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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絮捏捏隐隐作痛的眉心，用力甩了两下，差点摔倒，还好她及时施法稳住了。
一炷香后，赵安之猩红空洞的眼神终于恢复了过来，看着面前依旧一身血衣的柳絮，他霎时间冷下脸来，抬手按住那柔软的小手，阻止她继续为自己输送灵力，声音略带愠怒：“不要命了吗？”
见赵安之终于清醒过来，柳絮露出一个苍白地笑容：“太好了，你终于清醒过来了。”
赵安之推开柳絮的手，蹙眉呵斥：“问你话呢，不要命了吗？”
此时的柳絮身体正是虚弱的时候，被他这么一推直接结结实实坐在了身后的床上。她从未见赵安之发这么大的火，一时间有些怔愣，以往他对什么都是平静的态度，就连几大门派联合围上御玄宗时，都没见他发这么大火。
柳絮咬着下唇，小心翼翼捏住赵安之的衣摆晃了晃，“你怎么了？”
赵安之没有回答，而是伸手把柳絮拉起来揽进了怀里。
逐渐收紧的力道，让闷在赵安之胸口的柳絮觉得有些呼吸不畅，她用力挣脱，“你到底怎么… … ”
话还未说完，柳絮便顿住了，因为她发现赵安之竟然红了眼眶。
柳絮抬手摸向赵安之的眼角，“你为何哭了。”
赵安之别扭躲开她的手，他不想承认那是因为感动，“我已经没事了，你可以回自己房间处理伤口了。”
说起处理伤口，柳絮身上的伤似是有感应一样，开始隐隐作痛起来，她皱了皱鼻子，点头答应，可刚走了两步，她又转身走回床边坐下，作势要脱衣服。
看清柳絮的动作，赵安之先一步按住她的手背，“你做什么？”
柳絮理所当然道：“后背的伤我自己没法处理，你曾说过礼尚往来，我先前帮你处理了伤口，现在轮到你帮我了。”
“礼尚往来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嘛！”赵安之的面颊在暗夜中不自觉烧了起来，他以拳抵唇轻咳一声：“男女有别，你可以让雪弃帮你。”
不等柳絮回答，雪弃便从斩魂剑中飘了出来：“我没有实体，碰不到药膏，怎么为主人上药！”
赵安之面上更加灼热，挥手把雪弃扇回斩魂剑中。纠结了片刻，他才点头答应：“先说好，以后吵架时，不能拿此事说我占你便宜。”
柳絮点头答应：“你放心，真论证起来，还是我占你便宜的时候多。”
肩头的衣衫被剥落，露出雪白的后背，以及那些醒目地伤痕，赵安之握住瓷瓶的手紧了紧，真是让冥夜死的太容易了。
而今已经是寒冬了，肌肤乍一暴露在空气中，柳絮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她出声催促：“挺冷的，你快一点。”
赵安之回过神，施法除去那些伤口周围已经干涸的血迹，这才开始为柳絮上药。
冰凉的药膏接触到伤口时，柳絮身子一颤，这是她第一次用治疗外伤的灵药，除了清凉，还有些刺痛。
赵安之动作很快，一盏茶的功夫便处理好了那些伤痕，他伸手把瓷瓶放到柳絮手心，站起来转过身：“剩下的你自己处理。”
柳絮‘哦’了一声，乖乖把手臂脖颈处的伤口都涂上了药膏。
有了柳絮输入的灵力，赵安之这一夜睡得还算安稳，可也只仅仅维持了四个时辰而已。
天亮之后，赵安之又昏昏沉沉烧了起来。
柳絮疾奔出慕舞宫，伸手抓住路过的兔子精白绵绵，急切问：“寒珏住在哪里？快带我去见他。”
白绵绵本就胆小，此刻见柳絮惊慌失措的样子，她忙不迭点头答应，心中早已忘了自己昨日还在八卦柳絮与私生子以及寒珏殿下的关系。
寒珏还没起来，柳絮来不及敲门便闯了进去，惊哭了旁边小房间里的阿鸢。
白绵绵并没有跟进去，而是伸长了耳朵在外面偷听，昨日慕舞宫那么大动静，她猜测私生子应该伤得不轻。
“大清早的哭什么？”寒珏烦躁睁开眼睛，一眼便看到大步走过来的柳絮。
柳絮也不废话，直接问：“能救治赵安之的方法到底是什么？”
不等寒珏回答，柳絮又补充了一句：“别说你不知道，昨日你既然话里有话，想必应该是有办法救赵安之的。”
“不是我有办法救他，而是你有办法救他。”寒珏说着起身下床，捻诀把叠放在床头的衣袍穿在身上，转身走进了旁边的小屋，弯身抱起了小床上的阿鸢。
感受到寒珏的气息，阿鸢瞬间停止了哭闹。
柳絮跟进了小屋，不解问：“你什么意思？”
寒珏抱着阿鸢坐在小床上，并未看柳絮。
“我昨日夜里翻遍所有的上古典籍，最后发现能救他的只有这世间至纯之物雪灵珠。唉！我当初就不该为了阻断他的退路，而设计让你吞下雪灵珠，导致现在能救他的只有你的内丹。以他中毒的程度，你还有一日的时间可以考虑。”
看着寒珏后悔莫及的样子，柳絮沉默了，她千想万想，唯独没想到能救赵安之的会是自己的内丹。
躲在外面偷听的白绵绵什么都没听到，她正欲再凑近，便看到了仿佛丢了魂的柳絮走了出来。
回到慕舞殿后，柳絮坐在床边沉默望着赵安之，心中纷乱如麻。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结果，从最初赵安之用雪灵珠救治她开始。看来慈航真人的期望，她只能辜负了。
赵安之还在昏迷，眉心处现出隐隐黑气，柳絮捧起他的手掌抵在自己眉心处，心里似乎被什么堵住了。
内丹于她而言就如同心脏对人族一样重要，她如果把内丹给了赵安之，下场只能是形神俱灭。
关于报答赵安之的方法，柳絮有想过以身相许，有想过祝他飞升，甚至想过为他断肋骨，可就是没想到过要献出自己的内丹。
感觉到额前的指尖微动，柳絮忙抬头，却见赵安之面色青黑，整张脸都痛苦的扭曲着。
柳絮双手握住赵安之的手腕，俯身把脑袋贴在他的心口，感受着那微弱的心跳，身体里的灵力源源不断传输了过去，脑中一直回荡着寒珏的话。
想到自己会死，想到可能再也见不到赵安之，柳絮眼中的水汽便不争气的汹涌而出。
广掣走进殿中看到浑身笼罩着灵力的柳絮正伏在赵安之的胸口，老脸一热，又退了出去，对于这个儿媳，他还是满意的。
只顾着难过的柳絮并未发现广掣来了又走了。
赵安之缓缓睁开深邃的眸子，察觉到胸前衣襟的濡湿，他虚弱轻笑：“我又没死，你哭什么？”
柳絮吸吸鼻子，小脑袋在赵安之胸口蹭了蹭，忍下眼中酸涩，哑着嗓子道：“赵安之，我想吃糕点了，可是妖族没有，你做给我吃好不好？”
赵安之垂眸看着柳絮脑袋上的双螺髻，声音低沉好听：“好。”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身体里蝙蝠妖的毒越来越强烈，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见他答应，柳絮直起身子，强颜欢笑道：“那你快起来。”
赵安之用手肘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然后抬起双腿搭在床沿，抬起手臂吩咐柳絮：“扶我起来。”
柳絮伸手拉他起来，她知道他是因为背部的伤使不上力，今早她才发现昨日处理过的伤口再度腐烂。
虽然妖族没有糕点这种东西，但做糕点的食材还是有的。
赵安之从未下过厨，不过根据他从书中得到的经验，只要步骤对了，做出来的东西还是可以吃的。
经过一番折腾，东厨内一片狼藉之后，热腾腾的糕点终于出笼了。
负责烧火的柳絮探出一脸灰土的脑袋，“闻着味道还不错。”
一脸面粉的赵安之自信扬起眉毛，“那当然，我这么有天赋的人，必须是一次成功。”
柳絮嘿嘿一笑，扔掉烧火棍便跟着赵安之屁颠屁颠回到了主殿。
赵安之郑重放下手中白玉盘。
柳絮第一时间凑到矮桌上，可在看清那糕点的形状时，一张脸便皱了起来，“这也太丑了。”
赵安之拿起一个递给她：“糕点不可貌相，说不定很好吃呢！”
瞅着手心里不仅丑颜色也吓人的糕点，柳絮咬咬牙，放到唇边咬了一口，口感软糯，但是却没有味道，“你是不是忘了放饴糖了？”
赵安之拿起一块咬了一口，寡淡无味，“确实忘了，凑合着吃吧。”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算了不吃了，以后回到人族后再吃。
柳絮不说，是因为她决定了要把内丹给赵安之。
而赵安之不说是因为知道自己没有机会陪柳絮离开妖族。
两个人均都默然无语，静静吃着手里的无味糕点。
赵安之突然猛烈咳嗽起来，喉头一股腥甜味袭来，他想施法压下，可是却来不及了，鲜血喷涌而出，洒在那盘丑陋的糕点上。
“赵安之！”柳絮心中一紧，丢掉手中糕点便扑过去抓住了赵安之的手腕，脉象虚弱到几乎摸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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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要命
本来想在这一章正文完结的
结果写着写着发现距离结局还差一截
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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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担心, 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赵安之挤出一丝笑容，尽量表现的如往常一样泰然自若，想要以此来让柳絮安心。
看着赵安之毫无血色的面容, 柳絮鼻子泛酸, 喉头哽住：“我先扶你到床上躺下。”
说着, 她咬牙用力搀扶起赵安之沉重的身子，向着内殿走去。
刚刚躺下, 赵安之的眼皮便沉重到抬不起来，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柳絮又一次俯身贴在赵安之的心口, 那里的心跳已经轻到几乎听不见的地步, 她的眼眶再次不争气的模糊起来。
关于未来, 柳絮有过无数设想，最美好的莫过于她帮助赵安之飞升仙界，自己也重新拥有仙籍。可是计划这种东西永远只能是计划, 因为它有着太多的变故。
从前还是仙界法器时, 她懒懒散散不上进, 如今终于修炼成人, 想要努力了，可是却没有机会了。
赵安之曾经教导她,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她做人只不过才短短九年而已，也想要为了自己自私一回。可是一想到赵安之可能会死, 她的心就绞痛到无法呼吸, 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必须要救他。
柳絮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只是看着越来越虚弱的赵安之, 她内心的念头就更加坚定。
柳絮转头看向南海圣境的方向, 口中低声呢喃道：“对不起, 我可能要食言了。”
这时，床榻上的赵安之剧烈咳嗽起来，唇角溢出的血已经呈黑红色。
柳絮心头一震，探向赵安之的脉搏，几乎摸不到脉象了。看来，已经没有时间考虑了，柳絮抿了抿干涩的唇瓣，然后双掌凝聚法力虚于肚腹之前暗自用力，内丹在法力的催动下开始浮动起来，最后被生生从丹田处剥离出来。
剧烈的疼痛使得柳絮额头滚下大颗大颗的汗珠，她用力咬紧下唇忍下口中的闷哼声，手上更加用力。
内丹一路向上划过柳絮的喉头，她俯身下去凑近赵安之染血的唇瓣，那光芒大盛的内丹自她口中飘出，缓缓流入赵安之唇齿之间。
内丹离体后，柳絮体力不支瘫软下去，她趴在床边，紧紧握住赵安之的手，把小巧的下巴抵在他的额头，唇角含笑：“赵安之，你的救命之恩，我算是报答了，虽然这个代价有点大，不过我不后悔。如果当初你不用雪灵珠救我，可能当时我就被烧死了，这九年算是你送给我的。我原本计划祝你飞升成仙的，这次我把承载了所有修为的内丹给了你，也不知道能不能让你飞升仙界。”
絮叨到这里，柳絮眼中滑落温热的液体，滴落在赵安之浓密的睫毛上，她抬手抹了一下，突然就哽咽出声：“赵安之，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马上就会离开你，我心里就特别难过，特别想哭。你说我这是怎么了？以往我想不明白的，你都会告诉我答案，然而这一次我好像等不到你醒来告诉我答案了。”
柳絮说着举起自己已经变的透明的手掌，原本强忍着的泪水彻底决了堤，这一刻她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是怕死的，然而她最怕的还是再也见不到赵安之。
雪弃终于忍不住从斩魂剑中飘了出来，悄悄抹掉眼角的湿润，吸吸鼻子道：“你这个傻子，都快死了还没发现自己的心意。”
柳絮直起身子，错愕看向她，“什么？”
雪弃想要戳戳她的脑门，可看着她已经开始透明的身体，终是不忍心，“你能为了赵安之放弃生命，想到离开他就会难过，只是因为你爱他。”
“爱？”柳絮垂眸看向还在昏迷的赵安之，她在话本中看到过，男女之情则为爱，原来爱一个人是可以甘愿牺牲自己的。
“傻子… … ”雪弃低低骂了一句，眼眶温热酸涩，对于即将解除的血契，她莫名有些不舍。
“我才不傻… … ”柳絮痴痴看着还未醒来的赵安之，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已经涣散的身体开始化为朵朵柳絮向殿外飘去，与外面那纷飞的白雪交汇在一起，最后只余一滴泪滑下落入赵安之的眉心。
柳絮的身体很快彻底消散溶于飘飞的大雪中，雪弃追出去，看着越下越急的雪，眼眶中打转的水汽终于决了堤。
立于高墙之上的寒珏淡紫色锦袍上已经堆满了雪花，他仰头看着在大雪纷飞中的柳絮，一声叹息自唇齿间溢出。
雪弃耳边听到寒珏轻微的叹息声，顿时明白了所有，她飞身掠上墙头，“你们妖族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说着，她施法操控着斩魂剑刺了过去。
寒珏面无表情，飞身极速后退着。
与此同时，殿内昏睡的赵安之身体突然缓缓升腾起来，周身笼罩在月白色的光芒中，体内内丹的能量游走于他的四肢百骸，那原本侵蚀了他筋脉的蝙蝠妖之毒很快如烟雾一样消散。
毒素驱除之后，内丹开始流向心脏，如烟花一样碎成粉末，洒在赵安之的心脏中。人体全部的血液都要经过心脏，很快那些粉末便溶于了血液里，原本不交融的两族血脉在内丹的作用下化为一体，肌肤上的那些深可见骨的伤痕也随之愈合。身体里血液在游走几遍后，渐渐开始浮上一层淡金色，至此血脉才算彻底觉醒。
赵安之的身体降落地面后才缓缓睁开眸子，额间印记一闪而过，有冰凉的液体滑落，他伸手去摸，一滴泪染于他的指尖。
赵安之看向殿外大雪中的一抹晶亮，耳畔回荡起柳絮临别前的话，心中突然一痛，他赤脚跑向殿外，跑进大雪中伸手想要抓住那最后一朵柳絮，然而握在手心的却只是一片易融的雪花。
他再次飞身去抓，依旧是易融的雪花，看着手心里化为水滴的雪花，赵安之喉头一甜喷出一口血来，红色的血与白色的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作为曾经的仙门弟子，他知道失了内丹的柳絮会是什么下场，可能连转生的机会都没有。
寒珏察觉到赵安之的身影，设了一个结界困住还欲缠斗的雪弃，飞身到院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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