站定。
这里的院子已经被他和礼枝一起修缮好，杂草都被清理得七七八八, 露出了湿润松软的泥地等待移栽新的植物。参道上撒了小石子，干净又平整。
正殿则还是歪歪扭扭的残垣断壁，散发出一如既往的陈年木头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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