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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为怨偶的第七年——宁夙【完结】

时间:2024-04-22 14:37:41  作者:宁夙【完结】
  赵六继续道:“至于孩子,日后再想办法就是,谁也不想到最后那步。而且据我所知,那孩子自小体弱多病,刚安顿下来又折腾,恐怕不等旁人动手,自己就夭折了,全先生高义,但目光也该放得长远些。”
  陆寒霄是他的主子,对他有知遇之恩,赵六自然话里话外向着陆寒霄。陆寒霄十分满意他的识趣,大手一挥,一锤定音。
  “好!就这么办。”
  全昇还想再劝,陆寒霄已经起身离开,道:“夜寒露重,回去休息罢。”
  赵六依言退下。全昇看着人去楼空的房间,神色怔怔。过来许久,他长叹一口气,拂袖而去。
  .翌日,全昇左思右想,去了婳棠院。
  如今能劝得动他的,只有王妃了。
  陆寒霄把宁锦婳保护得严实,他心怀大志,但从来不许有人在她跟前嚼舌根。全昇无意触他的逆鳞,只想旁敲侧击提点两句,便已足够。
  全昇不愧是看着陆寒霄长大,这个计策原本没问题,可惜插了一档事,现在宁锦婳心神全乱,什么都听不进去。
  宝儿病了。
  昨日她去将军府,把宝儿托付给钰儿,回来接时小脸就有点红,只是宁锦婳那时还一心想着晚上怎么说服男人,便没在意。
  今日一早,到了喝奶的时候,宝儿怎么叫都叫不醒,一摸,浑身烫。
  宁锦婳看着一旁的大夫,秀丽的眉毛紧紧蹙着,“先生,宝儿可还好?都怪我,是我害了他!”
  她前段日子高热昏厥,宁锦婳一直以为是她中间没忍住抱了孩子,过了病气给他。如今看着紧闭双目的宝儿,她心底一阵抽痛。
  她的错!
  大夫手上给小儿背部施针,一边道:“王妃多虑了。您是气急攻心,小公子是受了寒症,和您没关系。”
  “普通风寒而已,针后再加两贴药,吃了就没事了。”
  宁锦婳依然担忧,“小儿易受寒,我哪儿敢冻着他,整个府邸,他房里的地龙是烧的最旺的,外出都要裹上好几层,怎么会是风寒呢?”
  大夫头也不回,道:“确是风寒之症,我行医多年,区区风寒是不会诊错的。”
  “对了,先熬一碗党参茯苓汤,待会儿用。”
  宁锦婳赶紧吩咐抱琴她们准备,此时,一旁当了许久背景板的全昇道:“王妃,我派人去外面买吧。”
  “为何要买?”
  宁锦婳声音有些急,“都这种时候了,直接用府里的便是,再出去一趟,平白折腾时间。”
  全昇面露难色,斟酌再三,回道:“府里……没这两味药了。”
  党参和茯苓都不是名贵的药材,府里本就储备不多,而好巧不巧,城南小巷那个孩子体弱多病,前几日又发病了。
  风寒。
第17章 往事
  “可有生姜和甘草?”
  大夫把细细的银针收回套子里,道:“虽然效果略逊一等,也堪可用。”
  全昇的脸上神情复杂。姜夫人母子藏匿之处,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用药材皆从府里支取。那孩子身体差,下面人唯恐他夭折,一股脑把得用的药材全取了,造成如今尴尬的局面。
  他道:“王妃,巷口的拐角处就是药铺,我派人去一趟,不出一刻钟,什么都能买回来。”
  宁锦婳不是蠢人,当即从他的再三推阻中察觉出端倪,却没想到姜夫人母子身上,只道:“劳烦全叔,快些。”
  全昇慎重地点了点头,吩咐下去。所幸去买药的小厮脚程快,一阵折腾后,宝儿圆溜溜的大眼睛终于睁开了一条小缝。
  “乖宝儿。”
  宁锦婳目露喜色,忍不住想伸手,摸摸他的小脸,却忽地一滞,瞥见自己涂满凤仙花的长甲。
  宝儿肌肤娇嫩,万一划伤他可怎么办。
  因着钰儿的前车之鉴,宁锦婳对宝儿可谓一腔慈母心,恨不得拿个罩子给他罩上,不要让她的孩子受一点风霜。
  全昇心头一动,不禁问道:“王妃,这是哪家的小公子?”
  他眼看着他们小夫妻一路走来,也知道宁锦婳不能再有孕,除了一个陆钰,这些年她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谁也不会往那方面想。
  宁锦婳神色微敛,她看着宝儿红扑扑的小脸,道:“他是我的珍宝。”
  她不能说出宝儿的身世,钰儿的教训已经足够惨痛,她守不住她第一个孩子,第二个若是再出事,她枉为人母。
  听话听音儿,全昇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并不逼问,点了点头。
  “王妃有如此慈爱之心,大幸。”
  宁锦婳给宝儿掖着被角,哂笑一声,“全叔想说什么就说吧,不用拐弯抹角。”
  她方才被蒙蔽了心神,现在冷静下来,全昇今日处处古怪。
  全昇捋了捋胡须,微微皱眉,“不知王妃有没有觉察,王爷近来行事有些——”“——偏颇。”
  “啊?”
  宁锦婳抬起头,一脸茫然,“他不是向来如此么?”
  “……”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她与陆寒霄,堪称是“青梅竹马”,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
  在嫁给他的时候,她就知道他是个冷漠凉薄的男人,兄长曾语重心长地劝过她,说镇南王世子不是良配,还不如选霍小将军,家世清白,正直豪爽。
  可千金难买心头好,在她的心里,没有人比得上她的三哥。就算疼他的兄长,也不许说他的坏话。
  宁锦婳垂首,艳红的唇角扯出一抹苦笑。
  “全叔,你找我没用。”
  若他能听进去她的话,两人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样,同床异梦,夫妻离心。
  “他不在意我的。”
  “您怎么会这么想?”
  全昇一脸诧异,他信誓旦旦道:“这世上,王爷谁都可能不在意,唯独不可能不在意您!”
  连他这个局外人都看的清楚,宁锦婳竟当局者迷?
  不应该如此。
  全昇想了半天,忽道:“王妃可还记得,七年前的西南之乱。”
  好端端的,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宁锦婳心里惘然,摇了摇头。
  七年前她还在闺阁,三分的心思在宴会首饰,七分的心扑在陆寒霄身上,哪儿有功夫关心哪个地儿乱不乱。
  全昇抚须叹道:“王爷背上那一刀,正是当年所赐啊。”
  “什么!”
  宁锦婳掩嘴惊呼,瞳孔骤然收缩。她不知道西南之乱,但他背上那一刀,她可记得清清楚楚。
  那一刀特别狠,横亘整个背部,深可见骨,当时几乎要了他的命。
  她隐约记得,陆寒霄似乎要去剿什么匪,出一趟远门。结果整整三个月没有消息,她等不及回世子府打听信儿,结果看见一盆一盆血水往外送,猩气儿直冲鼻尖。
  她当时都吓死了,几天几夜没阖眼,陆寒霄躺在榻上昏迷不醒,她就在下面偷偷抹眼泪,没有人知道,她当时已心存死志。
  她咬着牙想:要是他走了,她一个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待侍奉完父亲,她就去陪他!
  幸好,宫里的太医妙手回春,救了这对苦命的小鸳鸯。陆寒霄一睁眼,就看见红着眼眶的宁锦婳,她情绪激动,一边心疼得直哭,一边骂他,几近昏厥。
  事后,宁锦婳提起这件事就生气。
  “啊!你是堂堂世子,千金之躯!居然亲自下场去剿匪?你是嫌活得太长了,还是脑子被驴踢了!”
  陆寒霄闷着头不说话,待她骂完了,他就皱起剑眉,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婳婳,疼。”
  “呸,活该!”
  宁锦婳嘴硬心软,尽管知道他好了,但也舍不得再骂了。
  ……
  多年前的一桩往事,在全昇嘴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他道:“当年,王爷欲求娶王妃,宁国公及大公子没有同意,他们均有意霍小将军。”
  当时老皇帝一心想削藩,镇南王私下搞了好几次小动作,差点和朝廷兵戎相见。陆寒霄一个空头世子,还是个随时可能被拿来祭旗的质子,宁国公怎么放心把宝贝女儿交给他。
  直到有一天,在金銮殿上,陆寒霄亲自请缨,去西南剿灭匪寇。
  说是匪寇,但大家心知肚明,那就是镇南王的私军,两方不想撕破脸,只得打为“匪寇”之名。
  让陆寒霄这个儿子去打老子,老皇帝坐在龙椅上老神在在,“哦?你当真愿意?”
  “寒霄沐浴皇恩,自当为圣上分忧。”
  “好!”
  老皇帝抚掌大笑,“你若得胜归来,朕赏你良田千倾,金银万两!”
  陆寒霄摇却了摇头,他漆黑的眸子直视天颜,坚定道:“金银非我所愿,寒霄只求一人,望圣上成全。”
  ……
  “这……怎么会这样?”
  宁锦婳喃喃自语,一脸不可置信。方才全昇这一番话,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
  当年父亲和兄长不同意他们的婚事,她又哭又闹,最后惊动了宫里的姨母,姨母自小疼她,干脆下了一道凤谕,让两人择日完婚。
  她一直以为,那道赐婚凤谕,是她自己求来的!
  她还曾在他跟前沾沾自喜,“看,我为了你连父命都违抗了,还有那道凤谕,有些人八辈子都见不到呢!你说,你心里欢不欢喜?”
  他笑着答:“欢喜。”
  ……
  “王妃、王妃?您没事吧?”
  全昇语气焦灼,宁锦婳回过神,一摸脸上,湿的。
  她哭了。
  她怎么会哭呢?宁锦婳不知道。明明是很多年前的一件小事,小到旁人不提她都想不起来,为什么就那么……那么地难受呢。
  她抽泣着,衣袖沾了沾眼角。
  “全叔,我失态了。”
  全昇面露歉意,“对不住,是我说错话。”
  心性使然,陆寒霄一个人扛惯了,什么都不要宁锦婳知道。全昇看着眼前心不在焉的宁锦婳,心中暗暗思忖:他是不是做错了?
  他本为姜夫人母子而来,却阴差阳错抖出这一桩陈年旧事,原以为宁锦婳会高兴,没想到弄巧成拙,反而惹她伤心。
  罢罢,他老了,还是莫要掺和进他们夫妻之间了。
  宁锦婳平复下来,她不愿在人前显出狼狈的样子,就把脸朝着窗边,又一次看到干枯的桃树枝干,在寒风里摇曳。
  ——府里多桃树,因她独爱桃花。
  他忘了她当年送他的春色,却独独记得她爱桃花。
  他真的忘了么?
  宁锦婳一阵恍惚。过来许久,她道:“我会和他好好谈谈的。”
  或许,她可以对他,多一些信心。
  ——城南小巷。
  屋子里弥漫着浓浓的药香,姜姬一勺一勺地给怀中小儿喂着药,陆寒霄则大马金刀地高坐上首,满脸阴郁。
  “你把本王的话当耳旁风?”
  姜姬心中一紧,手抖把汤汁洒落出来,把孩子的小衣染的黑黄。
  “王爷冤枉妾身了。”
  她给孩子擦了擦唇角,委屈道:“我儿命途多舛,娘胎里带来的弱症,一个小小风寒就能要了命!妾身急糊涂了,这才敢请王爷。”
  陆寒霄上次在这里耽误半夜,险些误了宁锦婳的病,他面上不显,心里却着实迁怒了姜姬,自此下了命令,没有要事不得惊动他。
  结果才消停了两天,孩子病了。姜姬一把鼻子一把泪,手下人拿不准主意,才去请了陆寒霄。
  他冷嗤一声,“本王不是太医。”
  姜姬的睫毛微颤抖,道:“可王爷不在,妾身心里难安。”
  她语气惆怅,“我儿实在体弱,天寒地动,又没有碳火取暖,妾是打心底里害怕,怕他就这么没了啊。”
  “有人克扣你的炭火?”
  陆寒霄剑眉微蹙,他又不是养不起,物质上绝没有亏待她们母子,手下更是以礼相待,要不然姜姬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生事了。
  “妾身不是这个意思。”
  姜姬抬起头,微微浅笑,“王爷对妾的好,妾都知道。”
  “可再好的碳都有烟味儿,小儿受不住。待到春天还有好一阵呢,这段时间,要怎么熬呐!”
  陆寒霄想也不想,“本王命大夫住在府里。”
  在他没彻底放弃这个小家伙之前,他还不能死。
  姜姬噎住,脸上的难堪一闪而过。
  她不死心,硬着头皮道:“妾在东宫时就有耳闻,说一到冬天,您最舍得花钱,真金白银这么烧着,永济巷的世子府就跟春天似的,暖和又舒服。”
  姜姬咬了咬唇,迎着男人阴沉的目光,终于说到了正题上:“不知……妾可求个恩典?”
第18章 生疑
  “妾自知身份低微,不敢奢求旁的,只求有个方寸之地,让我母子俩安身立命足以。”
  陆寒霄勾唇冷笑:“你倒是会找地方。”
  世子府占地广袤,当初费了许多金银才让整个府邸都烧上地龙,只因宁锦婳畏寒——即使是她离府别居的那一年,陆寒霄远在滇南,陆钰在宫里,诺大的府邸没有一个正经主子,地龙也是烧得足足的。
  他怕她忽然回来,冻着了她。
  只是这腔情深却从不曾付诸于口,如今倒是便宜了外人。
  陆寒霄沉思许久,微微颔首。
  “可。”
  他被这女人折腾烦了,干脆放在眼皮子底下,料她翻不出浪花。
  姜姬闻言一喜,脸上还未露出笑意,男人却已起身离开,留下一句警告的话。
  “本王的耐心有限,姜夫人。”
  一次两次,姜姬的手段着实不很高明。陆寒霄不是楞头小子,他相貌俊美,身份尊贵,朝他献殷勤的女子不知凡几,这等把戏,在他跟前实在不够看。
  他如今对她容忍,只因为她尚有些用处罢了。
  姜姬听懂了他的警告,却不以为意。她笑了笑,继续喂着汤药。
  她知他不喜欢她,但那又如何,男人嘛,再郎心似铁,上了榻,不都一个样?
  姜姬不算丑,柳眉细腰,肌肤白皙,在旁人眼里可称得上一句美人,但在群芳荟萃的东宫却不值一提。
  她原是东宫一良娣的侍女,趁着太子醉酒爬上太子的床,原本良娣是要打死了事,结果太子开恩,不仅救下了她,还封为夫人,自此山鸡变凤凰,过上了人上人的日子。
  太子齐寰以仁善著称,当初救她是不忍,姜姬却因此对自己有了盲目的自信。看,连太子那样的一国储君都怜惜于她,一个王爷而已,她还拿不下么?
  姜姬低头看着怀里孩子,唇角扯出一个柔和的笑——太子之前最喜欢她这模样,低眉顺目,尽显女子温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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