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阮如安很烦他,但也不得不承认贺天赐确实有做男主的资本。他这张清冷的脸此刻挂满了红晕,神色倔强中透着无辜。浑身软绵绵地躺着时,有一种任人采撷的诱惑力,这种反差确实很招人。
但阮如安也只是单纯地欣赏一下男色罢了,在转身的那一瞬间,她脸上的柔软与温和就消失殆尽,留下的是足以令人心悸的冷漠。
刚才那个短时任务,很值得深思。
阮如安抽出菜刀,宽厚的刀背划过金属的保护套,发出一声嗡鸣。她一边切生姜一遍整理思路。
今晚两个任务的发布时机非常微妙,所以她猜测,任务的发布可能和男主的期望有关。但问题在于,任务完成的评判标准,似乎是由她来决定的。
“软、软软……”
“再等一下,马上就好。”阮如安头也不抬地敷衍了一句,继续思考。
从拼酒的结果来看,似乎还是符斟更胜一筹。但是她中途插了手,选择了贺天赐,系统才将这个任务判定为成功。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很有意思了。
阮如安找出搅拌机,把手下的六根生姜一股脑塞了进去,然后把榨出来的汁倒在锅里,混合着冷水和三头没剥皮的蒜一起煮。
而且符斟也……
想到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阮如安抿了抿唇。
“适当地利用、扩大、引导矛盾……”她盯着翻滚的姜黄色液体,呢喃着邹莹的话。
两性之间的差距与所处圈层的高度成正比,放眼整个豪门圈子,势均力敌的情侣关系几乎不存在。虽然像‘阮如安’这样恪守规训,只一味顺从的贵妇也很罕见,但大多也都遵循着男强女弱传统。
所以符斟才会一边对她感兴趣,一边在行动上又多有轻慢。
“呵。”
阮如安轻笑一声,眼底一片寒凉。
是她高看了符斟一眼,她本以为能与主角光环正面硬刚的是什么人物,却原来还是个普通男人。
一个久居高位的男人,一个把一切视为玩物的男人,一个习惯了予取予求的男人。
而这个男人,竟然对她起了心思?
想到这里,阮如安的唇角忍不住越翘越高。
会轻视对手,已经暴露弱点,还对她目前的布局一无所知……还有比符斟更好的利用对象吗?
“阮如安……别走……我、我不是故意的……”
沸腾的水与贺天赐的呢喃化成了背景音。阮如安微微抬眸,擦拭光洁的黑色玻璃面板照出了她含笑的面容。那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也是一个眼中充满了戏谑、愤怒和野心的女人。
“老公,醒酒汤已经好了,你别着急啊。”
她端起还在冒热气的碗,走向那个不明情况,还傻傻喊着她名字的人。
符斟,也不过如此。
唇边的弧度掩藏了内心的波澜,阮如安半扶起贺天赐,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把滚烫的液体喂给他。
贺天赐:……!”
*
不过如此。
同一时间,符斟也在心里默念着这个词。
单论喝酒,贺天赐确实比不过他。但那个挑起战争的幌子似乎并不认账。她单方面地宣布了一方的胜利,并用最轻巧的方式带着胜者脱离了战场。
这很不公平。
但符斟清楚地知道,这世界上就没几件公平的事。
男人和女人,强者与弱者,高层与底层……这个社会一直都遵循着丛林法则,却偏要给自己披上文明的外衣,哄骗那些单纯的傻瓜无私奉献。
符斟本以为阮如安是个聪明人,但如今看来,她也和那些恋爱脑上头的人没什么两样。
但是贺天赐到底好在哪里呢?
这个问题很罕见地难住了符斟,他烦躁地看向窗外,那是城郊别墅区的方向。
带着一个醉酒的人,他们应该是回别墅了吧。不过贺老太太看到宝贝儿子喝成这样,肯定又要找事了。
夜色正浓。玻璃忠实地映出了符斟的轮廓,他刚刚出浴,只在下半身围了一条浴巾,结实的肉体与城市的点点灯光映在黑夜塑成的幕布上,格外突出了“符斟”这个人的存在。
符斟有骄傲的资本,这件事他一直都很清楚。
从小到大,有太多的男女围绕在他身边,或真心或假意地夸赞着他。鲜花、掌声、荣耀……这些东西一点点积累,塑成了今天的符斟。
把感兴趣的留下,把碍眼的除去,他在自己的领域运行着自己的规则。除了阮如安,没有人能逃脱这个规则。即便是与他旗鼓相当的贺天赐,也不敢像阮如安那样伸出手,要求他低头。
只有一个人总在无视他,只有一个人试图反抗他,而这个人甚至已经成功从他手下夺走了预定的筹码。
这样的人,竟然会被困在婚姻这种毫无用处的契约中,契约的另一个对象还是贺天赐这种没长大的宝宝,这太让他失望了。
符斟心底微冷,但同时又生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悸动。
阮如安现在在干什么?已经睡了?还是在照顾她的丈夫?
所以贺天赐到底凭什么拥有这样的人?
符斟一撩濡湿的头发,气愤之余,还觉得口中有些发干。
焦虑的感觉前所未有,想要靠近,却又缺乏理由,他从没有这样犹豫过。
这一刻,他蓦然意识到,自己也想获得阮如安的偏爱。这样胆大心细又善于伪装的人,如果能在他面前卸下心防,露出柔软的内在,该是比签下价值数亿的合同更有成就感的事。
想明白了一切,符斟的瞳孔放大了,他的思维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散――如果阮如安会对他温和地笑,如果阮如安会扶他离开酒场,如果阮如安会通宵照顾醉酒的他……
啊,这种感觉原来是嫉妒啊。
“哈哈哈……”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为卑劣的自己,也为即将成为狙击目标的,某人的丈夫。
这么多年过去,他与贺天赐的战斗永无止境。他抢过贺天赐的东西,贺天赐当然也抢过他的。而这一次,也只是稀疏平常的争夺战罢了。
即便争夺战的奖品是一个大活人,即便这场战争并不符合社会普遍存在的价值观。但符斟不在乎这些,他想要,所以就要得到。他的规则只会匍匐在法律之下,道德这种东西,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叮咚――
手机提示音响起,他扫过上面的内容,眼角眉梢间笑意更深了些――
明早八点,咖啡厅面谈 by LIN
林若嘉不会无缘无故地联系他,她发出这条短信,肯定经过了某人的授意。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见面……
符斟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准备一下了。
第24章
就在符斟踌躇满志地准备“约会”的时候, 也有一个人立在窗前,为第二天的谈判布局。
“嗯,普通的持股合同就好, 我现在的人设是想要摆脱家庭却没有足够能力, 只能仗着钱多胡乱投资的贵妇。”
“打工人的命也是命,下回你想搞事能不能早点说?” 电话那一端, 沈越岳的语气充满了无奈与疲惫, 还能隐约听到混乱的脚步和斥骂声, “沈媛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我的住址, 跑到家里摔摔打打的, 好不容易才给弄走。我现在还在警局呢。”
“嗯?看来她没听我的警告啊, 要我帮忙吗?”
“……婉拒了。她毕竟是把我养大的亲妈,你下手太狠,我怕她遭不住。”
阮如安低笑了两声:“说的我好像洪水猛兽一样。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最多就是给她找个精神病院强制戒赌罢了。”
“都精神病院了, 还说下手不狠……你想披马甲的事, 和林总说清楚了吗?她同意帮你?”
“闺蜜之间的友谊可比爱情牢固得多。更何况我把九七四做起来了,她在抢夺星荣继承权的时候,也多一分助力。”
“友谊比爱情靠谱我同意, 但你也别大意, 多谈利益少聊感情, 这年头连亲妈都能卖你……”
电话那头有人唤了一声“沈越岳”, 似乎是叫她去签字。沈越岳骂了句脏话, 急匆匆道:“合同我今晚就发给你, 你跟林若嘉通好气, 露馅了可不赖我。”
“等等越岳。”阮如安唤了她一声。
“嗯?”
阮如安的语气还算温和,但光洁的玻璃上却映出她一双冷淡至极的眸:“你得记住, 你是我的人。我不会允许一些不相关的人和事持续影响你的价值,那对我也是一种损失。所以在我动手之前,你最好把一切都处理干净。”
沈越岳默了很久,才低声道:“我知道,挂了。”
嘟嘟嘟――
阮如安放下手机,望着半掩在云端的月:“生活嘛,总是充满了挑战。不经历风雨,怎么能熬见彩虹呢?”
“软、软软?”
身后传来男人无意识的呢喃。阮如安走了过去,她的身子一半暴露在月色当中,另一半则沉浸在阴影里,光与暗的界限模糊不清,把她脸上习惯性的笑容都变成了阴翳。她俯瞰着软成烂泥一样的贺天赐:“所以现在谁才是软的那一个呢?嗯?”
【警告!警告!宿主可能存在人设崩塌……】
阮如安捡起掉在地上的毯子,随手扔到贺天赐脸上,然后在立在阴影中等待。
【叮咚,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奖励剧情进度+5%,当前任务总进度:43%。】
*
指针转到八点,阮如安调整好心情来到咖啡厅,但只是透过玻璃看到里面的场景,就忍不住心头一震。
她抬头看了一眼招牌――没错,是她的咖啡厅,但她也没换过装修啊。
“阮小姐到了?赶紧进来呀。”
风铃声清脆悦耳,符斟为她拉开了玻璃门。他今天穿了一身笔挺的西装三件套,腰细腿长,笑容明媚,半点都看不出醉宿的样子。给她开门的时候,那一口白牙晃得人直闹心。
阮如安心里突突直跳,也不知是熬夜熬的还是生气气的,她把符斟扒拉开,艰难地面对那一室粉红。
屋里等候多时的林若嘉和关乐也是一脸木然。
玫瑰,到处都是玫瑰。粉嫩的颜色堆叠在各处,有的扎成了花束,有的插在瓶子里,最惹眼的当属一整面的花墙,它面对着橱窗,向每一个路过的行人展示自己的娇嫩。
――还正好盖住了阮如安最喜欢的装饰画。
好一个情人节限定款装修。
阮如安闭了闭眼,看在他审美尚可的份上忍了:“走的时候记得拆掉。”
符斟闻言露出一个伤心的表情:“你不喜欢吗?”
“不喜欢你送的。”
“那下次换成百合?栀子花?”
“符先生,你已经长大了,玩闹也该适可而止。”
“那好吧,”符斟叹了口气,“想道个歉可真难啊。”
林若嘉道出了阮如安的心声:“你的戏怎么这么多?滚过来坐下!”
强制把人按在椅子上后。阮如安就像看不见那一片刺目的粉红,平静道:“早餐吃了吗?我给你们弄杯咖啡?”
“不了!”
“不必,谢谢!”
林若嘉与符斟异口同声,随即又互相嫌弃地撇开眼。关乐露出了惨不忍睹的表情:“我来,我来,你千万别动。”
阮如安想了想,微笑道:“那我给你打下手吧,把舞台留给正经谈合作的人。”
“谁?合作?”符斟蹙眉,“我和林若嘉?”
“你还想有谁?”林若嘉抱起手臂,面露不快。
“嗯……我还以为今天是约我道歉赔偿呢。”
“赔什么?”
“嗯?大家的记性怎么都这么差?那我再提醒一下,姜导。”
阮如安从操作台后抬起头,奇怪道:“容我插一句嘴。我昨天想了一晚上,还是不太明白符总为什么对姜导这么执着。”
“就在昨天下午,就在这间咖啡厅里,你把姜导和他的《星际降临》贬低的一文不值,还提出了很严苛的投资条件。但我觉得姜初导演是个很努力的人,他的电影听起来也很有潜力。所以我告诉了若嘉,让她帮忙投资,这有问题吗?你到底在气什么?”
阮如安面上的疑惑不似伪装,她纤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眼神是那么无辜,哪怕是法庭上最严苛的大法官都不会怀疑她话里的真实性。
但符斟显然不是那个怜香惜玉的人,他敏锐地抓住了漏洞:“‘帮忙’投资?”
林若嘉呛声道:“大头是我出的啊,软软又凑了点,一共两个亿。还有额外提供的技术支持。”
关乐:“……若嘉!”
“哦――”
符斟意味深长道:“但我记得林家是做餐饮起家的?原来若嘉你还懂技术啊,真了不起。”
不等林若嘉反反唇相讥,他忽然收起了笑容,冷漠道:“个人投资,还是借助平台?”
就在他冷下脸的一瞬间,气氛骤然僵硬起来。阮如安这是第一次见到符斟认真的样子,褪去了玩世不恭的伪装后,他掩藏的极深的獠牙终于隐见寒光。这招变脸大法他用得相当纯属,如果对面坐着的是个普通创业者,恐怕当场就要带着自己的BP落荒而逃了。
但符斟现在面对的都不是一般人。除了关乐的喉头微微一动,林若嘉和阮如安都面不改色。
林若嘉和他对视半晌,哼笑道:“别这么盯着我看,怪吓人的。我用什么方法投资你不是应该都查清楚了吗?还用问我?”
“所以真的是九七四?L……林……华森那一次也是你?难怪关乐总跟你黏在一起,我记得她还是九七四的法人来着。这样看,我是不是该提前恭喜你获得星荣的继承权了?”
符斟再次微笑起来,云淡风轻的样子让人摸不透他是不是真的信了。
果然,他很快就掉转了矛头:“那阮小姐又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
“我能做什么?就是帮关乐和若嘉牵个线,跟着投点钱罢了,”阮如安拿出沈越岳连夜赶好的合同,证明自己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小股东,“我在家里待着心烦,干脆出来找点事干,还好若嘉愿意帮我。”
“是吗?这么看来,你也不是有意抢走《星际降临》的啊。”符斟拖长的调子带了点阴阳怪气,但阮如安一点都不在乎这个。
利益到手,还怕被人嘴两句?
“……谁知道符总嘴上说着项目不值钱,实际竟然是愿意投资的意思呢?确实是误会。”
也只能是个误会。阮如安在心里道。
昨天符斟那么一闹,就把他们两人的关系架在了一个很尴尬的位置。偷情暧昧肯定是算不上的,但谁家正经的商业对手会往对方头上倒酒,把人压在桌上?
无论是阮家、贺家还是符家,都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所以只能是误会,必须是误会。
“那看来是我太莽撞了,”符斟缓缓地勾起唇角,一双桃花眼认真起来时,竟然带了点深情,“光用玫瑰花赔礼大概还配不上阮小姐,所以……一个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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