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可苦了车厢里的我和楚汀兰,古代的车没有轮胎减震,跑起来那叫一个酸爽,几下就颠簸得我俩七荤八素,我前额撞了一下,登时起了一个大包,紧紧扒着窗户,才不至于在车厢里前后乱晃,楚汀兰则脸色苍白,哇地一声,呕吐出来。
“我都吐成这样了,你慢一点,” 她有些恼怒,掀开车帘,向风间月喊话。
“汀兰,忍耐一下,” 风间月看她模样,也有心疼之意,但还是喊回来,“我要抓到她们,让她们证明,我哥没有参与此事!”
“你哥你哥,难道不是你哥把你赶出来的?你明明说过,我和你哥掉在水里,你会救我!”
我:“……”
看来小两口之间出现过那个经典的问题,我和你妈掉水里先救谁。
我不认为这是一个懂事的问题。
不过当然,以楚汀兰的美貌,她也不需要懂事。
风间月转向我:“可心,你怎么样,还撑得住吗?”
我一时语塞,主要不知该怎么说,一方面我希望强忍着也要追上夜华夫人,但另一方面,我又担心,这么一闹,行踪会不会已经暴露,就凭风间月和我们两个拖油瓶,反而会吃大亏。
我们对话之时,马车还在继续行进,正跑在一座桥上,横跨玉带河。
这时,我突然听见旁边楚汀兰尖叫起来。
我和风间月往前急看,原来,我们果然被发现并且针对了。一挂燃烧的鞭炮被长鞭甩到车前。耳中连接传来几声巨响,我神经都还没拐过弯来,人已经飞在了半空中,眼中看见的,是四匹奔向三个方向的白马,还有四分五裂的车厢。
然后我一头栽进桥下河水,摔得脑子里嗡嗡响。
不幸中之万幸,这河水没有结冻,虽然湍急冰冷,却还不至于一下要人的命。
我狗刨几下,浮了起来,看见楚汀兰也在我不远处,伸手挣扎。
我们跟踪的目标此时在岸边不远处踯躅几步,仿佛冷笑嘲讽,继而一闪身,骏马奋蹄,全都一溜烟连个背影也不剩。
但风间月也顾不上他们了,而是沿着河堤追着我和楚汀兰疯跑,大声喊“撑住,就来救你们!!”
说着,他跳下栏杆,舒展身形,在河水转弯离岸最近的一个点,一手捞住我的手臂,借力把我提上去,扔在岸上,脚下一点,又紧抓住楚汀兰,把她抱上岸来。
我打着哆嗦,抹把脸上的水,正想说还好有惊无险,却发现楚汀兰脸色十分难看,黑得像个锅底。一把推开了风间月。
【作者有话要说】
唔,赶出来了那还是更了吧。把这个支线的高点写完再歇
第六十九章 决裂
楚汀兰被救上岸,却没有半分高兴样貌,而是峨眉倒竖,怒气冲天。
风间月脱下外裳,想给她披上,也被她一把打掉,宁可冻得牙齿叩叩发抖。
我眨了下眼睛,突然明白过来。
刚才在河里时,风间月先拉的我。
我们在车上时,还提到她跟风间雪落水的问题,谁知,就这么巧,形成了经典的选择场景,而风间月通过实际行动,给出了答案。
何况,安可心还不是他哥,而是少年时期曾被倾慕过的白月光。
想到这里,我特别理解小王的愤怒,如果我泡在带着冰渣的河水里,又冷又怕,却眼睁睁看着男友先捞了别人,就算他并非有意,我一定也会生气的。
同时我也很尴尬,因自身的出身,我在这方面挺敏感的,一直小心避嫌,却没想到,还是给别人造成了困扰。
我忙上前道歉:“汀兰你千万别误会,刚才我离河岸更近,我想千钧一发之际,风间月他只是单纯地想救人,根本没来得及多想。”
小王本来在跟风间月怄气,我这一说话,突然抬头,看着我的眼睛,阴阳怪气道:“所以,你是说,他是在下意识的时候选择了你吗?”
我舌头一缩,忙赔笑道:“汀兰,你怎么还冲我来了,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风间月一向对你如何的,我……”
我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小王疾言厉色,口中喷吐着冬日的白气:“我说呢,你要调查瘟疫,怎么不跟凌青云,怎么不带你那哑巴护卫,巴巴儿来找风间月?”
我:“……”
不跟凌青云,是因为不能啥事国主都事必躬亲;不带红重,是因为我们刚对她有所承诺;当然最重要的,那不是想抽空把神异记拿给你嘛。
我心里想这一堆,但解释起来太麻烦了,我想赶快安抚她,举起右手道:“汀兰,你冷静点,千万别误会,我对天发誓,我对风间月绝没有半点暧昧心思。”
楚汀兰两眼盯着我,突然之间,冷笑了一声:“是!他现在这么落魄,你高高在上,当你的国主夫人,怎么能看上他呢?不过,我是认识你才明白了,世界上最贱的不是抢别人男人,是自己吃不着也见不得人家好!”
我心里突然咯噔一声,呆在了当地,冰水从我发梢流下来,落在脚面上,又觉得脚面突然一凉,从脚底一股脑冷到眉心。
果然,小王愤怒地说下去,刚刚明明还冷的发抖,此时或许因为激动,竟然说话也不打颤了:“你撕过我纸条的事,直到二十岁我才知道!当时我还想,小时的事,也不跟你计较了!”
她越说越失控,喊起来:“没想到,人是一点都不会变的!亏我小时还为你说话,说你不是安陵容,现在看来,我真是瞎了眼了!你就是个白眼狼绿茶婊,跟你那知三当三的妈一个样儿!”
我立在风里,站着看小王。
我小学的邻居,大学的舍友,我颠沛流离人生中,为数不多的一点“固定”的东西。
就在一天前,我们还凑在一起研究神异记,感觉关系尚可。
却没想到,决裂说发生就发生,来得如此突然。
不过,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其实我上次就该发现的,那时的王楚楚,已经因为生活的捉襟见肘,感到了极大的苦闷和怨怼。
我们小的时候,她在物质和勇气上都比我富有,甚至到了大学,还在给忙得脚不沾地的我讲解原著情节,可见在我俩的关系中一直是个施与者的角色。
我接受过她不少帮助,在那时,自己深切体会过一种既感谢又自卑的矛盾心情。
然而一朝关系反转,好似穷亲戚乍富,对她的冲击,应该比我那时要更大。所以我也理解她自尊的受创,心理的不甘。
小王爆发得太突然了,说的话风间月可能也没太听懂,所以只见他一脸懵逼,半晌才道:“汀兰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便是我惹你生气,你跟可心发什么火呢?”
而这话又一下引爆了火药桶,只见楚汀兰摘下头上的钗子,扑通通往河里扔,又扯自己的衣服,作势要往河里跳,嘶声大喊着:“你又帮她说话!她是你的白月光是不是?横竖你们一气,别救我,救我做什么?放我去死,去死啊――” 吓得风间月不敢再说任何话,赶忙抓住她手脚。
我最后试图在心里再稍稍为小王辩护一下:现代我认识的她并非这么偏激,或者就是因为这边没有家人朋友,她只有“爱情”这么一件事作为生活的全部支点,她跟风间月两个人对抗着“全世界”,所以一旦这个“支点”有任何不合心之处,心态就容易全部崩掉。
说实话我是不甘心的,我来是想查清疫情的事,现在可以说刚有些成果,没想到因为这样一件无聊的小事导致无法继续追查。
但是人要脸树要皮,她说了这么戳我肺管子的话,我还能若无其事地继续矗在这对情侣之间吗?
我感谢她给过我一些温暖,却没想到,气急败坏之下,暴露的才是真正的内心。
我理了理衣服,道:“楚楚,你听我说句话,说完我就走。”
小王终于从癫狂中稍微停了一停。
“风间月为什么先救我,” 我道,“首先这个行为,我也很吃惊,但思考后,我有一套自己完整的理解。”
“你说他是下意识之间做的选择,有主观性,或者,你是对的。”
这一下连风间月都大惑不解地看着我,而我继续说下去。
“但这并非因为他少年时那点白月光情结作祟,现在还对我有什么想法。真不是。”
“而是他这个人本身的人格特质:英雄主义。”
“什么样的人会被大众称为英雄?勇于奉献,舍己为人,对吧。”
“你看,我们的英雄一直都是,三过家门而不入,战士把生还的希望让给战友,医生为了给病人治病,没能看见弥留的老父亲最后一面……”
“换句话说,他们总是为了愿意他人牺牲自己,愿意为“外人”牺牲“家人”的。”
“伟大吗?很伟大。但同时这也意味着一件事:一旦你被他认为是’自己人’,就被他在潜意识里划定为‘可以牺牲’的范围。”
“风间月会先救我后救你,恰恰是因为他把你已经看成了‘自己人’ 。”
“我没有说英雄不好的意思,我很敬佩他们。只是,太阳光芒再大,都会投下阴影。一个‘英雄’光辉的另一面,也总是会牺牲一些人的感受。”
“我说这个,是想告诉你,风间月绝不是跟我有任何苟且才先救起我。另外,也是想说,如果你不能看见光辉底下的阴影,你总有一天会感到失望的。”
“你听不听得进去,我都言尽于此了,” 说完这句,我转身踏出。
风间月在我身后喊:“安可心,你人生地不熟的,自己怎么走?”
“我有钱,请个镖头也回得去。” 我淡淡地回道,另外向他一鞠躬,“瘟疫事关天下,还望风公子不受私事影响,继续调查。”
风间月看起来有些想追上我,但怀中楚汀兰的哭泣嘶喊又阻止了他这样做。
我在失落中,又觉有那么一丝好笑,激怒了情人,护不住朋友,与哥哥闹翻,仿佛被世界抛弃,这个原著里的大英雄,现在一定很挫败吧。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把这个情感点写完了,这次真要歇一天,呼
第七十章 私访老国主
离开风间月两口子,我心中有些酸涩。不管是为旧交的决裂,还是为调查任务的难以为继。
我突然想起,神异记还在小王那里,但此时此刻,第一我不知他们去了哪里,第二我也没那个心情去要。
横竖无涯阁里那么多书,凌青云未必会发现,我只得先这么阿Q地想着。
我一面放出赤鹦,跟凌青云汇报了这边的消息,一面去找镖局护送,打算回凌国。
走进镖局,突然有人叫我,声音欣喜。我忙抬头看去,竟是那先前落水的妇人。
妇人牵着一个高大镖头,看见我,上来拉我道:“恩人,如何在这里又遇见你!借你吉言,我相公当真回来了!”
我看向那镖头,高大威武,锐利精明,一看就是练家子。
看来妇人已经将前事告知丈夫,那镖头亦千恩万谢道:“我有机密差事,延宕在外,不便告知我娘子,险些酿成憾事,如今还能夫妻团聚,真是多谢恩人。”
我喜出望外,正好我也要找镖师,便留下在她家吃顿饭。席间谈起三山瘟疫,谈起她去世的公婆和弟弟,夫妻俩都十分悲痛。妇人又问我另外两位恩人哪里去了,我敷衍着编些谎话,只说分道而行。
中途,镖头说汤冷了,让妇人再去热热。
妇人出门,我发现那镖头盯着我的脸看,让我有些心慌。
但看过去,我又发现他目光中并无什么歹意,而似乎在认真辨认。
难道他认得我不成?但我没见过他啊。
没想到,我正想着,那魁梧大汉居然翻身滚落,对我纳头便拜,口称:“凌夫人,千万救我一国性命!”
我吓了一跳,此人如何知道我底细?第一反应是惊讶摇手,连称“你认错了吧”。
镖师却很固执,抬头道:“凌夫人,可还记得一个黄纸包吗?”
这样一说,我自然有印象,左右四顾,低声道:“你是……?”
镖师三言两语,介绍了自家真正来历。
原来他是三山另一位王子手下暗线,以镖头身份作为日常掩护,而他的主人被贬谪下位,如今宫中江显耀一手遮天,欺上瞒下,老国主已经几乎被隔绝了,听不到任何真实信息。而疫病却如野火燎原,日益严重,怎不叫人焦急万分。
由是,被差遣去安氏报信,说需要药材的是他,在宫中潜伏,伺机丢给我黄纸包,引导我们去调查温娘庙的人也是他――这也是为什么他会认得我的原因。
无巧不成书,我居然救了他妻子,在这种情况下得以再次见面。
言谈间,我认为此人还是可信的,一来他说话情词恳切,因果分明,不似作伪,二来若他真想对我不利,我怕是连这道门都出不去。
我放下心来,才道:“这边的情况,我已经传讯给我们国主了,两国交界,他必不会坐视不理。”
那汉子却急切起来:“若凌国主出面,才不好解决!”
我先一愣,旋即明白他这句话的逻辑。
因为凌青云一出面,这个事会变成官方的,国与国之间的交涉。
你想,如果你是江显耀,干了往自己国内引入瘟疫这种毒事,会让凌氏公然进入国内调查吗?那必然不可能啊!
而从道理上来说,三山作为一个独立小国,它的统治者可以拒绝任何人入境,是没什么问题的。
所以,倘若他抵死不同意,凌青云能怎么做?
一是摸摸鼻子打道回府,放任江显耀胡作非为。
如果不想选择选项一,那就只有来硬的,武力干涉。
但是,强行进入他国肯定会引起一片指责之声,就算退一步说,把舆论谴责暂放一边,凌国的军力,打下三山固然可期,可是,现在江显耀身后是风家,你难以预测他们的反应,到时会不会暗中搅合,公开干涉,甚至最坏的结果,擦枪走火,下场参战。如果风凌两国直接冲突起来,那凌国首先不一定能赢,第二就算赢了,也必定是两败俱伤,生灵涂炭的惨象。不可不慎重考虑。
我想清楚了,才道:“你说的有理,可你叫我救你们,我现在一介孤身,又能做什么?”
汉子再拜道:“老国主现在在冬泉宫休养,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在下想拜托凌夫人您单独觐见老国主,向他道出实情。夫人您是老国主看着长大的,又是安国主的妹妹,您说的话,老国主想必还能听进去……让他看清真相,万万不可把国家交给江显耀那个狼子野心、狠毒之辈!”
我思索片刻,承认他说的似乎是当下最好的办法。趁现在老国主江佑国还活着,还有可能制止江显耀,将三山的事,限制在三山内部解决,谁也挑不出岔子。如果成功,可说是一石三鸟。既能让瘟疫的来源曝光,同时省去了凌氏想要干预的麻烦,又能阻绝风氏让三山转向的野心。
可是,毕竟这提案太仓促了,而且运气成分颇大,等于全部指望都在靠安可心刷脸。 我迟疑道,能否让我送信回去,与国主商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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