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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传来脚步踩在积雪上的簌簌声，赵安之猛然回头，对上寒珏略带歉意的双眸。
不等对方有所反应，他直接出手袭向缓步走来的寒珏。
寒珏没有躲闪，硬生生挨下那一掌，身体后退数十丈，后背撞在了那棵高大的榕树上，口中涌出一大口鲜血。
赵安之没有给寒珏喘息的机会，一个闪身过去，直接扼住了他的脖子，眸子猩红冷漠，声音沙哑干涩：“当初太华山与柳絮初见时，你设计让她吞下雪灵珠就是为了这一刻吧？”
见已经瞒不了他，寒珏也坦然承认：“是，柳絮来自仙界，有着这世间最适合溶解雪灵珠的身体，而妖族一直以来的目的都很简单，那就是用她的内丹为你养一味药，一味能解封你血脉的药。”
气愤之下，赵安之额角青筋凸起，握住寒珏脖子的手掌更加用力，“昨日的蝙蝠妖突袭也是你故意设计的？为的就是让我中毒，然后诓骗她主动献出内丹。”
脖颈处的窒息感让寒珏呼吸困难，但他还是努力让唇角挂上一抹冷笑：“关于冥夜，只能怪你们自己，你们若是不杀了惊风，他又怎会去找你们报仇。”
赵安之眸中是滔天的怒意，“我是人也好，是妖也罢，你都不该设计害死她。”
话音未落，赵安之施法唤出破晓剑，便要刺向寒珏的心口。
感受到慕舞殿灵力波动的灼严及时赶来，施法救下寒珏，看着赵安之眉心处象征着两族混血的淡金色印记，他眉眼间浮上笑意，这样的结果正是他想要的。
“这一切的计划都是本帝指使寒珏做的，你要算账，只管找本帝便是。”
心中猜测得到证实，赵安之怒意更甚，他周身陡然凝聚强大的灵力，手持破晓剑袭向灼严。
灼严不慌不忙把寒珏推到一边，施法挡开赵安之的攻击。
几个回合以后，赵安之并没有伤到灼严分毫，他的两族血脉虽然已经汇聚觉醒，但此时还不能完全掌控。
灼严漂浮在半空中，开口相劝：“现在计划已成，你还有什么不满的？若是因为那个姑娘的死，你大可不必如此，一个强者背后难免会死几个知己，这世间姑娘千千万，这个没了，大不了再找一个，妖族貌美的女子多的是。”
赵安之冷漠盯着灼严，握着破晓剑的手掌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
“不必这么盯着本帝，等你以后坐在这个位置上，你自然会明白的。”
赵安之咬牙吐出一句：“我不想明白！”而后，不等灼严反应过来，直接提剑刺了过去。
赵安之这一次的速度很快，等灼严反应过来时，破晓已经刺进了他的心口。
被伤了以后，灼严很开心，只见他朗声大笑着：“很好，看来你血脉觉醒后进步了不少。”
赵安之怒极反笑，更加用力的刺了过去。
剑刃刺破皮肉的声音传来，刚赶过来的广掣看到这一幕，呵斥了一声：“放肆，那可是你阿翁。”
赵安之没有理会他，用力抽回破晓，挥手打碎困住雪弃的结界，“这个仇，咱们以后再算。”说着，他便收起斩魂剑消失在妖族上空。
灼严踉跄了两步稳住身子，看着赵安之消失的方向，面上平静无波。
广掣上前行了一礼：“阿父放心，我这就派人抓他回来。”
灼严抬手制止：“不必，以后他会回来的。”
离开槐焱城后，雪弃问：“我们要去哪里？”
赵安之长身玉立站在妖族边界，身上青蓝衣袍被疾风吹得扬起，他抬头看向被白雪掩盖的灰色天空，口中淡淡吐出一句：“鬼界罗浮山。”
雪弃知道赵安之去鬼界要做什么，可魂魄若是形神聚散是无法入轮回的，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放弃了劝说。
赵安之等雪弃飘回斩魂剑中才施法收起斩魂剑，然后捻了一个瞬移术去了罗浮山。
此刻，鬼界城门刚刚开启，往来全是面无表情的魂魄，赵安之扫视一圈，并未发现柳絮，他快步走进城内，一路寻去，依旧一无所获。
其实，赵安之心中清楚，柳絮的魂魄不可能在鬼界，可他就是想要抱着侥幸，抱着回首之间便能重逢她的侥幸，可是他无数次回头看到的只是一张张面无表情的陌生脸庞。
赵安之坐在奈何桥头等了整整一夜，眼看着天快亮了，孟婆好心催促：“城门快关了，你还是抓紧时间离开吧。”
见赵安之不理自己，孟婆也不再言语，给最后一位魂魄递上孟婆汤。
最后，在收摊时，孟婆还是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既然等不到就不要等了，上次也有位公子来寻一位姑娘的魂魄，可是他来晚了，姑娘早就投胎转世去了。”
赵安之终于把目光放到孟婆身上：“不可能，我与她是前后脚，说不定她路上贪玩还没抵达鬼界呢！”
孟婆见他执着，也不再劝说，收拾好摊位便离开了。
一连三日，赵安之下巴已经长出了青须，还是没有等到柳絮的魂魄。
雪弃终于受不了跳了出来，“别执着了，你明知道她已经形神聚散不可能来鬼界的。”
赵安之蹲在奈何桥畔没有理她，因为隐忍而眼眶通红。
雪弃气恼之下踢了他一脚，不过没有实体的她并未踢到赵安之。
“你怎么跟主人一样傻，难怪她喜欢你，你也喜欢她，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这与柳絮相似的措辞让赵安之心里烦躁，他起身盯着雪弃，哑着嗓子问：“既然知道她傻？为何不劝阻她？”
雪弃被他冰冷的眼神瞪的一个哆嗦，她缩着脖子，低声道：“我只是剑侍，不能干涉主人的决定。”
孟婆听到他们的对话，忍不住插了一句：“这世间最难抉择的莫过于一个情字，看来那个姑娘很喜欢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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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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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孟婆这话, 赵安之神色更加黯然，脑中全是与柳絮相处的过往，懵懂的她, 机灵的她, 以及撩人不自知的她, 与她相处还不足一年的时间，却是他这一生最轻松愉悦的时光。
一路过来, 雪弃早就看透了赵安之对柳絮的心意，如今落得生死相隔的下场,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眼珠在眼眶中转了又转, 最后只能想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不如我们去太华山寻主人吧！”
赵安之抬起疲惫的眼皮看向雪弃，眸子中布满了可怖的血丝。
雪弃心中一抽，屈膝蹲在赵安之身旁, 低声道：“人族自古便有落叶归根的说法, 主人来自太华山, 说不定她的残魂回去太华山了。”
赵安之干涸黯淡的眸子再次酸涩温热, 他唇角颤抖着扬起，露出一个惨白的微笑：“对, 你说的对, 落叶归根，她的本根还在太华山。”
见赵安之脸上终于燃起了希望, 雪弃垂眸苦涩一笑, 然后用力点头, 施法飘回斩魂剑中, 嗡鸣着催促他快出发前往太华山。
一道术法闪过, 孟婆仰头看着赵安之消失的方向, 啧啧摇头轻叹：“看来无论是普通人还是修炼者，都逃不过自欺欺人的时候。”
太华山顶，狂风裹挟着大雪席卷着整座山峰，云雾缭绕间，是一片惨白的死寂。
赵安之身上单薄的衣衫被凛冽的冷风吹得呼呼作响，雪片落在上面还未来得及停留便被风扫向了大地。
眼前的那棵百年柳树已经枯死，树杈中间搭建的木制小屋已经破败不堪，旁边枝头的鸟窝也已经荒废，在狂风中摇摇欲坠，却又始终没有落下来。
雪弃自斩魂剑中飘了出来，在看清眼前荒败景象时，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怎么会这样？”
赵安之没有理她，缓步上前，伸手摸向那枯竭的树干，掌心灵力大盛萦绕在柳树之上。
半晌之后，雪弃终于看不下去了，“别费力气了，难道你看不出来这棵树已经死了吗？”
最后仅存的侥幸被打破，赵安之脸色冷冽，惨白的唇瓣间淡淡吐出冰冷的两个字：“闭嘴。”
相识以来，雪弃从未见过赵安之如此冷漠过。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安之掌心的灵力突然熄灭了，他身子顺着树干颓然滑了下去，瘫倒在厚厚的积雪中，不再动弹。
雪弃见状忙飞奔上前，想要拉他起来，伸出的手在穿过雪花时，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是没有办法接触到赵安之的。
最后，她泄气蹲在赵安之身前，双手托着下巴，低声呢喃：“赵安之，你心里其实比谁都明白主人是真的消失在这世间了，作为修炼者，死了可以入轮回，但元神若是没了就真的没了，要不你还是接受现实吧！”
赵安之原本紧闭的眸子倏地睁开，还在簌簌而下的雪花，有的挂在了他的睫毛上，有的落入了他温热的眼中，但很快都化为水气从眼角滑落，隐没在两鬓发丝间。远远望去，那墨黑如瀑的长发成了这雪白大地上唯一的亮色。
雪弃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赵安之的回答，她本就没有实体的身体被冷风吹得差点涣散，为了自己的小命，她只能瘪瘪嘴飘回了斩魂剑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赵安之始终一动不动的躺在漫天大雪中，只有微颤的睫毛表明着他还是个活人。
看着迎面砸来的鹅毛大雪，赵安之唇角微不可查的上扬了一丝弧度，这飘飞的雪片真像是春日漫天飞舞的柳絮，唯一遗憾的是这冬日没有春日的绿色，这惨白一片的景色时刻在提醒着他这是雪花不是柳絮。
赵安之又缓缓闭上了眼睛，眼泪自眼角滑落之际，他仿佛看到春日勃勃生机的绿色，以及如雪花一样漫天飞舞的柳絮。
两日之后，大雪终于停歇，雪地上那原本醒目的一抹黑色也被大雪覆盖。
东升太阳的金色光芒洒在雪地上，给这惨白的大地平添了些许亮色。
雪弃感受到外界的温暖，施法从斩魂剑中飘了出来，入眼的是白茫茫的雪白，她环顾四周没有发现赵安之的身影，顿时有些慌了：“赵安之，就算你不想睹物思人，那也要把斩魂剑带下山再扔吧！”
想到自己从此以后都没办法离开华山山顶了，雪弃瘪着嘴想要哭，可她还没哭出来，耳边就传来了积雪的咯吱声，她忙抬头去看，然后便看到一只惨白的手从积雪下伸了出来，惊呼声还没来得及冲出口，赵安之便从雪下坐了起来。
差不多被冻成冰人的赵安之唇齿间呼出一口白气，他活动了一下脖子，从雪中飞掠而出，轻盈落在一块凸起的山石上。
雪弃看着他突然破涕为笑：“太好了，你没有扔下我就好。”
赵安之没有理会她，抬起挂满冰渣子的眼睫环顾周围，然后挥袖施法在这山顶设了一个结界。
结界乍一罩上，原本银白的景色霎时间褪去，转瞬处处都变成了绿意盎然的模样，就连那棵枯死的柳树也抽出了新芽，地上铺就的草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出大片大片的花朵。
雪弃看着这些变化，心中清楚这只不过都是障眼法而已，她凝眉质问：“你这是何意？不准备为主人报仇了？”
赵安之终于转头看向雪弃，长舒一口气后，才淡淡开口：“我血脉刚刚觉醒，以我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杀死妖帝。”
在被埋进大雪中时，赵安之想，就这样被冰封其实也挺好的，至少心不会再痛了。然而沉睡了两日，他还是睁开了眼睛，大仇还未报，他又怎能如此逃避，他必须成为这世间的最强者，然后将曾经的阴谋算计统统捏碎。
转眼间五年很快便过去，赵安之终于完全掌握了血脉中隐藏的所有灵力，眉心的印记也愈发清晰了。大概是妖族血脉的原因，他那原本深邃清澈的眸子变得十分妖冶，搭配上那张精致到没有一丝瑕疵的脸，让人一眼看上去邪魅又疏离。
五年来，看着他的变化，雪弃的眉头也越皱越深，因为秦恒的原因，她十分厌恶妖族，而今看着越来越显现白虎妖特征的赵安之，她心里排斥的情绪愈发强烈。
这日，赵安之施法撤去结界，准备下山。
结界刚撤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天上便接连掉下来两个仙界的仙人，且伤得不轻。他冷眼看着那满身血污的仙人，半晌才吐出一句：“仙界之人为何会伤重跌落人界？”
正在痛苦吭哧的仙界将士闻声抬头，可在看清赵安之眉心白虎一族的印记时，他不自觉向后缩了缩，“少假惺惺了，你是妖族还能不知道原因！”
赵安之蹙眉不解看着那两个仙界将士。
另一个仙界将士见他不像是装的，这才开口解释：“三界再次掀起战乱了，五年前妖族太子广掣外出寻找自己的私生子遇害，妖魔两族非说是仙界杀死了太子广掣，于是再次联手攻上仙界。”
听到广掣的死讯，赵安之眸中闪过一抹自己都未察觉的异色，隐在广袖内的手陡然握紧，他一字一顿问：“广掣当真死了？”
两个仙界将士不明白他眼中为何突然染上猩红，但还是诚实点头：“仙妖魔三族只要死了，象征着他们命运的星辰便会陨落，当时仙界史官察觉到异象前去证实，发现确系广掣太子的命星。”
面对这样的事实，赵安之眼睫微闪，想起曾经的短暂相处，他心中不知为何有些沉重。
还没等那两个仙界将士反应过来，赵安之便直接捻诀离开了。
妖族槐焱城。
如今的妖族结界已经无法阻挡赵安之了，他直接闪身穿过结界到了妖族宫门之外。
正蹦蹦跳跳走出来的兔子精白绵绵在看清来人是赵安之时，吓得拔腿就跑，直奔了寒珏的云颐宫。
“殿下，寒珏殿下，我看到私生子回来了。”
正在院中陪阿鸢玩耍的寒珏闻声猛然抬头，不等白绵绵把气喘匀，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了院中。
小阿鸢挥舞着粉嫩嫩的小拳头，冲着寒珏消失的方向大喊：“臭寒珏，你又突然丢下我。”
一旁一直候着的茧栦，立刻皱起了眉头，上前两步威胁：“不许对殿下无礼，不然就把你送回魔族去。”
阿鸢咬紧小乳牙，虽然心里不服，可也没敢出声反驳，她记得寒珏说过她的父母就是死在她那亲舅舅手上，她若是被送回去，肯定也是惨死的下场。
赵安之扫视了一眼周围镶金的宫殿，这才抬脚走进了宫门。
迎面而来的寒珏步子有些慌乱，脸上是拘谨地笑容：“你终于愿意回来了？”
“仇还没报，我当然是要回来的。”赵安之面容冷峻。
寒珏摸摸鼻子，讪讪一笑：“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走在前面的赵安之停下脚步，冷哼一声：“为了你好是这世上最自以为是的四个字。”
对于赵安之的讽刺，寒珏无法反驳，唯有苦涩一笑，这件事情终究是妖族错了。
赵安之并未在这里感受到灼严的气息，他回首质问：“灼严在哪里？”
寒珏把关于三界战乱的事情简单讲述了一遍，最后才道：“阿翁命我坐镇妖族，他老人家亲自上阵，带领屠宁他们前往银河畔与仙界对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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