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儿,我们在卧室找到了这个。”一位女警从二楼下来,手上拎着一个密封袋,里面装着一条黑丝袜。
“我已经和丈夫分居好几个月了,”阮如安漠然道,“那不是我的。”
众人的炯炯的目光瞬间投在楚宛然身上,看得她不禁恼然:“那真的和我没关系!”
眼前的一切尽在不言中……
为首的警察叹了口气道:“救护车也到了,楚小姐,你也跟我们走一趟吧。”
阮如安垂着眸子起身,有人为她披上了一条毯子,年轻的生活秘书凑在她耳边轻声道:“夫人,干得漂亮,出轨的男人就该打死。”
*
伤情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多处骨折加脑震荡,算是轻伤二级。理论上来说,这是足够判上三年的罪行,但一纸婚书加上两个豪门复杂的关系不得不令执法者考虑更多。警察们在头疼之余,又不得不勉力克制自己八卦的表情。
也不怪他们好吃这口瓜,实在是阮贺两家在B市太过出名――落魄贵族娶了新贵千金,穷小子以妻子那令人瞠目的嫁妆为本金,带领家族东山再起,仅三年时间就实现了莫欺少年穷的约定,男频小说现在都没这么热血了。
而向来以恩爱示人的豪门夫妻这次却因某归国艺术家闹崩,当年那个面对贫穷都毫不退缩的阮家千金,这次却选择与丈夫的死对头成双入对――这条新闻在娱乐八卦上都滚过两轮了,整个B市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围观群众普遍认为这是贺太太受不住丈夫身边的红颜知己不断,干脆出轨丈夫的对手,用以等价报复。
而从现在的情况来看,网上的小道消息也不全是编的。虽然贺太太这次不算捉奸在床,虽然卧室里发现的丝袜确实并不属于楚宛然,但被人登堂入室是真,自己丈夫为白月光豪掷千万购买艺术品也是真。正房太太怒抓小三暴打丈夫,从感性的角度来看,似乎也挺合理。
――虽然这肯定不合法。
“冲动是魔鬼,再如何生气也不能动手打人,”女警坐在审讯室,按照流程一板一眼地训诫,“鉴于贺太太认错态度良好,我们的首选还是调解。”
“调解?!”视频电话那一端,贺母惊叫,“我儿子还在病房躺着,你们竟然要调解?!”
自从上次的事后,贺母就被自己的儿子关进了国外的疗养院。这场暴力行为发生的很突然,她根本没有时间赶回国内,只能通过远程电话的方式沟通。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啊老太太,”有人劝道,“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是贺总出轨在先,贺太太动手在后。说句不好听的,一个巴掌拍不响,贺总不偷腥,贺太太也不至于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这种事我们处理的多啦,夫妻之间都是床头打架床尾和的,能不离咱就不离。等贺总醒了,互相道个歉,贺太太再写个保证书存档,这事儿就算翻篇儿了,”
“好,我会写的。”阮如安像是彻底冷静了下来,整个人垂头丧气的,声音都有些弱。
“我不同意!”贺母在另外一边尖叫,“让她坐牢,让她坐牢!”
“老太太,如果您坚持的话,我们确实可以拘留贺太太,”警察苦恼地揉了一把头发,“但关键是贺总那边还需要留个人。贺太太要是进去了,贺总那边要是做个手术什么的也不方便,要不咱们这次就算了吧?而且贺太太细胳膊细腿的,要不是当场抓到……也不会气成那样。”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镜头那边大吵大闹的人吸引了去,在众人看不见的角落,阮如安悄悄抬眼,向镜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你们!你们看她!!!”贺母的叱骂声骤然梗在了喉咙里,她惊得瞪大了眼睛,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像是看到恶鬼一般失声尖叫。
众人的视线猛地转向阮如安,却只能看到一张忧郁又悲伤的脸。阮如安奇怪地眨了下眼睛:“怎么了?”
山高皇帝远,即便是溺爱儿子的母亲,也不可能背生双翼,飞到B市揭穿恶毒女人的假面。贺老太太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儿子现在孤立无援,一纸婚契将两个相互怨怼的人绑定在一起,而那个手持高尔夫球杆的暴徒甚至还因此获得了决定儿子生死的权利。
记忆像潮水一样涌来,曾经对阮如安的欺辱和打压重现眼前,而现在,一向逆来顺受的人拿起了武器,她甚至不屑用言语反抗,而是直接选择了最暴力的做法……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面对一个打破底线的疯子,贺母第一次觉得手足无措。
天赐、天赐该怎么办呢?
而且阮家到底也算豪门,他们也许会漠视女儿在夫家遭受的屈辱,却绝不会允许女婿真的把阮家的人送进监狱。他们两家要是为了一个轻伤二级闹翻,对贺家也是极大的打击。
要是,要是当初稍微对她好一点……
巨大的无力感席卷了贺母,以她的年纪,根本承受不住这番刺激,她捂住胸口,嘴巴像脱水的鱼一样开合,却没有丝毫声响。
下一秒,白衣护工的影子就在屏幕上一闪而过,视频电话中断了。
警察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阮如安拍板道:“警察同志,我就是气上头了,下次肯定不敢了,保证书对么?我现在就写。”
“这都是什么事啊?”警察看着阮如安奋笔疾书,忍不住叹息,“都闹成这样了还不离婚,这不是折磨自己么。”
“你懂什么?”女警白了他一眼,悄声道,“我看贺太太一点都不像不理智的人,说不定啊,这是为了离婚才动的手呢。”
第36章
【无论如何, 你都不应该动手打男主。】系统的声音在一片混乱的调解现场分外鲜明,【这绝对是崩人设,而且也并没有完成离婚的任务。】
“现在离婚都要冷静三十天了, 任务又怎么是这么好完成的?”阮如安道, “这不是一时冲动吗?我这不就赶紧来弥补了?”
她一身复仇小黑裙,屈尊降贵地自己拎着果篮来到医院, 身后还跟着欲言又止的离婚律师。
“王律, 不用担心, 我就是和我的好老公聊聊, 今天肯定能把事情办了。”阮如安信心满满。
但被称为王律的中年男子却满脸不信任, 却也不得不把手上的文件夹递给她:“如果不是符总的要求, 我肯定是不会接这个case的。”
“别这么说,”阮如安朝他微笑,“如果按照分割财产的3%收费,你也能赚个上百万了。别把这么纯粹的生意关系说得好像是人情往来。”
她一把推开VIP病房的门, 把王律师关在身后。
此时阳光正好, 清风钻过微敞的窗户,吹起满室花香,平时分外强硬的美人靠在床上, 头裹白纱, 手臂微垂, 连侧脸的弧度都显出几分柔弱, 如果不是被吊起来的右腿实在不甚雅观, 那确实是一道靓丽的好风景。
听见门口的动静, 他本能地转过头去, 却在看见来人的一瞬间冷下了脸:“你怎么还敢来?”
“我为什么不敢来?”阮如安无辜地下巴了下眼,把果篮放好, 坐在他床边,“毕竟在你把贺阿姨送走之后,我就是你最亲近的人了,你那条腿连打个钢板,都要我来签字呢。”
贺天赐默然了,他说:“让我的秘书过来。”
“总裁生病住院,你的工作大部分都压在秘书团身上了。他们还打电话和我哭诉呢,怪可怜的,”阮如安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机,上面是她与秘书的聊天记录,“别为难打工人了,我让他们回去工作了。”
贺天赐:“……”
这是真正的孤立无援。
有人说医院才是最检验人性的地方,在无法完全支配身体的那一刻,你就只能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贺天赐忽然意识到自己虽然年富力强,在这一刻却依然成了毡板上的一块肉。但他可是贺氏的总裁,怎么能甘心将自己身体的掌控权,交给一个把自己送进医院的刽子手呢?
他冷声道:“我会让律师接手的,你可以走了。”
“别这样无情啊,老公,”阮如安的声音甜腻,“想想当初,你还为了我跟符斟喝酒斗狠,怎么才过了几个月,你就这样冷淡了?难不成你还真看上了楚学姐?”
沉默降临在了小小的病房,这对已经貌合神离的夫妻彼此对视,阮如安这才发现贺天赐的眼神很空,望向她的眼神中没有愤怒,没有愧疚,当然也没有爱意。那不是望着一个人的眼神,反而像是在看什么无机生物。
这不是一个男主该有的眼神。
阮如安的后背猛地窜出冷汗,觉得自己的心跳都重了几分。
她又咬牙坚持了半晌,只见贺天赐仰起头,深深地吸了口气,闭眼道:“我本以为你和学姐有很多相似之处,你们一样善良,一样优雅可人,但现在的你……”
两人异口同声:“不配与楚宛然相提并论。”
“你……?”贺天赐蹙眉。
阮如安默然了,她刚才的精神太过紧绷,竟下意识地念出了原著中的台词。但既然贺天赐还能够按照原著的剧情走,方才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也许是自己多虑了。
“系统,系统?”
她试图找系统求证,但奇怪的是,从她踏进病房的那一刻,那个聒噪的男主亲妈就主动偃旗息鼓了。
这太奇怪了。
为了压下心底的不安,她拿出一个苹果削了起来:“所以这就是所谓的替身?贺天赐,赚了点小钱,你就真的以为自己是霸道总裁了?你对得起我排除万难带着上亿的嫁妆嫁给你吗?”
阮如安只是随口一说,却不想贺天赐听了,竟然微微勾唇,露出一个绝对不该出现在冰山霸总脸上的,讥讽一样的笑:“我就说你为什么在这里,阮如安,你原来还是没有变啊。”
阳光照进了他的眸子,竟显出几分波光粼粼的深情,他认真道:“直到现在你都在向我渴求爱意。承认吧阮如安,是你离不开我。你本来就是一朵菟丝花,以前依靠着阮家现在依靠着我,只要你乖乖回家,我可以对你和符斟的事既往不咎,我们……”
“咔――”
阮如安淡定地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被苹果沾湿的手,微笑道:“对不起,你继续。”
贺天赐看着那被半钉在桌子上的苹果,没敢开口。
“那就我来说吧,”阮如安道,“我的律师已经拟好了离婚协议,你今天就把字签了,这样开庭之后可以直接跳过调解的步骤,节约时间。我只会带走我名下的财产,贺家的东西我都不要。从此之后桥归桥路归路,我们就不需要再见面了。”
“你……”贺天赐眉心堆出了一个小小的凹陷,“你应该已经见过了阮伯父,他同意……?”
“他同不同意关我什么事?”阮如安的眼神很深,“独立点吧贺总,别总跟个宝宝一样在家找妈妈出门找岳父。我是个人,你也是个人,约翰.多恩说过,‘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一座漂浮在海上的孤岛,就应该自己找到前进的方向,而不是跟随海浪,飘到哪里就停在哪里。”
“我们两家的联姻,无非是为了有一个合作的理由,但现在这个合作理由也快消失了。”阮如安扔出了自己的手机,那个小方盒子砸在床上,微不可见地弹了一下,上面显示着今早的新闻――
《税务局入驻阮氏工业集团,漏税金额疑似过亿》
“你……?”贺天赐一时失语,“那是你家的产业!”
无论感情生活多么狗血,在面对工作时贺天赐的智商还是在线的。在这样一个绯闻满天飞的特殊时刻,阮氏集团竟然爆出了这么大的丑闻,这绝不是偶然。他立刻就把阮如安现在的异样和阮家的暴雷联系在了一起。
他不敢置信,怎么会有人为了离婚,连自己的家族都不顾了呢?
阮如安看明白了他的未尽之语,冷笑一声道:“他们为了自己的目的牺牲我的幸福,我自然也可以为了自己牺牲他们在乎的东西,这是很公平的事,你为什么这么惊讶?”
“我明白你想要什么,”阮如安拔出了水果刀,在贺天赐略带惊恐的目光中凑上前去,用刀侧拍了拍他的脸颊,“你想要温驯,想要屈从,你想从别人的牺牲中获得快乐,因为那证明了你的魅力。只有在这种时候,你才会高高在上地施舍一些爱意,看着那些可怜人跪在地上,舔舐那一点点甜意。”
“以前的我一定很让你满意吧?虽然是高高在上的富家小姐,却心甘情愿地带着万贯家财下嫁。为了你去学厨艺,为了你去迎合那些贵妇,为了你去容忍婆婆的刁难。你是不是从没想过那是因为爱你?在你眼中,别人的付出只是你魅力的具象化,对不对?”
“但总吃一种口味一定也会腻烦,所以你也希望我能小小地反抗一下,为你的英雄救美添加更多的美好因素。”
“但是贺天赐,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唯一能掣肘我的,无非是我对阮家的那一点点亲情,你知道我没有家,所以随便作践我,我也不会跑,对吗?”
阮如安凑近了,她看着贺天赐那张微微皱起的脸――即使到了现在,这个人还是尝试着用冷漠来回应一切:“你当然可以选择继续与我相互折磨,但下一次,你就不是断一条腿这么简单了。”
她轻飘飘地把水果刀插在枕头上:“还记得那天,我和你说到的关于上帝的神威吗?”
“什么?”她的思维太跳跃,干的事也太凶残,贺天赐一时没反应过来。
“神哪有什么荣光,”阮如安没理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这个社会从始至终都只遵循丛林法则,弱者得不到公允,强者却总会被包庇。这也不能怪执法的不严格,让弱者忍耐总比挑战强者的力量要容易的多。所以公平是相对的,道德和是非对错都不是评判的标准,谁掌握权力,谁才拥有公平。”
“现在轮到我来利用规则了,”她微笑着,眼中闪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光,“我给你二十四小时来做决定,你要是不同意离婚我就给你办出院,然后以养伤的名义把你关在别墅里,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贺天赐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妻子,这一刻她简直像是恶魔降世。这只恶魔伸出两只手,给了他两个选择,但无论哪一个,都得不到他想要的结果。贺天赐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尝试着唤醒她最后的良知:“软软,你以前……”
“啪――”
贺天赐耳畔嗡嗡作响,缓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扇了一个耳光,他不敢置信:“你……这是医院!”
“啪――”
没有其他的废话,又是一道掌风打在他脸上,他下意识地想躲,却被自己吊起来的伤腿拖累,稍微一动就疼得眼冒金星。
“我……”
眼看那只手又要扇下来,他赶紧道:“我同意离婚。”
阮如安这才收了神通,把早就准备好的文件递给他。
贺天赐还想多看两眼,但阮如安只是不耐烦地一咋嘴,他就下意识地把自己的大名签在了上面。
贺天赐:“……”
“法院传票很快就会送到,”阮如安拿了协议,毫不犹豫地起身,“我等不了三十天,所以走得诉讼流程,有了协议离得会更快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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